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他說:“有勞兄長了!”
“父親所托,不好不來�!眳嗡淖与S手指了幾輛馬車:“這是路上所用,你一路小心�!�
“謝兄長�!彼臓斦f著,便朝亭子指了指,“還有友人作別,小弟便不陪了�!�
“隨意!”呂三子說著,轉(zhuǎn)身先上了不遠處的馬車,隔著簾子朝那邊看。
四爺對著亭子的方向疾步快走:“師兄”
李斯、韓非、穆歌三人遠遠的見禮:“師弟!”
李斯笑道:“師弟意氣風發(fā),前途無量。”
四爺笑著拱手:“見笑!見笑!”
李斯攜四爺之后,低聲問道:“可否幫為兄引薦長公主?”
四爺看李斯:不投奔呂不韋?
歷史上,此人拜在呂不韋門下,被呂不韋任命為郎官,而后才被引薦給嬴政的。
郎官是什么官呢?是相府的附屬官,拿相府俸祿,這么一個官位。
引薦桐桐,她那性子,是得提前跟她說一聲。
四爺便笑:“諸位乃某之師兄,本也不是外人,早該引薦�!�
韓非攔住:“此不妥”
四爺說他:“公主受教于秦國三位先王膝下,又豈是一般女子!便是韓師兄他日歸韓,這跟與長公主相交有甚關(guān)系?”
穆歌忙拱手:“我在丞相府中,隱有耳聞。丞相與門客議事,言辭中對長公主頗為忌憚。此一定非尋常女子,某若得相識,三生有幸�!�
四爺笑了笑,“稍后�!闭f著,便轉(zhuǎn)身尋桐桐去了。
桐桐站在路邊正看野柿子樹上的軟棗,見四爺過來了,她就抬手指著:“那一枝繁,折下來我嘗嘗。”
水果少,看給人饞的。
四爺高,他過去給那一枝折下來。路邊野樹,塵土飛揚的,果子上都是,他摘了幾個果子下來,用帕子給擦了,桐桐捏了塞嘴里,然后眉頭一挑:“甜的!”
說著,塞給他一個:“嘗嘗�!�
除了核就剩下皮了,好吃在哪?
四爺含在嘴里之后,就擺手不吃了。低聲跟桐桐道:“那邊亭子里的就是韓非、李斯、穆歌�!�
穆歌桐桐幾乎沒聽過此人的名字,但是韓非子和李斯確實是鼎鼎有名的。
李斯害死了韓非子,這是韓非子的結(jié)局。至于李斯嘛,人盡皆知,他與趙高勾結(jié),而趙高為獨攬大權(quán),誣陷其勾結(jié)陳勝吳廣,行造反之事,李斯被迫認罪,而后,李斯被腰斬于咸陽市集,并夷滅三族。
此人,最后愣是沒干過趙高。
而今,趙高被打發(fā)走了,她就心說,李斯這人啥時候冒出來呢,結(jié)果這不,就給冒出來了。
四爺看了周圍跟著的婢女和女衛(wèi)一眼,桐桐一抬手,這些人便朝后退去。
兩人說的話不能叫人聽見,只能離的近一些,再近一些。
桐桐就假裝給四爺整理腰帶,遠遠看去,像是不舍分離的一雙有情人依依不舍。其實說的全不是那么一碼事。
四爺說桐桐:“不要因為此人最后做了什么,就否定此人的價值。統(tǒng)一六國是難,但比統(tǒng)一更艱難的是如何合而為一。大一統(tǒng)是什么?大一統(tǒng)需得眾多方面的一統(tǒng)。自來都是分封制,此涉及所有貴族的利益,推行之難,難于上青田�!�
桐桐點頭:“我知道!”光是你弄個攤丁入畝,那些官紳都能罵死你,多少年你都沒有個好名聲。更何況是秦始皇,他要行之事呢!
說他是暴君,好似他滅六國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一樣。其實并不是,被人罵,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動了太多人的利益。
四爺點頭,“就是這個道理!需要文化、政令、治權(quán)、帝權(quán)、華夷等等,諸多方面的一統(tǒng),才算是真的實現(xiàn)了天下一家。而李斯在其中發(fā)揮了不可替代了作用,這是需要正視的!不要因他干的事,先摒棄此人。此人跟趙高不同!”
桐桐‘嗯’了一聲:“知道了。”
四爺又說韓非:“此人,你慢慢接觸。他在生人面前有些結(jié)巴。”
口吃?真口吃呀?
