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宋晚寧便讓緲緲去她房里睡個午覺,而夏侯璟則是由侍女帶著去院里的其他廂房休息。
好不容易將小家伙哄睡著,扶風(fēng)又?jǐn)Q著眉在外面站著,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宋晚寧輕手輕腳走出門,將扶風(fēng)拉到廊上沒人的地方。
“回姑娘,宮里來了人,說要傳皇后娘娘口諭,還請姑娘過去接旨。”
第182章
皇后召她入宮
皇帝正病著,皇后卻派人來她這里傳什么懿旨。
她平時和皇后也沒什么交集,且三年前在宮里也沒少受皇后的磋磨,這個時候能有什么好事等著她?
宋晚寧想不到。
她冷笑一聲問道:“人現(xiàn)下在哪里?”
扶風(fēng)回:“領(lǐng)進(jìn)正廳候著了,姑娘是要過去還是推了?”
“皇后的人,哪是這么好打發(fā)的,不去不行啊�!彼瓮韺帗u搖頭。
話雖如此說著,但她也沒直接去。
而是先拐去臥房給自己臉頰和嘴巴涂了一層玉簪粉,看著格外蒼白,一絲血色也無,像是大病了一場。
對著銅鏡細(xì)細(xì)瞧了,沒看出什么破綻。
這才攙著扶風(fēng)的手,又喚了兩排婢子撐傘跟著,慢悠悠往正廳去。
到了的時候,傳旨的大太監(jiān)正坐著喝茶,眉目間隱隱有些不耐煩的神色。
打量了一番,確實是皇后宮里的人,似乎姓秦。
宋晚寧咳嗽了兩聲:“牢公公久等了,我這身子近來實在不大好,還請見諒�!�
聲音故意裝得虛弱無力,連走路的樣子都是顫巍巍的。
那太監(jiān)立刻換了副笑臉迎上來:“許久未見,宋姑娘怎的病成這樣?咱家可是聽說這幾日您忙得很�!�
這么說,是故意點她前幾日還在陪夏侯璟父女出游的事。
“哎,有什么辦法呢�!彼瓮韺幷f半句話喘一下,像是稍有不慎就要暈過去的模樣,“那西夏王與我相熟,點名要我作陪,我還能拒絕不成?事關(guān)兩國長久,不過強(qiáng)撐著病體不給大慶落人話柄罷了�!�
扶風(fēng)使了個眼色,小女使們趕緊奉了茶來。
宋晚寧一氣喝完,捧著心口看向秦公公:“看我這記性,倒忘了問公公,今日來府上有何要事嗎?”
“確有要事�!碧O(jiān)正了神色,揚聲開口,“傳皇后娘娘口諭,命寧遠(yuǎn)侯府宋氏女即刻進(jìn)宮隨侍�!�
說罷,瞇起眼睛朝她做了個請的動作,嘴角微微上揚卻看不出笑意:“宋姑娘,請吧�!�
宋晚寧站著沒動:“敢問公公,召我進(jìn)宮所為何事?”
“皇后娘娘的意思,豈是咱家能隨意揣測的�!碧O(jiān)皮笑肉不笑,催促道,“姑娘還是快些動身吧,別讓娘娘等著�!�
若她猜得沒錯,企圖趁陛下病重放手一搏的人此刻已經(jīng)開始有所行動。
謝臨淵在宮中不知怎樣了。
皇后召她過去,大概率是想以她為質(zhì),逼謝臨淵就范。但一旦謝臨淵失了勢,他們二人都活不下來。
所以她今日決不能離開這侯府。
打定了主意,宋晚寧又咳嗽了幾聲,整個人幾乎都癱倒在扶風(fēng)懷里,有氣無力道:“還請公公代為向皇后娘娘轉(zhuǎn)達(dá),不是臣女有意抗旨,一則今日身子實在不適,出不了門。二則也怕將病氣過給宮中各位貴人,還請娘娘諒解,待臣女病好了定然當(dāng)面向皇后娘娘謝罪。”
扶風(fēng)也順著她的話道:“是啊公公,我們家姑娘這病一直是陸大人照看的,偏今日陸大人被臨時叫走了,也沒個音信,才拖成這樣,是萬萬不可挪動的。”
太監(jiān)的臉色漸漸變差,哼了一聲:“陸大人此時正在宮中,姑娘去了皇后娘娘自會召他來為姑娘診治�!�
皇帝都病到要所有太醫(yī)會診,怎會分出人手來診治她這個無足輕重的人。
不過是騙她走的托詞。
可惜她不是傻子,也沒什么病。
“多謝公公好意,只是今日我實在是疲乏了,改日......”宋晚寧頓了頓又改口,“哦不,明日,明日我若好些了一定去。”
說罷,又點了點扶風(fēng)的手:“去送送秦公公。”
扶風(fēng)乖順地松開手,走到太監(jiān)面前彎腰道:“公公,請吧�!�
那秦公公氣到了,連面子上的和善也裝不下去:“宋氏,你當(dāng)真要抗旨不尊?”
