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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前一任西夏王是夏侯璟的哥哥,兩年前突發(fā)惡疾驟然離世。

    大妃聽聞噩耗時懷孕已有七個月,悲痛過度竟導(dǎo)致了早產(chǎn),生產(chǎn)時血崩,孩子生了下來,自己卻無力回天。

    在離世前,下令將孩子過繼給夏侯璟,哀求宋晚寧好好照顧她。

    宋晚寧來西夏之后,受他們照拂頗多,對于這樣的要求自然不會拒絕。

    從一個出生時不足六斤的小娃娃,養(yǎng)到如今這樣粉嘟嘟的小團子,她傾注了極大的心血,雖無血緣,卻與真母女無異。

    她有時候會有些恍惚,若是自己的孩子還在,應(yīng)該比緲緲大不了幾個月。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會不會也像緲緲一般可愛。

    緲緲學(xué)說話后說的第一個詞,便是對她脫口而出一句“阿娘”。

    連夏侯璟這個名義上正兒八經(jīng)的阿爹都有些吃味。

    為防有心人的閑言碎語,他們對外宣稱兩人早有婚約,但要守三年孝期,不宜大婚。

    夏侯璟在等,等有一日宋晚寧能心甘情愿嫁給他。

    但他終究是失了算。

    “不管你信不信,我與他,從未逾矩�!�

    宋晚寧說出這句話后,突然覺得有些熟悉。

    仔細想了想,似乎是以前她質(zhì)問他與喬魚兒關(guān)系的時候,他說過類似的話。

    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看到謝臨淵臉上那片刻的思索,以及之后一閃而過的尷尬,她便知道,他也想到了。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

    “那你...愛他嗎?”謝臨淵還是忍不住問道。

    宋晚寧把頭埋進膝蓋間,沒有回答。

    心是最難看透的東西,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已經(jīng)不是那個十幾歲的少女,一眼心動便非誰不可,愛不愛的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件要事。

    尤其是曾經(jīng)那可笑的愛,讓她白白受了無數(shù)傷害。

    如今越發(fā)覺得,和夏侯璟在西夏的這些年里,這樣平淡的日子格外難能可貴。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愛夏侯璟,但不止一次想過,就這樣繼續(xù)過下去也未嘗不可。

    和他,和緲緲一起。

    這么想著,宋晚寧的嘴角不自覺上揚。

    她自己渾然不覺,但謝臨淵察覺到了,臉上的緊張逐漸被苦澀替代。

    他像被人從頭到腳潑了一桶冷水,徹底失了興致,套上外袍,縱身從窗戶跳了出去。

    她以為他就這么走了。

    可沒過一會兒,他又從窗戶回來了。

    還不知從哪弄來了一盆水。

    他將銅盆放在床頭的小桌上,像是在自己家一般,在她的柜子里翻翻找找,尋到一條干凈的布巾。

    將那布巾沾了水,拉著她,從臉開始,一點一點替她仔細擦洗。

    這樣伺候人的事情,他是第一次做,并不熟練。

    下手根本沒有輕重,擦得她皮膚肉眼可見地泛紅。

    “我自己來�!彼瓮韺帨喩聿蛔栽�,試圖去搶那塊布巾。

    謝臨淵沒有讓她得逞,堅持自己完成這項任務(wù)。

    手上的力道輕了不少。

    “對不起,我以后會小心一些。”他把臟了的布巾泡到水里,搓了搓,又重新擰干。

    他這樣一個人,肯放下身段伺候她,卻不肯放過她。

    宋晚寧一動不動坐在那兒,任由他擺弄,像個聽話的木偶。

    謝臨淵替她清理完后,又給自己簡單清理了一下。

    然后吹滅了殿內(nèi)的大半蠟燭,躺到床上。

    “睡吧。”他說。

    可這樣的夜晚,兩個人注定都是無眠。

    宋晚寧閉著眼睛,呼吸平穩(wěn),假裝自己已經(jīng)熟睡。

    身旁的人翻了個身,面朝她這邊,呼吸間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癢癢的。

    她聽見了他的低語。

    “為什么你喊他一口一個阿璟,卻從來沒這么喊過我?”

    “喊我一聲阿淵,好不好?”

