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那你后來是如何得知?”
“山上有一莊子,每次從莊子門前過,總也會停留,甚至上去歇腳,十分可疑,奴婢才留意了起來卻也始終不得太子妃信任,常派奴婢回宮奴婢不在時,許多事奴婢便不能盡知”
皇后忙叫人給皇上送信,然后說賈元春:“若是小主子們無大礙,你便立了大功了�!�
賈元春叩首:“可奴婢亦是背叛了太子妃,終究對不住主子。”
皇后嘆了一聲,叫人把元春帶下去了。
結(jié)果這天晚上,正是用膳的時間,賈元春將自己掛于房梁上,自戕了。幸而內(nèi)監(jiān)送飯食,發(fā)現(xiàn)了,將其救下,竟是十分兇險。
皇后聽到稟報,放下筷子:“救治!”
救回來之后,皇后看著來請罪的賈元春,輕笑了一聲:“你想得到什么?”
賈元春額頭上的汗珠細細密密一層,“奴婢萬死”
“若真覺得該死,夜半人靜之時,豈不是更好?何以選在用膳之時?”
賈元春:“”
皇后再問一次:“你想得到什么?”
“奴婢能在娘娘身邊服侍,便心滿意足�!�
皇后慢慢的剝著手里的松子,這才道:“那你就留下吧�!�
繕國公府此次需得治罪,四王八公清理尚需要時間。亂子剛平,太子之位空懸。此時,皇上求的是穩(wěn)。
那些個蠢的,可別添亂了�?槆窃撍溃皇悄銈兯耐醢斯F(xiàn)在都該死。別殺了一只,你們跟著瘋了,而后亂撞。忙著呢,沒空搭理你們。
那怎么辦呢?安撫吧。
此女姓賈,牽扯著寧榮兩府以及王子騰。
這些都是老勛貴,老勛貴不少!他們得穩(wěn),留此女就是有用的,符合大局的。
想留,又會算計,不是那蠢笨不會看眼色的,那就留著吧。
賈元春這才舒了一口氣:賭贏了!從東宮跳出來了,不用給東宮陪葬了。
是的!繕國公府滿門抄斬。三代之內(nèi)必死無疑,三代之外,五代之內(nèi),充軍發(fā)配。五服之外族人,盡皆散去。
一時間,滿京城噤若寒蟬。
皇上再沒有見甄妃,只叫人送了三樣東西:白綾、匕首、毒藥。
甄妃看著這三樣東西,聽著宣旨太監(jiān)的旨意:甄妃黜尊位,貶為庶民。
“死可以!”可我們夫妻一場,“不能讓臣妾體面的死嗎?”
沒有人替她傳這個話,她大笑出聲,“臣妾一生最大的錯便是信帝王有情!”說著,她的手在三個物件上來回的挑選:上吊死的,樣子太難看了;用匕首,自己下不了手。
沒得選了,只有這毒藥了。
毒藥入喉,進肚腹。她腦子里閃過的竟然不是跟皇帝的過往,是這一生的汲汲營營,而是而是在反思,究竟是哪里錯了。
疼痛難忍這毒藥竟然不是馬上就能死嗎?
為何這般痛苦?!
她本該本該太子順利繼位的,甄家女應(yīng)該是太子妃,是袁氏那個蠢貨把事辦壞了。
是的!大半生有坎坷和不隨心,但轉(zhuǎn)折便是郡主活著回來了。
那天等著皇上回鑾,所有的人都守在一起,郡主不時的看自己一眼。當時,她以為自己是她的姑姑,在那樣的境況里,能相互依賴。
畢竟,她救了自己。
可而今再回頭去想,她嘴角的笑都是涼的。
是��!她那么聰明,她母親怎么死的,怕是已經(jīng)猜出來了。讓一個女人懷孕時死亡,有什么呢?胎兒長大些,母親賴動一些,就好了。
胎壯母弱,便是順利生了,也會體弱多病。病了就要看診吃藥,太醫(yī)是最好的,可藥材得宮里賞賜。給她些中看不中用的藥,病不會好,只會加重。
太后又沒有生育過,她懂什么?
皇上皇上忙著前朝的事,焦頭爛額,多少事要管,一個公主還能事無巨細?能在生日、年節(jié)送賞賜,給與照拂,這便是厚待了。
況且,公主是自己小姑子,也是自己的弟媳婦。自己有什么理由害公主呢?
皇上是這么想的吧!
是��!其實沒有道理害她吧。只要自己開口,長公主識時務(wù),一定會年年給自己銀錢的。可若是這樣皇上會知道的!若是皇上知道知道自己欺負長公主,會壞事的。
那就不如她去死死了就好了!太后不懂,太后也不是個細致人,太后犯不上為這個那個的操心。而跟著公主的嬤嬤,又不是那有見識的。
原也不過是貧寒人家,連婆婆都擺弄不了的婦人。
然后,生了孩子沒多久,公主果然就病死了,十幾歲的年紀而已。
所以,這么疼這是報應(yīng)嗎?這是報應(yīng)嗎?
