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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你們真是……”酈銘觴只說了半句話,又取出一枚銀針,緩慢刺入蕭煥胸前的穴位。

    “你也不用太自責(zé),這小子會有今天的樣子,大半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你那一槍,只是將他的癥狀提前逼出來了而已�!贬B銘觴懶懶說著,不再看我。

    我沒回答,在床前慢慢坐了下來,將頭埋入被褥中。

    接下來下了一場連綿不斷的秋雨。

    蕭煥在第二天才清醒過來,卻還是輕咳不止,帶出點(diǎn)點(diǎn)血星。

    酈銘觴說得不錯(cuò),他強(qiáng)撐了太久,現(xiàn)在舊疾也跟著爆發(fā),一時(shí)難以再恢復(fù)到原來的樣子。

    天氣陰冷潮濕,鳳來閣總堂內(nèi)卻還是一派忙碌景象。

    進(jìn)入立秋,武林中就出了件大事,地處北疆一向不怎么插手中原事務(wù)的天山派不知為何給所有的大門派發(fā)了通告,說天山派要一通江湖,請各大派快快歸順。

    接著他們更是把祁連劍派和昆侖劍派吞并,殺了兩派的掌門。

    這么一來中原武林再也不能坐視不理,少林武當(dāng)兩位德高望重的掌門號召各派一起討伐天山派,給祁連、昆侖兩派討回公道。

    鳳來閣是最早接到討伐文書的九大門派之一,立刻就派出慕顏和軫水井木兩堂的堂主以及半數(shù)的弟子參加討伐大軍。

    蕭煥這次傷了后一直臥床休養(yǎng),慕顏不在,總堂之中留下的堂主就只剩蘇倩一人。

    人手緊缺,她就讓我也參與了一部分事務(wù)。

    和蘇倩一同出去了幾次,我的名號居然也在江湖上響亮起來。

    我多少有點(diǎn)意外,這幾個(gè)月蕭煥雖然沒有教我任何招數(shù),卻似乎把他所領(lǐng)會的武功套路都融合到了日常的訓(xùn)練之中,這幾次出去,有幾個(gè)看似很厲害的幫派首領(lǐng),我也能頗為輕松地?fù)魯∷麄儭?br />
    再一次看我一槍卸掉了那個(gè)鹽幫首領(lǐng)的長劍,蘇倩半嘆著對我說:“說句實(shí)話,我如今都不敢貿(mào)然和你動手了�!�

    我笑笑,心里多少有些高興,畢竟蘇倩暗器上的功夫,在江湖上已經(jīng)罕逢敵手,她這樣一個(gè)高手都這么說,說我沒有一點(diǎn)沾沾自喜,連我自己都不信。

    我笑了下:“師父好而已。”

    蘇倩臉上帶些笑:“是啊,江湖上多少絕頂高手的畢生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能和白遲帆交手,你可是沒日沒夜地跟他對練了幾個(gè)月呢�!�

    我只有笑著晃手里的槍。

    轉(zhuǎn)眼間又過去了半個(gè)多月,等到那場連綿的陰雨終于停下的時(shí)候,冬天也快要來了。

    立冬當(dāng)日,天氣更加陰冷,人人鼻子前都多了一團(tuán)呵出的白霧,我接到了一封蕭千清的加急信函。

    京城有什么事的時(shí)候,蕭千清通常都是打著通知我的旗號親自跑來廝混,這次還是第一次讓人帶信過來。

    我拆開信一看,信上只說有些緊急的事,讓我速速回京一趟。

    收起信想了一想,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理應(yīng)向蕭煥請示。

    這幾日跟著蘇倩忙著,我就不常在一水院了,自從上次和蘇倩一同來匯報(bào)事務(wù),我已經(jīng)有好幾天沒再進(jìn)過水榭,這時(shí)在門外頓了頓,才走了進(jìn)去。

    看守的弟子剛才已經(jīng)通報(bào)過了,但現(xiàn)在水榭外間的門窗現(xiàn)在都被厚厚的棉簾圍了起來,房內(nèi)密不透風(fēng),也不知蕭煥在里面聽到了沒有。

