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終于意識到心亂的來源,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潛意識里還是在擔心他。
六年的愛慕,即使被他傷了一次又一次,嘴上說再也不愛了,心里卻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疼。
是,她暫時還沒辦法做到不在意他。
但長痛和短痛她還是能分得清的,她絕對不會選擇回頭。
想清楚后,宋晚寧自嘲一笑:“那又怎樣?”
謝臨淵眼里閃過一絲欣喜:“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她歪著頭,重復了一遍。
他似乎有些緊張,語速都變快了:“是,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以后我們好好的,可以嗎?”
見她不動,他緩緩湊過去,顫抖著在她唇瓣上印上一吻,難得不含一絲情欲。
宋晚寧覺得自己真是瘋了,竟然在他的吻里感受到了虔誠和卑微。
卑微?這個詞能用在他身上嗎?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謝臨淵,以前的事情你能過得去,因為痛的不是你�!彼粗�,平靜地說道,“但是我痛,我過不去�!�
謝臨淵皺起眉頭,臉上表情竟然有些無助。
半晌,他才開口:“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他好像不會說任何話了。
宋晚寧突然發(fā)現(xiàn),謝臨淵似乎有一點點愛她了,若是放在一個月前,她該欣喜若狂。
即使是現(xiàn)在,她的心也會因他微微顫動。
但是這一點點的愛算什么呢?只要他不是全心全意愛她,她的痛苦就會永遠大于幸福。
所以哪怕心再痛,她也要拒絕這誘惑的甜頭。
她狠下心,繼續(xù)面無表情說道:“你的道歉起不了任何作用,我也不會接受,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可能�!�
謝臨淵覺得背后的傷口忽然沒那么疼了,一陣猝不及防的心痛蓋過了傷痛。
他眼神動了動,不死心地問道:“真的不可能了嗎?”
“絕無可能�!�
宋晚寧說完,毫不留戀地站起身朝外走去,掀開簾子卻迎面撞上了那個經(jīng)常傳旨的太監(jiān)。
“王妃請留步,陛下有口諭�!�
那太監(jiān)彎腰行了禮,攔住她的去路�!�
第28章
是喜脈,剛好一個月
宋晚寧只得跟著太監(jiān)又回到謝臨淵身旁。
“傳陛下口諭,原定三日的秋狩提前結(jié)束,奪冠者為齊王殿下,這是您的彩頭�!�
為首的老太監(jiān)搖了一手拂塵,小太監(jiān)便端了個托盤走上前來,托盤上放著一個錦盒。
宋晚寧一眼便認出,這與她庫房里那個存放千年人參的盒子一模一樣。
原本秋狩有三天,即使第一日謝臨淵領先眾人,但他受了傷,后面兩天其他人說不定有機會趕上。
陛下卻提前結(jié)束了比賽,直接把獎勵給了謝臨淵。
看似是偏心,實際上是想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宋晚寧不動聲色接過錦盒,遞給謝臨淵,才轉(zhuǎn)身問向老太監(jiān):“請問公公,可有查出是誰傷了王爺?”
太監(jiān)面露難色,像是不好開口:“查是查出來了......”
“公公有話不妨直說�!敝x臨淵幽幽說道。
“哎。”太監(jiān)嘆了口氣,“是江家二公子失手射傷了王爺,陛下已經(jīng)罰他禁足府內(nèi)三月。鎮(zhèn)國公乃是國之棟梁,還請王爺以大局為重,將此事揭過吧。”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連自己的親兒子也算計得明明白白。
明明是陛下用的離間計,攪得兩邊水火不容,如今卻讓人以大局為重。
“多謝公公提醒,本王明白了�!�
謝臨淵的聲音平淡,聽不出一絲情緒。
老太監(jiān)又甩了一下拂塵:“那老奴就告退了,王爺先在此處將就一晚,明日一早便送王爺回府休養(yǎng)�!�
“我送公公�!�
見他們要走,宋晚寧快步跟了上去,一起出了營帳。
她不想留在里面和謝臨淵共處一室。
“王妃留步,不必再送了�!睕]走多遠,老太監(jiān)停下了腳步,“老奴看著,王妃與王爺似乎有些齟齬�!�
他將身后跟著的小太監(jiān)們屏退,小聲與宋晚寧說道:“老奴說句僭越的話,如今朝中形勢儼然,王爺又手握大權(quán),多少雙眼睛盯著呢,萬事都要謹慎些才好�!�
宋晚寧不明白他這番話的用意,還未來得及問,老太監(jiān)就帶著人離開了。
她皺著眉在原地愣住了。
太監(jiān)的話綠軸像是暗示著什么,只是不知道是皇帝的意思,還是他自己動了惻隱之心在提醒她。
“傻站在這做什么?”