四爺看她:真的!
桐桐:“”現(xiàn)在這辯才可吃香了!哪個才子若是不能口若懸河,不能時而發(fā)振聾發(fā)聵之語,那都不算是真才子。
結(jié)果倒霉的韓非子:竟真的口吃。
桐桐朝那邊看:“那個看起來頗為清高,一看就是高人的是韓非?”
四爺跟著看過去,“錯了!那是李斯�!�
桐桐:“”那是李斯?“你突然過來,誰求著引薦的?”
“李斯!”
桐桐:“”好有欺騙性的相貌呀!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她又問:“那個老實巴交的,是穆歌?”
“不!那是韓非!”
桐桐:“”好歹是韓國公子,他坐立難安,看起來整個人都緊繃著,這又是為甚?這般樣子,難怪他數(shù)次給韓國國君諫言,人家不聽呢。
因為此人看上去,真的不像是一個高人。
她躲在四爺身前,側(cè)過身偷偷的吐出軟棗核:“走!那過去吧�!�
看著兩人低語了這么大功夫,終于過來了,李斯暗松一口氣。
一進亭子,三人都朝后退了一步:“見過長公主�!�
桐桐只聽見了李斯和穆歌的聲音,韓非子未曾張嘴。她朝三人點頭。
早有韓非帶的仆從在亭子中鋪好席子,幾人入席而坐。
四爺先給介紹:“這是李斯師兄,三位師兄中,李斯師兄最為年長。”
李斯朝這位長公主欠身以為禮。
桐桐頷首:“李斯先生之名,我亦有所耳聞。若是所記不差,先生乃去年十月來咸陽。咸陽城門口,日日有登記,每一旬便送入宮中。先王在世時,曾有言,咸陽城由著眾位來去自由。雖知先生大名,亦未敢打擾。愛才惜才更需敬才,人各有志,不得勉強。便是士子賢才不看好秦國,亦歡迎諸位常來常往。”
李斯:“”這位長公主竟是謙卑若此!
他一臉的苦笑:“李斯不才,承蒙長公主厚愛。見長公主,便知大王是何等風姿。若早知大王愛才惜才敬才,又何必四處碰壁?”
桐桐覺得李斯真聰明,他絕對去求見呂不韋了,不知何故未曾被接納。而今一見面,便將此事擺在了明面上。
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連他何日來咸陽的都清楚,估摸著自己怕是也能知道呂不韋府邸的動靜,此事瞞不住。
既然瞞不住,何不坦然以告呢?
如此,方顯坦誠。
桐桐便笑了:“呂丞相招納賢才,此事大王有所耳聞。今日見連先生這般之才,都未能入門。那看來,呂先生府中,堪稱大才之人,定然不少。今日回宮,我便稟明大王,在宮中設(shè)宴,請諸位大才前去。對于秦國,諸位如何看。其利其弊,盡可直言。呂丞相為國舉才,用心良苦,勞苦功高,豈可辜負�!�
說著,便看向韓非:“若有好文,亦可在宴中共賞,此等美事,韓師兄不會錯過吧?”
韓非含笑欠身:“謝長公主�!�
桐桐又看穆歌:“聽聞穆師兄于丞相府修書,大王甚是好奇!那一日,必請諸位赴宴�!�
“謝長公主提攜�!�
李斯:“”他不由的看向自家這位小師弟:長公主此舉極為高明,竟是自己看錯了,呂不韋未必強,秦王未必弱。
師弟啊師弟,你未曾說過長公主她竟是這般厲害之人物!
[741]秦時風韻(68)一更
秦時風韻(68)
引薦的目的達到了,結(jié)果比預(yù)想的好的多。
桐桐起身,該送四爺離開了。
兩人攜手往四爺?shù)鸟R車那邊去,桐桐低聲叮囑:“路上莫要耽擱,近些日子天氣晴好。時日久了,怕是要落雪”
四爺:“”這是要去多遠的地方么?
從咸陽到雍城,就是從咸陽到寶雞,陜西境內(nèi)呢!兩地相隔一百五十公里多點,也就是三百多里路。
驛站傳遞消息,一天三百里,是最常規(guī)的消息傳遞速度;快些的,要求一天六百里,也就是說,有加急的消息,一天咱們可以派人打個來回;再要快些的,八百里加急,你早上送信,我半晌就收到了。
這是帶的東西多,坐馬車慢慢的走。如果不帶東西,帶人騎馬而行,現(xiàn)在出發(fā),晚上趕趕路,肯定不用到半夜就能入雍城。
四爺跟她算這個賬:“你就是想我了,依你騎馬的速度,早上從咸陽走,午膳咱倆能一起用。”就這點距離,至于嗎?