    走進(jìn)去,濃重的藥味就迎面而來,我站在外間聽了一會兒,沒有聽到里面有什么動靜,猶豫一下,才掀開里間的皮簾,看向里面。

    水榭的采光很好,就算所有的門窗都裝上了皮簾,房間內(nèi)也不顯昏暗,我悄悄進(jìn)去,繞過門口的那座白玉屏風(fēng),就看到了倚在床頭的蕭煥。

    他閉著眼睛,頭略微傾著,靠在紅木床架上,長發(fā)攏在一側(cè),有些零亂的垂到胸前,微屈的膝蓋上放著一卷翻開的文書。

    他的一只手按在書卷上,另一只手卻從肩上圍著的白狐裘中掉出,垂落在床側(cè)。

    清冷的日光中,那只手蒼白而單薄,手指邊緣仿佛要融化在空中,有淡藍(lán)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微微凸起,一片寂靜中,似乎可以聽到血液從血管中流到指尖的聲音。

    他是看文書看得累了,倚在床頭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吧,結(jié)果居然睡得這么熟,熟到門外有人喧嘩,別人站在了他的床前,還是沒有醒。

    我站在門口,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他的鼻息很細(xì),細(xì)到如果不仔細(xì)傾聽,根本不會聽到,他胸口的起伏也很小,小到他在那片微冷的光華中,像一座靜止的雕像。

    時(shí)光安靜地流逝,床頂?shù)牧魈K在他臉上落下的影子似乎拉長了一些,微涼的麻意慢慢從腳底升起,我終于看到他輕輕蹙了蹙眉,接著抬起壓著書卷上的那只手,按住胸口,咳嗽了幾聲,睫毛微微閃動。

    我輕吸一口氣,走過去小心開口:“師父�!�

    放在他膝蓋上的書卷“啪噠”一聲掉落在地,他有些怔忡地張開眼睛,皺起眉頭略顯費(fèi)力地看了看我,才笑:“蒼蒼?不小心睡著了,你來很久了?”

    我搖了搖頭回答:“不算很久�!�

    他輕咳了咳,笑笑:“有什么事?”

    我低著頭說:“弟子是來向師父辭行的,我家里有些事情,需要我即刻趕回去�!�

    他按住胸口輕咳著,說話有些艱難:“知道了……你速去速回就可以。”

    我握拳忍了又忍,終于還是走過去,在床邊蹲下看著他。

    他似乎是微愣了一下,才開口:“怎么?”

    我笑了笑:“師父……臉色不是很好,我希望我下次回來,能看到師父痊愈�!�

    他輕咳著笑了笑:“多謝你�!�

    就這樣就很好……他只是我的師父,我也只需要用對待師長的方式,去對待他就可以。

    然而眼睛還是酸澀了起來,我站起來抱拳:“那么弟子就退下了�!�

    他抬起眼睛看向我,點(diǎn)頭笑了笑:“好,你可以退下了�!�

    我抱拳的手停在半空,突然再也說不出話,我看清了他的眼睛,一雙泛著死灰色彩的眼睛。

    蕭煥的眼睛一直都很亮,因?yàn)楫愑诔H说暮�,也就異于常人的亮,我常常覺得,他的眼睛像是朗夜的星空,極端的深邃,極端的明亮,光芒瑰麗到滿溢欲流,卻奇異得并不妖艷。

    可現(xiàn)在他的眼睛失去了光芒,就仿佛一個(gè)失去了星光的陰晦天空,只留下一片詭異的黑暗,虛無而空洞,無邊的深黑著,寂靜如死。

    他在看著我,我忽然間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看我,他是不是真的看得到我,這樣一雙死寂的,簡直不像是屬于這個(gè)世界的眼睛,真的還能折射出這個(gè)世界的森羅萬象?

    長久的安靜里,他微蹙了眉,有些疑惑地出聲:“蒼……”

    “你的眼睛怎么……”我又上前走了一步,沖口而出。

    他的瞳仁隨著我的身影動了動,依舊疑惑:“我的眼睛?”

    “師父的眼睛怎么……好奇怪,好黑�!蔽宜闪艘豢跉猓πφf。

    “這個(gè)嗎?”他恍然笑了笑,“我的眼睛是比別人要黑一些,可能看起來有些怪異�!�

    “原來是這樣。”我笑笑,再次抱拳,“弟子告退。”

    他笑著點(diǎn)頭。我轉(zhuǎn)身要走,卻從余光里瞥到他在床上微微彎腰,想用垂在床側(cè)的手把地上的書卷撿起來,那只手好像因?yàn)檠}不通而有些僵硬,伸了幾次都沒有夠到書卷,卻突然一陣痙攣,他用另一只手壓住痙攣的手臂,有些狼狽地靠在床沿上。

