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這是控著力道未曾傷人，若是起了歹意，夠嬴政死好幾次了。
嬴政低頭看看身上，倒吸一口涼氣：短刃之利，恐怖如此。
桐桐收了短刃，低聲道：“長劍可殺十人，數(shù)十人。短刃防刺客！”
嬴政這才接到手里，這短刃極輕巧：“是文淵侯給阿姊鍛造的？”
“我托他給你打造的，貼身藏著，此一生此刃都不可離身�！�
嬴政：“”他手掌一翻，將短刃收入袖中：“好！此一生不離此刃�！�
時(shí)辰到了，桐桐朝姬丹看了一眼：你要再派荊軻行刺，你看嬴政能不能殺了荊軻。
說起來，荊軻名聲極大，刺客榜單他能排第一。
但是此人除了名氣大之外，其他的真不行！手藝太潮，一對一，對方還無合手兵器可用，這都沒得手。可見，除了勇氣，也沒別的了。
轉(zhuǎn)身要走了，桐桐提醒嬴政：“該給王后請安了，今日莫要忘了�！�
“記著呢！”嬴政心情甚好，轉(zhuǎn)身跟姬丹一起走：“用過早膳了么？隨我一起吧�！�
每日里學(xué)問習(xí)武，受教于父親膝下，隔三差五給阿母請安，陪她玩一圈游戲，再或者，邀請咸陽子狩獵于城外山林。
嬴政喜歡而今的日子，這也是他這一生中難得的愜意時(shí)光。
雪后，他在咸陽宮里奔跑，團(tuán)了雪球扔蒙恬蒙毅，回頭又喊桑榆：“凍些冰塊，我給阿母和阿姊雕冰燈”
桐桐站在高處，看著肆意玩耍的嬴政。回頭看看，嬴子楚咳嗽的越發(fā)厲害了，服了藥才睡沉了。
咸陽城外，軍報(bào)一個(gè)接著一個(gè)，何日得安吶？
嬴政喊著：“阿姊，我予你雕石榴花燈可好？”
桐桐笑著應(yīng)了一聲，看著那轉(zhuǎn)身跑開的背影，莫名的鼻子一酸：我也盼著，這樣的日子，你能過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724]秦時(shí)風(fēng)韻（51）二更
秦時(shí)風(fēng)韻（51）
秦趙用兵幾近九個(gè)月，蒙驁上將軍帶兵連下趙國三十七城！
嬴子楚指著輿圖，說嬴政：“趙國榆次”
“榆次”嬴政在地圖上找，桐桐用手指了大概位置，榆次在后來的山西境內(nèi)，大差不差，就是那個(gè)位置。
嬴政果然看見了，在上面做了記號，此地歸于大秦。
嬴子楚便笑：“新城”
“新城！”嬴政又做了一標(biāo)記。
嬴子楚繼續(xù)說地方：“狼孟。”
“狼孟？”嬴政的手指在輿圖上挪動(dòng)：“此處！”
父子倆一個(gè)說地名，一個(gè)在輿圖上圈，看著大秦的版圖不住的朝外延伸。
桐桐轉(zhuǎn)身去端藥去了，趙國三十七城，蒙驁?jiān)摪鄮熁爻恕?br />
蒙驁班師回朝，嬴子楚一身鎧甲，坐戰(zhàn)車出城三十里迎接凱旋之將士。
大勝歸來，慶功宴必不可少。桐桐陪在身側(cè)，嬴子楚是真高興，酒宴散去，他說：“而今大秦之疆域，乃歷代先王與將士百姓，一同打下來的！一寸江山一寸血寡人忝居王位，若無寸進(jìn)，如何對得住先祖？”
桐桐：“”對于帝王而言，開疆拓土之功，誰不向往？心情可以理解。
只要打仗，坐在王位之上的人無不是膽顫心驚�？床灰姂�(zhàn)事，日日記掛戰(zhàn)事。
劉女說：“大王夜里驚醒數(shù)次，無一夜可安枕�！�
是啊！戰(zhàn)事，耗費(fèi)的是國力，搭進(jìn)去的是人命，誰能睡的著呢？藥里添了安神的，亦是驚醒不止，奈何？
便是劉女不說，桐桐號脈也能知道。勞心勞力，操勞過度，憂心忡忡，焦慮失眠這般病人，便是神醫(yī)來了，能治的好嗎？
有病在身不得養(yǎng)！
