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歌單里有一首歌是周柏野喜歡的,她看見周柏野表情享受,他沒說要走,也沒問她為什么要他留下,就坐在她旁邊,一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手機都響起電量告罄的聲響。
沈枝意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著,意識飄忽,問周柏野,“幾點了?”
周柏野看了眼客廳的掛鐘,“四點半,你困了么?”
沈枝意揉揉自己的臉,“你想看日出嗎?再過一會兒,太陽會出來�!�
周柏野扭頭看著她。
她抬頭回視。
他輕笑,“沈枝意,曖昧是你信手拈來的技能嗎?”
沈枝意想了想,輕聲對他說,“你好像喝醉了�!�
她的心跳在萌芽,克制地撞擊著她的掌心。
她又看周柏野,他看著窗外,唇邊掛著弧度很淺的笑意,看起來永遠游刃有余的樣子,他側臉像周梓豪的部分只有鼻梁的弧度,衣服領口開得不低,鎖骨上有一顆淺色小痣,因為過于清晰而讓她反應過來,他皮膚很白。
這樣的場景讓她生出些荒唐的渴望。
不想遏制,只想讓它肆無忌憚地滋生蔓延。
于是在安靜中喊出他的名字,在他看過來時,問他,“你杯子里的酒,會不會比我的好喝?”
雞蛋黃被云層推著升上天空,他口中的鳥在這一刻終于出現(xiàn)在窗外。
“不知道啊�!�
他回答著她的話,又問她,“要試一下嗎?”
他看著她的眼睛。
沈枝意低頭,手指像蝸牛,慢吞吞地勾住了他的尾指。
“試——”
話還沒說完,周柏野已經(jīng)扣住她的后腦勺,低頭親了下來。
吉他忽然響起的一聲。
啪嗒一下,天空徹底亮了起來。
沈枝意閉著眼,攥著他尾指的手被他包裹在手里,強迫性地往自己腰部的方向拉,帶著她找支點。
他衣服的面料柔軟,沈枝意有些分心地想,他挑的不是款式,而是舒適度嗎?
周柏野接吻蠻橫,跟他開車時的樣子有所重疊,無所顧忌、一味往前,剛貼上來就撬開她的唇,伸進去追逐她的舌尖。
沈枝意沒招架過這樣的接吻方式,有些慌亂地往后躲,卻被周柏野扣住后頸。
他聲音慵懶又帶著明顯的情欲,問她,“躲什么?”
“沒——你……你到底接沒接過——”后面的話說不出來,報復性地被他咬住了下唇。
沈枝意連睫毛都在顫,覺得自己像是減肥失敗的人一氣之下開始報復性飲食,周柏野就是她煩亂之下點的昂貴外賣,也不想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消費得起,被動地張開唇任由他攻城掠地。
周柏野這時候才知道問,逐步請教,語氣謙遜,“是這么親嗎?”
沈枝意無暇思考,只能給出一個字的單調(diào)回應,“嗯……”
周柏野就笑,“嗯是什么意思?是還是不是?”
他舌尖掃過她的上顎,沈枝意頓時就像是被人掐住后頸一樣,整個人都失去力道,腦子里啪嗒一聲,理智的弦斷了好幾根,她想躲,這次又真的被他扣住后頸,他的手指摩挲著,帶起一陣顫栗的癢意。
“跟他沒親過么?”
