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藥效上來了，喬魚兒倒在地上，渾身癱軟如泥，面色潮紅，小口小口喘著氣。
什么王爺、臨淵、哥哥之類的稱呼叫了個遍，眼神逐漸渙散。
謝臨淵實(shí)在聽不下去，將她從地上扯起，朝后頸來了一下。
喬魚兒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
宋晚寧快要睡著時，謝臨淵悄悄爬上了床，長臂一展將她摟進(jìn)懷中。
他渾身都透著皂角的清香，想來是剛沐浴過。
她也懶得和他鬧了，便任他抱著，閉上眼揶揄起來：“王爺辦事還挺快�！�
肩膀上被他隔著寢衣不輕不重咬了一口。
謝臨淵道：“我快不快，夫人最清楚�！�
宋晚寧頓時紅了臉，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假裝睡覺。
“好了，睡吧，不鬧你了�！彼裥～F般蹭了蹭她的頭發(fā)，安靜下來。
次日一早，宋晚寧起來時謝臨淵早就上朝去了。
正洗漱完準(zhǔn)備用早膳，喬魚兒卻領(lǐng)著人來院外，說是要請安。
“王爺沒告訴你，無事不必來請安嗎？”宋晚寧站在門里，悠悠開口。
喬魚兒臉上飛起一團(tuán)可疑的紅暈，扭捏道：“話雖如此，昨夜妾身頭一回侍寢，按規(guī)矩該來向王妃請安的，只是昨夜王爺要得緊，今早起遲了，還望王妃恕罪。”
什么？侍寢？
宋晚寧聽了她的話像是見了鬼。
昨夜若是喬魚兒侍寢，那躺在她旁邊的是誰？
第73章
又原封不動還給他自己
看著喬魚兒臉上的得意神色，宋晚寧越發(fā)覺得不對勁。
她不動聲色地將人放進(jìn)門，自己則端坐在正廳的主座上，冷眼瞧著這喬魚兒到底要耍什么花樣。
這算是頭一次喝喬魚兒的妾室茶，之前每次她來總沒什么好事。
這回卻格外順暢，沒出幺蛾子。
可茶也敬完了，喬魚兒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仍站在原處定定望著宋晚寧。
“還有事？”
宋晚寧雙手交疊放在腿上，靜靜等她表演。
“妾身確實(shí)有些體己話想與王妃說，還望王妃行個方便�！�
喬魚兒看了周圍一圈，暗示道。
宋晚寧抬了抬下巴，示意屋內(nèi)下人都出去，而后淡淡道：“我并不覺得和你有什么好談的。”
屋內(nèi)只剩她們兩人，喬魚兒轉(zhuǎn)眼便沒了那副恭敬之相。
“我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等到了這一天！”她大笑起來，“從前他說什么也不肯碰我，如今肯了，你以為是為什么？”
“哦？是嗎，那恭喜你了�！彼瓮韺巺s對此沒什么興趣，“這事還得怪王爺，讓你白擔(dān)了這么些年外室的名號，有損清譽(yù)。”
她越無所謂，喬魚兒就越癲狂。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逼得喬魚兒快要發(fā)瘋。
“聽聞王爺曾命太醫(yī)院開過避子湯的方子，可昨夜并未讓我喝任何湯藥呢。”
喬魚兒確實(shí)知道如何戳宋晚寧的心窩子，一擊即中。
本以為可以毫不在意，可一經(jīng)提起，那熟悉的苦澀藥味似乎又縈繞在舌根，那日在寺廟中見到他們二人拜送子觀音的畫面又浮現(xiàn)在眼前。
這是宋晚寧的心結(jié)。
她臉上云淡風(fēng)輕，可藏在袖子里的手卻微微攥緊。
見她不說話，喬魚兒更得意了：“你以為用什么下作手段懷上孩子便能母憑子貴嗎？王爺心里根本沒有你，從始至終只有我一人罷了�！�
下作手段？確實(shí)下作。
宋晚寧低頭輕笑了一聲：“那我便祝你早日得償所愿�！�
人越缺什么，便越想炫耀什么。
她懶得和喬魚兒掰扯這些。
“你肚子里不過是個野種，你得意什么？王爺既已寵幸我，我早晚會生下王爺?shù)挠H生孩子，到時候你和你的野種都會被掃地出門！”
喬魚兒叉著腰，模樣近乎癲狂。
“野種？”宋晚寧復(fù)述了一遍后被逗笑了，“我肚子里的是不是野種你應(yīng)該比我清楚吧？要不然你們怎么會費(fèi)盡心機(jī)又是找人綁架，又是散播謠言污蔑我？”
“我知道又怎樣？關(guān)鍵在于王爺信不信你。你留這個孩子又有什么用？王爺每每看到它都會想起你被流寇玷污的樣子，不過是你永遠(yuǎn)的恥辱！”
喬魚兒話音未落，臉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挨了一巴掌，連面紗都被打落在地。
白皙的皮膚上紅印立刻顯現(xiàn)，她甚至都忘了捂臉，難以置信看著宋晚寧：“你敢打我？”
宋晚寧嫌棄地甩了甩手，坐回椅子上慢條斯理道：“以下犯上，難道不該打？”
喬魚兒怒火攻心，高高揚(yáng)起手正要打回去。
雕花木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謝臨淵提著個食盒出現(xiàn)在門外。