桐桐:“”而今這不是車馬慢嘛!
不過,這么一算,桐桐也覺得我大概是有點毛病了:也是!就這么點距離,送什么送,整的我都以為他要去天涯海角呢。
感情這個距離就是想回就回,騎馬當天就能到呀!
“那那就沒啥了�!弊甙�!真不用依依不舍!我就是一個月跑一次,也很方便。前一天早上走,午膳一起吃,住一晚,第二天吃了午膳往回趕,晚上不會太晚就能回到咸陽宮。
四爺刮她的鼻子,轉(zhuǎn)身上了馬車,“回吧!”都上了馬車了,又撩開簾子,無聲的叮囑:別喧賓奪主。
桐桐朝前走了兩步,隔著車窗低聲問他:“若是提前親政,可行性有多大?”
突然提此事?
四爺沉吟,低聲道:“嬴稷十九歲即位,他六十歲時宣太后才去世。母子有爭斗,但宣太后的影響力一直在。若不然,楚系不會勢力那般大�!�
桐桐左右看看,小聲道:“嬴稷即位,乃是楚系魏冉等人支持的。甘茂等人支持的是贏壯,最后事敗,連嬴蕩的王后也被逼回了娘家魏國。楚系當初有擁立之功�!�
說是當時的丞相甘茂是被魏冉所逼,其實就是王位之爭,甘茂敗了,怕惹殺身之禍,跑了。
但而今不同,而今嬴政王位來的正,趙姬和呂不韋的權(quán)利被束縛住了,提前親政真的不可嗎?
四爺看桐桐:“嬴政十三歲登基為王,二十二歲親政,這中間過程及其復(fù)雜。第一要求親政,應(yīng)該是在大婚之后,十七歲的時候,但當時呂不韋沒答應(yīng),只推到半年之后,而趙姬同意了呂不韋的提議,打算在來年年首,還政于嬴政�!�
桐桐:“”
“但是,呂不韋并未履行諾言。巧合的是,在這個還政拖延期間,成蟜異動而后趙姬以嬴政王位不穩(wěn)為由,拒絕了嬴政親政,將其推到兩年之后。”
桐桐聽懂了,四爺?shù)囊馑际牵撼上f叛亂的背后有陰謀,哪怕沒有相關(guān)記載,可從時間上反推,應(yīng)該是跟嬴政親政有關(guān)。
亂局之下,趙姬和呂不韋才有不還政的借口。
她問說:“第三次呢?第三次又為什么?”
“第三次趙姬未曾同意,那該是她跟嫪毐接連育子期間�!�
桐桐:“”
四爺就道:“而后,嬴政才做了強勢親政的準備。他清洗的是嫪毐一黨,因為之前,他答應(yīng)呂不韋,會按照《呂氏春秋》治國�!秴问洗呵铩返闹饕枷刖褪菬o為而治!”
也就是說,他先與呂不韋達成了合作,換呂不韋支持他親政,而后清洗了嫪毐一黨,收繳了趙姬的攝政之權(quán)。
親政之后,這才清理了呂不韋。
四爺就說:“嬴稷從十九歲,到六十歲,只要宣太后活著,他就沒能徹底的將其權(quán)利收回。宣太后一直影響著朝政!母子有爭斗,但無法割裂。而今,趙姬才三十來歲,嬴政要親政,趙姬這一關(guān)不過,就過不去。你能轄制呂不韋,但趙姬不是你能管的。得看嬴政自己!他是否能過的了親情這一關(guān)�!�
桐桐:“”從秦到漢,太后的權(quán)利當真是大到無以復(fù)加。后來諸多朝代最忌諱后宮干政,這皆是歷史教訓(xùn)得來的。
四爺就說:“你能創(chuàng)造機會,叫嬴政接觸外人,在外樹立威望,這對他提早親政當然是有好處的�!庇绕涫莿偛盘岬�,趁機叫嬴政跟士子才子見面,這無疑增添了世人對秦王的信心。
而你能做的也就是這樣了,趙姬那一關(guān),必須嬴政自己闖,誰也替代不了他。
桐桐‘嗯’了一聲,再未言語。
四爺就說她:“莫要心急!切忌拔苗助長�!�
明白!明白!
