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你父王過幾日就要回西夏了,你病還未好,須得留在你阿娘這里精心調(diào)養(yǎng)著�!彼坏媚椭宰臃诺土寺曇羧ズ暹@個小家伙,“待你長大了,若是思念你父王,可隨時回西夏去看他,這樣可好?”
“嗯,好。”緲緲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
宋晚寧揚(yáng)起臉笑道:“我還想著如何能將她留在身邊呢,沒想到你先替我開口了�!�
“你高興嗎?”謝臨淵眉眼含笑。
“高興�!�
“那我便也高興�!�
他輕輕揉了揉她眼下的烏青,嘆了口氣:“看你這樣子,昨夜怕是沒睡,先不著急回去,在我這休息會兒吧。”
“不急,先把她安頓好我才放心�!彼瓮韺巻柕�,“你說讓她去太后那邊?是尊了淑母妃做太后嗎?如今住在哪個宮里?”
知道她放心不下孩子,謝臨淵也沒再勉強(qiáng),細(xì)致答道:“是,慈寧宮中還有些皇祖母的遺物未整理,不便挪入,于是便給淑母妃搬到了壽康宮中。先帝的妃嬪,品階低的按規(guī)矩都去守皇陵了,品階高的送去行宮將養(yǎng),往后這宮里人少,咱們更自在些�!�
宋晚寧聽完有些唏噓。
后宮嬪妃,哪個不是世家大族精心培養(yǎng)出來的閨秀,本該有精彩的人生,一進(jìn)這宮門命運(yùn)便由不得自己。有些甚至與她年紀(jì)相仿,隨著先帝的駕崩,再也沒有了未來。
這么想來,她這一生還算幸運(yùn)。
“緲緲,阿娘先帶你去皇祖母那里住幾日,過幾天阿娘進(jìn)宮來陪你,可好?”她收起思緒,低頭跟小家伙商量起來。
“好。”
于是,由謝臨淵陪著,母女二人帶著孩子一同前往壽康宮,見過了淑嘉皇太后。又派人去夏侯瑛處召來了熟悉的乳母和侍女,親自盯著宮人們?yōu)樾」靼才艑嫷�,確保處處妥帖。
幸而緲緲不認(rèn)生,而淑嘉皇太后也格外喜歡這個小家伙,倆人剛一見面就十分親熱。
宋晚寧瞧著放心了許多,叮囑了幾句緲緲要聽話,實(shí)在困倦得不行,跟謝臨淵回了乾清宮。
他在西暖閣批奏折,她便去東暖閣小憩一會兒。
以為不過睡上一兩個時辰,可誰知再一睜眼,天都要黑了。
“你怎么不叫我?這都幾時了?”她嗔怒道。
謝臨淵坐在床沿上,一臉無奈:“本來是想叫你起來用午膳的,可是喊了兩遍你都沒醒,這可不怪我�!�
宋晚寧打著哈欠坐起來,覺得神清氣爽,心情也不錯,便不與他爭辯,想要下床活動活動。
然而腳還未沾地,又被按了回去。
脖頸處被他曖昧地親吻著,耳畔傳來刻意壓低的嗓音:“我替你將那孩子留了下來,咱們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了?”
她聞言瞪大了雙眼,殿中光線漸暗,男人眼底欲色卻越發(fā)清晰。
第221章
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祖孫三代
“別鬧,我該回去了,如今還未行過封后大典,留宿宮中不合規(guī)矩。”宋晚寧被他蹭得有些發(fā)癢,胡亂推搡著。
始作俑者非但沒停手,反而又放肆了些。
伏著身子含糊不清地解釋道:“反正那些人要參也是參我糊涂,不礙事�!�
說話間,外衫已然被剝了去,大半雪白的臂膀露在外面,誘得他雙眼直放光,更是不肯罷休。
整個人變得如一頭餓狼般,作勢要將她每一寸肌膚啃噬殆盡。
她原本撐死也就懷了三四分拒絕的意思,不過是有些猝不及防,半推半就罷了。此刻被謝臨淵帶得也將理智拋到九霄云外,閉上眼什么也不顧,享受這片刻沉淪。
二人皆意亂情迷之際,殿門口突然傳來太監(jiān)尖銳的聲音:“啟稟陛下,永安公主求見�!�
聽到緲緲來了,宋晚寧猛地睜開雙眼,眼中情欲散去,恢復(fù)清明。
這回真的用力推開了身上的人:“起來!”
