第132章
趙姬又道:“韓氏”她默默的低下頭,露出幾分苦澀來,“我出身卑微,與大王也無甚話說。韓氏比我強許多!華陽太后之言,未必都錯了。大王看顧我,那是因著正兒。大王留韓氏于身側(cè),是因著真有男女之私的!而今不能留,只是因著情勢所迫而已�!�
她說著,眼淚便下來了:“大王最愛重者,非韓氏莫屬!其次才是我,最后才能排上你阿母。此種境況,我只有替你阿母難過,哪有一絲嫉妒?”
桐桐:“”我竟然無言以對!這一天天在宮里琢磨這些東西,怎生是好呢?
她打岔:“兒請文淵侯做些小玩意給您,您在宮里玩,可好?”
甚么?
“過兩天給您送來,您就知道了�!被仡^就送一桌麻將來,打麻將吧!一天打四個時辰,晚上泡澡按摩,保證啥都不會想,夢里都是碰了胡了。
這一出門就是一日,從王后這里出來,便先去章臺宮。
嬴政也在,嬴子楚正笑著跟嬴政說戰(zhàn)報:“丞相不日將班師回朝,東周國降滅國之戰(zhàn)勝!”
說著,又咳嗽起來。
劉女在身后輕輕的拍打著后背,并不插話。
桐桐進來的時候,嬴子楚的咳嗽還未曾止住。
她疾步進來,“大喜大悲,都乃禁忌!丞相素來多謀,若不是有必勝把握,他必不肯出征。本就是預料之中的結(jié)局,您這是作甚!”
說著話,就摁住穴位,有頻率的摁壓著。
劉女刻意留意,記好,然后招手叫人,輕聲告訴伺候的人:“端一盞溫水來�!�
水來,她先喝一口,這才送到嬴子楚手邊。
嬴子楚接過去便喝了,咳嗽也止住了。他笑著點桐桐:“你要是想刻薄,話必是極刻薄的!”
哪里是夸呂不韋,分明就是譏諷他會審時度勢。
嬴政跟著笑,但嬴子楚笑歸笑,還是跟嬴政說:“人皆有長短處,取之長,容之短即可�!�
“諾!”
“此次滅東周之戰(zhàn),丞相安排的甚是巧妙。東周以為韓、魏會出兵援助,可為聯(lián)縱之勢!卻不想,丞相派人暗中給韓、魏兩國出計策,這兩國出兵援助為假,攻打其小城為真。東周將兵力調(diào)去對付韓、魏兩國,主城空虛。此時,蒙驁上將軍發(fā)奇兵,攻占主城。丞相則帶五萬人馬,等到東周與韓、魏兩敗俱傷,而后漁翁得利。一舉蕩平東周,滅其國,迫使其投降。此策不可謂不高明!”
嬴政細細聽著,“父王放心,等丞相歸來,兒必親往其府邸求教�!�
嬴子楚大喜:莫要因那流言蜚語便對呂不韋心存芥蒂,此人若可用,對大秦有利,其他的便都是小事!王者,焉能無此胸懷。
劉女默默的叫人端了飯食上來,父子三人,一人一案幾。
嬴子楚看了劉女一眼:“你一起用吧,私下不用這般拘謹�!�
劉女聲音極輕,有些懼怕又似是大著膽子道:“妾不喜大王案幾上那般軟爛之食,亦不喜太子與女君那般油膩之味妾”她低著頭,“妾想食湯餅,勁道一些放醋泡蒜薹清爽�!�
嬴子楚:“”
桐桐:“”
嬴政:“”
嬴子楚舀著碗里的湯湯水水,咽了一下口水:“那你自去用吧!不用侍奉了�!�
劉女問嬴政:“殿下可要用些蒜薹?”
“善!”這么吃著不油膩。
桐桐笑了笑,她是想叫自己知道她可以過的很舒坦嗎?既然如此,那便這樣吧。
用烤的豬排就著泡蒜薹吃,極其解膩好吃。
用飯的時候,桐桐跟嬴子楚和嬴政提了趙高,提了想放此人回趙國的想法。
嬴子楚問說:“此人可靠?”
桐桐并不知道此人能走到哪一步,之后會對秦國有什么作用。但,此人放在秦國,桐桐怕一個不甚釀出禍事。
但嬴子楚問了,她只能說:“兒不知!此人留在秦國不過一誰都能替代的雜役,放入宮中或是其他差事,因其身份,兒不敢用。此等人放回去,未必不可一用。聰明人知道如何審時度勢。只要秦國強盛,他必會給自己留退路。他的私心,便是秦國的機會。一顆閑棋,一旦啟用,說不得會有摧枯拉朽之力也未可知�!�
就是提前布局之意!
