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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謝臨淵迅速把手背到身后,眼神四處亂瞟:“寧兒怎么來了?”

    她強(qiáng)行把他手拉出來,細(xì)細(xì)檢查了一番,確定沒出血才放心下來,問道:“早膳也不吃,跑到這兒來干什么?”

    說話間,不可避免地看見了他手里的那個小木塊,丑丑的,猜不出來是什么。

    謝臨淵放下手里的東西,拿起一旁另一個丑丑的茉莉花環(huán):“送給寧兒�!�

    宋晚寧接過,忍俊不禁:“你一大早跑出去就是為了這個?”

    “不是...”他小聲嘟囔,“今早起來,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心口好疼,腦子里也亂亂的,好像忘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問了太監(jiān),他們說今天是寧兒的生辰�!�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后幾乎成了喃喃自語。

    “我為什么會忘記?為什么想不起來?寧兒一定會生我的氣的......”

    宋晚寧微微一怔,心中泛起一陣酸楚。

    面對這樣的謝臨淵,她實(shí)在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終是嘆了一口氣,柔聲道:“我沒有生氣,也不會生你的氣。”

    他聞言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又拿起那個雕了一半的木塊:“還有這個也送給寧兒...但是我怎么都做不好...”

    “這是...什么?”宋晚寧接過木塊,仔細(xì)端詳。

    謝臨淵有些尷尬:“我見你妝臺上擺著兩個舊舊的泥人,就想給你做個新的小人......”

    她又低頭看了幾眼。

    好吧,有那么幾分像個人。

    見他那孩子般求夸獎的眼神,宋晚寧絞盡腦汁想了句夸贊的話:“挺好的�!�

    就在此時,太后的貼身嬤嬤找了過來:“陛下,娘娘,太后請二位去慈寧宮用午膳�!�

    太后知她辛苦,早已免去了她的晨昏定省。

    而她也確實(shí)很久沒有去看望太后了。

    宋晚寧深覺愧疚,忙招呼宮人們將謝臨淵的東西都收拾起來,送回長春宮。

    又傳來兩臺步輦,帶著謝臨淵往慈寧宮趕。

    緲緲早早地在門口等候,小家伙已經(jīng)三歲多了,比剛來慶國那會子長高了不少,也壯實(shí)了不少。

    一見宋晚寧下來便小跑著撲進(jìn)她懷里,甜甜喊道:“阿娘,生辰快樂!”

    她懷著孕,抱孩子格外吃力,只得遞給身旁的扶風(fēng),笑著哄道:“謝謝緲緲,阿娘很高興�!�

    幾人簇?fù)碇镒撸娞笳驹诘铋T口相迎。

    宋晚寧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給太后請安�!�

    還沒拜下去,便被太后一把扶�。骸澳悻F(xiàn)在是雙身子,還拘這些俗禮做什么。”

    “兒臣不孝,久未來向母后請安,還望母后恕罪�!彼闹懈袆�,愈發(fā)抓緊太后的手。

    “這半年來你有多難哀家都看在眼里,只恨自己不能替你分擔(dān),哪里還需要你來請安呢�!碧笮χ鴵u搖頭,扶她走進(jìn)殿內(nèi),“哀家知你不喜鋪張,但今日是你生辰,怎么著也得辦一辦,便喊你們過來吃頓家宴�!�

    宋晚寧微微ггИИщ頷首:“多謝太后為兒臣費(fèi)心�!�

    細(xì)想起來,她如今丈夫聽話,婆婆慈愛,女兒乖巧,還有兩個未出世的孩子。拋開外面那些刀槍劍戟,關(guān)起門來也還算幸福,是她曾經(jīng)盼望的婚后生活。

    緲緲邁著小短腿跑進(jìn)房間又跑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個裝裱好的卷軸:“送給阿娘的生辰賀禮�!�

    宋晚寧展開一看,是一幅畫,畫了三個大人一個小娃娃,筆觸十分稚嫩,但頗為可愛。

    太后笑道:“這丫頭最近跟著宮里的畫師學(xué)了一個月的畫,畫成這樣倒也還算有天分�!�

    緲緲被扶風(fēng)抱起來,驕傲地一一指著說道:“這是太后娘娘,這是阿娘,這是陛下,這是緲緲,是一家四口!”

