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握住蘇如月的手，一直都在顫抖，分不清是我還是她。

    她反而捏了一下我的手掌，輕聲問我，“沈卿塵，你還好嗎？”

    “我沒事，你別說話了，你別說……”

    她每次一說話，都會耗盡她的力氣。

    我只想讓她安然無恙。

    她抬起手，想觸碰我的臉。

    “別哭……”她說，“我心疼。

    “你別說話了！別說！你不能有事，我不準(zhǔn)你出事……聽到?jīng)]有？”

    “你別讓我一輩子都愧疚……”

    蘇如月卻捏了捏我的手掌，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道：“如果這一次我沒那么幸運，你就開始新生活……喪偶不需要離婚……”

    突然，她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起碼我們還是夫妻。”

    “不要說這樣的傻話！”

    我第一次這么慌亂，很害怕她真的會出事。

    過去那些消散的感情又席卷而來，我才發(fā)現(xiàn)我對她的感情只是被壓抑了。

    我不想再受傷害，所以要忘了她，如果再過一段時間，我或許真的能夠忘了她。

    但現(xiàn)在，我才剛記起我們之間的一切，她又為了救我命懸一線。

    我放不下。

    我還是想跟她離婚，希望她能夠好好的、安然無恙地從那間手術(shù)室里面走出來。

    然后我們簽字，各自安好，各奔前程。

    手術(shù)室的燈一直亮著。

    我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待。

    我的手上也全都是鮮血，全部都是蘇如月一個人的。

    周圍的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

    直到蘇如月的母親趕到，急匆匆地問我，“如月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了？”

    我這才抬起無神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聲音沙啞，“對不起，現(xiàn)在還不知道情……醫(yī)生在盡力救治了�！�

    莫蓮眼睛一翻，差點暈過去。

    我以為她會怪我，但她什么都沒說。

    冷靜下來之后，看了我一眼，讓我在這里等。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我乖乖照做，等在這個地方。

    沒過多久，就看到莫蓮抓著易千陽的頭發(fā)，猛地向這邊一甩——

    “是他干的對吧？”

    我頓了一下，隨即點頭。

    莫蓮用力地抓著他的頭發(fā)，猛地往地上一撞，“我女兒要是有什么事情，我饒不了你！”

    “伯母！伯母！都是沈卿塵的錯……跟我沒有關(guān)系！我想殺的人是他，我怎么會想要傷害如月呢？”

    莫蓮又是兩耳光，“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他是我女婿，你傷害他，我照樣不會放過你！”

    聽了她的話，我有些愕然地看著她。

    我一直以為她不喜歡我，但我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甚至以為她會怪我。

    畢竟，易千陽想動手的對象的確是我，蘇如月是為我擋刀。

    “為什么？伯母，你以前明明很喜歡我的……”易千陽聲音崩潰。

    “那是我以前瞎了眼！”

    莫蓮?fù)春薜卣f道：“我以前的確喜歡你，從小看著你長大，也算知根知底！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我女兒她不喜歡你，我也不能夠按頭讓你們在一起！就算她選的人我認為并不適合她，但至少沈卿塵的心是好的！事實證明，如月的眼光比我好！”

    莫蓮?fù)葱募彩椎卣f道：“你的所作所為，我全都知道了，看在你爺爺?shù)拿孀由�，我們沒有跟你計較，但沒想到你竟然變本加厲，想到這么狠毒的招數(shù)！”

    “如果如月出什么事情，你這輩子都別想安生！”

    說著，她便給蘇如月的父親打了個電話。

    他也正在往這邊趕來，莫蓮甚至還交代了他幾句，“不要讓易家那邊的人過得太舒服！告訴他們，這都是易千陽造的孽！”

    【第四世】第18章

    易千陽嚎啕地跌落在地上，如同瘋子一樣。

    莫蓮見狀，搖了搖頭，痛心地說：“你就是家里面太嬌慣了，從來不肯好好教育你，才會落到這個田地！”

    易千陽還在歇斯底里，吵鬧得很。

    他們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想聽，靜靜地看著手術(shù)室門口，只希望蘇如月沒事。