是的!這應(yīng)該就是報應(yīng)。
外面寒風呼嘯,有雪花慢慢的落下了。
這一天,漫天大雪里,夜里有一輛牛車與倒夜香的車輛一起,從不起眼的小門里出了皇宮。
一卷席子卷著,就這么給拉到亂葬崗子去了。那地方太偏了,常有狼和野狗出沒。
這罪名昭告天下,京城自然最早知道。
寧國府天香樓上,秦可卿一點一點的燒著紙張:貴妃娘娘在自己出嫁之事,看在外祖母的面上,賞賜給自己幾臺假裝。
那些物件尚擺在臥房,而今物在人亡。
瑞珠守在外面,低聲催促:“奶奶,快些,有人來了”
“攔了便是了�!�
瑞珠急急地往下走,卻不想樓下之人乃是賈珍。賈珍聞見了煙氣:“若著了火當如何?”
“大爺”
賈珍挑起這這丫頭的臉細瞧:“這不是”
瑞珠低了頭,不敢言語。
賈珍哼了一聲:“守在樓下,不許上去。”
秦可卿一身素白,頭戴絹花,才擦干凈淚。一見來人,她便朝后退了退,福了福身,打算走。
從賈珍身邊過的時候,被賈珍一把蠟燭:“哭甚?太子雖壞了事,但人尚在。你又不在名冊之上,嫁進府里自是會庇護于你,莫要如此”
秦可卿抬頭看他,而后慢慢的將胳膊往出抽。
“哭的眼都紅了”賈珍小聲道,“不過是叫人白白心疼罷了。”
秦可卿的眼淚也下來了:“不過是物傷其類罷了!等將來我死了,許是還不如她�!�
“胡說!”賈珍嘆了一聲,“她本也不與你相干”
“可我這一生,父不認,母拋棄,為我籌謀者,除了外祖母便也就是她了莫管他人怎么說,她終歸是于我有恩。而今,我為她哭一聲,燒兩張紙都不可么?”
賈珍抬手想給她擦淚,半路又收了手:“好端端,怎么又哭了!我也沒說什么”說著話,一跺腳:“罷了!莫要再哭了我這就帶人去,悄悄兒的給她收尸,替你報了恩便是了�!�
秦可卿使勁抽自己的胳膊:“誰要你替?”
賈珍順勢抓住她的手:“手都是涼的,早些回去捂著吧�!�
秦可卿慌張的朝外看了一眼,賈珍這才撒了手,看著對方下了樓。等人真走了,他滅了火,真帶著人出城,說是去道觀請安,可其實偷偷的將人給帶走,買了棺木,給葬了。
七日之后,東宮孩子折損了一個,只說半路病死了,水葬了。
其他的盡數(shù)找回,送回了冷宮。
太子被送過來關(guān)押的時候,女人哭,孩子鬧。
太子妃端著碗,慢慢的吃著飯�;屎蟛]有虐待,天冷,便有炭火供應(yīng)。沒冷著!
蓋的厚實,給的衣裳也厚實。
不奢華,但是全新的,保暖,簡樸。
吃的也是熱飯,一葷一素,孩子都是細糧,大人一半粗糧一半細糧。
孩子們有羊乳,也有蔬果,每天晚上一道點心。
他們沒罪,宮里就好好養(yǎng)著。
而大人則沒有這些,就是能吃飽,除了一日三餐,其他的一概沒有了。
太子坐過來,看著太子妃,兩人又相對而坐了。
太子妃將飯食給他遞過去:“吃吧!”
太子接了過來:“成王敗寇,這便是結(jié)局。”
太子妃:“”這許不是最后的結(jié)局呢!你若贏,我便贏;可你若輸了,就一定是我輸了嗎?
未必吧。
她先伺候太子用飯,“您需要靜心!只要活著,總還有機會。”
太子目光灼灼:“你是這么想的?”
“當然!”太子妃將筷子遞過去:“幾日不曾好好用飯了,快用!用晚飯,好好的歇一覺�!�
太子接過了筷子,果真去用飯了。
用晚飯,躺在這冷宮的暖炕上,聽著外面的風雪之聲,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
太子妃在黑夜里睜著眼睛,幽深幽深的。
她聽見太子悄悄起身,去外間去了。
外間有一些自己為孩子們討要來的書籍,她打發(fā)人告訴太后,書是明春給孩子們進學準備的。
果然,書送來了。
太子睡不著,自己去看書去了。
太子妃披衣起來,靠在門框上悄悄的看太子,良久良久之后,她才回了炕上。而后,她的眼淚便下來了,順著眼角,隱于鬢間。
正在睡夢里,突然聽到一聲尖叫:“殿下薨了殿下薨了”
[1148]紅宇瓊樓(90)三更
紅宇瓊樓(90)
廢太子薨逝了!
