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說著,淑妃起身往內(nèi)室走,出來的時候懷里抱著個紅木匣子。
她將匣子放在桌上,讓宋晚寧打開。
里面其實沒有多少東西,幾件不怎么值錢的首飾,一件未縫完的小衣服,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宋晚寧的目光被最下面的一抹紅色吸引,征得淑妃同意后,小心翼翼伸手去拿。
第63章
他究竟想做什么?
拿到手心里,宋晚寧越看越覺得眼熟。
那是個紅繩編織的平安結(jié),沒有旁的裝飾,簡簡單單,織法緊實細(xì)密。
和謝臨淵夾在和離書里的那枚同心結(jié)竟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這個想法一出來,她整個人有些茫然。
“她生前的時候,就愛擺弄這些小玩意�!笔珏抗庖猜湓谒瓮韺幍氖中�,笑了笑,“她給宮里許多人都送過,可她們都不喜歡,漸漸地她自己也不愛做了,所以如今只剩下這一個�!�
她想了想又改口道:“還有個同心結(jié),當(dāng)年你與臨淵大婚時我給了他�!�
宋晚寧愣愣地看著那枚平安結(jié),紅得有些刺眼。
想說句什么,卻覺得口中一片苦澀。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淑妃打斷了她紛亂的思緒:“你若喜歡便拿去吧,你是她的兒媳,想來她也是愿意送你的�!�
宋晚寧輕輕將平安結(jié)放回匣子里,沒有接受。
苦澀感從心頭蔓延至全身,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不喜歡嗎?也是,都是老物件了�!笔珏鷩@了口氣。
宋晚寧僵硬地?fù)u了搖頭道:“不是的,只是兒臣覺得自己不該拿�!�
她與謝臨淵和離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哪里還有身份去接他母親的遺物。
可那枚同心結(jié)......
他為什么要給她?
若說是補償,它又不值什么錢。
若說是什么旁的意思,她實在沒法勸自己相信。
“我雖困在后宮這四方天里,卻不是對外界一概不知。”淑妃將平安結(jié)拿起,放回她手里,“你們的事,我多少聽了一耳朵。臨淵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這孩子心思就重,連我有時候也猜不透他。”
宋晚寧眼中迷茫更盛。
“我曾叫他韜光養(yǎng)晦,他也一直做得很好�?扇缃癫恢獮楹危蒙虾退降紫露紭鋽愁H多,我真是有些害怕。”
是了,宋晚寧也覺得最近謝臨淵變了很多。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直到那句“宋晚寧,你別不要我”突然重現(xiàn)在她腦海,她好似恍然大悟。
一切好像是從她戳破喬魚兒和太子的密謀開始的——他說他信她,他讓她給他點時間。
可是為什么說完之后,偷偷給她留下和離書?
他究竟想做什么?
好不容易清明的思緒又開始混亂,她下意識捏緊了手里的東西,觸感柔軟溫和,讓她有點想哭。
淑妃輕輕握住宋晚寧的手,語氣帶了擔(dān)憂:“雖說皇家無情,不爭不搶只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可......”
她實在說不下去,垂眸自嘲道:“我總是夢到臨淵的娘,我怕等我哪一天死了,會沒臉見她�!�
陛下已經(jīng)年老,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
憑太子及其背后勢力對謝臨淵的忌憚,他一旦登基,第一個解決的必然是謝臨淵。
宋晚寧心下一沉,覺得好像自己看到了真相的冰山一角。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提醒,謝臨淵生了奪嫡之意?
難道是他怕自己一朝失敗,故意將她推開?
可是上次的綁架又作何解釋?
若不是謝臨淵做的,那又會是誰?
她想不明白,可偏又犯了那股子倔強,必須要追根究底。
“母妃見諒,兒臣有事要先走一步,改日再來拜會!”
宋晚寧匆匆行了一禮,便奪門而出。
什么禮節(jié)宮規(guī)統(tǒng)統(tǒng)甩到腦后,她一個人在長街上拼了命地跑著,連臉上面紗都忘了戴。
路過的宮人們均一臉疑惑地打量著她,無人知曉一向端莊守禮的齊王妃今日怎的這般模樣。
她氣喘吁吁來到宮門前,將梨蕊嚇了一跳:“小姐怎么了?可是發(fā)生了什么?”