    “我不是生氣,也不是想威脅你,我只是...嫉妒他�!�

    “你明明以前那么愛我的,為什么回不去了呢�!�

    “不愛我也沒關(guān)系,能不能再繼續(xù)騙我,像你走之前那樣�!�

    “騙我一輩子也好�!�

    第103章

    你總該給我點甜頭吧

    他說個不停,像夢囈,又像催眠。

    宋晚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再睜眼時,天光大亮。

    身旁的謝臨淵還沒醒。

    殿外傳來兩下敲門的聲音,侍女問道:“姑娘可起身了?小公主來了,要見您�!�

    話音未落,一聲軟軟的“阿娘”跟著響起。

    宋晚寧心下一驚,趕緊躡手躡腳爬下床,生怕驚動謝臨淵。

    他要是醒了,說不定又要發(fā)瘋,給外人看到她房間里有個男人,這事兒就不好解釋了。

    更別說還有個孩子在。

    她披了件外袍,把門推開一條縫,探出頭來。

    小家伙穿戴整齊,仰著頭伸手要抱抱。

    “緲緲乖,阿娘還未洗漱,你先去父王那里用早膳好不好?”

    宋晚寧蹲下來,摸了摸緲緲的腦袋,輕聲勸道。

    “好吧�!毙」媚镉行┦贿^立刻又恢復(fù)了甜甜的笑容,“阿娘快些,緲緲等阿娘�!�

    “好~緲緲去吧�!�

    宋晚寧把她的小手交到奶娘的手中,揮了揮手。

    見孩子離開,她這才放下心,吩咐侍女去打洗漱的水來,將門輕輕關(guān)上。

    “你若喜歡孩子,我們再生一個�!�

    謝臨淵突然出聲,嚇了她一跳。

    宋晚寧回身望去,他不知何時起來了,穿了件中衣,正半倚著屏風(fēng)盯著她。

    “王爺說笑了,之前小產(chǎn),陸太醫(yī)說過我的身子不會再有孕�!彼栈啬抗猓叩綂y臺前坐下,拿起梳子梳起了頭發(fā),“否則,我早該著人熬避子湯了�!�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用力攥了攥手,小聲說道:“別喝了,以后都別喝了�!�

    “嗯,確實不用再喝了。”

    他們說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謝臨淵感覺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他走到宋晚寧身后,不由分說奪過她手里的木梳,一下又一下梳著她如瀑的長發(fā)。

    銅鏡斜斜的角度,剛好能照見他的臉。

    宋晚寧在他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只覺得那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此刻似乎有些沙啞和顫抖:“待回京之后,我給你找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藥,一定可以養(yǎng)好你身子的�!�

    她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嘴角弧度輕蔑。

    不止笑容輕蔑,眼神里都像裹著刀子,語氣更是絲毫不善:“就算養(yǎng)好了又怎樣呢?你別忘了,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謝臨淵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自然不會忘。

    他身邊明槍暗箭不斷,連累了她,也連累了他們的孩子。

    可現(xiàn)在,大局已定,一切都不一樣了。

    “你放心,以后我會保護好你的,還有...我們的孩子�!彼鼻械亟忉屍饋�,“如今我被封了太子,沒有人能再傷害你了�!�

    宋晚寧淡淡地“哦”了一聲,隨口敷衍道:“那恭喜你了�!�

    被他這么一說,她才想起剛見他時,那些侍衛(wèi)似乎是叫他太子殿下的。

    只是她當(dāng)時太過驚慌,沒有注意。

    看來這些年他在慶國呼風(fēng)喚雨,過得還不錯。

    但這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你有沒有想過,我本來不需要什么保護,我在這里過得很好。”宋晚寧按住了謝臨淵梳頭的手,通過銅鏡與他對視,“是你非要將我?guī)Щ鼐┏悄莻爾虞我詐的地方,還美其名曰不會讓我再受傷害,傷害難道不是你帶給我的嗎?”

    她說得很輕,怕外面的侍女聽見。

    可字字句句像驚雷般在謝臨淵腦子里炸開。

    他身體明顯抖動了一下,渾身僵硬,仿佛有什么東西狠狠敲打著他的心臟,連呼吸在這一刻都停止了。

    任平日里再巧舌如簧,如今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他知道自己對不住她,可他實在沒辦法讓自己放手。

    尤其是經(jīng)過了失而復(fù)得的大喜大悲之后,他這輩子再也離不開她了。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僵持。

    在來人進來前的一瞬間,謝臨淵和昨夜一樣,閃身躲進了屏風(fēng)后。

    他身手太快,宋晚寧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

    “姑娘,洗漱的東西放在這里了,要奴婢伺候您嗎?”

