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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他不動聲色曲起手指,又悄然松開,嘆了口氣。

    “王爺,可要進寺內(nèi)尋一尋王妃?”侍衛(wèi)問道。

    謝臨淵轉(zhuǎn)過頭,垂眸遮住眼底的黯然:“不必了,回府。”

    他如今保護她最好的方法便是遠(yuǎn)離,況且,她大約也是不愿意再見到他的吧。

    回了王府的馬車?yán)�,喬魚兒立刻貼上來問道:“王爺,我看見宋府的車在旁邊,我們要不要與王妃打聲招呼?”

    這些日子謝臨淵對她有求必應(yīng),寵得人盡皆知,她巴不得在宋晚寧面前炫耀。

    可謝臨淵這次卻拒絕了:“她上次那般污蔑你,還與她打什么招呼?”

    語氣似乎有些不耐煩,像是仍在生宋晚寧的氣。

    喬魚兒坐到他身邊,挽住他的胳膊勸慰道:“王妃只是一時不忿,我都不計較了,王爺也別生氣了�!�

    “你總是這般體貼。”謝臨淵聲音柔和了不少,“不過還是先回去吧,她那性子,見了你估計沒什么好話,本王怕你受委屈�!�

    “那好吧,多謝王爺體恤�!眴挑~兒只得放棄。

    馬車緩緩開動起來,謝臨淵剛閉上眼準(zhǔn)備裝作閉目養(yǎng)神,忽然感覺到身旁之人將頭緩緩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睜開眼側(cè)頭看去,正好對上了喬魚兒含情脈脈的眼神。

    “王爺,今日雖拜了觀音娘娘,可...事在人為�!彼⑽⒌拖骂^,露出羞澀之態(tài),“陛下盼望著王爺能早日有個小世子呢�!�

    這么多年,謝臨淵雖對她照顧有加,但兩人從未有過男女之事。

    好不容易將宋晚寧逼走了,他獨寵她一人,卻仍舊不肯碰她。

    喬魚兒心急如焚。

    謝臨淵只是笑了笑,安慰道:“你身子還未好全,先別想這些�!�

    她還想再說什么,只見他掀開車窗的簾子,看向外面,明顯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只能咬牙將話吞進肚子里。

    哼,反正宋晚寧已經(jīng)徹底惹怒他了,只要他身邊的人一直是自己,早晚有一天能拿下他。

    謝臨淵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喬魚兒在想什么。

    他不碰喬魚兒不是因為顧惜她的身子,而是他真的不想碰。

    哪怕喬魚兒當(dāng)著他的面脫衣服,他依舊能面不改色讓她別鬧,幫她把衣服穿回去。

    在外應(yīng)酬時也有些女子對他投懷送抱,或貌美或妖嬈,可竟沒有一個能讓他動情。

    自通曉情事以來,只在宋晚寧一人身上體會過索求無度,他原以為這不過因為她是他的妻子,天經(jīng)地義。

    可世間男子多的是三妻四妾,而他只有宋晚寧,只要宋晚寧。

    前幾日進宮,陛下又暗示他該開枝散葉了,成婚三年沒有子嗣,這樣明里暗里的勸告聽得他耳朵都快起繭子。

    之前陛下甚至還讓太醫(yī)為他和宋晚寧看診,均沒有查出問題。

    他當(dāng)然不會告訴陛下,是他不想有孩子。

    皇權(quán)穩(wěn)固需要恩威并施,陛下和太子選擇唱紅臉,他便被推出來做那個唱白臉的角色。

    他接手禁軍之后,替陛下掃清眼中釘,查抄貪腐,雖得罪了許多人,權(quán)力和地位卻也水漲船高,隱隱有奪嫡之勢。

    沒人相信他這把刀沒有坐上龍椅的想法,連陛下都不信。

    因此他不能有孩子,一旦有了孩子,便也有了軟肋。為了讓兵器聽話,當(dāng)權(quán)者一定會想法設(shè)法拿捏住他的軟肋,像小時候的宋晚寧那樣,她父親接了兵符,她就必須進宮當(dāng)人質(zhì)。

    至于喬魚兒,不知是她自己的主意,還是背后之人的指使,竟軟磨硬泡求他來一起拜什么送子觀音。

    他這樣手上沾染無數(shù)殺戮的人,還如何能拜神佛?

