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程鍇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又看向他身后那扇半開的玻璃門:“差點兒把你忘了……”
休息室的玻璃門是單向的,從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反之則只是一面普通的鏡子罷了。
程鍇忽然意識到,傅岑在那間休息室里不僅看了場他的熱鬧,還陰錯陽差地看到了孟嫻。他忽然就笑了,仿佛覺得很有意思似的:“怎么樣?終于見到想見的人了是什么感覺?”
傅岑坐在一側(cè)的單人沙發(fā)上,一身西裝溫潤沉穩(wěn),微微一笑的時候,給人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
他來見程鍇,卻不巧出了事,只好先暫時去一旁的休息室避嫌,哪能想到會那么巧,竟然能見她一面。
“她沒什么變化,”男人很平靜,語氣落寞而溫和,“……白霍應(yīng)該待她很好。”
真是答非所問。程鍇用舌尖頂了頂臉頰:“她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凈了,你還上趕著,值嗎?”
傅岑聽說孟嫻轉(zhuǎn)醒后就特意來求程鍇,求程鍇去看看那個女人。
程鍇不懂,為了這個女人,傅岑連為人師長的臉面都肯棄之不顧,值嗎?曾相互陪伴十余年,到頭來人家把他給忘了個徹底,現(xiàn)如今明明知道對方已有家室還心念至此,值嗎?
程鍇忽然覺得自己大概是對深情和浪漫過敏,他不可憐傅岑,他只覺得傅岑很蠢。
程鍇本以為傅岑會反駁,傅岑當(dāng)年做他鋼琴老師的時候,每次他不愿意練琴時,對方都會用一套又一套找不出破綻的大道理來說服他。
可這次,他的那些大道理卻說服不了他自己,真是可笑。
“這是我的事,是我心甘情愿,和她沒關(guān)系�!备滇体|平靜地說,“程鍇,等你哪天深愛上一個人時,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這種無論如何都無法割舍的情感,它會附著在你的骨血和靈魂上,讓你死,也讓你生。
程鍇嗤笑一聲:“算了吧,我不會有那么一天的�!�
他說得信誓旦旦,傅岑也不再多說什么。程鍇見狀,用手機給他發(fā)了個定位:“到時候白霍也會去山莊,但他待不了幾天就要去國外參加一個很重要的競標(biāo)會議。孟嫻這兩天乖得很,所以白霍最近比較放心,要不然,今天你也見不到她�!�
傅岑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刺痛的情緒后徹底緘默。
二人亦師亦友這么多年,程鍇總是能三兩句話就刺傷傅岑的心,他知道傅岑最在乎什么——也許孟嫻就是傅岑的劫數(shù)吧,他想。
不過這些事都和他無關(guān),他只負(fù)責(zé)幫忙,順便看看戲而已。
…………
第十三章:什么時候愛上她的4
從度假山莊到馬場的這段路,白英逮著空就調(diào)侃白霍,白霍倒也沒有一絲不悅,任由妹妹給他扣上“老婆奴”的帽子。
孟嫻一只手被白霍緊緊地握住,另一手則放在了雙膝上。
半開放式的觀光車可以把沿路的風(fēng)光一覽無余——馬場建造得很寬闊,場地中有幾個身穿騎裝的年輕人坐在馬上繞圈疾跑,圍欄外還站了幾個工作人員,除此之外,沒什么閑雜人等。
白英拍了兩張風(fēng)景照,然后扭頭和孟嫻閑聊起來:“我馬術(shù)一般,小時候從馬上摔下來過,有陰影�!�
孟嫻對馬術(shù)一無所知,就算她沒失憶,也不可能接觸到這種富人家的小孩才能學(xué)的東西。她身旁的白霍看了她一眼,沉聲接上妹妹的話:“你那是自己貪玩,偷偷騎馬去沒人的地方胡鬧,這才從馬上摔下來。要不是程端發(fā)現(xiàn)了你,把你背回來,那可不單是有陰影那么簡單了�!�
白英耷拉下臉:“哥,你怎么老是揭我底啊……”
孟嫻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他們兄妹的對話,視線遠(yuǎn)遠(yuǎn)地落在馬場中央的一道身影上。只見程鍇正驅(qū)馬慢行,英倫風(fēng)的騎裝和手套襯得他仿若上世紀(jì)歐洲的雅貴公子。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男人肩頸朗正,下頜微抬時,手里的鞭子讓他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居高臨下的桀驁貴氣。
從白英那里,她聽到過有關(guān)程鍇的一些事。
程鍇精通馬術(shù),留學(xué)時主修音樂,鋼琴雖彈得一般,但在大提琴上的造詣卻極高。平時無非就是玩玩音樂、買買超跑,吃喝玩樂可以說是樣樣精通。
但說實話,孟嫻對此是有些詫異的。
程鍇作為程家最受寵的長孫,程家難道就這樣隨著他胡鬧?程老太爺又為何不把他往家族繼承人的方向培養(yǎng)?
