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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謝臨淵動作一滯,臉色黑得像鍋底:“聽誰胡說八道的?”

    說罷,像是覺得面子上掛不住,要在別的地方找回。她也無暇去思考話里的含義,只能抓著他肩膀同他一起沉淪。

    她那時太愛他了,連“現(xiàn)在不能有孩子”這樣輕飄飄的理由都不疑有他,欣然接受一碗又一碗事后的避子湯藥。

    甚至覺得他們之間還有過甜蜜的瞬間。

    現(xiàn)在想來,拋開那些糾葛,宋晚寧捫心自問還是很喜歡他這副身子。

    平時穿衣的時候看著不算健壯,脫了衣服里面全是實打?qū)嵉募∪�,有棱有角的,每一塊都緊緊咬在骨頭上,隨著動作整齊地移動和屈伸。

    標準得如同鐵水澆筑而成的模子,就連上面遍布的累累傷痕都不會破壞其美感,甚至更添幾分蓬勃的生命力。

    手上常年抓握兵器而形成的繭,有時會磨得她生疼,卻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刺激。

    ......

    直到明顯感覺外面天色暗了下來,才有喘息之機。

    宋晚寧閉著眼窩在謝臨淵懷中,脊背緊貼著他的胸膛,渾身酸軟。

    枕頭不知道被丟哪去了,他的胳膊便代替了它的作用。而另一邊的胳膊順勢搭在她腰際,大手也自然地垂在小腹上。

    “寧兒�!睆氐尊愖阒蟮哪腥寺曇衾锿钢黠@的慵懶,說話時胸腔有微微震動,“這次不喝避子湯了,好不好?”

    人總是貪得無厭的,擁有了一些后便開始想要更多。

    他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大權(quán)在握,再也不必提心吊膽,他便想著若是他們能有個孩子該多好。

    并不是有多喜歡孩子,他要的只是他和她。

    兩個人的骨血相融,創(chuàng)造出一個全新的生命,從此之后他們在這世間就有了再也無法抹去的聯(lián)系。

    是他們相愛的證明。

    謝臨淵這么想著,嘴角情不自禁上揚。

    可還沒幻想多久,一盆冷水徹頭徹尾地澆了下來。

    宋晚寧輕笑一聲,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后不會再有孕了�!�

    那年寒冬,她差點死在冰冷的池水里,小產(chǎn)后沒時間休養(yǎng),又長途跋涉去了西夏,自此落下了病根。這些年連月事都不準,有時候幾個月不來,有的時候又淅淅瀝瀝止不住。

    也找郎中瞧過,吃藥調(diào)理過,可總是不見好,想著左右這輩子也不會再心甘情愿為誰生孩子,她便也放棄了,不再去管。

    而回京之后她別的病比這更嚴重,雖有陸景之照看,但暫時還顧不上這頭。

    這樣的身子,就是喝坐胎藥也懷不上,哪里還用得著喝什么避子湯。

    她話說得輕松,卻讓兩人之間溫存的氣氛蕩然無存。

    身后的身軀明顯僵硬了不少。

    隔了好一會兒,謝臨淵才蹭了蹭她的頭發(fā),從喉嚨里擠出三個字:“萬一呢?”

    “沒有萬一�!彼瓮韺帞蒯斀罔F地打斷,“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若殿下需要開枝散葉,還請另選他人吧�!�

    方才情動之時,她嘴里曾胡亂蹦出“夫君”、“哥哥”之類亂七八糟的稱謂,此刻冷靜下來,又開始冷冰冰地叫殿下了。

    這巨大的落差讓謝臨淵猝不及防,連氣也生不起來,心像被掏空了一塊。

    他不由分說單手箍住懷中之人的纖腰,阻止她想要起身的動作,啞著嗓子威脅道:“別動,不然明天的假我也一并告了�!�

    宋晚寧感受到了身后的變化,不敢輕舉妄動,乖乖縮回去,嘴里小聲嘟囔著:“身上難受,想沐浴。”