沈枝意不喜歡在這時候提起周梓豪,清醒時候才該想的事情不適合現(xiàn)在。
她不甘心落于下風,搭在他肩上的手碰著他的后腦勺,手指無規(guī)律地輕點,又慢慢來到他的耳朵。
周柏野發(fā)出一聲喘息,而后緊咬著她的唇,手臂青筋暴起,緊緊扣著她的手。
“沈枝意——”
他的氣息近在咫尺,空氣被掠奪得只能兩人共享。
他低眸,看著她緊閉的眼和顫抖的睫毛。
而后伸手,扣著她后腦勺的手將她更近地送到自己面前。
他一邊親她,一邊對她說,“我菜得很,你多教教我,關于接吻�!�
他的手很規(guī)矩,沒有觸碰她其他部位。
但接觸的部位卻不停摩挲,拇指不停揉著她的后頸,手腕的脈搏處也被他緊貼。
她的心跳完全藏不住,喘息也藏不住,可是跟周柏野接吻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他平時給人的感覺是松弛的,接吻時卻異常強勢,不許她躲、不許她退,舌頭都攪在一起,在口腔出發(fā)出黏膩曖昧的聲響,這聲音讓她面紅耳赤,分不出閑心去回答他的話。
周柏野卻像是發(fā)現(xiàn)新大陸,他不懂接吻要閉上眼,像研究賽車場上對手的駕駛技術那樣,分析著她的動作。
然后兩只手同時松開。
沈枝意睜開眼,以為這個吻要跟著日出一起結束,卻對上他明亮的眼。
“你——”
他捂住了她的耳朵,然后又一次親了下來。
這次,所有聲音變得更加清晰。
黏膩的水聲、呼吸的聲音、心跳聲,還有彼此的喘息,甚至能聽見他不時發(fā)出滿意的、略顯色情的——
肯定聲。
沈枝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招惹錯了人。
她以為自己選擇了一個不需要負責的浪子。
卻無意間招惹了一個進階玩家。
天是亮了,但今天卻不可能僅限于一個吻。
“沈枝意,鳥都飛走了。”
他的聲音清晰地傳遞到耳邊。
連手心都跟著癢,她的心七上八下,聽見他喘著問她。
“還要嘗一下嗎?”
“我杯子里的酒�!�
第17章
有一點,沈枝意誤會周柏野了。
這是他第一次接吻,沒有技巧,全是情感。
甚至意猶未盡,上一次給他這種感覺的,還是剛結束的賽車比賽。
但沈枝意卻有些愣怔,她唇色殷紅,上面蒙了一層曖昧的水光,他的手指插進她頭發(fā)之中,貼著她的后頸,像在安撫受驚的小動物。
沈枝意呼吸間全是周柏野的氣息,她頭腦昏脹,仰頭看著他的臉。
他的下唇有一個清楚的咬痕,凹陷下去的一點齒印是她被舔弄時忍不住咬下去的,此刻清晰地印在上面。
“留印了。”她伸手去碰,手指剛貼上他的嘴唇,就被他張口咬住,食指被他叼在嘴里,剎那間讓沈枝意幻視叼著磨牙棒到處跑的多比,“你干什么?”
“想接吻啊�!�
他手指點著她后頸,暗示意味明顯,說話時偶爾碰到她的手指,酥麻的癢。
回答的也直白,不給她任何躲閃的可能,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睛。
沈枝意手指壓著他的唇,“今天能消印嗎?”
她想著辦法,問他要不要給他戴個口罩,如果他要出門的話。
周柏野沒說話,眼里似燃著火,始終看著她。
兩人的距離那么近,剛才親著親著,沈枝意被摟抱著坐在他腿上,臀部壓著他的膝蓋,又在啄吻間不自覺往前,是感受到異常的,只不過當時沒工夫在意,此刻親吻間歇,她低眸就看見他休閑褲中間的鼓脹。
周柏野絲毫沒有隱藏的意思,坦然地順著她的眼神看了眼自己,又看向她,語氣略帶贊賞,夸她,“厲害�!�
“你也不賴�!�
她指腹摩挲他的唇,聲線很柔,嘴唇幾乎是貼在他的肩膀上,“周柏野,松開我的手�!�
周柏野看出她的意圖,松開唇,同時撤下自己的雙手,撐在她臀部兩側。
他將距離拉得很近,讓她能輕易達到自己的意圖。
沈枝意的靠近卻緩慢,眼神在他臉上掃視一圈,在親吻他唇之前,先落在了他下頜上,“有一點扎�!�
他的手指克制地停在她睡褲縫合線周圍,輕聲應她,“下次注意�!�
沈枝意也跟著嗯了一聲,她慢吞吞往上,親吻他的唇角,感覺到他怔了一下后,又慢慢貼近過去碰上他的唇。
他們斷斷續(xù)續(xù)地接吻。
停下來時周柏野就捏著她的手指,揉捏、摩挲,盡管沒有語言交流,但肢體的輕微接觸更讓人心癢難耐。
桌上放著的汽水開著,易拉罐拉環(huán)在周柏野手指上,沙發(fā)并不算大,上面鋪著紅白波點的蓋布,兩人之間只能空出一只多比的距離,他靠在扶手上,晃著拉環(huán)看著窗外的天色。
八點的天,太陽不知道躲哪兒去了,天空藍白相間,看著干凈透徹,適合晨跑,適合散步,但不適合在屋里曖昧不明。
沈枝意看著他的手指,又看著他的臉,偶爾他視線落過來,兩人對視的時候,沈枝意感覺到疏離,覺得他的目光冷淡,看著她也只是在打量,仿佛欣賞一件掛出來的藝術品。
“你介意我畫畫嗎?”她問。
周柏野看著她的唇,問,“畫我?”