“公公走好�!彼瓮韺幙吭谝巫由�,微微笑道。
“哼!你可別后悔�!鼻毓凰σ滦�,轉(zhuǎn)身出了門。
直到看不見那幾個穿著宮裝的身影,宋晚寧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今日一旦東窗事發(fā),不過是兩個結(jié)果——一謝臨淵拿下叛黨,成功繼位,那她自然不用擔(dān)心違抗這皇后懿旨會有什么后果;二叛黨擁護(hù)廢太子上位,謝臨淵成了階下囚,那她抗不抗旨都難逃一死。
因此沒什么好懼怕的,唯一只盼著他在宮中能少些掣肘,待一切平定之后再來找她。
不一會兒,扶風(fēng)收了傘回來:“姑娘,人已經(jīng)送走了,我們可要回去?”
宋晚寧想到院子里還有尊沒送走的大佛,又開始煩悶:“算了,就在這待一會兒吧�!�
她與夏侯璟從小在慶國宮里長大,雖有老師教導(dǎo),但也只是學(xué)些詩詞論語,并不曾習(xí)得治國方略。
他這人于藝道上頗有天賦,合該做個富貴閑人。然而這造化弄人,成了一國之主,回西夏的兩年多雖有臣子輔佐,處理政事還是十分吃力。
而他本人也不喜歡做這些,有她在時還能規(guī)勸兩句,商量著來,如今她走了,越發(fā)隨心所欲起來。
對他而言誰坐上慶國的龍椅都是一樣,所以他憑借喜惡去投靠了廢太子一黨,但他沒想過那廢太子之所以被廢是因為什么。
貪婪、猜忌、獨斷,連自己國家的臣民都可以視如草芥,還會在乎外邦的死活?
若夏侯璟再一意孤行,怕是西夏要毀在他手里。
“姑娘可是在躲那西夏王?”扶風(fēng)見她沉默不語,主動問道。
“也許吧�!彼瓮韺幙嘈χ�,“我只是有些后悔,如果不是我,他大概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若當(dāng)年她沒有假死逃往西夏,也不會發(fā)生這么多事。
夏侯璟雖不善做個君主,卻也不會如此不顧后果,肆意妄為。
終究是她錯了。
扶風(fēng)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隱隱猜到些許,勸道:“人都是會變的。”
“是啊�!�
宋晚寧看著外面,眼神逐漸失焦。
一個家丁狂奔著入了她的視線,頂著這么大的雨連傘都沒打,渾身沒有一處是干的。
看見她,老遠(yuǎn)地便喊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第183章
義無反顧朝她奔來
“發(fā)生什么事了?”扶風(fēng)走到門口皺眉問道。
那家丁跌跌撞撞地跑到廊下,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小姐,來了一群官兵,說是京兆府的,要拿小姐歸案�!�
宋晚寧捏著眉心,覺得頭疼:“人放進(jìn)來了沒?”