謝臨淵從營帳里走出來,來到她身后。
深秋的夜晚,風都帶了涼意,但他上半身連件衣服都沒穿,只纏了幾圈包扎的絹布,像是匆匆趕出來的。
“我要回去了。”宋晚寧回頭看了他一眼,便抬腿要走。
但手被身后的人拉住,掙脫不開。
沒辦法,她只能轉(zhuǎn)過身,不耐煩地問道:“王爺還有什么事嗎?”
“疼�!�
謝臨淵失血過多,臉色依舊十分蒼白,額頭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宋晚寧看著他,胸口莫名生出一股酸澀感。
但她不敢再心軟了:“疼就回去。”
他又貼近了一點:“你跟我一起�!�
草藥味混合著濃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宋晚寧瞬間感覺有點惡心,背過身干嘔起來。
謝臨淵眉心微微一動,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彼瓮韺幘徚司�,平復下來,“聞見血腥氣有些惡心�!�
她向后退了兩步,臉上表情淡漠且疏離。
他眉頭擰得更緊了:“傳個太醫(yī)來看看�!�
“不必,王爺離我遠些便好了�!彼瓮韺幊读顺蹲旖�。
“好。”
謝臨淵難得聽話,沒多說什么,轉(zhuǎn)身一步步往回走。
他背后雖涂了止血的藥物,卻仍有血跡滲出,將大片絹布染成暗紅色,觸目驚心。
原本挺拔的身子也因為疼痛微微佝僂著,腳步似乎也比平時慢了很多。
宋晚寧站著看了一會兒,在心軟前轉(zhuǎn)身,走向另一邊。
“小姐你可回來了,沒事吧?”
在他們自己營帳等候多時的梨蕊急得都快哭了。
宋晚寧搖了搖頭,拉住她悄悄說道:“你去打聽一下,陸太醫(yī)此次有沒有隨行,若有,喊他悄悄過來,別驚動太多人。”
梨蕊臉上有些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便帶了陸景之回來。
“你帶帳中其他人出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進來�!彼瓮韺幾诖策叄愿览嫒�。
片刻后,里面只剩她與陸景之二人。
“你這是何意?”陸景之不解。
宋晚寧淡淡道:“我心里有個疑問,還請陸大人替我解答�!�
說著,她將手腕翻過來,搭在一旁的小幾上。
陸景之沉著臉走上前,伸出手指搭在她脈搏處,垂眸思索著。
像是感受到什么,他慌亂地顫抖了一下,又強裝鎮(zhèn)定再次搭了上去。
“是喜脈,剛好一個月�!彼K于縮回手,抬眼看向宋晚寧。
宋晚寧低頭看了看平坦的小腹,露出一抹苦笑。
她月事一向很準,這次卻遲了好幾天沒來,再加上剛才聞見血腥味格外難受,心中就存了個疑影。
果然是懷孕了,算算日子,正是母親去世那一晚懷上的。
也只有那次,喝避子湯喝得遲了些。
老天,真是造化弄人。
陸景之見她臉色不好,忍不住勸道:“你身子一向不好,現(xiàn)下并非有孕的好時機�!�
他說的是實話,但也存了私心。
從探出喜脈的那一刻,嫉妒便在心上瘋漲,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其實太醫(yī)們有個心照不宣的共識,對于皇室血脈,向來是舍母保子。哪怕母體再虛弱,也會勸其好好養(yǎng)胎,等待生產(chǎn)。
他卻將實情說了出來,讓宋晚寧自己做選擇。
潛意識里,似乎更希望她說出不要這個孩子。
宋晚寧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陷入沉思。
這個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它的父親不肯要它,母親也曾想將它扼殺,沒有人歡迎它的到來。
可它現(xiàn)在卻實實在在出現(xiàn)在她的肚子里,頑強生長著。
她真的要放棄它嗎?