    我回頭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書卷,這是一本地理志一樣的宗卷,翻開這一面上密密麻麻的畫著山川和河流,我把書放到他的膝蓋上,笑了笑:“師父還是不要太勞心,多多休息�!�

    他拿住書本,笑了笑:“煩勞費(fèi)心�!�

    我笑了下:“身為弟子,應(yīng)該的�!惫笆滞肆顺鰜怼�

    第九章

    淵源

    頂著寒風(fēng)一路奔馳回京,我在第二日晚間才回到京師,蕭千清忙于政務(wù),沒空見我,我就先用了晚膳,回到闊別半年的儲秀宮先休息下。

    我剛回到臥室,房間的窗戶就突然被叩響了。

    如果是蕭千清找我,不用來爬窗戶吧?我有些奇怪地打開窗戶,歸無常的臉就露了出來。

    他從窗口中跳了進(jìn)來,月光下帶著人皮面具的臉笑得有些怪異:“小姑娘,你終于回來了,小熒說你要找我……所以我讓楚王替我傳了信�!�

    原來竟然是他讓蕭千清叫我回來的,他和蕭千清不是敵人嗎?什么時(shí)候關(guān)系這么近了?

    我有些疑惑,千百個(gè)問題,變成一句關(guān)鍵的:“你到底是誰?”

    歸無常一笑,沒有說話,卻慢慢拿下了一直罩在臉上的那張人皮面具。

    俊逸挺拔的長眉,亮若晨星的深眸,略顯淡白的薄唇輕輕揚(yáng)起,揚(yáng)成了一個(gè)暖如春風(fēng)的微笑,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是一張蕭煥的臉。

    靜夜的燭火輕搖,我的眼睛漸漸睜圓。

    燭火照在他鬢邊的銀發(fā)上,有點(diǎn)點(diǎn)閃爍的淡金,歸無常輕輕一笑:“我是蕭煜。”

    蕭,朱雀支,只有帝王以及儲君才能用的單名,蕭煜?!

    我摒住呼吸:“你是睿宗皇帝?”

    我想我是瘋了吧,眼前的這個(gè)人,是駕崩已經(jīng)九年的睿宗皇帝!

    歸無常把眼睛轉(zhuǎn)向我,笑了笑:“很驚訝嗎?”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和蕭煥一樣,都是深不見底的重瞳。以前太后對我說蕭煥和他父皇長得很像,我還覺得只是隨口一說,現(xiàn)在才明白,何止很像而已,這兩張臉簡直一模一樣,就連神態(tài)表情都有八分相似,如果不是說話的聲音不一樣,還有歸無常的眼角有幾條明顯的皺紋,我簡直要以為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蕭煥。

    我抽抽嘴角:“我不是傻了吧?”

    這不怪我,一個(gè)只在我的童年回憶里出現(xiàn)過的人,被史官們寫進(jìn)史書蓋棺定論,什么剛毅睿智、中興之主,被稱了八年先帝,現(xiàn)在連先帝都不稱,直接稱睿宗皇帝的人,突然站在我面前,說我是蕭煜,我能清醒著,已經(jīng)足以證明我是天縱英才了……

    歸無常輕笑出聲:“是嗎?”

    我以為他還會順口開幾句玩笑,沒想到他頓了頓之后就問:“你想問我什么問題?說吧�!�

    我抿了抿嘴唇,不知道為什么有些緊張,第一個(gè)問題脫口而出:“靈碧教的陳教主,到底是誰?”

    歸無常微怔了一下:“你見過她了么?”

    我點(diǎn)頭:“那天她去找我,說我如果想殺蕭煥,就去找她,她到底是什么身份,為什么要?dú)⑹挓�?�?br />
    歸無常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笑:“你回來得還算及時(shí),她今夜還在京師。”

    我愣了:“她在京城?”