沈枝意點頭,坐在地上從茶幾下面拿出自己的畫紙和鉛筆。
她動作很遲緩,手撐著腦袋,目光不夠清明,卻像是被風吹動的蒲公英,從他揉亂的領口一路來到他的眼睛。
周柏野在這種注視下忽然有些想抽煙,但他已經(jīng)戒煙很久了。
之前在國外沒人管,身邊同學抽煙喝酒都會叫上他,一幫人開派對,他坐在最邊緣,那些人問你為什么這么不合群,然后他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夾在手上,擦亮打火機后,吸了一口,嗆得眼睛都紅。
大概有一年的時間,抽煙喝酒跟別人飆車,但這也沒意思,煙癮犯的時候他會覺得煩,不喜歡這種欲望被控制的感覺,這讓他覺得不夠自由,于是戒煙,回國的時候周建民丟給他一包煙和一把車鑰匙,看他的眼神跟此刻沈枝意看向他的眼神雷同。
審視、觀察,像是要剝了這層玩世不恭的皮囊,看清楚他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
沈枝意眼里沒有情欲、沒有興趣,只有好奇。
這就很有趣。
他在這時候想起周梓豪。
周梓豪的很多行為在他看來都幼稚,他們相差兩歲,周建民和張正梅沒離婚之前,周梓豪總喜歡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他玩的玩具,周梓豪要一樣的。
他交往的朋友,周梓豪也跟他們當朋友。
他聽的音樂、看的動畫片,全部都被周梓豪復制一遍。
之后周梓豪高中談戀愛,他從國外回來幫他處理爛攤子,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覺得他這個弟弟簡直蠢透了,更無法理解戀愛這玩意兒除了讓人腦袋空空之外究竟還有什么別的作用。
但在比賽那天,從車上下來,外面都是歡呼,所有的目光都朝著他而來,唯獨站在他弟旁邊的沈枝意沒有。
她看著周梓豪,只看著周梓豪。
現(xiàn)在這雙裝過周梓豪的眼睛看著他。
接吻的時候他揉過她的長發(fā)、摸過她的后頸、攬過她柔軟的腰肢,哦,在她貼過來時,手臂也碰到過她胸前的柔軟。
他猜她在這時候想不起來周梓豪是他弟,就像他那時候忘了她是周梓豪的女朋友。
沈枝意問他在看什么。
他手肘撐在膝蓋上,拉近了距離,伸手撩開沈枝意散亂遮住側臉的長發(fā),“你跟他接吻之后,也會給他畫畫嗎?”
沈枝意沒有停筆也沒有抬眼,專注在自己的畫紙上,鉛筆摩挲,在紙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這時候談論前任不會顯得很沒品么?”
“你是要當?shù)赖聵吮�?”周柏野笑,“沒道德有什么不好?”
