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老太太舍不得,四哥兒也才十五歲而已!
她說長子:“把金寶給四哥兒,他是常出門的,老道�!庇峙つ樋淬y翹:“你跟著四奶奶,碧桃留家里,她太老實了,不當(dāng)用。自此之后,一心服侍四奶奶去吧。”
銀翹起身,給桐桐磕頭。
桐桐將人扶起來:“謝祖母。”
稟明了家里,四爺又要了柳媽媽的兒子柳平,要了碧桃的哥哥大安。
一行人一架馬車,三匹好馬,告別了家里人,先往京城去了。
桐桐坐在馬車上,撩開簾子朝外看,積雪還未曾融化,遠(yuǎn)遠(yuǎn)的可以看見巍峨的城郭。
遇到城鎮(zhèn)的時候,四爺看看周圍的客棧,桐桐朝西邊一指:“那一間�!蹦蔷褪莿⑷谜f的客棧,也是那里的伙計說,這附近有人撈到了一具女尸,像是大戶人家的婢女。
四爺看過去,吩咐金寶:“打尖!”
[1067]紅宇瓊樓(9)二更
紅宇瓊樓(9)
大戶人家女眷出門,多不見外男。因此,多以帷帽遮擋。
兩人并不想特立獨行,再加上不知道這張臉背后到底牽扯著什么,因此,要出馬車了,叫銀翹取了帷帽來,以白色的輕紗遮住上半張臉,只露出嘴巴和下巴。
四爺扶她,她搭了手過去,另一只手提著裙擺,走了下來。
小鎮(zhèn)子的客棧,沒有雅舍,金寶先去交涉,安排了最角落的一處,要了幾樣素凈的菜色。
伙計提了茶壺來,“公子請用�!�
四爺放了一串錢過去:“近日鎮(zhèn)子上可有什么新鮮事?”
伙計拿了那錢:“小小鎮(zhèn)子,并非官道要塞,往來行客不多,不過是些迎來送往的事罷了�!�
“我怎么聽說有人發(fā)了財?”
“發(fā)財?”伙計忙道:“發(fā)了大水,有人田地被淹了,有人從河里撈了些木料貼補家用,不至于發(fā)財。聽聞下游有個鎮(zhèn)子,撈了個姑娘上來,天仙下凡,救了個秀才公,傳為美談。我們鎮(zhèn)子呢,有個老光棍也撈了姑娘,可惜是死了的。
那水把這姑娘沖到一出坑洼處,尸體被橫在坑洼處的木頭雜物擋住了,泡了好幾天才被發(fā)現(xiàn),都不成個樣子了�!�
“那發(fā)現(xiàn)尸體的人呢?”
“借住在鎮(zhèn)子?xùn)|邊的廟里,不過聽說正托人說媒,看中一寡婦”伙計說著就往后廚去,“客官稍候,飯菜就來�!�
人走了,四爺吩咐金寶:“你去鎮(zhèn)子上的當(dāng)鋪,那人必從尸身上得了好處了,將其典賣,這才有銀錢娶妻。此當(dāng)必為死當(dāng)!你仔細(xì)打問,不管是什么物件,先給贖出來�!�
金寶連聲應(yīng)著,轉(zhuǎn)身去辦事了。
四爺又看柳平:“你去廟里,找那老光棍,許他幾個錢,將他喊來,只說你家公子喜歡聽些故事”
柳平應(yīng)聲去找人了。
金寶回來的很快,帶回來一個荷包,一對金耳環(huán),一個銀鎖片,另有一枚金戒指:“就只這幾樣,當(dāng)了三兩銀子。”不過,“這荷包里應(yīng)該是有一些銀錢的�!�
桐桐翻看那荷包,跟原主身上的衣物都是蘇繡,且一定出自同一個繡娘之手,這陣腳一模一樣,留線頭的方式都如出一轍。
那么,此女當(dāng)是原主的婢女才是。
正看著呢,柳平帶來一胡子拉碴的漢子,來了就點頭哈腰的。
四爺上下打量此人:“我喜獵奇,這荷包里的金銀若是還在,我愿以雙倍的價格買來,你可有?”
這人立馬后退一步,驚疑不定:“這位公子,您說笑了小的小的”
四爺取了個二兩重的金元寶放在手心里叫他看:“當(dāng)真沒有?”