    六月底本就熱,屋子里還不透風,兩人渾身上下都汗涔涔的,床上也一片狼藉,確實不舒服。

    但謝臨淵發(fā)了性子,非要繼續(xù)說完他的回答:“我不要什么開枝散葉,我只要你�!�

    他嗓音啞得厲害,不知怎的她竟還聽出了幾分委屈。

    “若宮里太醫(yī)治不好,我便在全天下張貼告示,重金尋找能治的郎中,買最好的藥材,替你調(diào)理好身子。若實在沒有辦法,那便是天意注定我命中無子,我也不強求,只要你好好的,怎樣都好�!�

    一番話說完,聽得宋晚寧微微動容,卻仍舊不肯相信。

    她這輩子雖只有這么一個男人,卻也深知床上說的話不可信的道理。

    就是尋常百姓家里也求個多子多福,他身為太子,來日若是繼承大統(tǒng),難道還真的能一輩子守著她這個沒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嗎?

    沒有孩子,待百年之后,這萬里江山難道要拱手讓人?

    他那樣野心勃勃,怎么會肯?

    第166章

    他等不及了

    “嗯,知道了�!彼瓮韺庮^昏昏沉沉的,隨口敷衍了一句。

    太累了,眼皮像有千斤重,根本睜不開。

    朦朧間,身體被人翻了過來,然后臉頰上落下一吻。

    “不鬧你了,起來洗一洗,吃點東西再睡吧�!敝x臨淵在她耳畔哄道。

    身下的人哼哼了兩聲,沒有動彈。

    他垂眸瞧了一會兒,唇角笑意染上幾分無奈,悄悄把胳膊從她腦袋下抽出來,自己先下了床。

    隨手撿起地上的衣服披上身,余光掃到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除了被撕壞的衣服,還有她頭上戴的金簪步搖之類的,隨便一樣都是價值連城。

    怕硌到她,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全部拔下來扔了出去,有些已經(jīng)肉眼可見地摔壞了。

    謝臨淵啞然失笑。

    明明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了,平日里對這種事也不太熱衷,偏偏一碰到宋晚寧就控制不住自己,急不可耐成這個樣子,真是沒出息。

    但,也僅限于她了。

    至于那些身外之物,要多少有多少,摔壞再多也沒什么可心疼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紗幔后睡得正熟的人兒,空蕩蕩的心逐漸被暖意填滿。

    待她醒了,抽空陪她一起去挑些新的衣服首飾吧。

    謝臨淵這樣想著,滿面春風地推開房門吩咐下人們送熱水進來。

    然而,由于體力消耗太大,再加上出汗受了涼,當天夜里宋晚寧就燒得渾身滾燙,昏迷不醒。

    陸景之連夜趕來的時候,屋子已被收拾干凈,一切如常。但把了脈后,發(fā)生過什么還是顯而易見。

    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強忍著才沒瞪向謝臨淵,斟酌了很久才道:“宋姑娘本就體虛,且大病未愈。若太子殿下當真心疼宋姑娘,還請顧惜她的身子,不該在這個時候......”

    話沒說完,但始作俑者當然聽得懂。

    謝臨淵坐在床邊,只盯著床上因發(fā)熱而雙頰透紅的宋晚寧,不痛不癢地回道:“本宮知道了�!�

    他從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不過是看在宋晚寧的面子上對陸景之稍微客氣點,但不代表他會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下去。

    陸景之越是表現(xiàn)出對宋晚寧的在意,他便越想在其面前宣示自己的占有欲。

    于是,當著陸景之和一屋子侍女的面,謝臨淵彎下腰,在宋晚寧滾燙的額頭印上一吻。

    其他人倒是見怪不怪,唯有陸景之捏緊了拳頭。

    他連句告辭都沒有,提著藥箱就要往外走,在跨出房門的前一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轉(zhuǎn)身回來。

    “恕微臣多嘴,宋姑娘好歹也是名門閨秀,您這般為了一己私欲將她困在府中,是要她一輩子做只見不得光的籠中雀嗎?”

