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段寧沉心中嗤笑,表面急切地說道:“那我之前還將定王的資料全都給你們了!難道就不做數(shù)了?”
“所以,請您全力以赴。在下也是聽命行事的�!�
段寧沉憤憤道:“你們少主未免也太不講道理了!”
“您請慎言�!�
“好吧,但是他可千萬得信守諾言,事成后替我救人!”
第三日的決賽,由于徐薦的離席,裴敘又請來了蜀州知府坐鎮(zhèn)。
不似空有身份卻不被大眾所知曉的徐薦,知府在這一片的名頭還是十分響亮的,今日就連場上的喧嘩聲也小了不少。
段寧沉受不了與官府中人待在一處,早早地到了場上,去看比賽。
比賽結(jié)果全在裴敘的意料之內(nèi),他毫無期待可言。
下面叫好的聲響,與二樓室內(nèi)的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屋內(nèi)寧靜到沉重的氣氛,明顯使知府有些不自在,他不斷地拿起茶杯喝茶,直到一杯下肚,才道:“徐向磊的家屬前段時間找了來。目前兇手還沒有頭緒。不知李盟主那邊可有什么線索?”
裴敘斂眸道:“想來不日就能將兇手繩之以法。請知府大人稍安勿躁。”
“李盟主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誰了嗎?”
“八九不離十�!�
知府吁了一口氣,又道:“那便辛苦李盟主了�!�
裴敘聽著主持宣布最后一場對決開始,于是便站起了身,踱步到了高臺,俯瞰下面。
最后一局對陣的是一個使雙錘的彪形大漢,以及一個使刀的瘦削男子。擂臺邊上都擠滿了人。
裴敘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樹上看比賽的段寧沉,后者跟猴似的,上躥下跳,眼睛盯著擂臺,嘴里似乎還在嘟囔著什么,手臂不住地?fù)]舞著。
他手指輕輕摩挲了幾下欄桿。
之前他答應(yīng)了段寧沉,等此間事了,就見他一面。料想,短期結(jié)束最多不過兩三日,這邊的事就能了結(jié)。
段寧沉在“李葉舟”面前將他的態(tài)度表達得再清晰不過了——他并不介意他的欺騙與隱瞞,依舊喜歡他,并且想要與他在一起。
——該以決絕的態(tài)度,與段寧沉斷絕關(guān)系,徹底斬斷情絲嗎?
他垂下了眼眸,遮住了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手指不禁捏緊了欄桿,而后又松開了。
他轉(zhuǎn)身回了廳內(nèi),任由下面喧鬧嘈雜。
他剛重新坐下,聲浪幾乎翻了一倍。
那彪形大漢郎洪杰勝了,成為了奪得頌道玄錄的贏家。
***
“卻沒想到,段教主還有這本事,能在武林盟主的眼皮底下,替我天煞宮得到這武林至寶�!迸勇N著腿,慵懶地翻看著手中的秘籍。
她的身后,有一個俊美的男子在替她揉肩,旁邊矗立的儼然就是這次武林大會的榜首郎洪杰。
段寧沉抱著手臂,靠在墻壁上,說道:“我可將荀葭的下落都告訴你了,還替你把缺月樓的人在復(fù)試就淘汰了。你可要履行承諾,替我救人。”
袁聆歌歪了歪腦袋,忽而愉悅地笑了起來,“段教主這般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想必是個大美男了?”
望著她詭秘又陶醉的神情,縱使明白她不知裴敘的真實身份,仍叫段寧沉心底一陣惡寒。
他使勁地搓了搓手臂,站直了身體,警告道:“他不是你能窺覬的!你別動些不該有的心思!”
“人家懂的。你與武林盟主合作,將無法破解等同于廢物的頌道玄錄給了我,一來結(jié)束武林的紛爭,二來是想看我與缺月樓爭斗,你們坐收漁翁之利。”
袁聆歌懶懶地站起了身,松散的衣衫垂下,露出了雪白的肩頭,她也沒有去拉衣服的意思,只是伸了個懶腰,“我倒也不介意再和缺月樓打一打,上次可還未盡興,就被打斷。況且……”
“段教主主動送上門來,可別怪人家不客氣了。人家可是窺覬段教主的眼睛很久了呢�!�
問題不大,意料之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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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她話音剛落,暗處便有數(shù)名黑衣人拿著弩箭站了出來,瞄準(zhǔn)了屋子中央的段寧沉。
段寧沉也不見驚慌,環(huán)顧了四周,閑適地抱住了手臂,憤然說道:“不管怎么說,頌道玄錄,我替你得到了,這是不爭的事實!你怎么能過河拆橋?”