“沒有,小姐上午才吩咐過要鎖緊門戶,遇上這樣的大事奴才們哪敢拿主意�!奔叶☆澛暤溃艾F(xiàn)下人都在正門口堵著,怕是要破門呢�!�
好,好一個軟硬兼施。
如果沒記錯的話,京兆府尹和皇后的母家沾親帶故。
那太監(jiān)才走了不到一刻鐘,大理寺立刻便到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要硬闖侯爵府的門,這世道還真是亂了。
“走,去瞧瞧。”宋晚寧站起來,抓住扶風(fēng)的手就往外走。
暴雨仍在肆虐,丫鬟們前后撐著傘都擋不住,沒走幾步她的腰部以下都已濕透。
風(fēng)一吹,布料便貼在腿上,一片涼意。
趕到大門口時,厚重的銅門被敲得震天響,隱隱還有叫嚷聲。
“小姐,這可如何是好?”家丁們皆不知所措。
宋晚寧拍了拍扶風(fēng)的手背,她立刻心領(lǐng)神會高聲問道:“是誰在門外喧鬧?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見有女子聲音,外面的人猜到是當(dāng)家的出來了,停了動作也大聲喊起來:“在下乃京兆府法曹參軍事張元成,奉府尹大人之命請寧遠(yuǎn)侯府宋小姐跟我們走一趟,了解些情況。”
這會子說話語氣倒是和氣,跟剛才瘋狂敲門判若兩人。
“敢問大人,我犯了什么罪?”宋晚寧出聲問道。
“有罪無罪,一審便知�!�
她略略思索了片刻,噗嗤一笑:“這么說來,尚未定下罪名,也沒有狀書咯?”
張元成本以為這世家大族的小姐被家里嬌養(yǎng)著,沒見過世面,膽子也小,可輕松拿捏。
沒想到?jīng)]說幾句話便碰了一鼻子灰,實在惱羞成怒,幾乎要破口大罵:“你什么意思?不配合公務(wù),罪加一等!”
事發(fā)突然,確實沒來得及下狀書,他接到的命令只是將人帶走,并不知道緣由。
因而色厲內(nèi)荏,只會大呼小叫。
“我們宋家世代簪纓,我父親更是為大慶立下赫赫戰(zhàn)功�!彼瓮韺幰蛔忠痪湔f道,“如今府上雖只剩我一人,但也輪不到你這等貨色來欺上瞞下,辱沒于我!”
“你......”張元成氣得咬牙切齒,“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撞門!”
他一聲令下,大門傳來“嘭”的一聲巨響,然后是第二聲、第三聲。
連地面都似在微微震動。
宋晚寧心剛揪緊,不知為何門外的撞擊忽然停了,寂靜了片刻爆發(fā)出一片尖叫。
她還沒搞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又傳來兵戈相接的聲音,慘叫聲此起彼伏。
持續(xù)了約莫半刻鐘,動靜漸漸平息了,只余些許雜亂的腳步聲摻雜在雨聲里。
扶風(fēng)耳朵尖,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聲音:“姑娘,外面的人和之前的不是一批,應(yīng)該穿了鎧甲�!�
京中日常穿鎧甲的士兵,只有謝臨淵手下的禁軍了。
果然,外面的人輕輕敲了敲門,也不等里面應(yīng)答,直接自報家門:“宋姑娘放心,屬下是奉太子殿下之命來保護(hù)姑娘的,剛才那些人已被悉數(shù)拿下�!�
說著,從下面門縫里遞進(jìn)來一塊令牌。
扶風(fēng)拾起來給宋晚寧一看,果然是黑甲衛(wèi),這才放心命人打開大門。
門外除了前面說話的,還有十幾個身著黑甲的兵士,排列得格外整齊,如雕像般一動不動站在雨里。
而那些自稱京兆府的卻不見蹤影。
莫說血跡了,連一絲血腥味也無。
“多謝將軍相救�!彼瓮韺幾尫鲲L(fēng)把令牌還了回去,有些疑惑,“方才那些人呢?”
黑甲衛(wèi)首領(lǐng)接過令牌:“可不敢當(dāng)姑娘的這一聲將軍,在下姓季名洵,不過是替太子殿下管些庶務(wù)罷了。那些人對姑娘有威脅,在下便下令就地正法了,為防嚇到姑娘,全部清理干凈才敢來敲門�!�
他們...全都死了?