她茫然地撫摸著肚子,遲遲想不出一個答案。
若她留下這個孩子,遲早有一天會被謝臨淵發(fā)現(xiàn),等到那時,她再想離開他更是難如登天。
而且一旦這個孩子出生,她和謝臨淵在這個世間就有了一個割不斷的牽絆,糾纏越多,痛苦也就越多。
怎么想她都不應該留下它。
“陸大人,我......”宋晚寧張開口,卻怎么也說不出后面的話。
第29章
未送出的花
“想好了?”陸景之捏著藥箱的手緊了緊,似乎在掩飾什么。
宋晚寧眼眸低垂,蒙上一層水霧。
理智告訴她這個孩子不能留下,但每次嘗試想說出“我不要它”時,嗓子里都像卡住了一枚杏仁,吐不出、咽不下,苦得說不下去。
最后,她略帶幾分自嘲地笑了笑,清雅的聲音里,充斥著無奈:“請問陸大人,有法子能保住這個孩子嗎?”
作為一個母親,真的沒辦法做出主動放棄孩子的決定。
更何況,成婚這三年里,她無時無刻不期待著能有個孩子。
至于謝臨淵,她會想盡一切辦法遠離,以后,她會和這個孩子相依為命。
陸景之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隨后又恢復成恭敬的模樣:“微臣為王妃開一劑保胎的方子,盡力一試吧�!�
他一改方才的失控之態(tài),平靜又疏離,像一個普通太醫(yī)該有的樣子。
宋晚寧看著他打開藥箱,取出紙筆,在燈下寫著藥方。
直到他將寫好的方子遞給她,她才緩緩開口:“此事,還請陸大人幫我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好�!�
還是和以前一樣,他沒問原因,便直接答應了。
陸景之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輕聲叮囑道:“前三個月胎象不穩(wěn),藥記得每日都喝,多休息,不要勞累。寒涼之物不可入口,行動也小心些,不要磕著碰著。”
他關(guān)上藥箱站起身,臨走前作了個揖:“微臣先告退了,王妃有事再傳我�!�
宋晚寧點點頭,將藥方收好,藏在她的妝奩盒底層。
對著銅鏡卸下釵環(huán)時,忽然在鏡中看見了謝臨淵鐵青的臉。
她被嚇了一跳,怒斥道:“你在這干什么?”
他瞇起雙眸,眼底掠過危險的暗光,嗓音有些發(fā)�。骸霸趺�,他能來,我不能來?”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陸景之。
他在營帳外站了很久,聽不見什么動靜,但遲遲不敢掀開那道門簾,生怕看見什么接受不了的畫面。
直到陸景之走出來,他才敢進來查看。
“我擔心你,大半夜忍著傷過來看你,外面的人跟我說你和陸景之在里面,連梨蕊也趕了出來,足足待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敝x臨淵幾乎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告訴我,這一炷香的時間,你們在做什么?”
“我身子不適,請他來看看,開了個方子,所以待得久了些�!彼瓮韺庪S口回應道。
她說的是實話,只不過沒有說全罷了。
“哦?這樣嗎,那方子呢?”
謝臨淵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破綻,臉色緩和了些,朝她伸出手。
宋晚寧猶豫了,遲遲沒有動作。
她當然不能將那張方子交給他,他只要隨便找個太醫(yī)一看就會知道這是安胎的藥。
在她還沒有完全離開謝臨淵時,絕對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懷了他的孩子。
見宋晚寧不動,謝臨淵眼里寒氣迅速凝結(jié),渾身透著肅殺之氣,比冰窖還要涼上幾分。
她幾乎不敢看他。
“拿不出來嗎?所以喊他來看病也是騙我的?”他皮笑肉不笑地說著,“那我更好奇,你們在這一炷香的時間里做了什么。”
背后傷口太疼,渾身使不上力,他只能抬手摩挲著宋晚寧的臉頰。
大拇指上的繭磨得她皮膚發(fā)麻。
“你什么意思?懷疑我和陸景之有染?”宋晚寧被他氣到了,手一揮打掉他的手,仰著頭質(zhì)問道。
謝臨淵眼里盡是猩紅,冷笑一聲:“不然呢?你倒是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沒法解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了這個孩子猶豫了那么久,找不到任何可以替代的理由。
她只能倔強地反問道:“你這么喜歡給自己戴綠帽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