宋晚寧徑直上了馬車,只是吩咐道:“去王府,快些�!�
頭上發(fā)髻跑得有些松散了,戴著的步搖也甩掉了兩根,額前有幾縷發(fā)絲被汗水糊在皮膚上。
臉頰上的傷還結(jié)著痂,黑紅色一長條,格外猙獰。
謝臨淵在書房翻看兵書時,抬頭便見這樣一張臉。
“宋晚寧,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他皺起眉頭。
她并未回答,站著調(diào)息了幾口氣,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攤開手掌。
謝臨淵眼里的錯愕一閃而過,很快恢復(fù)了正常。
“你去見了淑妃娘娘�!彼鬼铝硕ㄕ摗�
宋晚寧道:“你沒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她聲音平靜,卻有種蠱惑人心的魔力,誘導(dǎo)著他開口。
可他狠下心,只看向書上的字,冷冷回道:“你想讓本王說什么?”
本來清晰的語句在他眼中忽然變得雜亂,白紙上的一個個方塊字飄忽不定起來,組合不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他煩躁地合上書頁,卻也不敢抬頭看她。
他明白,是他的心亂了。
宋晚寧一字一句說道:“平安結(jié),是你娘親希望你平安,可你現(xiàn)在真的讓她安心了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
謝臨淵干脆閉上眼,選擇逃避。
她走到他身邊,拉起他的手,把那枚小小的平安結(jié)交給他。
“你說讓我信你,讓我給你一些時間,那我再問你一次,上次的綁架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那你告訴我,是誰?”
謝臨淵一想起當(dāng)時的場景,就心如刀絞。
他繼續(xù)沉默著。
宋晚寧了然一笑:“是太子,對嗎?”
他眼中驚詫不已,可嘴上還是不肯回答:“宋晚寧,有些事你知道越多,對你越不利�!�
她從他的反應(yīng)中已然得出了答案。
“可是謝臨淵,我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保護,我只想要一個答案�!�
只想要一個答案嗎?什么樣的答案?
現(xiàn)下輪到謝臨淵不解了。
他怔怔地望著宋晚寧那張如今不那么完美的臉。
她眼眶有些泛紅,語氣卻并不軟弱:“你對我說那番話,又留下和離書,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64章
陸景之的表白
她手心的溫度還殘留在皮膚上,不知怎的竟像是越來越燙。
謝臨淵無意識將手收緊、再收緊,柔軟的繩結(jié)好似生了刺,扎得他心都隱隱作痛。
她的問題其實很好回答:因為愛。
可他現(xiàn)在,還配說這個字嗎?
彼時不知道什么是愛的時候,可以叫囂著死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而現(xiàn)在卻連靠近她都不敢,看她的每一眼都是虧欠。
他既知曉了太子的陰謀,若還不爭,便是任人刀俎的蠢物。
可下定了決心去爭上一爭,卻是九死一生。
他本想著,若這局能贏,他便從頭到尾原原本本說與她聽。她原諒也好,不原諒也罷,他總能護她一生平安。
若這局贏不了,他革爵下獄都無所謂,有那封和離書在,她總不會再受他拖累。
這些話明明已經(jīng)到了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
謝臨淵頓了良久,終于開口:“宋晚寧......”
剛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喬魚兒卻突然端著茶水出現(xiàn)在門口。
“王爺,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她明知故問。
宋晚寧忍無可忍,轉(zhuǎn)頭怒斥道:“滾!”
喬魚兒將托盤放在書桌上,打量著兩人的神情,心下有了思量,彎腰道:“都是我的錯,不知道王爺與王妃在議事,貿(mào)然打擾了,還望王妃恕罪�!�
雖這么說著,腳卻不肯挪一步,鐵了心要橫插在二人之間。
“你先出去。”謝臨淵語氣淡淡的,像是疲倦至極。
宋晚寧也好不到哪去,心緒激動又加跑了一路,歇下來才覺得渾身難受,尤其是小腹,痛得她腰都直不起來。
“怎么了?”謝臨淵注意到她的異樣,猛地站起身想扶她。
她往后退了兩步,臉色已經(jīng)有些發(fā)白,卻強忍著拒絕他的關(guān)切。
“既然你不肯回答,那便當(dāng)我沒問過,以后也不會再問了�!�
宋晚寧咬著牙,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
睫毛上掛著細(xì)碎的水珠,不知是額頭上留下來的冷汗,還是眼里蘊的淚。
謝臨淵失神地看著她踉蹌出門的背影,手垂在身側(cè),終究還是沒有抬起來說一句挽留。
“王爺臉色不好,可是近來累著了?”