直到她看到程端,這個疑惑便瞬間迎刃而解了。
白英說過,程老太爺雖不喜歡小兒子程端,但更厭煩只顧醉生夢死的大兒子。
但奇怪的是,程老太爺卻偏偏對大兒子生得長孫程鍇愛護(hù)有加,要什么給什么,溺愛程度盡人皆知。但相對來說程端就沒那么好命了,從小就被嚴(yán)格要求,稍不注意就會惹得父親大怒。
程鍇出車禍撞上護(hù)欄那天,程端剛在國外熬了幾個通宵,簽下一份收購合同。
孟嫻眼底的笑意變得微妙起來,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收回了視線。
好暗。
孟嫻一點點睜開眼,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酒店,而像是在一般學(xué)校中會有的那種雜物間或體育器材室。
四周靜悄悄的,室內(nèi)唯一的光線從沒被報紙糊住的半扇玻璃窗透進(jìn)來,空中浮躍著細(xì)小的微塵。
忽然,外面隱約傳來琴聲,忽遠(yuǎn)忽近的,像某種信號。孟嫻站起來,推開門朝聲源找去。
她不知道這是哪里,走廊明亮安靜,她走過一間又一間鎖著門的教室,微微生銹的門牌上分別寫著“器材室”“琴房”“舞蹈練功房”……
順著琴聲一路向前,到達(dá)聲源處時,她抬頭看去,喃喃道:“312……”
想來,琴聲應(yīng)該就是從這間屋子里傳出來的。
門虛掩著,她輕輕一推門就開了。而在門被推開的瞬間,室內(nèi)的琴聲陡然清晰起來,偌大空曠的琴房里只有靠窗處擺放了一架鋼琴。
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坐在琴凳上彈琴,琴鍵上跳躍的指尖像是初春的鳥雀,靈動歡欣。他逆著光,微側(cè)身子背對著她,普通的校服短袖也被他穿得很好看。
即使眼前的一切如此陌生,孟嫻的心里卻沒有一絲慌亂,她平靜而心安,定定地注視著少年。
大概是意識到身后有人,少年的琴聲戛然而止,回頭和孟嫻四目相對。
他被光線包裹著的面龐清雋溫潤,即使坐著也能看出身姿頎長,渾身散發(fā)著溫雅的氣質(zhì)。
少年笑了笑,語氣溫柔熟稔,他拍了拍身旁的軟凳,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你來了,我今天給你帶了新的琴譜,先教你彈幾遍,然后你再自己練�!�
孟嫻沒搭話,目光越過少年,她看到琴架上擺著一本嶄新的琴譜。
窗外蟬鳴熱烈,濃蔭綠樹在窗戶上倒映成畫,盛夏的蓬勃氣息撲面而來。她就靜靜地看著那個少年。她明明不認(rèn)得他,可不知為什么,她又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她不自覺地對他生出信任,他向她招招手,她便控制不住地朝他走去。
沒走幾步,她的視角忽然變成了“局外人”,那一瞬,靈魂仿佛被剝離出身體,她看著“自己”慢慢走過去,坐在那個少年身旁,被他帶領(lǐng)著,生澀地彈動琴鍵。
孟嫻這才發(fā)現(xiàn),那個“她”也同樣穿著校服,側(cè)臉稚嫩,身材清瘦。
她問:“你想考哪里的大學(xué),想好了嗎?”