    況且,他也從不信這些,若真有鬼神,那他該夜夜被冤魂纏身才是。

    可笑。

    不過她既然要來,他便陪她演好這出戲。想釣出背后的大魚,魚餌總該放得足。

    身側(cè)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謝臨淵輕輕扭頭看過去,喬魚兒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看著她面紗外的半張臉,他想到的卻是宋晚寧。

    那次去秋狩的路上,宋晚寧在馬車上枕著他的腿睡了一路,樣子可愛極了。

    馬車忽然一陣顛簸,喬魚兒悠悠轉(zhuǎn)醒,看見的是謝臨淵上揚的嘴角。

    她羞澀問道:“王爺笑什么呢?”

    他這才回過神來,收斂了表情,若無其事地回答:“沒什么�!�

    ......

    雖然在心底說了一萬遍不在意,可看到謝臨淵陪喬魚兒拜送子觀音,宋晚寧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亂了。

    想強裝坦然,卻還是被程少微看出了端倪。

    拜完了先祖,又在佛前念了幾遍經(jīng)文后,她忍不住開口勸道:“晚寧,你心有雜念,不宜再拜了,咱們先回去吧。”

    宋晚寧也知道,拜佛講究的是誠心,她現(xiàn)在心不定,確實不該在這里待下去了。

    她們倆并肩走出寺廟,一路上均是一言不發(fā),各自懷著心事。

    直到坐上馬車,遠(yuǎn)離了佛門,程少微才皺眉問道:“你到底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日見他們兩個一起了�!�

    她原以為宋晚寧是個敢愛敢恨、快意灑脫的女子,面對夫君的離心不屈服不媚上,都能鐵骨錚錚提出和離,可現(xiàn)下卻為何如此黯然神傷?

    “不是的,不一樣的�!彼瓮韺幙嘈χ鴵u搖頭。

    她看了一眼程少微,又緩緩看向自己的小腹,眼里有淚水在打轉(zhuǎn):“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程少微大驚,然而更讓她驚訝的還在后面。

    宋晚寧繼續(xù)說著:“成婚三年,他從未想過和我有個孩子,讓我喝了無數(shù)次避子湯。這個孩子,還是他一時疏忽才有的,我沒有告訴他。”

    “我一直騙自己,是他不喜歡孩子,所以才不肯要,可他現(xiàn)在卻陪喬魚兒來求子。我不是為自己難過,我只是對這個孩子有些歉疚�!�

    “它的父親從未期待過它的到來,卻心心念念別人的孩子�!�

    “少微,你說,我該讓它來到人世間嗎?”

    第49章

    她不要他的同心結(jié)

    “晚寧,你糊涂�。 背躺傥Ⅲ@得音調(diào)都拔高了不少,又怕外面的人聽見緊急壓低聲音,“懷了孩子是小事嗎?你打算一個人扛一輩子?”

    宋晚寧低著頭,手指來回絞著帕子:“可是我不能告訴他�!�

    程少微怒了:“我不信,虎毒還不食子呢,哪有不要自己孩子的父親!”

    她從小父母疼愛,夫妻和睦,完全不能理解宋晚寧的擔(dān)憂。

    “你不懂,他不要我,也不會要這個孩子�!彼瓮韺幚囊滦�,眼神里帶了一絲哀傷,“我之前想著和離后帶著這個孩子遠(yuǎn)走高飛,去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和這個孩子相依為命度過余生�!�

    她眸光動了動,落下一顆淚珠:“可就在剛剛,我動搖了。我在想,一個如此不被期待的孩子,真的該因我一己私欲來到這個世上嗎?”

    在此之前,即使心里知道謝臨淵只會要喬魚兒的孩子,可總是還存了一絲僥幸——或許,他只是暫時不想要孩子呢。

    可當(dāng)親眼看見謝臨淵與喬魚兒一同從送子觀音殿中走出來,直接將她的驕傲擊了個粉碎。

    她看見他在笑,他是在期待與喬魚兒有個孩子嗎?

    好吧,沒有或許,沒有僥幸,他只是單純不想要她的孩子。

    她在感情里已經(jīng)是一個失敗者了,難道要讓無辜的孩子也步自己的后塵嗎?