“王爺？”喬魚兒一驚，手在空中僵了一瞬，又迅速捂住自己的臉，跑到他面前哭哭啼啼道：“王爺您要給妾身做主呀，王妃她看不慣妾身受寵，不但打了妾身，還揚(yáng)言要將妾身掃地出門！”
謝臨淵卻一反常態(tài)沒有立刻哄她，只是走了進(jìn)來，將食盒擱在宋晚寧手邊的小桌上。
方才扭頭對喬魚兒說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
“王爺！”
喬魚兒急了，可看他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只能一跺腳轉(zhuǎn)身離開。
“手疼嗎？”謝臨淵彎下腰輕哄道。
宋晚寧抬手，抵在他肩膀上，卡住二人間的距離：“無妨，不牢王爺掛念。”
他倒也識趣，沒再靠近，直起身子把食盒打開，將里面的東西一樣樣取出來。
一邊做這些一邊說道：“我想著我下朝這個時辰你該用早膳，就順路買了些點(diǎn)心帶回來給你，你嘗嘗喜不喜歡。”
語氣輕快，像極了恩愛的新婚夫婿。
宋晚寧接過他遞來的筷子，目光落在那幾道點(diǎn)心上，久久不語。
桂花栗粉糕，玫瑰酥餅，糖蒸酥酪。
是她平常愛吃的東西，他應(yīng)該是問了下人她的喜好。
可是，若只憑這點(diǎn)小恩小惠便想讓她回心轉(zhuǎn)意嗎？那她豈非太廉價了？
“臉色怎么這么差？可是胃口不好？”見她不動筷子，謝臨淵皺眉問道。
宋晚寧松了手，任筷子掉在地上，仰著頭看向他，眼底含了些挑釁的意味：“是，胃口不好，所以還請王爺不要白費(fèi)力氣了�！�
“想來是我思慮不夠周全，下次給你換點(diǎn)別的菜式......”
他話未說完，被宋晚寧冷冷打斷：“我說，請王爺不要白費(fèi)力氣，你所做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沒有意義�！�
謝臨淵臉上閃過一絲茫然，他似乎在哪里聽過這句話。
不自覺垂頭想了很久，才終于想起來，這句話原是他說出口的。
在一個不記得是什么日子的夜里，他從喬魚兒處回府，見到宋晚寧守著一桌早已冷掉的菜肴，在等他回來。
當(dāng)時她好像沒說什么，可眼神里的失望讓他莫名煩躁，猛地一扯桌布，上面的碗碟叮叮當(dāng)當(dāng)碎了一地，她哭著說那些是她花了一下午親手做的。
然后他說：“王妃伺候好本王就行了，其他事情無需白費(fèi)力氣。除了床上，你所做的一切在本王眼里都沒有意義�！�
如今，這句話又原封不動還給他自己了。
在恍然大悟的瞬間，痛楚也鋪天蓋地蔓延，從心口直至全身各處無一不在顫抖，最終又歸于麻木。
謝臨淵張口想說話，卻仿佛被什么哽住喉頭，言語未盡便斷了。
見他這副樣子，宋晚寧笑了笑，嘴角弧度輕蔑：“才這樣便受不了了嗎？覺得自己的心意被無視、被踐踏很不甘心嗎？”
“可是王爺，這三年來你帶給我的屈辱和痛苦，還遠(yuǎn)不及這十分之一呢�！�
第74章
原來一開始便動了心
謝臨淵眼神放空了一瞬，像是有什么東西碎裂開來，無聲無息。
唇瓣在顫抖，卻發(fā)不出聲音。
宋晚寧認(rèn)出來了那是對不起的口型。
他好像只會說這三個字了。
她站起身，走到謝臨淵身后，可他還僵在原處，于是兩人背對背站著。
“我多希望當(dāng)年沒有救過你。”
謝臨淵木然轉(zhuǎn)身，啞著嗓子問道：“什么？”
“若沒有這份救命之恩，你便可以不用因?yàn)槔⒕渭m纏于我，我們早該兩清了�！彼瓮韺幥謇渖ひ衾飱A雜著幾分嘲弄的意味，“我也并不期待你的報恩�！�
他看著眼前這道瘦削的背影，卻不知怎的忽然失去擁抱的勇氣。
印象里，她雖清瘦，卻也不至于像這樣，幾乎只剩一把骨頭。
她是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
疑惑間，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畫面——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他掀起蓋頭，迎上了她明媚的笑意。
嫁衣如火，明艷張揚(yáng)，很襯她。
只一眼，便將他多年來的清醒克制拋到了九霄云外。
原來一開始便動了心，無關(guān)身份，無關(guān)恩情，是他太蠢，一直沒有意識到。
這三年，他都干了什么？！
謝臨淵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是雙目通紅。
“如果我說，這不是報恩，也不是愧疚呢？”他一步步走到宋晚寧面前，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說道，“宋晚寧，我愛你�！�
“愛？說這話你自己信嗎？”她嗤笑一聲。
她帶著滿腔愛意來，被踐踏得體無完膚，始作俑者卻說自己知道什么是愛了。