    宋晚寧噗嗤一笑,站起身拉著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很快我們就是一家六口了�!�

    五個多月的身孕,又是雙生胎,小腹隆起的弧度已經(jīng)非常明顯,鼓得圓圓的。

    緲緲瞪大了眼睛,小手輕輕在上面撫摸了兩下,根本不敢用力。

    太后好奇問道:“太醫(yī)可有說你這一胎是男還是女?”

    第263章

    小年夜宮變

    宋晚寧搖了搖頭:“太醫(yī)說雙生胎不好分辨男女,但是我自己覺得這兩個小東西乖巧極了,像是兩個女孩�!�

    如今朝中雖暫時平靜,但人人都在盯著她的肚子。

    其實(shí)不論是皇子還是公主,于她而言都岌岌可危,瓜熟蒂落那日,必然有大動蕩。

    若是皇子,必有權(quán)臣攛掇“去母留子”,逼無理政能力的謝臨淵禪位,扶持幼子,以攬大權(quán)。

    若是公主,情況則要更糟,讓她從宗室里過繼一個子嗣立為儲君還算好的,保不準(zhǔn)有宗親和藩王蠢蠢欲動,到時候直接逼宮造反也未可知。

    況且生產(chǎn)本就是一只腳跨進(jìn)鬼門關(guān),兇險萬分,她只會自顧不暇。

    想到這些,再好的心情也沒了。

    太后看出了她的憂思,避重就輕地勸慰道:“公主也好,不管是像你還是像皇帝,都是美人胚子�!�

    不愿掃大家的興,宋晚寧笑了笑,也跟著打趣:“只盼著孩子的性子不要像陛下,讓兒臣省些心。”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一旁和小公主搶玩具的謝臨淵。

    一大一小對此毫無察覺。

    太后無奈地?fù)u頭:“性子也不是天生的,陛下從小沒了生母,雖在我這兒養(yǎng)大卻也不甚親密。從小就是個鋸嘴葫蘆,心思比誰都重,話比誰都少。也就是同你成親后才漸漸改了這壞毛病,變得有個人樣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有人疼愛,必不會長成陛下那般別扭的性子�!�

    “但愿吧�!彼瓮韺幋鬼辉俣嗾f什么。

    這次生辰,像是太平盛世的分水嶺。

    慶國皇帝久未露面,執(zhí)政的皇后又身懷六甲,不僅讓慶國內(nèi)部各個勢力分崩離析,外面幾個鄰國甚至也想來趁亂分一杯羹。

    多事之秋。

    十月末的時候北齊又犯邊境,一口氣拿下兩座城池,還要繼續(xù)進(jìn)軍。

    宋晚寧只得再派江氏一族率五十萬大軍遠(yuǎn)赴北疆,這仗一打便是幾個月,到年底都還未班師回朝。

    行軍打仗最是費(fèi)錢,又逢今年秋旱,且四處動亂商業(yè)不興,稅收入不敷出。朝臣們的不滿愈演愈烈,甚至將一切歸咎于女子執(zhí)政有違天道。

    年前最后一次朝會。

    宋晚寧挺著八個多月的孕肚站在金鑾殿上,冷眼瞧著階下一道道恨不得將她撕碎的目光,下令用她的私產(chǎn)貼補(bǔ)軍中用度,暫時堵了那些人的嘴。

    然而,想過好這個年卻并不容易。

    她命季洵盯著向明的動靜,未看出什么端倪,可這幾日宮中各處巡邏的守衛(wèi)明顯換了一批人。

    沒有確切的證據(jù),不好興師問罪。

    可宋晚寧總是隱隱感到不安,太醫(yī)總說她是孕中多思,勸她寬心些。

    臘月二十三,紛紛揚(yáng)揚(yáng)下了一場大雪。

    今日是小年,按規(guī)矩闔宮上下祭了灶神,又看了好半天的戲,天逐漸黑了下來。

    宋晚寧回長春宮時,路上積雪已有厚厚一層。

    雪天路滑,抬轎子的太監(jiān)們腳步格外慢,還未行到一半,她手里的手爐都涼了。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追了上來,踩著雪“吱嘎吱嘎”地停在轎子前。

    “臣季洵有要事回稟皇后娘娘!”

    男人的聲音伴著急促的喘息聲,想來是跑了許久。

    扶風(fēng)抬手:“停轎——”

    她將轎簾掀開一半,露出宋晚寧半個身子。

    季洵上前兩步,幾乎是貼著簾子,壓低聲音說道:“娘娘,向明叛變,帶禁軍控制了京中各家武將府邸,正帶著人馬往皇宮來!”

