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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元春看著寶釵,低聲道:“你溫順一些,安靜一些,此事我自會安排。”

    寶釵:“”

    元春給寶釵整理了衣衫:“秋里風(fēng)涼,自己個得照看好自己�!闭f著,嘆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走時跟管事嬤嬤說了幾句,嬤嬤的態(tài)度溫和,將她安排到軒榭中去了。那里避風(fēng),果然風(fēng)吹不到了。便是靠在柱子上歇歇,也無人看的見。

    寶釵面帶憂慮,沉默的站著。秋風(fēng)穿過軒榭,帳幔被吹的鼓了起來。而后,她又看見公主與駙馬從不遠處過去,似是要往前朝去。

    此刻,她便想:他們在想甚?宮里的主子一日一日想的都是甚?若是琢磨不透這個,是否一直也如元春一般,在宮里蹉跎呢?

    桐桐跟著四爺是往前面去了,去的是御書房。

    皇上看著兩人,叫人遞給四爺一道密旨。然后看向掛在墻上的一把劍,他親自取下來,遞給桐桐:“既然慰軍,便持此劍去吧�!�

    桐桐跟皇上對視了一眼,雙手將劍接了過來,而后蹭的一下拔了出來。

    周圍的太監(jiān)急著上前護駕,桐桐一把又將劍推回去了,然后雙手奉上,“舅舅,請賜一把可殺人的劍�!�

    皇上歪頭,跟這個甥女對視:對!此去不是他們殺你們,就是你們殺了他們。

    他笑了,大笑出聲:“正是需得一把殺人的利刃�!�

    說完,收了笑,看向一邊的戴權(quán):“開庫!請?zhí)娴奶熳觿��!?br />
    此劍厚重,劍鞘磨損嚴重,戴權(quán)雙手捧著,提醒道:“公主小心。”

    桐桐抬手接了過來,沉手是極沉手的,但這是一把曾經(jīng)經(jīng)常被佩戴的重劍。

    她手持劍朝后推了好幾步,遠離了皇上,省的都緊張。確保離得遠了,她才再次拔出劍來,劍身黝黑,只兩側(cè)劍刃依舊扇著寒光。劍刃上有三處豁口,這都是它曾經(jīng)功勛的見證。

    她仿佛已經(jīng)聽到了金戈鐵馬與戰(zhàn)場上的呼嘯聲,太久未曾有這種感覺了。一把好的兵器,它一定是有靈的。

    桐桐摸著它,然后‘蹭’的一聲,長劍入鞘,鄭重的捧起:“遵旨!”

    皇上笑了,點著桐桐,戴權(quán)忙捧了匣子過去:“公主,請!”

    寶劍入匣,輕易不動。

    皇上又道:“去取庫里存著的短劍來�!�

    短劍只有半臂長,比匕首長的多,比長劍輕巧,此乃女子佩劍。

    “賜予公主福佑�!蹦萌グ桑《窕适抑幸蝉r少有女眷能用了。

    桐桐接了劍,劍是好劍,只是少了些凌厲,不見血的兵刃都算不得上等兵刃。她沒再看,反手便藏于袖中,手握劍柄,劍身貼著胳膊,正好把手肘的位置。

    皇上并不厚此薄彼,早就備好了一把強弓:“知你擅射,特叫人找出來的�!闭f著便吩咐:“賜給安民�!�

    桐桐掃了那弓箭一眼,然后默默的收回了視線。那弓箭他拉不滿。

    四爺面無異色的接了:“臣定不負所望�!�

    北境之地,絕非善地。

    金家上到老太太,下到金稅、小曹氏,便是曹家聽說的時候,曹家舅舅、舅母上門了好幾次,想起個什么,說個什么。

    金邇跟兒子相對而坐,竟是不知從何處交代起。

    反倒是四爺,細細的交代:“有事只管來公主府,府里留了人,他們會跟三王、四王求助。宮里也會知道!這幾年,委屈家里在山里住著”

    “委屈什么?”何來委屈,“你與公主身上干系甚大,焉能不知?歷朝歷代,從無異性王綿延數(shù)代,此一去所為何事,為父心中明白�?蔀楦付济靼�,他人焉能不明白?若是明白那你這一行,可當(dāng)真是千難萬險不足以”

    四爺點頭:“我懂�!�

    “江南執(zhí)行,雖險惡,然則顧念著甄家,無人敢取你的命�?蛇@次不同”生死較量,懸殊博弈,一個不慎,便身首異處。

    “您放心,兒子惜命。若無萬全把握,萬萬不會行險!江南之事,兒子已立了潑天大功!為何無封賞”四爺?shù)吐暤�,“陛下給予恩寵,信重,進而簡拔,這是陛下能給的。至于爵位,陛下若是給了,兒子還年輕,三王、四王年長兒子許多,繼位之君用什么封賞兒子呢?”