多么可笑。
“我早該對你說這句話的�！彼鬼�，情緒低落。
是，若是放在兩個月前，她該欣喜若狂。
可現(xiàn)在卻覺得內(nèi)心毫無波瀾。
宋晚寧撥開他的胳膊，平靜道：“謝臨淵，除非你將我這三年來吃過的苦都吃一遭，否則有什么資格說愛？”
那一千多個日夜，她已經(jīng)記不清受過多少委屈，流過多少眼淚。
他更不知道。
肉體上的傷痕還有痊愈的一天，可心里的傷卻會永遠(yuǎn)隱隱作痛。
她本該是一朵盛放的花，在他手中肉眼可見地枯萎。
他有些不知所措。
“對了，我忽然有件事想要告訴你�！彼瓮韺庺尤灰恍Γ吧洗稳レ`光寺看見你了，你和喬魚兒去拜了送子觀音。”
謝臨淵心一驚，想解釋，卻被她伸出食指壓住了嘴唇。
“你說可不可笑，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彼琅f笑著，眉眼彎彎，“她方才向我炫耀被你寵幸了，可我倒是比她先一步懷上孩子呢�！�
“我沒有...”他剛想反駁，聽到后面的話瞳孔驟然收縮，顫聲問道，“你不是說......”
之前她確實(shí)不想告訴他懷孕的事，現(xiàn)在又忽然想通了。
與其讓他在流言蜚語里掙扎，不如將實(shí)情和盤托出，倒省得有心人做手腳。
她承認(rèn)，她需要謝臨淵幫她把宋家守好，但是她并不想一輩子困在他身邊。
因此，她要將他的愛和愧疚激發(fā)至頂峰，再抽身離去，便可毫無負(fù)擔(dān)。
至于她的情啊愛啊的，早晚會被時間沖淡。
無傷大雅。
“兩個月前，我母親去世的夜里，你說喬魚兒怕雷聲，趕著去陪她�！彼瓮韺幫嶂^，不緊不慢地說著，“就是那一晚，你沒有讓我喝避子湯。”
謝臨淵臉上各種神色交織在一起，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緒，只是癡癡地看著她，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所以，是兩個月了？”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秋狩那夜，你懷疑我和陸景之有私，其實(shí)是剛診斷出來身孕�！�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他咬緊了牙，雙拳緊握。
他恨自己當(dāng)時被憤怒沖昏了頭，對她說了那樣的重話，明明想去和好，卻將她越推越遠(yuǎn)。
若是早一些知道自己的心意，是不是事情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相較之下，宋晚寧淡然很多，回道：“告訴你有什么用呢？你也不會要我的孩子�！�
明明是極平淡的語氣，落在謝臨淵的耳朵里卻像刀子一般，一下下剜著他的血肉。
“我沒有不要你的孩子�！彼猿靶Φ�，“我甚至想過，即使你懷的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會視如己出。”
那一次宋晚寧被綁架，看見她衣衫不整的模樣，他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生氣，而是心疼。
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曾提起那件事，甚至沒有問過她有沒有，生怕她再受刺激。
被太醫(yī)告知她有一個月身孕時，他想過強(qiáng)行將孩子打掉，怕這孩子成為她一生的夢魘。
可她好像不愿意，他想了想便也罷了。
畢竟整件事情都不是她的錯，即使真被玷污了，也不該怪她這個受害者。
只要她能安心，怎么都好。
宋晚寧愣了神，問道：“那...那些避子湯......”
“我若是個閑散宗親，自然不怕這些，可我偏偏是陛下手中的刀�！敝x臨淵眸色深沉，若有所思，“有了孩子，便有了軟肋。”
“陪喬魚兒去拜觀音是皇后的意思，我不過逢場作戲，沒想到會讓你多心，是我的錯�！彼鹗钟馔ィ拔疫@樣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人，若有神佛早該將我收走了，我才不信那些�！�
得到答案之后，宋晚寧瞬間如釋重負(fù)。
慶幸自己賭贏了，謝臨淵似乎比她預(yù)想的還要在乎她。
“現(xiàn)在還要打掉這個孩子嗎？”她故意問道。
謝臨淵彎下腰，輕輕隔著衣服撫摸她平坦的小腹，笑著對那里開口：“怎么會呢？爹爹會為你和你娘親鋪出一條路的�！�
“所以，你有幾成把握？”
他停下動作，直起身子思索了一番，認(rèn)真回道：“五成�！�
五成把握可以奪嫡成功，對于一個沒有母家勢力的庶出皇子來說已經(jīng)是很高的概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