    來不及思索,宋晚寧當(dāng)即下了命令:“來人,將太后和公主連夜送往行宮,再去長春宮將陛下接來坤寧宮,要快!”

    她帶著人直接進(jìn)了最近的坤寧宮,又命扶風(fēng)去乾清宮取來玉璽和兵符。

    壓下手腕的顫抖,她一筆一劃在明黃卷軸上寫下調(diào)兵的詔書,還不忘吩咐一旁的季洵:“等會兒陛下來了,我會喂他吃下蒙汗藥,你帶著他避開宮內(nèi)守衛(wèi),從西北角的小門出去。將陛下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后,拿著兵符和詔書,去京郊大營將剩下的兵士全都帶來救駕。”

    “臣遵旨�!奔句瓎柕溃澳锬锵雽⒈菹掳仓迷诤翁�?”

    “你自己決斷,不用告訴我�!�

    宋晚寧放下筆,長長吐出一口氣。

    扶風(fēng)和謝臨淵是同時抵達(dá)的坤寧宮。

    “寧兒,這么晚了為何不回去?”他笑著走過來拉起宋晚寧的手,“手怎么這樣涼?”

    她遞了個眼神讓扶風(fēng)放下東西下去,裝作輕松地說道:“阿淵,明日宮里要來許多人,你不能讓他們看見,我讓季洵帶你出宮住幾天,你要乖乖聽話,等我來接你,可好?”

    說著,往他嘴里塞了一塊桂花糖。

    如預(yù)料中的一般,謝臨淵并不買賬:“他們來我躲起來就好,我不想和寧兒分開......”

    糖塊混著濃度極高的蒙汗藥,融化在唇齒間不過片刻他就失去意識,連話都未說完就軟軟地暈倒在季洵的懷中。

    宋晚寧拿起玉璽,在詔書上按下。

    把詔書和兵符一同交到季洵手里:“陛下和我腹中孩子的安危,便都交托于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她遙遙聽見宮門被撞擊的聲音,還有陣陣喊殺聲。

    季洵把謝臨淵背到背上,正要出去,扭頭看向宋晚寧:“那娘娘呢?他們是沖著娘娘來的!”

    她抬頭看向漆黑的夜空,忽而一笑:“我若走了,豈非是將這皇宮與天下拱手讓人?”

    在聽到季洵傳來消息的那一刻,宋晚寧心里就猜了個大概。

    向明一個殿前都指揮使,雖掌管著整個禁軍,但他身上沒有皇室血脈,即使謀反坐上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順。

    因此他只可能是與某位宗親勾結(jié),打著匡扶皇室的名義逼她退位。

    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們的目標(biāo),也是她最后的籌碼。

    想通了這一點(diǎn),便也沒什么害怕的了,唯一擔(dān)心的只有謝臨淵。

    他若是在宮中被逆賊發(fā)現(xiàn)了,有這半年來她散播的陛下病重消息,他們便可毫無負(fù)擔(dān)地讓他真的“病逝”。

    她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季洵是聰明人,看出了她想要犧牲自己的念頭,咬牙勸道:“可是那群逆賊一定不會放過娘娘的,若是娘娘有什么閃失,臣該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第264章

    我為刀俎你為魚肉

    宋晚寧眼中泛起濕意,抬手將謝臨淵身上大氅系得緊些。

    他睡得很沉,呼吸平穩(wěn),神態(tài)安詳。

    “他們想要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手中這方玉璽,一時半會兒不會拿我怎樣。”她收起眷戀的眼神,狠下心轉(zhuǎn)身,“只要陛下還活著,一切就有轉(zhuǎn)機(jī)�!�

    哪怕她死了,只要謝臨淵記憶恢復(fù),總有機(jī)會能重新奪回大權(quán)。

    當(dāng)然,這句話她并未說出口。

    她并不知道謝臨淵的記憶還能不能恢復(fù),只是下意識想讓他遠(yuǎn)離危險。

    見季洵還是沒動,宋晚寧又催促道:“安頓好陛下后你還得去大營點(diǎn)兵,沒時間了季大人�!�

    其實(shí)派他去搬救兵也是個幌子。

    皇城內(nèi)的守備全在向明手中,他既能做出控制全部武將府邸的行為,必然會想到她還會派別的人出城調(diào)兵。

    只要封鎖城門,在必經(jīng)之路上設(shè)防,季洵很大可能會被半路截下。

    但是無所謂,謝臨淵暫時是安全的,于她而言就夠了。

    看著季洵的背影消失在雪夜里,宋晚寧深吸一口氣,在坤寧宮門前站得筆直,等著即將到來的叛軍。

    喊殺聲越來越近,扶風(fēng)將長春宮的武婢全都調(diào)了過來,持刀立在殿前。

    梨蕊緊緊抱著宋晚寧,明明自己害怕得發(fā)抖,嘴上還裝作沒事一般:“娘娘別怕,奴婢一定誓死保護(hù)娘娘!”