四爺這才朝眾人拱手,然后看桐桐:“走了!”
“嗯!我要想你了,就去看你。”
好!
四爺催著車夫啟程,馬車這才動了。
他在窗戶上朝后看,見她站在原地又開始癟嘴,他就笑:傻乎乎的!人家嬴政離了你,一樣什么都干成了。
馬車遠去了,桐桐轉(zhuǎn)身,跟李斯幾人作別,而后徑直朝馬車而去,嬴政還在車上呢。
她一上車,嬴政就笑:“阿姊舍不得呂四子。”
“哪有?”桐桐低聲說亭子里的幾人,而后說了主意:“該見見,讓人看看秦王。”
“阿姊總有急智破局�!贝朔ǹ此平o呂不韋面子,可其實樹立的是自己的威信。
馬車悠悠,調(diào)轉(zhuǎn)車頭,回咸陽去了。
送行之人,三三兩兩也散了。
穆歌一臉羨慕:“小師弟福氣不淺!”長公主雅正雍容,容貌相配,氣度天成。可偏無一絲傲慢之意,在小師弟面前,亦是溫婉嬌柔,這般美眷,羨煞旁人。
韓非只笑:“見了長公主,我倒是對秦王好奇起來�!�
李斯看了兩人一眼,抖了抖袖子:“走!回城�!�
走在路上,呂三子的馬車緊隨其后,馬車甩著鞭花,一遍一遍的提醒著,身后有馬車,讓讓路�?衫钏蛊患膊恍斓淖咴诼分虚g,仿若未曾聽見一般。
呂三子推開車窗看出來,李斯轉(zhuǎn)身回頭看了一眼,兀自走他的。
韓非子看了穆歌一眼,朝路邊讓了讓,站于路邊,叫馬車先過。
穆歌連拱手致謝,回頭又朝李斯拱手:“師兄師兄莫叫小弟為難。小弟進出丞相府,與公子還要相處�!�
李斯看了穆歌一眼,點了點他,這才挪到路邊。
呂三子瞥了三人一眼,馬車朝前直行而去。
正走著呢,從不遠處竄出一只狗來。
那狗似是負傷了,狂奔著往前沖,這般之勢,嚇的馬兒嘶鳴,緊跟著狂奔了起來。
所見之人,盡皆躲避。瘋狗傷人,何人能攔��?
此時便見一青年,拎著一只野兔,此時將手中野兔扔掉,攔于瘋馬之前,拽住韁繩,死死的拖拽住瘋馬,那瘋狗撲來之時,他一匕首捅入瘋狗脖頸之上,瘋狗立斃!
而后,馬兒鎮(zhèn)定了起來,原地踏步,不再動了。
馬夫驚魂未定,里面撞的七葷八素的呂三子從馬車上下來,看這個年青人:“你乃何人?倒是有幾分勇武之氣。”
“小人嫪毐,混跡于咸陽城,今兒出城獵兔售賣巧遇公子,您無恙便好�!�
“所從何業(yè)?”
“無家無業(yè),混跡而已。”
呂三子便笑:“既然這般,可愿隨我回相府,在府中做一家宰?我給你最高俸祿。”
嫪毐忙一臉欣喜:“早聽聞呂丞相招納賢才,可小人混跡于市井,實無才,未敢登門”
“只這勇武之氣,便可入門。”呂三子見此人謙卑,瞧著也恭順,便轉(zhuǎn)身上了馬車:“跟著吧!”
“諾!”嫪毐應(yīng)著,要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李斯,隱晦的點了點頭。
李斯等馬車走遠才過去,看了看那條死狗,這分明就是一只家養(yǎng)的狗,狗被人射了一箭,朝這個方向狂奔而來。
他正要碰這狗呢,幾個人遠遠的喊道:“莫動,此犬乃我等獵物�!�
李斯:“”狗是嫪毐的,他找了摯友甚至于是親朋一起做局,又將他自己的狗放在指定的地方,他自己則走遠,在呂三子回城的必經(jīng)之路上。
狗受傷,必然循著主人的氣味而去。
因此,他拽住馬,狗就到了他跟前。他能一擊必殺,是因著他自己的狗哪怕受傷了也未曾傷他。
而這幾人,必然與嫪毐相識。
在李斯的注視下,這幾人將死狗一扛,走遠了。
穆歌走過來,問說:“師兄與之前那位壯士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