“李葉舟要維護武林和平,這秘籍無論落到哪個正道門派的手上都是一場災(zāi)難,給我天煞宮是再合適不過了。起初,是你暴露了李葉舟有頌道玄錄的吧?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李葉舟有這?”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袁聆歌饒有興致地笑道:“你使李葉舟進入這般窘迫之境,你當(dāng)他會真心和你合作嗎?”
段寧沉道:“那能怎么辦?他抓了我的心上人威脅,我敢不聽他的嗎?”
袁聆歌訝然,“你還真有心上人啊?”
“不然你當(dāng)我為什么會聽他的?”
“男人嘛……”袁聆歌手臂一展,將男寵攬在了懷中,輕柔地?fù)崦哪橆a,然后手指倏地穿過了他的脖頸,鮮血四濺,后者的身軀痙攣了起來,發(fā)出了痛苦的聲音,血液濺撒在了她的裙擺上,她面上顯出了沉醉的神情,說道,“不都是供玩樂的工具嗎?”
段寧沉鄙夷地離她遠了一些,“我和你可不一樣!”
“那你恨李葉舟嗎?”袁聆歌甩開了那半死不活的男人,半身浴血,微微歪頭,臉上還帶著少女的天真與俏皮,怎么看怎么詭異。
一般人只怕都會以為他們二人彼此仇恨。
且不說魔教與正道的立場,段寧沉之前輸了李葉舟兩次,還受了恥辱,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
同樣,也沒人會認(rèn)為,堂堂武林盟主會真心找魔教教主合作。
在袁聆歌的眼里,這兩人的合作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土崩瓦解。她倒不介意做這個推倒的人。
“當(dāng)然恨!我恨不得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段寧沉咬牙切齒地說道——一聯(lián)想到李葉舟很有可能喜歡裴敘。
“那挺好�!痹龈枵f道,“不如這樣,我假意中了你的計,與缺月樓爭斗。你暗中配合我,里應(yīng)外合,殺了李葉舟,事成后,他的眼珠子歸我,我替你救人�!�
“殺李葉舟?”段寧沉搖頭道,“這不可能!他基本上護衛(wèi)不離身,況且以他自身的武功,就連我都沒法打過他!”
“那倘若徐向磊的家人被‘洪長風(fēng)’給抓了呢?”
段寧沉睜大了眼睛,“啊?你在說什么?”
“洪長風(fēng),惡貫滿盈,殺人奪寶,滅人滿門。徐向磊,追蹤千里,替友報仇,俠肝義膽。后者是有情有義的大英雄,身在異鄉(xiāng),武林盟的地盤,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惡人所害�,F(xiàn)如今那惡人還將他的遺孀抓了,你說李葉舟他身為武林盟主,是不是該親自處理此事,給所有江湖人一個交待?”
段寧沉擰眉,裝作沉思地想了許久后,問道:“你想怎么做?”
一刻鐘后,段寧沉優(yōu)哉游哉地從天煞宮的據(jù)點出來了,心中忍不住感慨李葉舟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袁聆歌的思維邏輯居然全部在他的意料范圍之內(nèi)。無論是天煞宮殺徐向磊的理由,還是她的突然發(fā)難,以給對手增加壓迫感,使她在談話中占據(jù)有利的一方,乃至后來她與他提出合作,一起對付李葉舟。
他問過李葉舟,確定對方壓根沒見過袁聆歌,只是通過書面的資料,便將袁聆歌給分析透了。
——經(jīng)此事件總結(jié)出來,絕對不能和李葉舟玩智斗!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的面前,抱拳道:“段教主�!�
是聶彬。
段寧沉奇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盟主說人心難測,怕出什么意外,便要在下守在這里,以防意外情況�!�
段寧沉道:“他還真是謹(jǐn)慎!但是本大爺武功天下第一,就算她發(fā)難,也傷不到本大爺!”