    所以,“委屈父親母親,再等等,等兒子有了自己的府邸,接了您和母親回來住�!�

    金邇:“”說這些作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平安回來就好!”什么功名利祿,而今看的倒是不重了。

    兒子越是這么說,他越是憂心。兒子這些話何嘗不是說:便是我出事,看在我的功勞上,皇上一定會推恩,不會讓你們養(yǎng)了一場兒子沒個下場。

    可真要如此,要那推恩做甚?寧肯一輩子在小鎮(zhèn)上,便是不科舉了,回來學(xué)個藥材,便是拜師學(xué)個郎中的手藝,此一生難道掙不開養(yǎng)家糊口的銀錢?

    桐桐安慰曹氏說:“太后請了仙長為我們算過了,仙長說我們連生死大劫已過,此一生雖不得百歲,單亦有八十壽數(shù)。以后所遇磨難,必能逢兇化吉;所遇艱險,盡皆化為階梯�!�

    說著,還跟曹氏說悄悄話:“我自問亦非人見人愛,您想想,太后緣何格外優(yōu)待于我?”

    嗯?

    桐桐‘噓’了一聲,聲音更小了:“不止一個道士說過,我福澤深厚,親近之人盡得益處�!闭f完就問:“您難道這個話?”

    曹氏深信不疑:“凡是公主親近之人,盡皆得了好處”凡是與你不親睦的,無一不是時運急轉(zhuǎn)直下。

    “那您還憂心什么?”桐桐安撫道:“您只管安心的教養(yǎng)貓兒,外面?zhèn)魇裁茨紕e信,只靜待佳音便是。”

    也唯有如此了!

    又跟家里人叮囑了許多話,也不許他們再送。

    第二天一大早,桐桐上了公主規(guī)制鳳輦,四爺上了馬,前呼后擁五千余人,浩浩蕩蕩從京中出發(fā),出北門,往北去。

    沿途百姓盡皆觀望,有人說,公主到底不是親生的,竟是派了這位公主前去北境;有人說,金大人斷案如神,乃文曲星下凡,此一去必能安北境。

    寶玉與柳湘蓮站在茶樓上朝下觀望,嘆息道:“何事文武立朝綱,不及閨中甄三娘”

    [1171]紅宇瓊樓(113)二更

    紅宇瓊樓(113)

    公主奉旨出行,遇者避道。

    一架青布馬車,綁著白的帳幔的,避到岔路口,看著這一行慢慢遠去。

    瑞珠低聲跟馬車里的女子道:“奶奶,今兒怕是得多等些時候。前面必有送行之人,這一耽擱,怕是等半日�!�

    秦可卿靠在馬車里,‘嗯’了一聲。她從馬車車簾的縫隙里看出去,與那鳳輦上的女子不期而遇的對視了一眼。

    那女子未見其貌,但眼神平靜深邃,她就是福佑公主吧。

    秦可卿垂下眼瞼,說起來兩人是極有瓜葛的。從母親那里論,自己的外祖母是她的親祖母;從父親這里論,自己的父親是她的表兄。

    論起貴重,她貴重?還是自己貴重?

    真正出身皇家的是自己,不是她。

    若是父親登基,自己便是公主。

    可陰差陽錯,她在天下,自己在泥里。

    她奉皇命,榮耀天下。而自己呢?唯有家廟可以容身。

    那個人他死了!什么因為尤三姐才被殺,可笑!賈家不容他,便要了他的命。自己有皇室血脈,所以,死的只能是他。

    若不然,便是兩人皆亡!說到底,他的死是因為自己。

    族里不容,家中自己又有何顏面?他活著,尤氏是不敢如何的。說是婆媳,可彼此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因此,她不約束自己,自己也未曾真的敬著她。

    不過是,相安無事的處著罷了!

    而今,尤氏也不會惡語相向。但只冷著你,言語你捎帶著你,就足夠人受的了。

    還有蓉哥兒,他其實是極好的人,倒也未曾如此。自己欠了他的,他倒是常覺得未曾護好自己。兩人說夫妻不是夫妻,說親人又不是親人。如此境況,又何必留下叫他尷尬。

    不如出家去,自此都干凈。

    他另尋良人,或可安然過此生。自己青燈古佛,不敢說積福德,只盼著消除此生罪孽罷了。

    別處的庵堂不干凈,自己若是出家,那庵堂必有皇家庇護,也自是極為干凈的。

    又有江南妙玉要來投奔,正可以作伴。

    瑞珠輕聲叫:“奶奶?奶奶?”連著喚了數(shù)聲,秦可卿才從思緒里回過神來,“何時?公主一行若是過去了,那便走吧�!�

    “奶奶,寶二爺追來了�!�

    嗯?