嬴子楚沒反駁:“既如此,那便去安排。”
“諾!”
桐桐問嬴政:“可要一見?”
嬴政搖頭:“阿姊以情動之,我若見,太過于功利。您安排便是了,可用之日,再見不遲。”
好!我去安排。
趙高以為女君就那么一說,誰知道這天中午,他正將柴草往車上裝,便被通知:被宮里征招了!一家三口盡被征招。
連母親都在被征招之列,那必是女君說話算話,真要放自己一家離開。
隱宮不知這征招是何意?將他們母子三人送出來,交給外面等著的人就離開了。
趙高放下母親,看向等在外面的侍衛(wèi),“您”
侍衛(wèi)指了指馬車:“上車。”
趙高便不再多問了,帶著母親和幼弟上了車。
馬車一路往城外走,出了咸陽城,停在河邊。
趙高自己從馬車上下來,舉目望去,不遠處停著兩輛馬車,河岸邊,野菊開的正旺盛。一年輕的公子坐于花叢中撫琴,那位女君提著籃子,在采集野菊。
他緊忙近前去,就見女君抬起頭來,朝這邊看。
而后那琴聲戛然而止,那公子跟著起身,長身玉立,卓爾不群。這便是那造紙得侯爵,而后在趙國罵死孟嘗君的文淵侯吧?
他一躬到底:“奴見過女君,見過侯爺�!�
四爺也有些意外:這趙高真像一體面的好人!
桐桐將籃子放在邊上,“當日應(yīng)允你之事,總是要辦到的。今兒之后,你便不是奴了。天高任鳥飛,天下之大,隨你去吧。我回宮跟太子說起了你們兄弟,見你們在秦之處境,與我和太子在趙處境,一般無二。太子也難免心有感觸,贈你盤纏,在馬車上。文牒已辦好,都在箱子里放著。”
趙高再見禮:這般之下,必是有所安排!這是要叫自己為秦國做耳目么?
卻不想這女君道:“寡母養(yǎng)你們不易,王后和劉夫人聽聞了你母親的事難免心有不忍,贈你們衣物”
趙高忙道:“有何差遣,趙高萬死不辭�!�
桐桐就笑:“聰明人就是容易想多!你出身趙國王室,顯貴非常。安敢作踐于你!莫要多想,我們皆無此意!真就是緣分所致而已!”
趙高:“”姑且一信:“奴謝您大恩�!�
“回趙之后,若有難處,可尋郭開!此人好財,與趙偃情分非比尋常。但你切記,莫要提我。否則,誰也不敢用你!”桐桐說著,就看他,知他不信這好心,便故意道:“當然,若非說有目的,也不是完全沒有!你想必也知道,趙偃想求娶我是假,恨我入骨是真若是他日你能位列趙國朝堂,成為趙偃近臣等你察覺他有暗殺我之意,那就請及時報信于我,我便感激不盡了。”
趙高:“”他深鞠一躬:“高不敢不從!”
桐桐頷首:“那便后會有期了!”
趙高告辭了,坐著馬車走向了他的另一種人生。
四爺看了桐桐一眼,又目送趙高的馬車,心說:遇見她也是你倒霉,往后就怕你不會做好人,又不敢做壞人。她盯上你了,只怕你想做個壞人也有些難了!
[720]秦時風韻(47)一更
秦時風韻(47)
足足用了半月之久,桐桐才將咸陽宮宮人換了一遍。
此次,留下之人極少,便是可信之人,也盡數(shù)換去。對這些人她也有安排,他們作為宦官可掌管事務(wù),監(jiān)視其動向。暫留宮外,而后若有缺,另行調(diào)撥。
若無閹人,那便不用閹人。
非用閹人不可么?
前朝與后宮本就是隔開的,男子不入后宮,后宮一律用婢女,各司其職即可。甚至于護衛(wèi),盡皆簡拔壯女。
至于職位,乃從宦官之列。
執(zhí)掌之人姓王,名王娥。黑壯高大的長相,喪夫無子女,因無子女,其夫所留功勛田歸其宗族。她若坐產(chǎn)招夫,新夫隨前夫姓,所生子女皆隨前夫姓,便能繼承夫產(chǎn)。
可這般肯入贅該姓也不能立軍功得功勛田的男子,又如何入眼?