大戶人家出門帶的散碎銀錢,要么是從整塊的銀子上剪下來的,一角一角的,重量不一;要么就是打賞賞下來的,打造成各式各樣的吉祥造型。
銀瓜子、銀葫蘆、銀花生、金銀珠子,金銀葉片子,這都是有可能的。
一旦打造成樣式打賞,那就都帶著這一家的印記。便是不帶主人家的印記,也會帶上金銀匠鋪子的徽記。
只要有印記,順著這個印記找,就能摸到這條線。
這人看那金元寶兩眼放光,左右看看,見店里沒人,老板和伙計都去后廚了,便面朝墻,從破棉襖里往出掏,果然就掏出了一把造型各異的銀子來,掂量了掂量,七八兩是有的。
四爺將二兩的金元寶遞過去:“還有嗎?”
老光棍一個勁的搖頭:沒了!真沒了。
桐桐壓著聲音,叫人聽著低沉了很多:“這銀鎖片貼身戴著,這證明你搜身了。有沒有發(fā)現(xiàn)此女有什么胎記之類的東西?”
都泡的不像樣子的,不敢細(xì)看,“只記得脖頸處,耳下不知道是右還是左邊,有指甲蓋大小的紅胎記。”
桐桐又問:“她的衣裳你不曾�。俊�
“衣裳?”老光棍搖頭:“都剮蹭的不成樣子了,賣不了了。若是脫了,豈不是不敬?因此,并未動衣裳�!�
桐桐又問:“譬如腰帶?手帕?”
“有有”老光棍指了指東邊,“當(dāng)掛繩用了”
四爺看了柳平一眼,“陪他去取,給一串錢�!�
是!
桐桐追著提醒了一句:“問清楚安葬在哪里了。”
是!
不大功夫,果然拿了一條看不清楚顏色的腰帶來,臟兮兮的。帕子該是白的,綁在什么東西上,嚴(yán)重變形了。
但還是能看清楚,帕子上繡著一枝紅梅。而腰帶上仔細(xì)辨別花色,繡著的也是梅花!
銀翹接過來,“四奶奶,我去用雪搓洗搓洗。”
桐桐遞過去:“花幾個錢從店家要盆熱水,別冷了手�!�
柳平低聲道:“就安葬在河邊的墳場,他親自帶我去認(rèn)了�!�
“吃飯!先吃飯!”
飯菜上來之前,銀翹拿著濕腰帶來了:“紅梅!還是一枝紅梅�!�
桐桐心里有數(shù)了,大戶人家的丫頭衣裳都是統(tǒng)一的,一等丫頭一個色,二等一個色,又是混居著。這衣物怕混淆,很多人都繡上一些標(biāo)記。
腰帶和帕子上繡的紅梅和荷包上的圖樣不是一個人繡的,技藝明顯粗疏了很多。跟縫制的腰帶針腳都不同。
這只能說明,這梅花的圖樣是腰帶的主人自己后來加上去的,為的是與人區(qū)別開來。
所以,這個婢女,一定跟梅有關(guān)。名字里帶梅?生在梅月?或是喜歡梅花?
四爺在擺弄那些原本該放在荷包里的金瓜子銀葫蘆,物件太小,上面的不是字體,而是一種徽記。
他遞給桐桐看,桐桐細(xì)看之后便又裝回荷包。
凈了手,吃了飯,一行人上路之前,買了紙錢先去了那一處墳塋,給這主仆二人燒些上路錢,“安心吧會找到的�!�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找到真兇,替你們報仇,了結(jié)我們之間的因果。
耽擱了半日,這才重新上路。
金家在京城也有宅子,宅子不大,留了個瘸腿的老仆照料。趕了半日路,晚上就在宅子里歇了。
其實,要查還得從進(jìn)京甄選的秀女中查,先打聽到這個名單再說。
第二天一早起,也不叫外食,干脆去外面的食肆去用飯。
用了飯,便去茶樓坐著,這里消息靈通,總能打聽點有用的消息。
宮中的事在民間向來被津津樂道,更遑論秀女進(jìn)宮后,誰是什么位份,這都是大家所爭議的。
兩人坐在喝茶,聽這些議論之聲。
“為皇子選妃,聽聞東宮進(jìn)了四人,各個出身高貴”
“聽聞榮國府有女進(jìn)了宮,怕不是要做側(cè)妃?太子妃身子不好,聽聞是不大好了,這側(cè)妃將來可就是正妃了”
“未必!”另一人壓低了聲音:“你們有所不知,若要冊封側(cè)妃,輪不到他人,只一人合適�!�
“誰家女?這般尊貴?”