    “寶二爺會朋友,在茶樓上看見了,便追了來�!�

    秦可卿撩開簾子,看向正下馬的寶玉:“寶二叔?”

    寶玉忙過來上馬車:“你這是要去往何處?蓉哥兒為何不送你?”

    秦可卿:“”她將手里的暖爐塞過去:“天冷了,追出來作甚?寶叔先暖著�!迸抡f了要出家,他哭鬧起來,便哄道:“將來來一故人,已在檻外,不愿見生人。我迎了她好安置,寶叔先回,容我一日工夫�!�

    寶玉嘆了一聲:“不回了,想著林妹妹跟公主相好,此次,林妹妹必是送行的!我就在此處等著,跟林妹妹說句話就走�!�

    “莫要等了,六王陪著”

    “那我也等,遠遠看看也好。”寶玉說著,眼里便有了淚意:“而今,林妹妹不見我了,寶姐姐也走了。二姐姐在繡樓里等閑不下來,待嫁。三妹妹常去伴著二姐姐,倒是輕易不見我了。四妹妹不言不語,只關(guān)了門戶守孝”

    瑞珠瞧著,這做叔叔的上了侄兒媳婦的馬車,共處一室,到底不好,忙在外面打岔:“出門時路上碰上府里出來的馬車,說是去史侯家接云姑娘給老太太做伴兒,寶二爺竟不知?”

    寶玉一把拉開簾子,急忙問說:“當(dāng)真?”

    “當(dāng)真!”

    寶玉歡喜了起來,轉(zhuǎn)身就下了馬車,歡喜的喊著茗煙牽馬:“快些,莫要叫云妹妹久等�!�

    才要走,路遇馮紫英、衛(wèi)若蘭帶著隨從騎馬而來,似要遠行。

    遇到了,便都駐馬。

    寶玉忙問:“這是要去何處?”

    馮紫英朝前指了指:“我父護送公主去往北境,我等正可隨行一程,去見見世面�!�

    “馮將軍隨扈公主?”原來如此,“那就此別過!”

    馮紫英拱手作別:“寶二爺,就此別過�!�

    身后的衛(wèi)若蘭都要走了,忽的拉住韁繩,問寶玉:“寶二爺可是要等什么人?”

    “祖母接了史家表妹去府里小住,我記著歸家!”

    “哦!”衛(wèi)若蘭輕笑了一聲,潦草的一拱手:“那比耽誤寶二爺了�!�

    寶玉不知他是何意,只應(yīng)承著,果然就跑遠了。

    馮紫英察覺到衛(wèi)若蘭不悅,問說:“何故?”

    “家中在議親,我父早年與先史侯交好,史家提了親事,原是要定親的。”便是史家而今可看在故去之人的份上,倒也不無不可,“巧了!此女便是寶二爺急著回去相見之人�!�

    馮紫英:“”這位寶二爺在林家唐突六王,言語中帶了林家姑娘,這已然不是秘密。那賈家之事,著實是不好言語呀。

    衛(wèi)若蘭看了親隨一眼:“速回府,告知父親一聲。此婚事作罷!怕是賈家與史家已有默契,此事勿要再提�!�

    馮紫英催馬:“那便走!男兒催馬揚鞭,前程只在疆場。大丈夫立功于陣前,何愁無賢妻?”

    正是此言!衛(wèi)若蘭灑然一笑,‘駕’的一聲緊隨其后。

    四爺和桐桐跟三王和四王夫婦告辭之后,又是六王和黛玉。

    桐桐只告訴黛玉:“莫要聽閑言碎語,此事自有人處置,莫要憋在心里生悶氣�!庇指嬖V她:“等你大婚之時,我必歸�!�

    “姐姐”黛玉攥著桐桐的手,“我與姐姐萍水相逢,此生卻當(dāng)真如多一長姊�!痹诼飞�,六王已說了此行艱險,孤兒,她語調(diào)中難掩哽咽:“黛玉必等姐姐歸來,再”

    桐桐就笑,“莫要真哭,皴了臉就丑了�!�

    好生安撫了,又有故交在前面等著,卻不想西安王妃帶著世子,竟然也在。

    桐桐著實是有些驚訝:“王妃?”