    “陸景之,你失言了�!�

    極其平淡的語氣,卻壓迫感十足,屋子里的下人們直接跪了一地。

    謝臨淵慢條斯理地轉(zhuǎn)身,微微揚起下巴看向在場唯一站著的人,眼神如刀子般凌厲:“能用的太醫(yī)不止你一個,是因為她信任你本宮才放你在身邊,但你似乎沒有認清自己的身份,一再說不該說的話�!�

    陸景之到底是個文弱醫(yī)師,受不住他這種在戰(zhàn)場磨礪出來的殺伐之氣,雙腿有些發(fā)軟,強撐著才沒跪下,低頭道:“微臣知罪�!�

    “既知罪,便罰你三個月俸祿�!敝x臨淵收回目光,下了逐客令,“都出去�!�

    不過轉(zhuǎn)瞬功夫,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宋晚寧睡得并不安穩(wěn),也不知是夢到了什么,眉頭一直緊鎖。明明已經(jīng)喂了藥下去,身上溫度還是很高,連嘴唇都燒得起皮。

    謝臨淵嘆了口氣,撈起床邊銅盆中的布巾,擰到半干,輕輕擦拭著她的額頭和臉頰。

    為什么?為什么總是這樣。

    在他身邊,她好像有掉不完的眼淚,生不完的病。

    現(xiàn)在就連一個小小太醫(yī)都能對他蹬鼻子上臉了,偏偏他還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他確實將她養(yǎng)得很差。

    而且,陸景之有一點說得對,她不該做個無名無份的籠中雀。

    他要堂堂正正再次將她娶回來,做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原本想著待夏侯瑛春闈高中后,借機向皇帝提起和離,他也有充裕的時間去籌備他和宋晚寧的大婚,務必事事妥帖。

    可現(xiàn)在看來,這計劃時間太長,他等不及了。

    他想要快些,再快些。

    得想些別的辦法。

    “是我讓你受委屈了�!敝x臨淵低頭喃喃道,像是說給宋晚寧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她仍緊閉著雙眼,聽不見,也不會給他什么回應。

    ......

    謝臨淵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一夜,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才靠在椅背上稍稍休息了會兒。

    幾聲嘶啞的呼喚傳進耳朵里:“水...水......”

    他睡眠本身就淺,又記掛著宋晚寧,神經(jīng)一直緊繃著,剛一聽到動靜立刻睜開眼。

    果然是她醒了,伸著手要水喝。

    謝臨淵趕緊起身去倒了一杯白水,又將她扶起來,仔細地喂進去。

    宋晚寧像是渴急了,一口氣便見了底,還說要喝。

    又喂下去一杯,精神才好些,可還是虛弱,伏在他肩頭小口喘息著。

    謝臨淵伸手探了探宋晚寧的額頭,發(fā)現(xiàn)燒退了,這才稍稍放心,開口問道:“餓不餓?想不想吃點東西?”

    她搖搖頭,眼神迷茫:“你怎么在這?丫鬟們呢?”

    甕聲甕氣的,帶著鼻音,還有點半夢半醒間的軟糯,尾音拖得很長。

    “我害你病了,自然得來親自照料�!彼p描淡寫地回道。

    想到昏迷前發(fā)生的事,宋晚寧漿糊般的腦子覺察出了一絲尷尬。

    她咳嗽了兩聲,聲如蚊蠅:“也不全怪你......”