    這是宋晚寧自知道有這個孩子起,第一次動了打掉它的念頭。

    程少微成親也有一年多了,求神拜佛吃藥調(diào)理之類的能做的都做過,可子嗣緣沒到,一直沒有孩子。

    她實在說不出讓宋晚寧放棄孩子的話,只能勸道:“你是孕中多思,孩子到底是無辜的,先別想這些了�!�

    越到這種時候,她越發(fā)嫌棄自己笨嘴拙舌,說不出好話來,急得就差團團轉(zhuǎn)了。

    像是這孩子在表達(dá)抗議,宋晚寧又覺得反胃惡心,趴在窗口干嘔了一陣。

    程少微趕忙輕拍著她的后背,眼中滿是心疼:“孩子是有靈性的,它既選了你,你若也不肯要它,它會傷心的�!�

    宋晚寧好不容易平復(fù)下來,怔怔撫摸著肚子,眼中寫了茫然。

    她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辦了。

    程少微將失魂落魄的宋晚寧送回侯府,見天色將晚,便打算告辭。

    走之前特意叮囑她不要胡思亂想,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就算不為了孩子,也該為自己著想。

    宋晚寧點頭答應(yīng)了。

    次日一早,宮里忽然傳來旨意,說南疆國派了使臣前來覲見,邀諸位王侯親眷一同出席。

    謝臨淵雖給了她放妻書,但還未走過明路,她依舊是齊王妃,這場合不去不行。

    宋晚寧只得強打起精神,命人為自己梳妝打扮。因著臉上有傷,還是得戴著面紗才好出門。

    以往要進宮,都是與謝臨淵一起的,但這次他沒有來宋府接她,倒也不出所料。

    宋晚寧獨自坐馬車來到宮門口,按慣例,她只能一個人進宮,貼身丫鬟是不能帶進去的,便讓梨蕊在外面等候。

    今日宮里異常熱鬧,連來往的宮女都比往常多了不少。

    她隨接引嬤嬤去往大殿的路上,遇到了好些穿著華貴的命婦。

    她與那些人本不相熟,也懶得打招呼,便只顧埋頭往前走,但眼角余光卻注意到了她們的指指點點。

    甚至還聽到了一些閑言碎語。

    “你瞧,那是誰��?怎么戴著面紗?”

    “我看有點像是齊王妃......”

    “齊王妃?方才齊王身邊那個戴面紗的不是她嗎?”

    “噓,小點聲,你怕不是沒聽近日的坊間傳言,齊王身邊那個是新得寵的側(cè)妃,這邊這個才是齊王妃�!�

    “可哪有正式場合帶妾室的.....”

    “你懂什么?聽說側(cè)妃才是齊王心尖上的人,王妃已然快成下堂妻了�!�

    宋晚寧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旁邊聊得津津有味的二人。

    那兩人見被她發(fā)覺,立刻噤了聲迅速溜走了。

    接引嬤嬤面色有些不忍:“王妃莫要理會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王爺自是顧惜您的�!�

    “我自然不會理會�!彼瓮韺幍氐�。

    下堂妻?她們?nèi)羰侵溃撬鲃犹岬暮碗x,又該作何感想呢?

    進了大殿中,已然是歌舞升平,宋晚寧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陛下右手邊首座的謝臨淵。

    謝臨淵的身邊,坐著的正是喬魚兒。

    她不動聲色穿過人群,走到他面前。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宋晚寧吸引,或者說,是被他們?nèi)齻的關(guān)系吸引,一臉期待地看著這出好戲。

    謝臨淵只顧著與喬魚兒調(diào)笑,過了好一會兒才抬眼看向宋晚寧,仿佛剛看到她一般,隨口道:“你來了,坐吧�!�

    宋晚寧沒有動,從袖子里拿出一樣?xùn)|西,遞到他面前。

    謝臨淵喝了一口酒,漫不經(jīng)心抬頭看去——她手心里放著那枚小小的同心結(jié)。

    看清那抹紅色,他瞳孔驟縮,死死捏著手里的銅杯,連指節(jié)都有些泛白。

    他強迫自己聲音平靜:“你這是什么意思?”

    宋晚寧沒回答,只是翻轉(zhuǎn)了手腕,同心結(jié)輕輕落在桌上。

    她這才開口:“王爺?shù)臇|西送錯了,我物歸原主�!�

    說罷,也不理會他的異樣,徑直坐在一旁的空位上。

    喬魚兒伸手想拿那枚同心結(jié):“這個同心結(jié)真好看,王爺,能給我嗎?”