他說:“你去哪兒,我就跟著你去哪兒�!�
“她”嘴角微揚:“傅岑,這可是你說的,不能反悔……”
…………
孟嫻走近一步,想聽得更清楚些,忽然間,一束白光將所有吞沒,孟嫻猛地睜開眼,虛幻的夢境和真切的現(xiàn)實之間強烈的對比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巨大的割裂感,房間里除了她微微粗重的呼吸聲便再沒有其他聲音。
孟嫻想起,不久前她說她累了,白霍便和她一起回到套房,說要看著她睡下,再去外面的書房開視頻會議。她看了眼時間,發(fā)現(xiàn)自己才睡了不到一個小時,白霍應(yīng)該還在忙。
她翻了個身準(zhǔn)備再休息一會兒,但閉上眼睛,腦海里就全是剛才那個夢。
那應(yīng)該是她的記憶吧,那個少年就是傅岑。
突然,身后傳來推門而入的腳步聲,孟嫻既沒睜眼,也沒轉(zhuǎn)身。
白霍慢慢走過來,俯下身雙手撐在孟嫻兩側(cè),低頭親了下她的頭發(fā):“起床了,白英叫我們?nèi)コ酝盹��!?br />
他好像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是在裝睡,但樂于陪她演一場似的,眼角攢著微弱的笑意,看著她睜開眼坐起來,然后像哄小孩似的,牽著她的手帶她出門:“走吧�!�
白英和程鍇早就等在套房外,孟嫻和程鍇對視一眼,對方卻不著痕跡地錯開了。
白英走到孟嫻另一邊挽住她胳膊,自然而然地道:“這里的餐廳還不錯,主廚挺出名的,而且這個時間正好可以在餐廳欣賞外面的天空和海景�!�
畢竟是東道主,也是這里高奢消費區(qū)的常客,自然熟門熟路。
一樓,偌大的餐廳里只有寥寥幾個客人,悠揚婉轉(zhuǎn)的提琴聲回蕩在整個大廳。
孟嫻下意識地看向玻璃窗外——暮色昏沉,明月將懸,的確像白英說的那樣,景色很美。
程鍇坐在孟嫻對面,和白英一側(cè)。這頓飯吃得很安靜,就連平時最活潑的白英也不怎么說話了,她時不時低頭看看手機,打幾個字笑一下。
快吃完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黑了。白英這才舍得抬頭,笑瞇瞇地對白霍道:“哥……程端他有公事想跟你商量,給你打電話、打視頻你都不接,他沒辦法了求到我頭上。那個對他很重要的,你就看在我面子上,接一下嘛�!�
白霍漫不經(jīng)心地喝了口酒:“沒空,一會兒吃完飯孟嫻想去泡溫泉,我要陪她�!�
孟嫻身體還未大好,不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沒安全感。
白英撇撇嘴:“過了今晚就來不及了,你和程端處理公事,我陪著孟嫻不也一樣嘛。再說了,我們兩個在一起還有話題,你不聲不響地跟個石頭一樣杵在旁邊,多沒意思�!�
白霍面不改色,本想繼續(xù)拒絕,只是還沒說出口,他的左手被輕輕覆住。他轉(zhuǎn)頭,只見孟嫻溫柔笑道:“沒事,你去忙你的吧,有白英陪我呢,還是公事重要。”
白霍眼里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他沉默了兩秒,把臉轉(zhuǎn)回去:“好,那就這樣吧�!�
第十四章:什么時候愛上她的5
據(jù)白英說,山莊的溫泉池都是天然的,一路走過去要路過幾道石階,路兩邊的綠植肆意蔓延,空氣中浮動著草木和水汽的味道。
溫泉池比孟嫻想象得大得多,四周彌漫著裊裊熱氣,但真的入水后才發(fā)現(xiàn)水溫并不是很熱,對于夏天來說剛剛好。
跟來的服務(wù)員往池中倒了些類似精油的液體,白英閉著眼仰靠下去時喟嘆一聲,白皙的雙腿在水中若隱若現(xiàn)。孟嫻看向白英,問道:“下午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沒見到你?”