翌日,一則消息引爆了全城。
剛剛在武林大會奪得了榜首的郎洪杰尸體被發(fā)現(xiàn)在了一個陰暗的小巷,還被人殘忍地破了肚。
周圍有激烈打斗的動靜,殘留下來的痕跡酷似缺月樓少主的兵器毒蠶爪。并沒有發(fā)現(xiàn)秘籍的蹤跡。
“缺月樓襲擊武林大會榜首,搶走秘籍”一事,迅速傳開了來。
事實上,卻也不假。
袁聆歌派遣郎洪杰攜頌道玄錄離開,又叫段寧沉將郎洪杰的下落透露給了缺月樓。
荀葭當(dāng)即派人去襲擊,搶奪秘籍。
袁聆歌的瘋,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
她提前就知會過郎洪杰,郎洪杰看到荀葭的人來,就撕碎了秘籍,將碎片給吞下了肚。
她無心費盡心思去破解就連武林盟也沒辦法解決的秘籍“謎題”,因而就是抱著“大家都別得了”的想法,索性把秘籍給毀了。
荀葭把郎洪杰的肚子破開,取出了秘籍殘頁,但是它們鐵定也是廢掉,沒法再看了。
至于現(xiàn)場的痕跡,自然是天煞宮人為制造出來的——畢竟缺月樓小心得很,什么也沒有留下。
如此一來,許多武林正道便有了正義之名,去討伐缺月樓。
事實上,這一切都是裴敘經(jīng)過變故而臨時更改的,并非為原定計劃,但結(jié)果與他原計劃是一樣的。
段寧沉又去向缺月樓告密,說郎洪杰提前被天煞宮收買了,是天煞宮指使郎洪杰這么做,并且制造出現(xiàn)場的痕跡來的。
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成為了江湖眾矢之的的荀葭憤怒之下,直接領(lǐng)著人砸上了天煞宮在蜀州的據(jù)點。
兩方打得不可開交,還有武林正道各方的參和,最終,官府與武林盟名正言順地把打得精疲力竭的兩方人手統(tǒng)統(tǒng)擒獲,以“當(dāng)街斗毆傷人”的罪名,被壓回了衙門。
與此同時,城門上被張貼了一則通告。
上面寫著徐向磊的家人被抓,要李葉舟明日正午獨自去南邊樹林,帶萬兩銀子的酬金去贖人。
落款儼然是“洪長風(fēng)”三個字。
小段:我就是碟中諜中諜中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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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武林大會才過了不到三天,便出了這么多亂子。
一些不欲惹麻煩的門派與俠客連夜離開了蜀州城,街上加強了巡防,又抓了一批人下大獄。
其中就包括了缺月樓的少主荀葭。
段寧沉非常想要去看熱鬧,奈何他需要表現(xiàn)出“事不關(guān)己,一切都是你們點子太低”的無辜模樣,以防瘋狗出籠后,又咬上了他與輕岳教。
——由于荀葭想要對付裴敘,段寧沉起初提議要趁機把他弄死在大牢,以絕后患,但是裴敘卻沒有就這樣殺了他的意思。段寧沉問原因,他也不明言。
好在裴敘給出了一個確切的時間,與他見面。這也大大地轉(zhuǎn)移了他的注意力。
時隔兩個月,總算能再見到心上人,這使得段寧沉整個人都處于亢奮狀態(tài),提前三天就緊張地籌備起自己要在見面當(dāng)天穿的衣服了。
然后,直到有人來通知,沉迷于換衣服的他才憶起還有“贖人”這碼事。
他出武林盟時,正好見李葉舟上馬。
他連忙說道:“李盟主,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這一出戲自然是他們提前便設(shè)計好的,為的是給附近盯梢的天煞宮人看。
李葉舟冷淡地掃了他一眼,說道:“洪長風(fēng)說的是我一人單獨前去�!�
“我到了城郊,可以暗中跟隨��!你如果在洪長風(fēng)手上出什么閃失,那我豈不是永遠也見不到我的小敘了?”段寧沉理直氣壯地說道。
李葉舟沒再說什么,只道:“抓緊跟上�!毖粤T,便騎馬行遠了。
段寧沉趕緊上了馬,跟隨了上去。
今天的李葉舟給他的感覺很奇怪,似乎和平時很不一樣。
分明容貌,身量,聲音與語氣都沒什么兩樣,但是段寧沉就是覺得不對勁。
出了城,他們騎馬的速度減慢了一些,段寧沉將李葉舟望了又望,后者巋然不動。
段寧沉確定周圍無旁人后,擰眉說道:“李盟主今天的風(fēng)采很不一般啊?你不是說你受了內(nèi)傷嗎?確定去了沒事嗎?”