而今，班師回朝了，這是好事啊：“父王今晚可睡個(gè)安穩(wěn)覺了�！�
這一夜，嬴子楚睡的確實(shí)安穩(wěn)，一夜未曾醒來。
可第二天，奏報(bào)便來：秋雨至，山洪來，馬場被沖，損失不計(jì)其數(shù)。
馬場事關(guān)軍備，消息迅疾。那沒來的消息是事關(guān)民政的。馬都被沖毀呢？人呢？田呢？正值秋收之際，一季秋糧欠收，該當(dāng)如何？
越是著急，身子便越是不爭氣。
嬴政終于覺得不大對了，他跪坐在父親身邊：“父王莫要心急！莫要心急！”
嬴子楚召集百官：“快！內(nèi)災(zāi)必引起外禍！”以為大勝了趙國，便可震懾他國。可若是秦國遇災(zāi)，他國會(huì)如何呢？“調(diào)兵，防邊關(guān)之亂！”
“諾！”
休整不過月余，蒙驁?jiān)俅温受姵稣髁恕?br />
臨走嬴子楚拉住蒙驁：“上將軍，此次需得敢戰(zhàn)！越是別國覺得大秦?zé)o力一戰(zhàn)，越是得敢戰(zhàn)。此戰(zhàn)，不論輸贏，都乃上將軍之功勞。”
蒙驁看著枯瘦若此的大王，緩緩的跪下：“大王，臣定不辱使命。臣在一日，護(hù)佑大秦一日。不論生死，不論輸贏，有敵必出征！便是不敵，寧肯死于沙場，亦絕不投降。”
嬴子楚扶了蒙驁起身：“出征之日，寡人送你�！�
“大王”
嬴政扶著嬴子楚，嬴子楚攥著蒙驁的手：“上將軍，只要寡人還活著，有將士出征，寡人必親送。”
蒙驁雙手握住嬴子楚的手：“諾諾諾”
桐桐站在后面，看了劉女一眼，劉女去熱藥去了，人煎熬若此，如何得了？
等送了蒙驁回來，嬴子楚大口的喘息著。桐桐跪在他身后，不住的摁著穴位，一盞茶之后，才稍微好了一些。
打從這一天起，嬴政便不回自己的寢宮了，桐桐更是晝夜留在章臺宮。
嬴子楚看著不遠(yuǎn)處躺著的兒子，再看看幾乎睡在他塌下的女兒。一轉(zhuǎn)身，劉女半靠著，這是還沒睡呢。
他睡不著，又靠起來，頭暈?zāi)垦！?br />
桐桐一聽見響動(dòng)就起身了，朝外看了一眼，低聲道：“可是雨聲吵嚷到您了？”
嬴子楚搖頭笑了笑，盯著桐桐看了兩眼，繼而又失笑：“為父的過失，竟是沒發(fā)現(xiàn)，丑兒長大了。”
桐桐愣了愣，轉(zhuǎn)身遞了熱湯過去：“不丑了吧？”
“為父失職，竟是忘了女君皆喜華服美飾，我兒貴為王女，卻未曾有一日如貴女般”嬴子楚抬手，落在這孩子垂下來的烏發(fā)上，“為父想看吾家丑兒盛裝”
“往后的日子長著呢”
“往后是往后，而今是而今，為父明兒一睜眼，便想看見丑兒盛裝假使為父要走，你需得叫為父記得你的好模樣”
桐桐：“”她湊過去，“事終歸是能過去的！您急，是那般；不急，還是那般。那又何須著急？”
嬴子楚只笑：“我兒心思明凈！可為父不成！心知不能急，卻也不由人�！彼Φ溃骸盀楦干钪瑫r(shí)日恐怕無多。你有華服無數(shù)，從不曾穿戴。放著也是可惜，穿戴起來！叫為父記住你的模樣�！�
雨后的清晨格外的清爽。
桐桐坐于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第一次打開妝盒，認(rèn)真的上妝。
這粉是四爺幫她做的，用大米浸泡三十天左右，將上面的酸臭味淘洗干凈，而后放在銅盤里烤干，之后搗成粉末。再用各色干花搗碎浸泡，提取色素，混入粉末中，二次烘干。烘干之后用石杵磨，再加入磨好的珍珠粉，混在一起磨的十分細(xì)膩之后，再過篩子，直到最細(xì)密的狀態(tài)。
粉敷面，自然細(xì)膩。
眉黛輕掃，唇脂上色。
起身之后，一襲紅袍上身。戰(zhàn)國袍做的精致了，那是極美的。頭發(fā)用發(fā)箍發(fā)帶半束著。