    在她的手觸碰到同心結(jié)前的一瞬間,謝臨淵猛地出手將它搶走,緊緊握住。

    喬魚兒愣在當(dāng)場,臉色有些尷尬。

    他笑了笑,解釋道:“這又不值什么錢,下次本王找些更好的給你�!�

    他都這么說了,喬魚兒即使再不高興,也只能作罷。

    她隱隱覺得,這看似不起眼的同心結(jié),似乎對謝臨淵來說很重要。

    他們這邊鬧劇剛歇,南疆獻(xiàn)上的舞女們從門口魚貫而入,和著裊裊樂聲翩然起舞,眾人目光被吸引過去。

    一曲舞畢,連陛下都連連稱贊,說要重賞。

    喬魚兒忽然開口,用他們?nèi)齻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道:“這南疆舞姬也不過如此,我記得王妃從小最善音律,不如也獻(xiàn)奏一曲與南疆之人切磋切磋?”

    宋晚寧冷笑一聲,沒有理她。

    她身為王妃,怎能在這種場合與舞姬相提并論,這不光是要丟自己的臉,更是丟整個慶國的臉。

    喬魚兒這么說,明晃晃地在羞辱她。

    見宋晚寧不回答,喬魚兒又向謝臨淵撒嬌道:“王爺,您覺得我的提議好不好嘛~”

    第50章

    夏侯璟出現(xiàn)!替她解圍!

    謝臨淵沉著臉,心思全在手中的同心結(jié)上,沒有注意她說了什么。

    隨口答復(fù)道:“嗯,對�!�

    “側(cè)妃不懂事,王爺也要跟著胡鬧嗎?”宋晚寧凝眉瞥向他。

    他這才有了反應(yīng),從思緒中脫離出來。

    可還不等他回應(yīng),皇帝先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問道:“齊王與王妃說什么呢?也說與朕聽聽。”

    喬魚兒施施然起身,行了禮后直接搶答:“回陛下,妾身方才看了南疆使團的舞后嘆為觀止,忽然想起王妃姐姐于才藝上也頗為精通,正慫恿她也獻(xiàn)奏一曲呢�!�

    蠢貨!

    宋晚寧心里暗罵一聲,起身回道:“回陛下,側(cè)妃不懂宮中禮儀,胡言亂語,是兒臣管教不善,還請陛下恕罪�!�

    喬魚兒低著頭,緊緊咬著嘴唇,強忍不甘。

    “今日是南疆使團覲見我大慶,是來做客的,豈有主人家與客人爭個高低的道理�!彼瓮韺巸墒纸化B在胸前,不卑不亢道,“況且兒臣只會些琴藝,南疆善舞,本就不是同類,怎好相比?”

    聽她一席話,皇帝的臉色稍稍好轉(zhuǎn),正要點頭稱是,南疆使團中為首者突然笑了起來:“莫不是大慶王妃技藝不精,漏了怯吧�!�

    其身旁眾人也附和道:“堂堂大慶王妃,難道還不如我南疆舞姬?哈哈哈!”

    一時間大殿內(nèi)群情激奮,吵吵嚷嚷如同鬧市。

    謝臨淵將手中酒杯重重砸在桌上,“咚”的一聲巨響讓所有人都閉嘴朝他看去。

    “使臣若是想領(lǐng)略我大慶六藝,本王稍后可以為諸位安排�!彼淅鋻咭暳艘蝗�,目光最終定格在為首者臉上,“只是本王的王妃身份尊貴,終究不像你們南疆舞姬般醉心于藝道,不好在人前賣弄。”

    南疆使臣本被他盯得有些發(fā)怵,但聽他這么一說,臉色由白轉(zhuǎn)黑,冷笑一聲道:“齊王是承認(rèn)你們大慶技不如人了?”

    皇帝在龍椅上坐著,雖一言不發(fā),臉色未變,眼神卻逐漸狠厲起來。

    南疆這邊是鐵了心要讓宋晚寧騎虎難下。

    不,是讓整個齊王府騎虎難下。

    喬魚兒這個蠢貨,還在為能讓宋晚寧難堪而沾沾自喜,實則難堪的不止是宋晚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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