    “跟我來�!睔w無常說著,示意我隨他去。

    我連忙把放在床頭的火槍揣在懷里,順手又拿了一包填裝好的子彈,才跟著歸無常從窗口跳了出去。

    歸無常對禁宮的地形和防衛(wèi)異常熟悉,輕易避開侍衛(wèi),帶著我徑直走向蕭千清的寢宮。

    蕭千清在京城雖然也有王府,但他做了輔政王后,為了方便上朝和處理政務(wù),就在內(nèi)宮里住下了。

    現(xiàn)在我們來到了他的寢宮外,看到蕭千清的房間里還亮著燈,門外卻并沒有內(nèi)侍,事實(shí)上他寢宮外方圓幾丈都不見人影,宮女內(nèi)侍和侍衛(wèi)們似乎被故意支開了。

    站在蕭千清寢宮外的臺階上,我隱約聽到了里面有人在說話,其中一個(gè)是蕭千清,另外一個(gè)女聲優(yōu)雅從容,是那天我見過的靈碧教主陳落墨。

    歸無常伸手?jǐn)堊∥业难�,輕輕躍至宮殿軒峻的屋頂,他左手牢牢勾住房梁,把我們身體固定在空中。

    在半空中這個(gè)角度,正好可以通過高處通風(fēng)的窗子看到房間內(nèi)的情景。

    陳教主背對我們坐在桌前,姿態(tài)閑雅,正用白如春蔥的一雙玉手端著茶碗。

    她對面是蕭千清,他半靠在桌案上,一手支案,一手扶著額頭,眉頭微蹙,語調(diào)里有淡淡的倦意:“……不用再談,我說過我已經(jīng)厭了,我現(xiàn)在已有了心愛的女子,不想再插手你們之間的恩怨�!�

    陳教主輕笑一聲:“楚王殿下難道不想要皇位了?”

    蕭千清淡淡說:“你說我嫉妒也好,我只是看我那位皇兄不順眼,只要是他手里的東西,我就想把它奪下來,皇位也是如此,我不在乎那把龍椅,但只要是從他手里奪下的,我就高興。不過現(xiàn)在不同了,皇位在我眼里如同敝履,我只想要……”他頓了頓,沒有接著說下去。

    “只想要他的女人?奪他的皇位和奪他的女人,”陳教主笑了起來,語調(diào)稍帶些譏諷,“并無二致吧?”

    蕭千清搖了搖頭:“陳教主,我不去管你們的陳年恩怨,你也別來管我們的�!�

    陳教主又一笑:“是呢,我不該多嘴。那么楚王殿下是否還記得令尊昔日所發(fā)的毒誓么?”

    “我父王以及他的子孫都要聽從你的命令?如若不然,就利刃穿心而死?”蕭千清冷笑了一聲,“抱歉,我雖然也聽我父親說起過這個(gè)毒誓,但我卻沒有傻到想要遵守一個(gè)這么愚蠢的誓約�!�

    “不守承諾可不好,”陳教主依舊輕笑,放下手中的茶碗,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挽,“我很不喜歡不守承諾的人。”

    蕭千清放下手,輕笑一聲:“怎么,陳教主這就想要懲戒我違背誓約了嗎?”

    陳教主笑著從椅子上起身,手指抬起:“是又如何?”

    眼看他們就要?jiǎng)邮郑矣行┲�,我雖然沒見過這個(gè)陳教主出手,但江湖上公認(rèn)靈碧教主是當(dāng)世第一高手,蕭千清的身手就算和蕭煥相差無幾,和她動起手來只怕也兇多吉少。

    正想著,陳教主手指輕揚(yáng),銀光微閃,幾條極細(xì)極小的銀針就已脫手而出。

    那些銀針去勢極快,“嗤”的一聲,蕭千清的身形還沒來得及動,左邊衣袖就應(yīng)聲撕裂,他捂住袖子,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來不及去想,我的手指已經(jīng)扣動火槍,子彈呼嘯著沖出槍管,我吊在歸無常的懷里,一口氣沖著陳教主開出六槍。

    火藥的青煙還沒從眼前散開,一條白練就自前方攻來。

    歸無常見機(jī)極快,雙足在窗欞上一點(diǎn),躲過白練,帶著我落到窗下。

    下面的窗子已經(jīng)被陳教主的白練震開,歸無常一手抓著陳教主的白練,一手還攬?jiān)谖业难希驹诖巴庀蚶锩娴年惤讨餍α诵Γ骸奥淠�,別來無恙?”

    陳教主手持白練的另一端,嫣然一笑:“我道是誰?原來是萬歲爺�!�

    接著她對我笑了笑:“小姑娘,咱們又見面了……聽說你打傷了煥兒?”

    這事蕭千清還不知道,有些差異地轉(zhuǎn)頭看我,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的確是我�!�

    陳教主笑著:“好可惜,這一槍還是沒要了煥兒的命�!彼呎f,邊嘆了口氣,“身為煥兒的親生母親,卻要想辦法殺他,我也很為難�!�

    她的話聲很閑雅,我卻突然覺得有些惡心,忍不住問:“你是蕭大哥的親生母親?”