沈枝意畫紙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大概的他,靠在沙發(fā)上,坐姿懶散,神情慵懶,手上夾著一根煙,煙霧往上,模糊了他的眼。
她站起身,揉揉自己的肩頸,把畫紙遞給他,“那我會覺得你很危險。”
她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嘴唇還泛著不自然的紅,眼睛卻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
“送你的禮物,祝你睡個好覺�!�
周柏野起身走到門口,卻沒有立刻出去,他拉著她的手,攤開,然后捉住她的無名指,把易拉罐拉環(huán)從自己手上套了過去。
沈枝意有些莫名地看向他。
周柏野彎下腰,敞開的領口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和漂亮的鎖骨,手撐著她敞開的門,外面有咯吱聲,這一層盡頭處一戶人家打開了房門,有人走了出來,打著哈欠咒罵周末都要加班的魔鬼公司。
“怕被人發(fā)現(xiàn)?”他將沈枝意幾乎罩在了懷里,眼里帶著些笑意看著他,門外的咒罵聲漸漸低了下來,那人的腳步也停住,像是在電梯門口,也像是在她家拐角。
沈枝意推他,不自在地別開臉。
她在意被人看見,周柏野卻完全不在乎,伸出手指撥了一下她無名指上的拉環(huán)。
然后不再說些什么,笑了一聲,就走了。
周柏野走后,周梓豪開始給她發(fā)消息,屏幕都放不下的長文字,沈枝意坐在亂糟糟的沙發(fā)上看完了,他談論了過去,說起第一次見到她就喜歡,一見鐘情就是最好的釋義,他沒見過比她更特別的女生,也或許是他骨子里就是犯賤,喜歡哪怕交往,沈枝意也不怎么把他放在心上、當回事兒的樣子。
文字里他比她更為了解沈枝意,愛吃牛腩不愛吃苦瓜生姜,喜歡桑葚不喜歡荔枝,生氣的時候不喜歡搭理人,說她獨立冷淡,又說她溫柔善良,將世間所有美好的詞都用在了她身上,最后更贈予祝福。
他說,沒人比我更希望你快樂。
堪比高考作文的文章里,只有最后一句觸動了她。
她身上還殘留著周柏野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在她緊攥著他袖口的時候被留在了她指尖,同那枚忘記摘下來的拉環(huán)一起轉(zhuǎn)啊轉(zhuǎn),她舉著手機躺在沙發(fā)上,怔怔地看著天花板,許久沒說話。
直到屏幕顯示外婆的來電,她接通,聽見的第一句就是外婆的疑問。
“枝意,你表姨說你在綏北談戀愛了,是真的嗎?”
她握著手機,張嘴又閉上,拉環(huán)尖銳的部分頂著掌心,在疼痛中恍惚明白了今天的勇氣,原來都是在為之后的轉(zhuǎn)折做鋪墊。
在從綏北到隨澤的高鐵上,沈枝意向ruby請了假。
ruby發(fā)來一個問號:【你瘋了還是我瘋了,項目要開始了你跟我請假?什么原因�!�
沈枝意:【家里有點事�!�
ruby:【誰家里還沒點事了,小陳闌尾炎手術都只請了三天假,你請七天?】
沈枝意:【我媽說要跟我斷絕關系,讓我回去把戶口轉(zhuǎn)走,這件事算大嗎?】
ruby不回復了。
高鐵進了隧道,周圍烏漆嘛黑,對面抱著小孩兒的女人低聲哄著說不要怕、馬上就能看到太陽啦、媽媽在呢你怕什么,沈枝意別過臉,看見車窗上自己滿臉冷漠。
她當初離開隨澤的時候在高鐵上哭了一場,隔壁坐著的老人家分給她不少吃的安慰她,讓她不要難過,離開的時候都是悲傷的,但人生不就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么,讓她堅強,想父母了可以隨時回來,反正交通這么方便。
她嘴里說著謝謝奶奶,抽紙巾擦干眼淚,然后打開手機給沈如清設置不看她的朋友圈、以及不讓沈如清看她的朋友圈。
她料定自己不會頻繁回隨澤,拋開過年和國慶這樣的假期多的節(jié)日,工作后也果然很少回去。
出高鐵站發(fā)現(xiàn)隨澤變化不小,高鐵站門口開起了博物館,旁邊就是市政府,她在路口找了輛出租車,跟司機說,“到池花小區(qū)�!�
司機笑了一聲,“很久沒回來了吧?池花小區(qū)都改名啦,現(xiàn)在叫富安小區(qū)�!�
沈枝意嗯了一聲,說自己是很久沒有回來,一路看著窗外,發(fā)現(xiàn)綠尾湖邊都設置了防護欄,兩側的垂楊柳倒始終茂密,原本旁邊一排排開的都是龍蝦燒烤店,現(xiàn)如今只保留了幾家,其他變成了清吧和甜品店。
司機說,“這幾年不少年輕人回來創(chuàng)業(yè),東西都搞得新鮮,晚上這兒可熱鬧了,再前一段路,晚上還會有學生過來唱歌,你晚上閑著無聊,可以過來看看�!�
沈枝意這趟回來不會有無聊的時候,但卻仍然謝過司機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