她無耳洞，不佩戴耳飾。倒是環(huán)佩、簪釵佩戴齊全，無不精美。
穿戴齊整，一路走來，環(huán)佩叮咚悅耳。
一路走來，宮人盡皆側(cè)目，而后俯身。
章臺宮里，嬴子楚與呂不韋正議事，聽到響動(dòng)便抬起頭來。這一瞧，走來之人雖不明艷，卻也明媚善睞、神采飛揚(yáng)。
嬴子楚目帶笑意，扭臉去看劉女，見她亦是一臉驚訝，便自得大笑，跟呂不韋道：“吾家女亦嬌！”
“是！是！女君神仙之姿，卓爾不群�！�
桐桐便笑，坐過去：“您非要看，您瞧，多不自在。”
“美即自在！美即自在�！�
桐桐笑著給呂不韋斟茶，呂不韋接著剛才的話說：“密報(bào)陸續(xù)傳來！魏國信陵君魏無忌遣人說服燕趙韓楚四國，與魏國聯(lián)縱，五國聯(lián)軍正在壓境。幸而大王料敵以先機(jī)，派遣上將軍以防不測。此一戰(zhàn)，必為惡戰(zhàn)�！�
嬴子楚心里有數(shù)：“補(bǔ)給多勞丞相�！�
“不敢言勞！”呂不韋站起身來，“臣這就去安排�！�
“好！”嬴子楚看桐桐：“去送送丞相�！�
“諾！”
桐桐親自送呂不韋出章臺宮，呂不韋要離開了，突然站住腳，看向這位女君：“安平君以為，文淵侯之婚事能提否？”
桐桐瞇眼看呂不韋，呂不韋亦是認(rèn)真看這位女君，兩人對視良久，桐桐才道：“婚姻之事，從父母之命。若來問我丞相，若是百姓之家，家中正有難事，弟弟年幼家中長姊該舍親而出嫁嗎？”
呂不韋就笑道：“若百姓家遇此事，自是急于辦婚事多親眷照拂終歸是好事�！�
“親眷照拂？”桐桐看他：“我信丞相之忠心！丞相不自信么？”
呂不韋深深的看了這位女君一眼，而后行了一禮：“臣僭越了！您恕罪！臣告辭。”
“告辭”
桐桐看著呂不韋的背影，站著沒動(dòng)：嫁于呂家，呂家便是外戚！自己亦是外戚。
看似可依仗，可其實(shí)，短期內(nèi)呂不韋的丞相之位不會(huì)動(dòng)。但是，自己一旦出嫁，相當(dāng)于砍了嬴政一條臂膀。
不論是朝臣亦或是宗室，都會(huì)成為自己和嬴政之間的絆腳石。
自己稍有動(dòng)作，都會(huì)被歸為外戚，歸為呂不韋一黨。
因而，若是嬴子楚能多活十年，便可早早成親出宮。若是嬴子楚命不久矣，那么在嬴政親政之前，自己絕不能出嫁。
她緩緩的走回來，嬴子楚問說：“跟丞相說什么了？”
“丞相問兒可能來提親？”
嬴子楚一愣，問說：“是��！為父失職，女子花信至，怎能錯(cuò)過？為父知你心悅呂家子，不若，為父為你們賜婚，擇日可完婚。我兒若出嫁，為父亦欣慰�！�
桐桐搖頭，坐在嬴子楚邊上，輕輕的摁壓著他手上的穴位：“兒拒了呂丞相，兒不著急！正兒打小便沒離開過我我想等正兒行了冠禮，由他親自送我出嫁�！�
嬴子楚看著這個(gè)孩子，“當(dāng)日你祖父賜給你劍你曾祖彌留之時(shí)所言”
“兒記得！便是別人都不當(dāng)真，兒當(dāng)真�！蓖┩┛促映骸澳判�，我必能守護(hù)正兒，看著他做真正的秦王”
嬴子楚便笑了：“好！此乃我贏氏之幸！手足可扶持，幸甚至哉�！�
嬴政站在大殿外，默默的聽著，沒有進(jìn)去。
良久，他才轉(zhuǎn)身，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坐在咸陽宮那臺階之上，看著咸陽城：曾祖走了，祖父走了，父親也要走嗎？
他看著遠(yuǎn)處，天邊不知道是哪里，他看不分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姊來了，坐在他的身邊。