    兩個侍女將銅盆、水杯之類的用具擺在桌子上,欠身詢問道。

    宋晚寧搖了搖頭:“不必了,你們出去吧。”

    待侍女們走了,謝臨淵才站出來,兩人依舊沉默著。

    宋晚寧也不管他,隨手扎起頭發(fā)來。

    西夏女子的打扮與慶國不同,不流行那些復(fù)雜的盤發(fā),也不戴各種精致的釵環(huán)。和男子一樣,或是直接披發(fā),或是編個辮子,總之一切從簡。

    她在西夏這幾年。在頭發(fā)上倒是省事,不用侍女幫忙,自己也能處理了。

    對著銅鏡將鬢邊幾縷頭發(fā)編成小股的麻花辮,再將左右兩邊的小辮子用紅繩拴住,固定在腦后。

    做好一切后,轉(zhuǎn)頭看向謝臨淵:“你該回去了�!�

    “不急�!彼吡诉^去,拿起她剛放下的梳子遞到她手里,“幫我�!�

    他暗示得很明顯,可宋晚寧不愿。

    “對了,我忘記告訴你,我這次來西夏的目的�!彼罩氖郑蛔屗咽嶙觼G下,“有言官彈劾你父親與西夏女子通婚,喬魚兒便是證據(jù)。我來此就是為了調(diào)查當(dāng)年之事,為你父親平反�!�

    “我千里迢迢來幫你,你總該給我點甜頭吧?”

    昨夜的威脅,和此刻的邀功,他就是要她無法拒絕。

    宋晚寧原本還算紅潤的雙唇瞬間失了血色,顫抖了幾下后,搖搖晃晃站起了身,讓謝臨淵坐在凳子上。

    木梳在他長發(fā)上游走。

    縱使她心不在焉,還是發(fā)現(xiàn)了其中那些扎眼的白發(fā)。

    以前也不是沒給他梳過頭,好像從未見他生過白發(fā),這些白發(fā)是哪兒來的?

    謝臨淵透過銅鏡反射看見了她目光的遲疑,心中了然。

    不過他并不著急告訴她白發(fā)的由來,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宋晚寧終究沒問出口,只是默默替他將頭發(fā)挽起,用金冠束得一絲不茍。

    已經(jīng)很久沒做過這樣的事情了,但重新拿起倒也不算生疏。

    她有些自嘲地暗自想著,或許上輩子欠了謝臨淵什么,這輩子是還債來的。

    梳好頭發(fā)后,謝臨淵也不再繼續(xù)糾纏,自己穿好衣服又熟練地從窗戶走了。

    臨走前還留下一句話:“用完早膳記得來找我。”

    第104章

    他窺探著他們的幸福

    照往常的慣例,夏侯璟與眾臣屬們議事后,回自己寢殿與小公主一同用早膳。

    宋晚寧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往他寢宮去。

    兩人經(jīng)昨夜的事情,乍一相見略顯尷尬。

    但緲緲什么也不知道,仍像往常一樣甜甜地喊著“阿娘”。

    小家伙這副天真無邪的模樣,讓宋晚寧瞬間紅了眼眶。

    “阿娘,不哭�!�

    小手撲騰著伸向她的臉,試圖幫她擦掉眼淚。

    “阿娘沒哭,是風(fēng)沙迷了眼睛。”宋晚寧溫柔一笑,像往常一樣輕輕吻了吻緲緲的額頭。

    還好她還小,并不知道這富麗堂皇的宮殿里,不可能有風(fēng)沙。

    夏侯璟臉色不太好,整個人也懨懨的。

    看著親密無間的母女二人,幾度欲言又止,最后鬼使神差地問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昨晚睡得好嗎?”

    這話一脫口他便后悔了。

    放在平時,不過是一句隨口的問候。

    而此刻,倒像是諷刺。

    宋晚寧正抱著緲緲,用小銀湯匙給她喂羊奶粥。

    聽到他這話,手上動作微滯了一瞬,后又恢復(fù)如常。

    “還行,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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