“你們可知永昌駙馬?”
“這誰人不知?”
“永昌駙馬甄應(yīng)良乃江南甄家子,十七歲尚永昌公主,次年公主生一女,可惜生女時難產(chǎn),公主薨逝。此女自幼養(yǎng)在甄家,卻是當(dāng)今萬歲的親外甥女。此次遴選,此女亦進(jìn)京,且已入宮。只這番出身,這側(cè)妃之位,他人豈能染指?”
“哎喲!那這皇上是親舅舅,皇后是舅母,甄貴妃乃是親姑母,此女之地位,穩(wěn)矣!”
“正是,若是如此,他人可還能出頭?不論是賈家女,亦或者江南其他豪族,焉能與此女爭鋒?”
“只是不知此女樣貌如何?”
“聽說貌若天仙,神仙妃子”
“這么說,甄家又要出一位太子妃,將來的皇后?”
“噓!這話豈敢瞎說?”太子妃只是病重,并非薨逝,“言辭還需謹(jǐn)慎!需得謹(jǐn)慎�!�
四爺就起身,叫小二給那桌上一壺好茶,然后這才湊了過去:“小子第一次出門,聽見諸位長者說的熱鬧,可否湊近一聽?”
眾人哈哈就笑:“若不嫌棄粗鄙,只管來便是了�!�
四爺留桐桐單獨坐一桌,湊了過去,跟這這幾人坐一桌。他問說:“永昌駙馬是否已另娶,算起來,公主已經(jīng)薨逝十?dāng)?shù)年了�!�
幾個人神秘一笑,點了點這個年輕的小子,真是會問:“另娶倒是沒有!只是此子風(fēng)流,在尚公主之前,據(jù)說房中就有數(shù)人伺候。公主去了之后,房中當(dāng)然不空。只是不娶自有不娶的好處”
四爺了然的一笑,不娶就是駙馬,一直是駙馬。
他又問說:“不知,永昌公主是否為當(dāng)今陛下的胞妹?”
“自然不是!”這人就說:“公主出身并不高,生母只是一貴人,喪母之后,在太后身側(cè)養(yǎng)過兩年�!�
四爺頷首,朝桐桐看了一眼:所以,宮中許是會賞賜,但應(yīng)該不會有人想起,而后給予更多的關(guān)照。
甚至于宮里人都未必見過公主生的女兒。
甄家在江南地位特殊,乃是帝王早年放著的眼線釘子。為了籠絡(luò)臣子,而后下嫁公主不失為一個法子。
東宮太子妃病重,此次遴選十分要緊,此女身份特殊,入選概率極大。
只是若桐桐的原身真就是此女,又為何換掉?是甄家做主的?還是單純的私下爭奪?
比如,此女帶了媵女也是甄家的小姐,她單純被這個媵女給害了?
桐桐搖頭,不是后者,一個媵女干了這事,船上那么些人,她怎么掩蓋?這就不是臨時起意的事!
除非有別的緣故,叫甄家做出這樣的選擇。
比如,此女本不欲進(jìn)宮為太子側(cè)妃,一旦進(jìn)宮求旨,難道皇帝作為舅舅,會勉強這個外甥女?太子又不是娶不到側(cè)妃。
若沒有原主這個身份,甄家女只怕難進(jìn)東宮。
所以,這才有了冒名頂替之行!
當(dāng)然了,前提是能驗證這個原身就是永昌公主所生的那個女孩!