    手術(shù)室的燈滅了，我眼睛一亮，立刻對旁邊的兩人說道：“安靜一點，手術(shù)結(jié)束了�！�

    莫蓮立刻閉上嘴，抬了抬手，讓保鏢將易千陽給拖了下去。

    她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沒說。

    我們彼此心知肚明，也就不需要言語。

    她跟我完全不是一個階層的人，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算不上是其樂融融，只能說是互相尊重。

    醫(yī)生走了出來，我們兩個同時上前，“她的情況怎么樣？”

    醫(yī)生嘆了一口氣，“已經(jīng)在進行縫合，具體的情況要看她接下來的求生意志了……”

    他的話很委婉，但我跟莫蓮都聽懂了他的意思。

    長久的沉默之后，蘇如月被送到了VIP病房觀察，我跟莫蓮走了進去，兩個人都沒說話。

    或許也是沒力氣說什么了。

    莫蓮眼睛紅紅的，完全沒有剛才收拾易千陽的氣勢。

    說到底，也只是個擔(dān)心女兒的母親。

    我坐在床邊，看著蘇如月緊閉的雙眼，忍不住道：“對不起σσψ……”

    我的聲音也有些沙啞，還帶著哽咽。

    莫蓮沒有理會我。過了一會，才說道：“說不怨你是假的，但我知道這是易千陽的問題……”

    “我明白的，伯母。”

    我輕聲道：“不管怎么樣，我都會好好照顧蘇如月。”

    莫蓮嘆了口氣，“你們鬧離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之前是不喜歡你，但也從來沒有刁難過你，甚至在外人面前也一直維護你。”

    “但是沈卿塵，自信是自己給的，你自己都覺得自己配不上，患得患失，畏手畏腳，別人又怎么會覺得你配得上呢？”

    莫蓮跟蘇如月的父親只有這個一個女兒，大部分情況下，他們都很尊重她的個人想法。

    我跟蘇如月結(jié)婚之后，她曾跟她的父母談過心，不希望他們干涉太多。

    他們也就答應(yīng)了。

    莫蓮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么掏心窩子的話，我重重地點頭，卻是什么都沒說。

    蘇如月的父親也很快趕到，他面容冷肅，告訴莫蓮一切都已經(jīng)處理好。

    現(xiàn)在就只需要等蘇如月醒來。

    守了一晚上，莫蓮對我道：“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搖頭，“沒關(guān)系，我還年輕，你們先回去吧。”

    莫蓮皺眉，剛要說什么，我的大腦突然一陣眩暈，眼前地轉(zhuǎn)天璇，然后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就躺在蘇如月旁邊的病床上。

    莫蓮見我醒來，很是著急，“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

    我搖搖頭，“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醫(yī)生說你是勞累過度，讓你好好休息。”

    我點頭，卻看到莫蓮的眼神有些復(fù)雜，我疑惑地問道：“還有什么事嗎？”

    莫蓮嘆氣，“如月懷孕了，你知道嗎？”

    我下意識抿住嘴角，不知道作何回應(yīng)。

    我是不愿意讓他們知道的。

    如果他們知道蘇如月懷了我的孩子，肯定會讓她生下來，畢竟，他們?nèi)鄙倮^承人。

    我們離婚后，他們肯定會跟我搶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

    以他們的財力實力，我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

    這是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家人，我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我閉嘴不言，莫蓮似乎看出什么，良久才嘆氣道：“你跟如月的事情，我不想管，但是這個孩子……”

    她看著我，“醫(yī)生說了，只要大人保住，孩子就不會出事。如月醒過來之后，肯定會留下這個孩子，我們希望孩子在一個健全的家庭里長大�！�

    我皺眉，“伯母，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如月能不能醒過來。”

    莫蓮嘆了口氣，“沈卿塵，是如月對不住你，但她真心愛你，只是被慣壞了，不知道怎么表達自己�！�

    臨走前，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放心，無論如何，蘇家都會護你周全，這也是如月最想看到的。”

    我點頭。

    她走了之后，只剩下我跟蘇如月兩個人。

    我看著她緊閉的雙眼，有些心疼，但一想到這個孩子，又有些生氣。

    “蘇如月，我記得你說過，不想要這個孩子……要是你醒來之后要打胎，那我希望你永遠別醒來了！”