他沒扭臉去看，只問說：“阿姊，歸秦四年，送走了曾祖，送走了祖父”不知道哪一天又要送走父親，“阿姊，自正生下來，不苦的日子有幾多？為甚生而為人，這般苦難呢？阿姊，你看蒙恬蒙毅，數(shù)代同堂，父母俱在阿姊，我想把現(xiàn)在這日子留住我想做一輩子太子哪怕像是祖父一般，半生太子我不做大王也心甘吶！阿姊，我想父王和阿母一直在宮里我出宮安心，回宮心安我別無所求，只要留住而今的日子不可么？阿姊！”
[725]秦時(shí)風(fēng)韻（52）三更
秦時(shí)風(fēng)韻（52）
來年二月，邊關(guān)傳來急報(bào)。
蒙驁不敵魏無忌，五國壓境，秦軍敗北。
戰(zhàn)報(bào)傳來，嬴子楚一口黑血噴出。
桐桐急著下針，嬴政抱著父親：“父王父王勝敗乃兵家常事！此一敗，您心中早有準(zhǔn)備父王，待他日整軍再戰(zhàn)便是”
嬴子楚靠在劉女身上，大口的喘著氣：“勝敗乃兵家常事，此話不假可此敗隕我多少大秦將士為父心疼心疼吶”
嬴政攥著嬴子楚的手，“父王父王”
“正兒秦國不進(jìn)則退！若不能平天下，必為天下所平”
“兒記住了！兒記住了！”
嬴子楚坐起來：“傳丞相進(jìn)宮議事”
呂不韋半夜被宣召入宮，嬴子楚給了兵符：“寡人要閱兵？”
“閱兵？”呂不韋問說：“不若待到四月，天氣和暖彼時(shí)，您必康健”
嬴子楚將兵符遞過去：“此一敗，得防有人亂軍心！因而，盡快閱兵！”
呂不韋雙手接過兵符：“諾！諾！臣這便去辦�！�
人走了，嬴子楚朝后一躺，攥著兒子的手：“正兒�！�
“兒在！兒在！”嬴政跪坐在父親身邊，“兒在您身邊�！�
嬴子楚抬手撫摸兒子的臉：“正兒，陪父王去閱兵”
“諾！兒陪您去�！�
嬴子楚又扭臉，看下針下累的女兒，她面色蒼白，頭上的汗密密麻麻的，“丑兒？”
“兒在！”桐桐撫著他的胸口：“喘息可平順了？”
嬴子楚看過來：“丑兒盛裝陪父王去閱兵�！�
“兒戎裝”
“不！盛裝，我兒盛裝之下，甚美！需得叫天下人看看，我女為嬌兒，若國有難，嬌兒亦能披掛上陣”
桐桐點(diǎn)頭：“諾！諾！兒定盛裝。”
盛裝之下，風(fēng)姿灼灼。
這一日校場之上，方隊(duì)成片，威武雄壯。行禮時(shí)鎧甲撞擊之聲，呼喊見禮之聲，收武器的開合之聲，這一聲聲整齊劃一，千萬人如一人一般。
校場外，咸陽城中百姓，各地來的商旅、士子、任俠，早已經(jīng)將校場圍的水泄不通了。
百官早已到達(dá)，四爺就在其中。
他朝這邊看，看桐桐跟來，嬴子楚是想怎么安排。結(jié)果在圍觀的人群里看見了一群人，這些人他認(rèn)識，乃是稷下學(xué)宮的師兄們。
有韓國公子韓非子，有后世人盡皆知的李斯，有寒門學(xué)子穆歌，這些人都乃是稷下學(xué)宮，荀子門下的佼佼者。
他們何時(shí)來的秦國？
他看見這些人了，這些人也看見他了。
韓非子抬手行了一禮，而后戳了戳李斯：“瞧！師弟俊逸出塵，難怪為秦國王女傾慕。”
李斯便笑：“這位安平君名聲甚大，早有耳聞。聽聞秦國兩位先王都對其嬌寵有加。趙國國君更是想娶為王后”
穆歌低聲道：“聽聞奇丑無比，乃是天下第一丑，不知何時(shí)得見？”
三個(gè)人自以為小聲議論，可周圍的秦人各個(gè)盡皆怒目而視。
“勿惱！勿惱！玩笑！玩笑！”
穆歌湊到李斯耳邊，低聲問道：“雖說都在傳此女英姿勃發(fā)，悍勇狡詐但庶民何意維護(hù)她至此？有甚愛民之舉？”
韓非子回他：“非敬女君，所敬乃國君，乃贏氏�！�
原來如此！
正議論著呢，王駕停了下來，從上面跳下來一高壯英挺少年，鋒利如出鞘之劍，面容雖稚嫩，氣度卻儼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