干脆自己服役,入行伍。
她本是屠戶出身,隨母屠宰謀生。而后嫁夫,亦是以屠宰為業(yè)。力氣剛猛,處事勇毅,乃是隨桐桐一行往邯鄲時被桐桐發(fā)現(xiàn)的。
沿途指點過幾次涉獵,竟是十發(fā)九中。
所率百人,在邯鄲使館與趙國鶯鶯燕燕中進退有度,未失國體,桐桐印象深刻。
等內(nèi)宮清理完,桐桐就想到了這些人,便從中簡拔三百,盡皆交給王娥。內(nèi)宮巡查、護衛(wèi),用她們即可。
至于粗活重活,女子從百業(yè),種地的多婦人,行商多婦人,婦人盡皆有私產(chǎn),只要俸祿給的足,粗使仆婦從來不缺。
而后宮掌管調(diào)度之人,更是得換。
她選了半面有黑胎記的婦人,三十了,此女乃贏姓遠宗女,在隱宮時有一面之緣。她嫁五夫皆以和離而告終。
第六任為富商之子,娶她以高耀門楣,卻敢背著她與人茍合。她怒而殺夫,而后歸家再未嫁人。
《秦律》中規(guī)定了:禁止淫佚,男女契誠。夫為寄猳,殺之無罪。
意思是,成婚之后,男女皆當忠貞守節(jié),若丈夫出軌,妻子可以殺了丈夫。
于是,她就殺了她的丈夫。
按照族中輩分,此人該與嬴子楚同輩,算是其族妹!其生母姓姜,因此,桐桐稱呼她為贏姜。
換上此人,帶著去見夏太后。
夏太后安心養(yǎng)老,甚少管事,只賞賜一二金銀便罷了。
桐桐又帶著去見趙姬,趙姬一見人,馬上背過身去,偷偷招手叫桐桐:“你來!你來�!�
“怎么了?”桐桐過去,挨著她:“此人精明能干”在隱宮掌管女囚事務(wù),重規(guī)矩又不嚴苛,如趙高之母這般之人,并未被磋磨。
面冷,但并非酷吏。
趙姬低聲道:“此人面目猙獰,如同鬼魅”
不至于!就是出生臉上長了胎記。其父母未因其不吉扼殺于她,養(yǎng)大嫁女,婚嫁隨心。她六嫁未得一子半女,蓋因不得丈夫所喜。
夫家因其鬼面,怕她生養(yǎng)女子皆為鬼面,未有一人盼她生子,只想過繼族中子嗣以抬高身價。
而今,已再無婚嫁之念,一心求存而已。這樣的人,管內(nèi)宮事再合適不過了。
桐桐就說她:“您可不見她,有事請人傳話。若必須的見,隔著簾子便是了。”
趙姬:“秦人千千萬,何以非她不可?”
“確實乃不二人選。”桐桐看她:“六國皆敵,莫給人可乘之機。一個疏忽,丟的便可能是命。您是否喜她,不重要!她是否可靠,是否能明察秋毫,才最重要。因而,您可不見她,但不可不用她�!�
趙姬:“”她嘟囔了一句:“終是容貌和才能不可皆得!你是,她亦是�!�
桐桐:“”她指了指那麻將:“繼續(xù)玩吧!您只要處處合律法宮規(guī),她事務(wù)極多,不會來叨擾您的。”
成吧!那就這樣,帶著她趕緊離開。
桐桐便笑,起身告退了。
贏姜跟在桐桐身后:“女君,我有一問�!�
“但問無妨�!�
“內(nèi)宮之內(nèi),該從誰之命?大王、太子亦或是女君?”
桐桐站住腳,看著她:“我提攜你,是因為你合適。我奉命清理內(nèi)宮,這是大王的差事。用你,是大王首肯。你,自然是聽從大王之命。待我交托差事之后,你我再無從屬關(guān)系。你大可不必為此憂慮!”
贏姜應(yīng)了一聲‘諾’,便沉默的跟在這位王女之后。
調(diào)整之后,果然處處井井有條。
嬴子楚看著來交付差事的女兒:“善!我兒之才干,令多少男兒汗顏�!闭f著就問:“丞相明日便能入城,我兒可要去迎?”