白英馬術(shù)不好,大概率不會去程鍇的馬場。
她這一問,白英立刻打開了話匣子:“……球館不好玩,打保齡球的地方有幾個老男人,長得又丑眼珠子還亂瞟,實在讓人惡心。我隨便瞎逛,發(fā)現(xiàn)南邊臨海處新開了家酒吧,好多人在里面玩,我之前來時這家店還沒開業(yè),就進(jìn)去看了看。”
白英睜開眼,看見孟嫻的視線一直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笑了笑:“那里面裝修得還不錯,老板是個漂亮的混血姐姐,調(diào)酒技術(shù)特別厲害,有機會我?guī)闳�,很熱鬧的。”話音剛落,她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對了,我還在里面看見程鍇了,不過人太多,他沒看見我�!卑子⑾肓讼�,“程鍇他沒談過戀愛,以前留學(xué)時有女生對他投懷送抱,他理都不理,說是不喜歡西方人的長相。國內(nèi)過去的留學(xué)生,不論男女,大多都愛玩,因為他爸媽的緣故,程鍇有點感情潔癖,所以你懂的,想來這回是想通了吧�!�
孟嫻抬手撥動著面前的水,輕聲開口:“以他的條件雖然沒必要這樣,但誰也說不準(zhǔn)�!�
白英失笑,從水里站起來說:“有些口渴,我去拿點兒喝的。你別睡著了,容易缺氧暈過去的�!闭f完,她就披了塊浴巾離開了。
白英走后,孟嫻任由自己更深地沉入水中,只剩胸口以上還露在外面,她放松著身體和大腦,試圖厘清有些亂的思緒。
與程鍇短短的幾次見面,對方已經(jīng)明確表現(xiàn)出對她的輕視,甚至可以說嫌棄。說實話,她很在意程鍇說的那份“大禮”,而且現(xiàn)在她是被動方,防不勝防。
周圍很安靜,湯池里的熱氣似乎愈加濃烈了,孟嫻的意識逐漸昏沉,身體也在不自覺地向下沉去,水也一點一點地沒過她的鎖骨、脖頸……
耳邊好像突然傳來有人落水的模糊聲響,僅存的意識讓孟嫻想睜開眼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可身體卻沉重地好像被什么東西拖拽著一樣,怎么也動彈不了。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出水面后,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孟嫻才終于后知后覺地清醒過來。
她發(fā)現(xiàn)救她的是個男人,此刻已經(jīng)渾身濕透,氣喘吁吁地,一只手還緊緊地抓著她。
孟嫻?jié)u漸恢復(fù)了清明,此刻,她也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面前的是一個二十六歲左右的年輕男人,沾了水的短發(fā)乖順地貼在額前,有著她夢里那個少年的影子,只是肩寬了些,面龐也更成熟,對她來說既熟悉又陌生。
她微怔,對方也并沒有放手,氣氛安靜而僵滯。
或許他應(yīng)該像夢里那樣笑一下,那他就能和她記憶里的那個少年完全重合了,孟嫻恍惚著想。
傅岑同樣也在看著她,他試探著開口,眼里全是小心翼翼:“沒事吧?”