前一刻還在溫柔鄉(xiāng),后一刻溫存的氛圍蕩然無存。
謝臨淵一言不發(fā)坐到旁邊努力平復(fù)自己,可身體仍緊繃得厲害,看向她的眼神免不了帶了些哀怨。
宋晚寧這個時候沒工夫管他的小心思,只顧著急忙慌地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將大開的衣襟歸位,重新套上外衫。
又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著裝,將松散的釵環(huán)插回去,覺得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了,這才回頭看向床上還未動彈的某人。
一臉的欲求不滿。
“快些收拾,可別在孩子面前丟了人�!彼贸龊搴⒆拥谋臼�,走過去順了順毛,小聲道,“下次補(bǔ)上�!�
說完,一溜煙跑出了內(nèi)間,留下謝臨淵獨(dú)自一人在身后凌亂。
出去一瞧,緲緲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大門外,身后跟著乳母以及淑嘉皇太后新給她指派的宮女太監(jiān)一行人。
宋晚寧招了招手:“緲緲,過來�!�
剛一蹲下,小家伙就邁著小短腿撲進(jìn)了她的懷中,甜甜叫著阿娘。
公主貼身的大宮女玉竹走進(jìn)來先行了禮,再開口道:“回娘娘,太后請您與陛下帶著永安公主一同前往壽康宮用晚膳�!�
她抱著孩子站起身,看向外面的一大堆人:“來傳旨便罷了,怎的還讓公主跑一趟?”
還未等玉竹回話,緲緲先撒起嬌來:“想見阿娘�!�
這孩子,大約是初來宮中不適應(yīng),格外依賴她。
宋晚寧哪里還能生出責(zé)怪的念頭,只覺得分外心疼,將懷中小人兒摟得更緊些。
“看著你這般,我倒突然沒那么想要孩子了。”謝臨淵從內(nèi)間走出來,語氣酸溜溜的,頗為吃味。
她覺得有點(diǎn)好笑:“堂堂一國之君,還吃起孩子的醋了�?熳甙�,別讓母后等著�!�
一行人浩浩蕩蕩到達(dá)壽康宮時,淑嘉皇太后已經(jīng)坐在正殿等著了。
她面前的圓桌上琳瑯滿目擺著各種珍饈美味,見他們來了笑著招呼道:“可巧了,菜剛上好你們就來了,過來坐吧�!�
宋晚寧與謝臨淵一左一右地坐到她身邊,緲緲則坐在宋晚寧的下手。
今日午后,皇太后命內(nèi)務(wù)府趕工出了一把特制的小椅子,比尋常椅子高了許多,又墊了好些軟墊,小家伙坐在上面這才堪堪夠到桌子,可以自己吃飯了。
“早上哀家本想跟你說會兒話,可看你的樣子太過憔悴便沒留你,現(xiàn)在可大好了?”淑嘉皇太后看向宋晚寧,關(guān)切問道。
她忙點(diǎn)頭:“多謝母后記掛,兒臣好多了。”
淑嘉皇太后拉起她的右手,從自己腕上褪了只碧綠的翡翠鐲到她手腕上。
那翡翠成色極好,一看便知是世間難尋的珍品。
宋晚寧一驚,忙推辭:“母后,您這是做什么?太貴重了,臣妾不能收�!�
“本該是你們大婚那日當(dāng)面給你的,但那日沒找到合適的時機(jī),便拖到了今日�!笔缂位侍蟀醋×怂氖�,“這是給你們的新婚賀禮,必須收下�!�
她驀然想起婚禮當(dāng)日拜高堂時看見的人,心中瞬間明朗:“大婚那日,原來是母后坐在高堂位�!�
“是啊,沒想到這輩子還有這樣的機(jī)會,倒也是陛下的孝心�!�
太后說著,又命貼身姑姑取來一只金項(xiàng)圈,項(xiàng)圈下掛著枚金鑲玉的平安鎖,十分精致。她一只手拿著那項(xiàng)圈,另一只手朝緲緲勾了勾:“到皇祖母這來。”
宋晚寧將小家伙抱起,送到太后面前。
太后笑盈盈地將項(xiàng)圈戴在緲緲脖子上,問道:“喜歡嗎?”