    我說完，她依舊沒有半點動靜。

    我忍不住苦笑一聲，“你不是要贖罪嗎？不是要改正嗎？你現(xiàn)在這樣躺在這里，是不是要偷懶？”

    【第四世】第19章

    我知道她聽不到我的聲音，但剛才莫蓮說的話對我有很大的影響。

    我需要一個傾訴的出口。

    “蘇如月，你既然不喜歡小孩，等你醒來了生下她，我就自己照顧孩子。”

    “不過孩子還是會叫你媽媽，你是它的親生母親，我們就算離婚了，也可以和平共處�！�

    “不過我可不會孤獨終老，或許沒過多久，你的孩子就要叫別人媽媽了！”

    這話我是故意說出來氣她的。

    我不會再婚，或許會談?wù)剳賽�，但是不會再走入婚姻了�?br />
    “你覺得楚嬌怎么樣？她喜歡我那么多年，還救了我的命，說不定會是個很好的后媽……”

    我還沒有說完，蘇如月的手指忽然動了動。

    但也只是動了一下，她沒有醒來。

    我很失望。

    “蘇如月，我沒跟你開玩笑，你要是再不醒來，我就真……”

    我還沒說完，蘇如月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這回我是真看清楚了，不是錯覺。

    “醫(yī)生！”

    我很激動，連忙將寧瑞瑞叫了過來。

    寧瑞瑞是蘇如月的好朋友，她出了事，她一直在醫(yī)院守著。她跟蘇如月的主治醫(yī)生匆匆趕了過來，檢查一番后，寧瑞瑞帶著點驚喜地告訴我，“應(yīng)該很快就能醒了，你別擔(dān)心……”

    我點頭，“謝謝�！�

    寧瑞瑞本打算離開，站了一會之后，又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我，“之前的事情，對不起……姐夫�！�

    她以前從來只叫我沈先生。

    寧瑞瑞表情歉疚，“我以前總覺得你配不上如月，但這是你們兩個的事情，只要如月喜歡你，我不該咄咄逼人�！�

    “都過去了�！�

    我面無表情，對她的道歉沒多大感覺，因為我也沒怎么把她當(dāng)朋友，對我來說，她也就是個認識的陌生人。

    寧瑞瑞見我反應(yīng)平平，也沒再說什么，敷衍幾句就離開。

    我坐在床邊，等蘇如月醒來。

    到了半夜，困意襲來，我趴在床邊握著她的手。

    夜里，醫(yī)院有些冷，我剛想醒來找床被子，肩膀上忽然一暖——

    我一驚，連忙睜開眼睛，就看到蘇如月正在給我蓋被子。

    “……你醒了？”

    我驚喜得不行，用力抓著她的手，就要去叫醫(yī)生。

    等醫(yī)生來的過程中，蘇如月輕輕抱住了我。

    她在我的耳邊啞聲說道：“別讓我的孩子叫別人媽媽……”

    她的聲音悶悶的，才醒過來，就急忙交代這件事。

    我又好氣又好笑，推開她，“先檢查檢查你的腦袋吧！”

    ……

    蘇如月終于醒了過來。

    蘇家自然很高興，與此同時，易家也松了口氣。

    要是蘇如月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們怕是只能殺了易千陽來賠罪了。

    當(dāng)然這是夸張說法，但對于易家那種子嗣眾多的落魄豪門來說，斷人財路，才是殺人父母。

    只要能讓蘇家消氣，高抬貴手，他們什么都做得出來。

    現(xiàn)在蘇如月就算醒了，易家跟蘇家的關(guān)系也不可能回到從前，已經(jīng)算是徹底破滅。

    這件事之后，我跟蘇如月之間的相處，變得微妙起來。

    從前我跟她吵吵鬧鬧，但都沒想過分開。

    后來是因為她說，不想要孩子，有了也打掉，所以我才動了輕生的念頭。

    她醒來之后，帶我去心理醫(yī)生那里做了一個全面的疏導(dǎo)，想要找出癥結(jié)所在。

    但當(dāng)她知道緣由的時候，那種極度懊悔的表情，讓我現(xiàn)在都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