孟嫻認(rèn)出這個男人就是傅岑,也是這一瞬,她忽然意識到程鍇說的“大禮”究竟是什么了。
孟嫻仿佛被什么蟄了一下似的,猛地甩開男人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她方才臉上的怔忪茫然已然散去,又恢復(fù)成平日里那種笑意不達(dá)眼底的薄涼模樣:“這里是私人湯池,外人可進(jìn)不來�!�
她看他的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物件一樣,她問道:“誰派你來的?”
大概是看出孟嫻沒什么大礙,傅岑松了口氣,再看向?qū)Ψ綍r,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眼里的情緒帶著悵然:“看來你真的把我忘了,還忘得這么干凈……”
他說這話時,語調(diào)沒什么起伏,好像這一切對他來說都在意料之中。湯池周圍的燈不是特別明亮,映在水面上,銀屑一樣的水光又反射在了傅岑臉上。
孟嫻捕捉到了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悲傷,他似乎是想離她更近一步,但遲疑著,被她的冷漠狠狠地釘死在原地。
孟嫻皺了皺眉,先不管她和傅岑以前是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在她只知道程鍇要看她和白霍的笑話,而傅岑就是他最大的籌碼。
難道非得把一切都搞砸了,那個瘋子才會高興嗎?
孟嫻沒回傅岑的話,只是攏緊了身上已經(jīng)濕透的浴袍:“我不管你是誰,回去告訴程鍇,讓他安分點,別再鬧出這些幺蛾子�!�
她的忍耐是有限的,要瘋、要玩隨他去,可他越來越過分,竟想往她頭上潑臟水,攪得她家宅不寧,自己倒是事不關(guān)己地看熱鬧。
孟嫻心里冷笑一聲,抬眼一看,傅岑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她算了算時間,白英應(yīng)該也快回來了,又道:“別怪我沒提醒你,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你是擅自闖進(jìn)來的,山莊的安�?刹粫屏T甘休。你在這里毫無意義,就算是程鍇親自來了,也休想攀咬我�!�
她語速不快,語氣也并不重,可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冷厲的,理智到毫無感情可言。
臟水可以潑在任何人的身上,但她不行。
傅岑臉上的神情沒有一絲波動,只是隨著孟嫻話音落下,他面龐微垂:“不是程鍇讓我來的,是我自己要來的……”
的確,對方甚至還勸過他,說現(xiàn)在不是時候,是他固執(zhí)地以為只要二人見了面,孟嫻就能記起他。
是他自以為是,不撞南墻不回頭。
孟嫻一愣,隨后嘴唇微抿,氣氛再次沉寂下來。
她看得出對方?jīng)]有撒謊,因為她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當(dāng)然最清楚騙子什么樣。
忽然,輕慢的腳步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孟嫻瞳孔微縮,趁傅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將他帶到旁邊休息區(qū)后面將近一人高的花叢中。
她把食指放在嘴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聲音也壓到最低:“看在你剛才救了我的分上,我?guī)湍阋淮�,不想惹麻煩就別出聲,懂嗎?”
說完,不等傅岑回應(yīng),她轉(zhuǎn)身就走。走幾步后又回頭看了一眼,確定那地方十分隱蔽,輕易看不到后面藏了人,才放心地走了。
白英回來的時候,看到孟嫻正坐在湯池邊,潮濕的黑發(fā)襯得她愈發(fā)惑人,清純中又帶著一絲性感。
白英拿了兩個酒杯,酒液隨著她的步伐在杯子里晃:“陪我喝點吧,這可是一級莊園釀出的的勃艮第,之前我過生日,別人送的。”
孟嫻眼神閃爍,余光注意著花叢那邊,傅岑很安靜,靜得好像剛才他的出現(xiàn)只是她的錯覺。
這個傅岑倒還算識相,雖然和程鍇是一路人,卻比他正常多了,孟嫻心想。
“去里面的休息區(qū)喝吧,”孟嫻接過酒杯,“我不想泡了,聽說休息區(qū)有按摩服務(wù),正好可以試一試�!�
白英眼睛一亮:“你不說我都忘了!我這個山莊的按摩服務(wù)很專業(yè)的,早該帶你去試試了�!�
二人一拍即合,白英沒有一絲猶豫地原路返回。片刻后,周圍再次恢復(fù)靜謐,只剩下隱約的風(fēng)聲和蟬鳴。
按摩服務(wù)本來只是孟嫻隨口一說的托詞,但她沒想到這里的技師手法倒真的不錯。
白英正想感嘆兩句,回過頭卻看見孟嫻正拿著平板電腦滑動屏幕頁面,好像在瀏覽著什么,她稍微湊過去問道:“看什么呢?”