“喜歡,多謝皇祖母�!�
小家伙嘴甜乖巧,慣會討長輩的歡心,宋晚寧見狀也笑道:“這孩子初來乍到便收這么大的禮,母后怕是要將她慣壞了�!�
“這宮中已經(jīng)許久不見稚子笑聲了,哀家見她高興,再寵也是應(yīng)該的�!碧蠖毫艘粫䞍汉⒆�,直起腰左右看了看他們夫妻二人,“哀家這一雙兒女,旁的地方倒是有孝心,就是這子嗣一事上始終令人操心�!�
謝臨淵心領(lǐng)神會:“兒臣知錯,往后定當(dāng)加緊些�!�
說罷,向宋晚寧遞去一個幽怨的眼神。
她裝作沒聽見,目光四處轉(zhuǎn)悠,就是不與他對視。
淑嘉皇太后瞧這倆人的樣子,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吃飯吧�!�
席間也是其樂融融,時不時有笑聲溢出大殿,令院中灑掃的宮人臉上也染了笑意。
吃飽了,年紀(jì)小的緲緲先犯了困,坐在椅子上都打起了瞌睡,乳母便抱她回布置好的偏殿休息。
眼看著天色已晚,宋晚寧也欲告辭,淑嘉皇太后卻出言挽留:“寧丫頭,哀家有些話想與你說�!�
“母后請講�!彼O履_步。
太后拉著她進(jìn)了內(nèi)室,將里面侍奉的宮女趕了出去,還叮囑在外等著的謝臨淵:“哀家與皇后說幾句女子間的體己話,陛下自便吧。”
意思是不想讓他聽。
他便也沒自討沒趣,只道:“無妨,兒臣在這等母后說完,再送她回去�!�
到底是什么事,竟讓堂堂九五之尊被拒之門外,宋晚寧開始有些好奇:“不知母后有何教導(dǎo)?”
淑嘉皇太后在軟榻上坐下,臉色忽而變得嚴(yán)肅:“寧丫頭,你也是在我眼前長大的,我早就將你當(dāng)成半個女兒看了。今日這番話,無論你高不高興,我都得勸上一二�!�
第222章
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語成讖
這淑嘉皇太后一向都是溫柔可親的,甚少有疾言厲色的時候。
宋晚寧見她連“哀家”的自稱也不顧了,語氣雖緊迫,可眼神卻格外悲憫,便知一定是有什么要事交代。
心下一陣緊張,絲毫不敢怠慢,站定了恭敬垂首回道:“母后這是哪里的話,無論什么教導(dǎo),于臣妾而言都是恩賜,怎會不高興呢?”
“倒也不必說這些客套話,這里沒別人�!碧箫@然不想拐彎抹角,直接發(fā)問,“你道我是如何坐上這太后之位的?”
她摸不著頭腦,只得硬著頭皮答道:“因?yàn)樘髮Ρ菹掠叙B(yǎng)育之恩�!�
太后贊許地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陛下雖不是我親生,但因著養(yǎng)過幾年,今日才不至于被挪去行宮等死�!�
分明今日一切都和諧美滿,怎的卻說出此等悲涼之語?
宋晚寧不知何處惹起了她這番愁腸,腦子里迅速將近來種種都過了一遭,還是找不到個答案。
于是試探著問道:“母后何故說這樣的話?就算沒有陛下,您還有位親生的公主呢,定不會晚景凄涼�!�
“晚景凄涼�!笔缂位侍笾貜�(fù)著,緩緩抬眸看向她,“你看旁人通透,輪到自己卻又當(dāng)局者迷了嗎?”
這一問屬實(shí)讓宋晚寧整個人發(fā)懵。
瞧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太后也不繼續(xù)為難,繼續(xù)說道:“我方才在飯桌上讓你們于子嗣之事抓緊些,不是為了給皇家開枝散葉,而是為你好�!�
“為我好?”
“若只是個閑散宗室子弟,有沒有孩子并不要緊,一輩子過得平安順?biāo)炀蛪蛄��?赡銈內(nèi)缃竦纳矸莸匚唬慌e一動都被所有人注視,是不可能關(guān)起門來只顧自己的。倘若有一日陛下駕崩,又未有繼位的子嗣,必將天下大亂,而你的下場只怕比那些守皇陵的妃嬪還要凄慘!”
話雖刺耳了些,但她知道說的都是實(shí)情。
只是...現(xiàn)在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
宋晚寧強(qiáng)撐起一副笑臉,小心斟酌著話語:“我知道,母后這都是肺腑之言,是將我當(dāng)成女兒才肯說這些。但陛下這才剛登基,春秋鼎盛,怎么就擔(dān)憂起身后事了?”
不知怎的,她似乎覺得太后看她的眼神愈發(fā)復(fù)雜起來。
而且,并沒有立刻反駁她的話,幾度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當(dāng)年你小產(chǎn)的時候我在場......”
原來如此,怪不得會和她說這些。
原來一早便知道她的身子可能再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因此勸她給自己想好后路。
但她要怎樣呢?能怎樣呢?
逼著自己大度,讓自己的丈夫納妾,生孩子記在自己名下,然后一輩子和一群女人為情愛、為利益爭斗不休?