“太子去便是了!”桐桐不想去湊熱鬧:“明日容兒懶怠一日吧�!�
嬴子楚并不強求,而是來了密信來:“你看看。”
桐桐接過來,原來是楚國的密報:黃歇在歸楚路上,被李園派人截殺,黃歇當場斃命。黃歇家失火,全家老少仆從數(shù)百人,盡皆死于火災(zāi)。楚國太子熊悍宮宴后暴斃而亡,被指認乃是嗣子負芻所謀害。負芻以謀害太子罪被貶為庶人,發(fā)配戍邊。
嬴子楚就道:“正如你所料,楚國大亂。屈、景、昭三家在儲君之事上各持意見,奪儲之爭已顯現(xiàn)!”
桐桐默默的將密報合上:到底是改變了很多!黃歇比歷史上早死了好些年,原本一家該被李園所害,剿殺干凈,而今算是換了一種死法。原本熊悍能繼承王位,雖然早亡,但終究是做了楚國之王了。他死之后,熊猶才即位,雖然只做了兩個月的王。
可以說,而今這位楚王熊完這一系到這里算是斷絕了。
繼承熊完之位的,很可能是他的兄弟。而今看著,楚國這境況是不好。但是,新?lián)Q上來的楚王若是比熊悍厲害呢?
所以,利弊相輔相成!為了嬴政的名譽,她選擇拉楚國來擋槍。可代價卻是歷史走向的變動,這會給楚國換一位王。
此變動會給未來帶來更多的不確定性!
因此,她一時倒是真不知道,此為好亦或者不好。
這一夜,她裹著衾被躺在床榻之上,外面肆意的風呼號著。
帳幔外新?lián)Q的婢女守在外面,呼吸聲極小。可饒是如此,她也睡不踏實。
桐桐干脆坐起來,披著衾被出來了。
打頭的婢女是桐桐親選的,她乃蜀女,其祖上便被俘虜來了。其父性情殘暴,為奴之后更是如此。她的親生母親被其父所殺,她是她母親在棺木中要下葬時所生。
若不是在隱宮,有人管著,她這般不吉的出身,這條命早不保了。
桐桐便選了她來,她本叫喪生,桐桐給改名叫蜀生。
披著衾被一出去,蜀生便站起來:“女君?”
“留兩人值夜即可,勿需這許多人�!�
蜀生看了其他人,而后低聲道:“不若留二人于外間,奴在您帳幔外歇著便是�!�
“不用”
蜀生不退:“內(nèi)宮有規(guī)矩,不可破�!�
桐桐:“”不留主子一人,是怕夜半有個需要或是疾病,身邊無人侍奉。多留幾人服侍,因怕有人趁著主子睡著起歹心。
每一步安排都有用意!
桐桐轉(zhuǎn)身退回去繼續(xù)躺著去了,心道:就這種規(guī)矩和執(zhí)行規(guī)矩的人,趙姬想干嘛都不方便吧。
真就是有個萬一,呂不韋有什么理由往內(nèi)宮見趙姬?
太后便是想涉朝政,那會開衙設(shè)署,這是在外朝。辦公之地,并不私密。你倆能有啥呀?
壓根就沒這個土壤!
第二天早起還跟往常一樣,陪嬴政練劍。
他今兒要出城迎接呂不韋,桐桐并不跟隨。練完了,桐桐擺擺手就要走人:“近幾日甚是忙碌,想歇著了。”
嬴政看著阿姊的背影幾次欲言又止,但到底沒說出口。
城外,除了嬴政與朝臣,四爺也出城來迎接了。
兩人站在前面,嬴政朝后看了一眼,指了指不遠處的亭子,四爺跟了過去。
在亭子里落座了,嬴政才道:“流言之事乃阿姊事先安排�!庇命S歇與楚國太子擋在了自己和母后的身前。
四爺愣了一下:“太子為何提起此事?”
嬴政撫摸著劍柄:“而今坊間亦有流言!”
“太子在意此事?”
嬴政笑了一下,看著遠處:“非我在意,而是世人在意。阿姊若不是知道世人皆在意,為何會提前布局,以解政之困。政,并非不識好歹之人。政,恐因出身之流言蜚語,壞了秦國大事。”
四爺搖頭,“殿下,千秋功業(yè),累世宏愿,功成只在明朝。秦國歷代先王為殿下打下了牢不可破的根基,而今的秦國傲視六國,非一代之功。殿下之幸,生于而今。數(shù)代秦王,造就而今局勢。而今局勢必能造就千古第一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