消息傳來時,正在大朝。
這一聲聲傳來,四爺就覺得要不好!他看著上首的皇上起身后,搖搖晃晃的要倒。大臣們近前去,竟是將兩位王爺朝后擋了擋,并不叫他們近前。
三王和四王被擠出人群,一時沒有多想,他們急著喊太醫(yī)。
四爺過去,霍開人群:“圣上圣上”
皇上伸手攥住四爺?shù)氖郑臓斀饬搜系暮砂�,掏出藥丸了,他自己先咬了一半,剩下的塞給皇上。
三五息之后,皇上氣息穩(wěn)了。
四爺將人抱起:“御書房!移駕御書房�!�
御書房臨窗的大炕上,圣駕才躺好,外面便有大臣哭:“圣上,殿下死的冤枉”
三王四王才跟進御書房,就聽到這么一嗓子。
兩人從擔憂里緩過神來:這事有人疑心此事跟我們兄弟有關(guān)?
是啊!太子廢了,而今也徹底的死了�;噬媳揪褪芰舜驌�,之前就差點出事。這才隔了幾天,再刺激一次,可不就
三王頓時怒氣上涌:“豈有此理!”
四王拉住三王往下一跪,眼淚滂沱。
大臣跪的滿滿當當?shù)模噬显诳簧掀教�,太醫(yī)跪著號脈,但他卻一直拉著四爺?shù)氖帧?br />
皇上的手不住的抖,“安民!”
四爺應(yīng)了一聲:“臣在。”
“朕想知道你大哥是怎么死的?”
四爺:“圣上!是臣!”
林如海等大臣面面相覷,覺得皇上怕是糊涂了。
皇上胸口起伏不定:“安民朕一直覺得是老二又回來了”
大殿里落根針都能聽得見,而皇上的眼神確實是渙散的。
“安民你大哥”
四爺不敢叫他再這么說了,他只能說:“臣知您之意!此事臣舉薦郡主去查。一則,郡主進出內(nèi)宮方便;二則,郡主無偏私;三則,郡主不知朝堂時,更便于還原事情始末。義忠親王乃郡主大表兄,亦是手足!此事起的突然,只怕其中曲折之處頗多。
朝中非議不斷,臣怕大人們與臣一般,心放不平整。因此,臣規(guī)避,在查清之前,臣不見郡主,只求一個真相可好!您知道的,郡主膽大心細,她可以。”
皇上緩緩點頭:“傳旨!”
“我去?”
桐桐也是才得了信兒,剛換了素服出來,宮里就來人了,宣她進宮去查此事。
突然暴斃不正常,尤其是皇帝知道他的兒子:第一,身體康健,絕不可能驟發(fā)疾病身亡;其二,便是身陷囹圄,也絕不會走絕路,無自殺可能。
那么敢問,在這重重宮墻之內(nèi),廢太子是怎么沒了的。
這事旨意,桐桐沒猶豫就跟著走了。
在馬車上,她就想,誰殺廢太子干什么?是三王干的?用來坑一把四王?
不會的!按照長幼,三王為儲君的概率極高,為何要這么干?沒道理呀。
難道是四王干的?嫁禍給三王,目的就是把三王給踢出去?
她沒有輕易下結(jié)論,甚至都沒有去見圣駕,直接便去了冷宮。
冷宮里,廢太子一身棉袍躺在榻上,嘴唇烏青,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這是中毒身亡。
太子妃坐在邊上,默默的垂淚,仿若一座雕像。
桐桐看著站在大殿里的所有冷宮的人,誰都沒問,只走到廢太子的尸體面前,蹲下來看了看,然后吩咐跟著的內(nèi)監(jiān):“請個太醫(yī)來�!�
太醫(yī)就在外面,此時回話道:“回郡主的話,此乃中毒”
“何毒?”
“臣暫不知�!�
桐桐蹲嚇,盯著廢太子的臉:“我夫家乃是做藥材生意,這幾年我倒是讀了一些醫(yī)書。我記得唐時,有一胡醫(yī),在西南游歷之時,寫過一本游記,記載西南深山毒物
其中有一白色甲蟲,取其甲,磨成粉,細膩光華,此物女子用以美膚,涂抹于皮膚上,可使得皮膚嫩如嬰孩。只要皮膚不破損,便不會中毒。可此物若是口服,或是因傷口進入血液,則會中毒,喘息急促,繼而呼吸衰竭而死。”
太醫(yī)看看這境況,頓時一愣:“確有此記載,可從未見過�!�
“麻煩去找出它來,找出來方能服眾,我也怕記錯了。”
是!
太醫(yī)急匆匆的走了,桐桐便問太子妃:“昨日夜里,太子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太子妃機械般的答話,說的事無巨細。
桐桐再看太子妃:“我問的是昨晚,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