那她這一生還有何意義?
宋晚寧晃了晃神,目光越過太后的臉投向窗外如墨般的夜空。
她看見廊上掛著的燈籠散發(fā)幽幽光亮,這里一點(diǎn),那里一點(diǎn),組合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將整個宮殿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而她自己就在這張網(wǎng)中,無法掙脫,無法呼吸,即將被無邊的夜色湮沒。
“多謝母后為我們操心�!敝x臨淵擅自闖了進(jìn)來,與她站在一起,“但子嗣一事兒臣不想給她太大壓力,順其自然便好,若真是命中注定我沒有兒女緣分,來日在宗族里挑個好的孩子過繼便罷。選秀或是納妃嬪之事,還請母后莫要再提�!�
他說著,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又慢慢與她十指相扣。
冰涼的指尖感受到來自他的暖意,宋晚寧回過神來,下意識扭頭,二人視線交匯,無聲勝有聲。
淑嘉皇太后看著他們,萬般擔(dān)憂皆化作感慨:“我知道,你們久別重逢又新婚燕爾的,如今自然是蜜里調(diào)油般,聽不得這些�?扇兆硬荒苤豢囱巯�,況且......”
“母后,別說了�!�
謝臨淵突然開口將她打斷,一時間屋內(nèi)陷入寂靜,氣氛古怪。
宋晚寧有些詫異,雖說他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吧,可罕有這樣不等人說完話的時候,尤其說話的還是太后娘娘。
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謝臨淵輕咳了一聲,解釋道:“兒臣的意思是,就算有一日自己會死在她前面,在此之前,也會替她鋪好后路,讓她沒有后顧之憂,母后就不要擔(dān)心了�!�
一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愣了片刻,意識到他在說什么后,宋晚寧猛地轉(zhuǎn)過身捂住他的嘴:“別胡說,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語成讖?快吐出來!”
他輕輕撥開她的手,順從地“呸”了一聲。
“也罷,是哀家多慮了�!笔缂位侍箨H上眼,又恢復(fù)成平日里尊貴慈藹的模樣,“天色也不早了,你們?nèi)グ��!?br />
二人牽著手一同告退。
壽康宮的掌事姑姑進(jìn)來伺候,感嘆道:“皇上與皇后當(dāng)真是琴瑟和鳴,令人艷羨,是我大慶之福�!�
“是啊,令人艷羨。”太后喃喃自語道。
她臉上落寞一閃而過,自嘲地笑了笑后,撐著姑姑的手站了起來,“走,跟哀家去偏殿瞧瞧小公主吧�!�
......
宋晚寧與謝臨淵出了壽康宮后,沒有分開乘坐步輦,而是并肩走在宮道上。
今夜沒有月色,宮墻高聳,唯有前后宮人手持的宮燈發(fā)出搖曳光芒。
“太后剛剛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彼鲃娱_口打破沉默,“我今日那樣...也不是真的要催你......”
“嗯,我知道�!�
她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影子隨步伐左右晃動,莫名心緒不寧。
淑嘉皇太后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謝臨淵那不合禮數(shù)的打斷,都似乎在告訴她——他們有什么事情瞞著她。
而這件事情,似乎十分要緊。
謝臨淵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便知道她沒有嘴上說得那么灑脫,一定還在糾結(jié)什么東西。
“想什么呢?不如直接問問我?”他故作輕松地問道。
宋晚寧思緒回籠,抬頭看向陰沉沉的夜空:“我總覺得剛才你和太后說的話有哪里不太對勁,就好像她想告訴我什么,但你不想讓我知道。”
第223章
封后大典
聽完她的問題,謝臨淵僅僅只是猶豫了一瞬,側(cè)頭笑道:“什么知不知道的,你呀,就是這幾日太過辛苦才引得心緒不寧,胡思亂想起來了�!�
宋晚寧瞧著他語氣松快,臉上也沒什么破綻,似乎真的是她自己多心了。
可她心底的疑影卻還是沒有消散:“真的嗎?那為何母后會和我說那些?”
“母后她...有她自己的考量�!敝x臨淵頓了頓,抬手?jǐn)堊∷募绨�,“但終究日子還是我們自己過,不用太在意別人的想法。”
夜風(fēng)陣陣,帶來些許夏末的涼意。
宋晚寧不由自主往他懷中瑟縮了一下,貼得更緊了些:“也罷,可能是我多心了。”
他既不愿說,那她就裝傻。
人有的時候不必活得太明白。
行至宮門口,便到了要分別的時候,護(hù)衛(wèi)與車駕早已在外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