喬魚兒走了過來,幾乎沒費力便將他重新按到椅子上,輕柔地替他捏起肩。
謝臨淵按住她的手,淡淡道:“不日本王要赴北齊平亂,你在府中好生休養(yǎng),盡量不要去惹王妃,她最近...脾氣不好。”
喬魚兒乖巧應(yīng)了,心里卻有些嘀咕。
太子剛著人遞話給她,讓她吹枕邊風(fēng)勸謝臨淵出征,但她還未開口他便自己決定了,讓她有些茫然。
一開始是借著太子才接近的謝臨淵,可被他這么多年來真心以待,說不心動是假的。她貪戀這份偷來的情意,不希望他出事。
但是太子那邊捏著她的把柄,若不從,她連命都保不住。
她實在是不知該不該提醒謝臨淵,糾結(jié)了片刻后低低說了句:“王爺萬事小心�!�
“嗯。”
......
宋晚寧強撐著回到侯府時,陸景之已在院中焦急等候。
一見她進門,趕忙迎了上去,招呼下人將她扶進內(nèi)室躺下。
陸景之替她把了脈后臉上愁容密布,趙嬤嬤見情況不對,讓其他侍女都出去,屋內(nèi)僅余他們?nèi)恕?br />
“真不知道你是想要這個孩子還是不想要它�!彼Z氣里夾了幾分責(zé)怪之意。
宋晚寧苦笑著,也覺得自己荒唐。
方才頭腦發(fā)熱,憋著一股氣找謝臨淵要個答案,可究竟想要個什么答案,她也不清楚。
是想讓他承認(rèn)愛或不愛嗎?想來好像也沒什么意義。
她不該再和他有牽扯,更不該總是被他牽動情緒。
以后再也不會了。
宋晚寧閉上眼,兩行淚悄無聲息劃過臉頰,有一股流進了唇齒間,舌尖傳來澀澀的苦意。
趙嬤嬤心有不忍,蹙眉問道:“陸大人,我家小姐身子可還要緊?”
陸景之手探向宋晚寧額頭,僅一瞬就變了臉色:“動了胎氣,還受了風(fēng)寒,已經(jīng)燒起來了,怕是不好�!�
她躺在床上,耳旁的聲音漸漸飄遠(yuǎn),直到聽不清任何話語,終于失去意識。
“還請陸大人救救我們家小姐......”趙嬤嬤半蹲著,緊握宋晚寧的手,老淚縱橫。
陸景之收回手,緊握在身側(cè),臉上表情復(fù)雜:“我自當(dāng)盡力。”
他自小與宋晚寧一同長大,一開始只是將她當(dāng)妹妹,她被送進宮時,他也才十二歲,還不懂情愛之事,只覺得總是魂牽夢縈。
后來拼命考進太醫(yī)院,偶爾在請安時見她兩眼,便覺心安。
他漸漸意識到自己動心了。
可她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還受太后疼愛,他不過是小小太醫(yī),簡直如云泥之別。
他自小在醫(yī)道上頗有天賦,備受青睞,也算是天之驕子,但面對她卻生了自卑的心思。
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滿心歡喜嫁給謝臨淵,又被其磋磨三年失了神采,他連心疼都不能表現(xiàn)出來,因為沒有資格。
此刻,陸景之看著宋晚寧奄奄一息的樣子,開始恨自己的軟弱和無能。
如果重來一次,如果他能再執(zhí)著一些,她會不會就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
宋晚寧悠悠轉(zhuǎn)醒是在三日后。
她一睜眼,見到的不是梨蕊和趙嬤嬤,而是陸景之仰靠在床邊的椅子上,閉著眼面容憔悴。
小腹的墜痛消失了,渾身除了無力外沒有別的不適。
“咳咳......”她嘗試干咳了兩聲,嗓子異常嘶啞。
陸景之渾身一顫,驚醒過來。
他眼神游移了片刻,聚焦在宋晚寧臉上,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你終于醒了�!�
宋晚寧輕輕點了點頭,問道:“怎么是你在這?下人們呢?”
“她們累了好幾日,我讓她們?nèi)バ菹⒘��!标懢爸p描淡寫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