“京兆府的人也可隨意斬殺嗎?”宋晚寧有些吃驚。
季洵道:“我們只聽從太子殿下命令,負(fù)責(zé)姑娘的安危,別的一概不管。”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什么京兆府,在下并不知情,不過是作亂的匪寇罷了�!�
嚴(yán)嚴(yán)實實的頭盔擋著,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卻分明從聲音里聽出了一絲狡黠。
有黑甲衛(wèi)在,宋晚寧這才放心回去。
雨一直下到晚膳時分才停歇,已近圓滿的月亮從云層中露出,灑落微弱光芒。
好不容易送走了夏侯璟父女,宋晚寧坐在院中秋千上出神。
還是沒有消息。
派出去打探的人個個無功而返,只看見宮門緊閉,不知道里面如何。
身旁婢女們掃著院子里的積水和被風(fēng)雨打落的樹葉,“沙沙”聲不絕于耳,令她有些心煩意亂。
“姑娘不用擔(dān)心,太子殿下不會有事的�!狈鲲L(fēng)勸道。
宋晚寧嘴硬:“你怎知我在擔(dān)心他?”
扶風(fēng)笑而不語。
“小姐,有黑甲衛(wèi)求見�!痹洪T外,侍女大聲通傳道。
“快請進(jìn)來!”宋晚寧站起身,看向門口。
來人一身黑甲,看不見臉,聽聲音不像是季洵:“太子殿下遣我先來向姑娘報個平安,適逢宮變,陛下駕崩,還有一些事需要處理,晚些時候太子殿下再來看望姑娘�!�
宮變...陛下駕崩...每一樁都是驚心動魄的大事。
這一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外走。
一路走到侯府大門向外探去,一切如常,有家丁在掃地,幾個黑甲衛(wèi)四處巡邏,附近的人戶也都趁雨停紛紛出來遛彎。
宋晚寧死死抓著扶風(fēng)的手腕,一瞬不瞬地盯著西邊的路。
那是通往皇宮的方向。
夜里光線昏暗,聽覺便異常敏銳。
一陣遙遠(yuǎn)的馬蹄聲入了她的耳,然后她瞧見了路的盡頭,有一個人身穿銀甲,手執(zhí)長槍,騎在馬上正迅速靠近。
離得近了,那人將槍扔給身后隨從,自己翻身下馬大步跑著。
宋晚寧微微一愣,臉上浮現(xiàn)恍惚之色。
她好像看見了那個曾細(xì)細(xì)描摹過的少年,走出畫卷,踏過時間,穿越人潮,義無反顧地朝她奔來。
第184章
各位臣民做個見證
謝臨淵跑至宋晚寧身前,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低下頭,卻看見一雙濕漉漉的眼眸。
“怎么哭了?”他抬手想要替她擦掉眼淚,卻越擦越多,“是我不好,我來遲了,嚇到你了吧...別哭......”
雨后的夜風(fēng)透著絲絲涼意。
她原以為謝臨淵身上那些甲片冰冷刺骨,可將臉貼上去時卻漸漸有了溫度。
“我沒事,你呢?”宋晚寧哽咽著搖頭,雙臂也圈住了他的腰身。
在他也說出一句“沒事”之后,躁動了一整天的心終于平息,緊繃的身體也一瞬間卸了力,又往他懷里縮了幾分。
沒事就好。
侯府門口,家丁、仆婦、丫鬟、禁衛(wèi),還有看熱鬧的路人都紛紛瞧著他們二人相依的場景,臉上神色各異,皆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三年前也是在這門口,謝臨淵為了一個外室,跟這宋家大小姐爭個面紅耳赤的模樣好似還歷歷在目,如今這情形,竟是又和好了?
眾人正眼神交流著,忽聽見當(dāng)事人揚聲道:“我,謝臨淵,今日便請各位臣民做個見證�!�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當(dāng)然,也順帶著集中到了他懷里的宋晚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