    也怪她自己,一時糊涂,被男色迷惑了。

    在她的計劃里,不該這么早推進兩人之間關(guān)系的。男人都有劣根性,一旦得到了便不會珍惜,她剛開始循序漸進,就一時疏忽直接到底了。

    實在是重大失誤。

    但她也不是個喜歡后悔的人,這些天接受的信息太多,心中壓著一塊巨石,一直喘不過氣,急需一個情緒的發(fā)泄口,這場意料之外的情事歪打正著充當了這樣的角色。

    此刻身體雖病著,心里卻沒那么憋悶了,也算是因禍得福。

    呃,可能也不算什么禍......

    謝臨淵不知道她的這些小九九,仍舊自責:“不,是我的錯,我忘了你身子還不好,沒控制住,下次一定不會了......”

    宋晚寧還未完全清醒,順口便說道:“沒有下次了�!�

    第167章

    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聽到這話,謝臨淵瞳孔微微一縮,故作輕松地問道:“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

    這個時候說是和不是都不太合適。

    宋晚寧選擇閉上眼躺回去。

    他鍥而不舍地追問著:“是我弄疼你了?還是......”

    話沒說完便被無情打斷:“別說了,我想靜一靜�!�

    謝臨淵沒說話了,隔了一會兒傳來一陣輕微的衣料摩擦聲,他翻身上了床。

    “你干什么?”宋晚寧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把撈進懷里。

    雖是面對面,但她被往下拉了一點,枕在謝臨淵的胳膊上,睜開眼只能看見他的脖頸和衣襟里露出的一小段鎖骨,看不到表情。

    頭頂被蹭了蹭,然后聽到他說:“睡覺。”

    剛醒來的宋晚寧其實并沒有多少睡意,被他這么一鬧更覺得渾身不自在,伸手推了推面前的肩膀:“什么時辰了?不用去上朝?”

    他抱得更緊了些:“天都亮了,再過會兒就該散朝了。我照顧了你一夜,你怎么這么狠心,用完就丟。”

    雖然說的確實是事實,但從他嘴里出來總覺得像是另一件事。

    簡直無賴!

    宋晚寧氣沖沖地閉上眼,不去搭理。

    沒人說話,耳畔平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就顯得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如同催眠的節(jié)奏,竟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她再次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敏感的腰側(cè)被輕輕摩挲了兩下,一下將她驚醒。

    她正皺著眉頭想要表達不滿,謝臨淵先一步開口:“宋晚寧,我們成婚吧�!�

    這句話異常清晰,字與字之間的連接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在這個昏暗且曖昧的氛圍里,顯得格格不入。

    并不像是夢囈,甚至連語氣似乎都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一切恰到好處。

    宋晚寧努力撐著他的胸膛,才讓兩人之間空出一些距離。

    她仰著頭看過去,視線剛好和謝臨淵對上。

    或許是因為還生著病,頭腦并不清晰,她很難去理解那究竟是什么樣的眼神,只覺得太過深情,不太像他。

    “什么?”她不明所以。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兩人之間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

    為什么突然說要成婚。

    難道只是因為昨天的荒唐嗎?

    謝臨淵的聲音近在咫尺,落在耳朵里卻又溫柔得不真實:“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一件事,就是被你在人群里選中,然鼓起勇氣嫁給我。我這樣復雜的家世,這么渾蛋的一個人,怎么都是委屈了你�!�

    語調(diào)突然一轉(zhuǎn),低落了幾分:“我做錯了事,還恬不知恥地不肯放手,你怪我、恨我都是應該的。但...如果你對我還有那么一點點情意,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宋晚寧面對他的眼睛,驟然萌生了退意。

    她低下了頭。

    “你背負的仇恨,我并不算干凈的后院,以及...你對我的厭惡與排斥,我本想先一件件解決掉之后再問你愿不愿意再次嫁給我的�!蹦腥丝嘈α艘宦�,“可是現(xiàn)在我有點等不及了�!�

    “看來太子殿下對我這具身體還算滿意,如此迫不及待要納我為妾了�!彼瓮韺幭氩坏絼e的理由,干脆自暴自棄。

    不知怎的,就連周圍的空氣都憋悶起來,她掙扎著想要離開這個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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