李葉舟回得冷淡又疏離,“有勞段教主掛心。李某無事�!�
言語依舊如常,但是給段寧沉的那股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濃。
一種直覺突然涌上心頭。
段寧沉睜大了眼睛,壓低了聲音道:“你不是真的李葉舟?!”
他的聲音被馬蹄聲掩蓋,但仍叫“李葉舟”捕捉到了他的言語。
“我是�!�
此言越發(fā)驗證了段寧沉的猜想,他得意地一笑,說道:“你肯定不是!就以李葉舟那尿性,若真是他,肯定會出言嘲諷我的�!�
假“李葉舟”,真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賈地冷冷地望著他。
他一般不輕易露面,都是暗中跟隨裴敘。
段寧沉將裴敘擄走的那一路,他也一直都在,親眼目睹了自家主上和段寧沉相處的全過程。
他一個旁觀者,都苦段寧沉這思維非常人的憨貨久矣。
就不明白,為什么段寧沉能一眼看出他不是“李葉舟”,就無法看出“李葉舟”就是定王呢?
“唉,全天下最機智的人就是我!你們這些拙劣的偽裝,根本就沒法騙過本大爺?shù)难�!�?br />
賈地:“……”
行了半個多時辰,看到了前方的樹林,段寧沉棄了馬,改為輕功遠遠地跟隨。
賈地拉住了韁繩,放慢了速度,四周環(huán)顧,沉聲說道:“洪長風(fēng),我已按照約定來赴約。你速速出來!”
他喊了約莫七八次,聲音在空蕩的樹林中回蕩不散。
他行至一塊空地,忽然聽到周圍傳來了破風(fēng)的聲音,他敏銳地躍身而起,落到了樹干上,數(shù)支箭矢射在了馬上。
馬匹嘶鳴一聲,轟然倒地。
樹林中回響起了鼓掌聲,以及女子銀鈴般的輕笑聲,“李盟主真是英勇神武,武功高強��!”
賈地凌厲地抬起頭,便見袁聆歌拖著下巴,坐在更高一截的樹干上,素面黑眸,身著華麗的長裙,神情頗是天真無邪,宛如誤入?yún)擦值母患倚〗恪?br />
賈地說道:“不是洪長風(fēng)抓的人?”
“那是當(dāng)然了!那等粗鄙之人,又哪有榮幸單獨見尊貴的武林盟主?小女子可是對李盟主仰慕已久了呢!”袁聆歌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眸,舔了一下紅潤的唇瓣,俏皮地說道,“小女子最近迷上了收集眼珠,也不知李盟主可愿為小女子的收藏柜做些貢獻呢?”
賈地一皺眉,嫌惡地說道:“這般殘暴……你是天煞宮主袁聆歌?!”
“哎呀,沒想到李盟主一下子就猜到了小女子的身份。小女子真是榮幸至極呢!”袁聆歌拍了一下掌,底下傳來了樹葉“咔吱”被踩動的聲音,隨后三人壓著一老人,一少婦與一約莫十歲出頭的小女孩走來了。
俘虜身上都被綁著繩子,嘴里塞著布條,眼中滿是淚光。
“這里藏有我的八十八名親衛(wèi),李盟主又將如何一人救三人呢?”袁聆歌甜美地笑道,“現(xiàn)在蜀州城的全城百姓都等著李盟主大展神威,救回大俠的遺孀吧?你若為求自己活命,空手歸去,或者只救回去一兩人,你武林保護神的形象,怕是從此就再也無力挽回了吧?”
賈地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人家想要李盟主的眼珠��?若李盟主肯主動將眼睛挖出來給我,那我便放人。屆時,武林中恐怕也沒人不欽佩李盟主了吧?”
賈地冷笑道:“到時候恐怕我就葬身在這樹林了吧?”
“取舍交給李盟主。人家只是把選擇告訴了李盟主罷了。”
賈地冷不丁地出了手,數(shù)枚暗器直襲壓住人質(zhì)的三人,那三人轟然倒地,他又是一道勁風(fēng),斬斷了她們身上的繩子,并朝她們的方向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數(shù)十支箭矢同時朝著他射去。
賈地抽出了劍,一劍掃過,同時身形如風(fēng)地躲過了,其中一支箭無意間射中了少婦的小腿。
正在這時,一道黑影出現(xiàn),儼然是段寧沉。
他的劍尖也直指賈地。
賈地避過,厲聲道:“段寧沉!你這是做什么?”
段寧沉冷哼道:“你當(dāng)我會真的和你合作嗎?若不是你抓了我的小敘,我也不會被迫聽命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