[1068]紅宇瓊樓(10)三更
紅宇瓊樓(10)
正月里,破冰船才將水面破開,便有人雇傭了船只,要南下金陵。
年輕的小夫妻帶著幾個男仆女婢,沿河而下。
一路往南,到時已經(jīng)是二月。
二月的金陵已經(jīng)有了幾分暖意,楊柳依依,有梅在此時綻放,沁香撲鼻。
桐桐換了長的帷帽,連肩膀也遮住了。在金陵便只能住客棧,在客棧包了整個院落,安頓了下來。
緩了兩天,這才外出,租了馬車停在甄家附近。
八九月和二三月里的氣溫差不多,這也就意味著仆人婢女都穿著這個時節(jié)的衣裳。大戶人家每個季節(jié)都會發(fā)新衣裳,但去年秋里的衣裳今年春天還是能穿的,譬如出門的時候穿出來也算是體面。
桐桐就是要找,找差不多一樣的腰帶出現(xiàn)。
這條街跟京城的寧榮街一般,都是甄家族人和下人聚集的地方。沒等多少工夫,就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婢女帶著兩個十二三歲的婢女走了過來,小些的婢女手里抱著匣子,顯見的,這是出來替主子采買的。
這婢女上身月白色,下身玫紅色,腰間一條青綠色的腰帶,確實跟尋來的那根一樣。
銀翹驚愕非常,指著那邊:“奶奶你看”
“噓!”桐桐看見了,腰帶是一樣的,只是此女腰帶上繡的是桃花。
她低聲交代:“你下去攔住問問別露了餡兒。”
“噯!”銀翹深吸一口氣,抓了荷包下去,一下車就跑過去:“妹妹妹妹”抓了對方了。
這婢女看了一眼,忙甩開:“你作甚?哪房的丫頭?并不曾見過你。這般冒失,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
銀翹忙放了手:“妹妹我不是貴府的,是上次來尋親,碰到一個腰間繡著梅花的妹妹,也是這衣裳,這腰帶我一時認(rèn)錯了!能勞煩你通傳一聲不?要是不能”
她取出一塊銀子:“您幫我轉(zhuǎn)交,就說謝她上次贈予的盤纏,我說了會還此次就是來還盤纏的�!�
說著,就赧然一笑:“上次匆忙,又因未找到人,失魂落魄,竟是忘了問恩人姓名。今兒一看見妹妹,只覺得像!近前一看,雖不是她但妹妹面善,必是可信之人�!�
這婢女的面色便和緩了:“繡著梅花的?未曾認(rèn)錯?”
“怎會認(rèn)錯?”
“那你找的是紅梅姐姐,她是伺候我們?nèi)媚锏拇笱绢^�!�
“那勞煩你請她一見!”
“見不了了!我們?nèi)媚锉贿x進(jìn)東宮,前兒旨意才到,冊封了側(cè)妃。紅梅姐姐而今在東宮做著女官呢,如何能見到?”
銀翹想了想,又從荷包里掏出一個銀葫蘆,“您看!這是上次她贈我盤纏,我沒用完,也沒舍得再用,是貴府的么?”
這婢女接過來看了:“正是!是去年端午,我們府里放賞,一人得了好幾個�!�
“那那我這盤纏豈不是還不上了?”銀翹忙道:“此生不得見,那只能用這銀錢添些香油錢,好給姑娘祈福,保佑她順?biāo)臁!?br />
“你這姐姐也是知恩,倒也難得。”說了兩句,轉(zhuǎn)身帶著人就走了。
四爺和桐桐在馬車?yán)锫牭恼嬲娴模?br />
銀翹又拿了錢去街邊買燒餅,跟賣燒餅的老板打聽:“聽聞這府里有大喜事,出皇妃了?”
“太子妃!”老板娘在邊上接話:“三姑娘尊貴,有皇家血脈!”
“這府里的有幾位姑娘?”
“五位!四姑娘、五姑娘還小。大姑娘嫁去了東平郡王府,做了世子妃。二姑娘此番跟著三姑娘一同進(jìn)京,必是有好人家等著呢。駙馬必能為二姑娘尋一好親事�!�
銀翹拿著燒餅回了馬車上,四爺拍了拍馬車壁,金寶甩了鞭子,馬車慢慢的動了。
四爺說柳平:“注意街邊的金銀鋪子”只一面之詞可不成,再拿那銀葫蘆去問問。
是!
結(jié)果找了三家,找到一家門臉特別大的店。
四爺自己拿著下去了,摸出兩個葫蘆來,問說:“這一個一錢,將此物熔了,打成兩錢的大葫蘆,作價幾何?不可作假,我要親自稱重�!�
伙計接了葫蘆看了,而后賠笑:“不瞞您說,這葫蘆呀,一個不足一錢,這是甄家的賞錢,管事總要從里面抽一抿子的,公子該懂這道理。所以兩個熔了必不是兩錢重。要這么著,這生意就沒法做了�!�
四爺再問一次:“這是甄家的賞錢?”
“可不!?都是我們打造的�!闭f著,還指著徽記給看,又拿了他們店的其他物件給瞧:“這不,都是一個徽記�!�
四爺便篤定:“那倒也罷了!我另買你幾個銀葫蘆便是�!�
伙計殷勤的招待了,而后把人送走。
馬車上,桐桐比對那徽記,果然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