“總統(tǒng)套房的服務(wù)細(xì)則介紹,隨便看看�!泵蠇馆p聲開口,“不過套房的服務(wù)好全面。”
這份服務(wù)細(xì)則的確十分詳盡,甚至細(xì)節(jié)到每晚六點整,后廚都會派人專門給客人致電詢問忌口,并同時告知當(dāng)晚菜單,還會根據(jù)客人的口味做出相應(yīng)調(diào)整。如果客人不想去餐廳就餐,他們還會提前準(zhǔn)備好餐食,給客人送到房里。
這時白英旁邊的技師笑著開口:“小姐,您是總統(tǒng)套房的客人吧?致電詢問菜色是總統(tǒng)套房的服務(wù)項目,其他客人如果想調(diào)整菜單的話,是需要自己主動線上下單升級服務(wù)的�!�
孟嫻“嗯”了一聲,對白英說:“白英,山莊內(nèi)最近住總統(tǒng)套房的客人有多少��?”
這個問題沒人比白英這個老板更加了解了,她側(cè)過身,語氣慵懶:“這一周的總統(tǒng)套房只住了程鍇、我,還有我哥你們兩個。”
孟嫻點點頭,示意自己清楚了。
按摩結(jié)束以后,白英把孟嫻送回房間時,白霍已經(jīng)在房間了。
第十五章:什么時候愛上她的6
白英前腳剛關(guān)上門離開,后腳孟嫻就被白霍從身后抱住了。
“怎么去這么久?”男人的聲音溫沉,呼吸有些灼熱,寬闊的胸膛緊貼著孟嫻的背。
他親吻她的頭發(fā),用力地抱緊她。孟嫻抬手摸了摸丈夫的臉,即使被抱得有些難受也沒有一丁點抗拒。
不久后,白霍的力道松了些,整個人也不似剛才那般焦躁不安。
孟嫻轉(zhuǎn)過身,面對面仰起頭問道:“怎么了?”
她看出對方臉上的不悅,也看得出剛才那句話根本就不是他想問的。
白霍突然想起自己和孟嫻剛結(jié)婚那時,她是個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的妻子,她既是他的愛人,也是他的解語花,這樣的她就算現(xiàn)在失憶了,也能輕易讀懂他每一個微表情。
他語氣惋惜地說道:“競標(biāo)會議提前了,我只能再待兩天。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去吧,就當(dāng)旅游了……”
孟嫻聞言笑了,她記得上次白霍跟她提起過,這場競標(biāo)會議的開設(shè)地點就在佛羅倫本校區(qū)所在的城市。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彼廊粦�(yīng)允,“正好回佛羅倫看看,上次我因為出車禍導(dǎo)致沒能回復(fù)聘書的事,總該向?qū)W校相關(guān)部門致歉說明一下,這樣下次再應(yīng)聘時才能順利嘛�!�
白霍聽到第一句話后,微揚的嘴角便僵滯了,對方卻笑得溫柔,好像剛才的話只是隨口一說。
他靜默兩秒:“……嗯,我想了想還是覺得算了,出國舟車勞頓,你身體也才恢復(fù)不久,還是待在山莊吧,下次有機會再陪我�!�
孟嫻低眉順眼地說了聲:“好�!�
通過白霍的自相矛盾的對話,她想,聘書的事大概率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