    雖然是十分不該笑的場合,但她還是被逗樂了:“梨蕊也長大了,這次看來是不會被嚇暈過去了。”

    “娘娘!”

    主仆倆玩笑的功夫,搖曳的火光便已到了眼前。

    這一路上竟沒聽見兵戈相接的聲音,叛軍手中的刀刃上也沒有血跡。

    宋晚寧勾起唇角:“向指揮使,看來這整個皇宮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娘娘說笑了�!毕蛎魇殖珠L戟,黑色披風(fēng)在朔風(fēng)中獵獵作響,“臣要這皇宮有何用?”

    他審視的眼光,一如二人初次見面時的那樣。

    “是啊,本宮糊涂了�!彼瓮韺幏鲋恢圹E地掃視他身后的禁軍,“于向大人來說自然是無用的,但旁的人就不一定了。只是本宮不明白,那人究竟是許了你什么好處,讓你不惜背叛陛下,做個反賊?”

    狂風(fēng)大作,雪粒子打在臉上刮得生疼,但她一步也不曾后退,直勾勾地與向明對視。

    他面不改色道:“臣從未背叛陛下�!�

    宋晚寧在笑,眼神卻冰冷:“是嗎?那向大人這么大陣仗進(jìn)宮,難道是來與本宮敘舊的?”

    還未等他回答,禁衛(wèi)身后傳來撫掌聲。

    先帝的胞弟肅親王一步步走上前來:“皇后娘娘臨危不亂,實(shí)乃女中豪杰,令人欽佩�!�

    她剛要開口,又看見一人緩緩走出,瞳孔驟縮。

    夏侯璟!

    他怎么會在這里?

    注意到她的目光,夏侯璟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少年語氣一如從前,溫和的神情卻在看見她明顯的孕肚后頃刻間土崩瓦解。

    宋晚寧無心去探究他的心思,繼續(xù)看向肅親王:“皇叔好手段,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如今一朝逼宮,著實(shí)打得本宮措手不及�!�

    肅親王鞋尖碾了碾地上的積雪,嗤笑道:“娘娘謬贊了,今日連半點(diǎn)血光也未見,怎的就是逼宮了?”

    這皇宮出了內(nèi)鬼,自然不見血光。

    她冷冷反問道:“皇叔總不是來給本宮拜年的吧?”

    “陛下重病不起,娘娘又產(chǎn)期將近,本王這做長輩的不得不多操些心。”肅親王隨意拂去肩頭落雪,仰起頭看向劍拔弩張的武婢們,“天這么冷,娘娘還是先讓本王進(jìn)去說話吧�!�

    宋晚寧看向外面黑壓壓的禁衛(wèi)們,知道硬碰硬自己這些暗衛(wèi)必定不是他的對手。

    她也不想看到她們做出無謂的犧牲,只得轉(zhuǎn)身朝里走:“扶風(fēng),退下�!�

    坤寧宮的地龍熱了許久,肅親王一進(jìn)來便脫了披風(fēng),隨意丟給侍從,像回到自己家一般自行坐下。

    夏侯璟也跟著走了進(jìn)來,坐在他身旁。

    這位皇叔年輕時是出了名的紈绔,只好風(fēng)流不沾權(quán)勢,這才在先皇眼皮子底下安然度日。哪怕是謝臨淵繼位后,依舊是如此,從不參與黨爭,也不惹眼。

    去年先皇萬壽節(jié)時,她與謝臨淵便覺得夏侯璟似乎與朝中什么人有往來,可一直沒抓住把柄,終究不了了之。

    如今一看,原來是這樣。

    宋晚寧把手中暖爐遞給梨蕊,示意她下去。

    殿內(nèi)安靜了許久,她不開口,他們也沒有說話的打算,似乎是在等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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