    她輕輕點(diǎn)頭:“不錯(cuò),我才是煥兒的親生母親�!彼f著,看向歸無常,淡笑著,“我也是咱們睿宗皇帝的皇后。小姑娘,同是皇后,你運(yùn)氣可比我好多了,煥兒還算專情。他父親花心風(fēng)流的本事,也就強(qiáng)得多了�!�

    她說著,對歸無常笑:“萬歲爺今天有好興致來看我?”

    她對我和蕭千清說話時(shí)儀態(tài)萬方,等和歸無常一說話,就加了些妖媚,或者說,還有些小兒女的嬌憨?

    歸無常一笑,帶著我從窗口中躍入房間,卻并不放開手中的白練,笑著:“是啊,這么久沒有見到落墨,總怕再不看,就有一天會再也看不到了�!�

    陳落墨輕輕地笑,緩緩向這邊走來:“萬歲爺總要說這些話來逗我高興。”

    歸無常笑:“只要落墨能高興,比什么都好�!�

    陳教主這時(shí)已經(jīng)和歸無常站得極近,笑了笑:“萬歲爺待落墨這份情意,落墨真是感激�!�

    隨著話聲,她袖中忽然青光一閃。

    歸無常肩膀一斜,利器沒入血肉的鈍響沉悶傳出,他深吸口氣按住左肩,微彎了腰。

    輕笑聲中,陳教主的身影閃到了門外,聲音優(yōu)雅依舊:“那這份謝禮,就請萬歲爺笑納了。”

    陳教主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下,我趕快跑過去察看歸無常的情況,他用手緊按著肩頭的穴位,一根泛著藍(lán)光的三棱梭在他肩膀上露出一截梭尾,傷口四周的衣衫早已經(jīng)被血滲透,看起來有些猙獰可怕。

    我伸手想幫歸無常把肩上的鐵梭拔出來,他忙攔住我:“不能碰,上面喂了毒。”

    我愣了愣,這才看出歸無常肩上流出的血是詭異的深紅色。

    “那怎么辦�。俊蔽矣行┗�。

    “用布襯著拔出來就可以�!睔w無常笑笑,疾速點(diǎn)上傷口周圍的幾個(gè)大穴,從懷中摸出一方手帕,手起梭出,傷口的毒血隨著鐵梭四濺。

    我?guī)蜌w無常按住傷口周圍的穴道,問:“往下怎么辦,毒質(zhì)會不會擴(kuò)散,要不要叫御醫(yī)?”

    歸無常已經(jīng)從懷中取出一個(gè)手帕,手法嫻熟地包扎傷口:“叫什么御醫(yī)?毒液沒多少擴(kuò)散到血里,逼兩次就能逼出來了。”

    我看看他的動作,愣了下問:“你經(jīng)常自己處理傷口?”

    他點(diǎn)頭,很不以為意:“是啊�!�

    “都是那位陳教主傷的你?”我接著問。

    “怎么會都是,”歸無常仍舊認(rèn)真裹傷口,“十之八九吧。”

    “酈先生說我和蕭大哥是天下第二莫名其妙的夫妻,天下第一莫名其妙的夫妻,是你和那位陳教主吧?”我嘆息了聲。

    “銘觴嗎?他好像說過我們是天下第一莫名其妙的夫妻,”歸無常終于裹好了傷口,額頭上也出了層汗珠,“你怎么知道?”

    笑盈盈得就能拋出有毒的暗器傷人,而且這個(gè)還很習(xí)以為常的樣子……我嘆了口氣:“一見面就血淋淋的,果然是莫名其妙……”

    “有這么莫名其妙嗎?”歸無常抬頭笑了笑,“不是跟你開槍打傷煥兒差不多?”

    “我沒在子彈上喂毒�!币煌砩峡偺岬侥羌虑�,我臉上有些僵硬,回答說。

    “我的身體也比煥兒好一些。”歸無常笑笑。

    我轉(zhuǎn)頭看到一直站在一邊的蕭千清,他那只被劃爛的袖子還軟軟垂在身側(cè)。

    我想起來問:“剛才的銀針傷到你沒有?”

    蕭千清也像是剛注意到什么,蹙了眉臉色微變,突然捂住胸口:“嗯,這里好像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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