    王妃楊氏比前兩年見到的,顯老了許多。楊家確實有功,因太子妃一事未曾明著對外宣罪,因此,也未曾加罪。只是,有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而兄長也已與三月前病逝。

    她才奔喪回來,就聽聞公主和駙馬要去北境。

    “別無他意,前來送一程�!睏钍险f著,便取了身邊的匣子:“此乃女子所穿軟甲,贈予公主。此一去兇險重重,萬望公主保重�!�

    桐桐接了過來,也嘆了一聲:“王妃當(dāng)擅自保養(yǎng)。”

    “昔年,我曾陪伴長公主”楊氏看著桐桐,“長公主溫善,對我極好。而今,見公主長成這般”已在皇室立足,“想來亦可瞑目九泉�!�

    “王妃實乃性情中人,滴水恩涌泉報,能做到者,古往今來,世所罕有。王妃,亦乃豪杰。”桐桐鄭重道謝,“這么多年,勞您惦記。等自北境歸來,必過府給王妃請安�!�

    “好!等著公主歸來�!�

    當(dāng)真就耽擱了半天,這才重新上了鳳輦,繼續(xù)趕路。

    四爺?shù)绖e,一站半天,累了,不想騎馬,就跟馮唐說:“將軍先行,我請請示公主,今晚在驛站借宿可行�!�

    “請!”

    四爺順利成章的跑回車輦上,一上來就往榻上一躺,可累死個人了。

    桐桐正看輿圖呢,扭臉看了他一眼。這就是為啥將軍最見不得御駕親征的原因,帶著四爺就有這種感覺。當(dāng)然了,馮唐將軍這個時候也是覺得,帶著公主就是累贅。處處得照顧自己的感受。

    她給四爺把毯子塞過去:“抓緊休息。”

    四爺打著哈欠:“前面就是驛站。”其實走不出多遠,今兒只能行這么一點距離。

    知道,今兒肯定就只能走這一點距離。但是,沿途注定不會太平,“你算日子吧!胡天八月即飛雪,越是往北走,越冷。稍微一耽擱,說不得就得落雪。一落雪,路更難行。都知道你巡邊,誰也不知道你要巡什么”

    應(yīng)付檢查,最害怕突然襲擊。這次的旨意很突然,所以,對方是需要時間準(zhǔn)備。

    “若是如此,那在路上設(shè)置一些障礙,推遲咱們的行程,就不失為一個辦法�!蓖┩┱f著,就嘀咕道:“越是有貓膩,越是需要隱藏。需要隱藏,那就需要時間來清掃尾巴�!�

    她腦子在琢磨這個,也低聲跟他說著,可話沒說完呢,人家的鼾聲傳來了睡著了。

    桐桐:“”抬手給把毯子蓋好!行吧,安全的事,他就沒考慮過,依賴性太強了。

    睡到驛站,桐桐就說他:“還是要自己先”

    先什么先?你不在的話,我為什么要涉險?規(guī)避風(fēng)險的事,我會做就行了。沒有你在,是你沒有你在的辦法。有你在,那就用你的辦法。

    就算是我費心想了,你會按照我設(shè)想的走?

    桐桐:“”算了!不說了。她交代銀翹,“要米粥,面餅子,素炒兩樣菜,就這些了,不用太麻煩�!�

    銀翹出去安排去了,果然是極簡單的飯食。

    馮唐檢查了飯食,問說:“就這些?”

    “是!公主安排的�!�

    馮唐退讓一步,讓人端著盤進去了。衛(wèi)若梅作為副將,等人走后,這才低聲問:“可要等金大人下來用飯?”

    不用!剛才的飯菜是兩份。

    誰知這都已經(jīng)用飯了,這位駙馬又下來了,馮唐忙起身:“金大人”

    “坐!坐!”四爺坐在邊上,“我用過了,就是過來跟兩位將軍商議一下,此次路上的安排。”

    “金大人有何高見?”

    四爺輕咳一聲,“將軍算一下日子,這胡天八月即飛雪,越往北走,越冷”

    [1172]紅宇瓊樓(114)三更

    紅宇瓊樓(114)

    越往北走真的越冷!

    三天之后,夜里就已經(jīng)結(jié)冰了。車輦上也已經(jīng)有了炭盆,需得點起火取暖了。

    銀翹和廖嬤嬤坐在門口的位置,在火上烘烤著干糧,隨時能吃到熱的。桐桐卻盯著地圖上一出地方,這是叫橫崗。

    橫崗在兩山中間的狹窄地帶,靠著官道的一處驛站,是往北走的必經(jīng)之路。因著地理條件特殊,這一帶常鬧土匪。

    三年一剿匪,五年一剿匪的。官府一圍剿,人家往山林里一撤,這便是獵戶野人,漫山遍野的跑,上哪追剿去。

    來往商戶必須得有鏢局押鏢,鏢局給對方分潤銀子,才能順利過去。當(dāng)真就是一處打家劫舍的好地方。

    四爺回車上暖著,見桐桐標(biāo)出來那地方,然后搖頭:“一行五千余人,絕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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