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來送請?zhí)模痨`結婚了,下個月�!�
周柏野這才從門外進來,但打開鞋柜發(fā)現(xiàn)自己的拖鞋被周梓豪穿了,又開始不爽,站在那兒也不動,就開著柜門靠那兒這么站著。
沈枝意這才有點頭大,她從鞋柜里翻出一雙一次性拖鞋,放在他面前,“先穿這個,嗯?”
她發(fā)誓自己絕對沒有故意把他的鞋給周梓豪穿,她甚至壓根沒注意到他穿的是周柏野的鞋,這些細微末節(jié)的東西,周柏野很在乎,臉色不太好看,但好歹換上了她拿的拖鞋,坐在沙發(fā)另一側,問周梓豪,“東西送到了怎么還不走?”
沈枝意在后面拽他衣服。
周梓豪被他氣笑,“這你家?”
周柏野:“我女朋友家�!�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到這個周梓豪就有氣,“她以前是我女朋友!”
周柏野哦了一聲,還挺禮貌,“不好意思,現(xiàn)在是我的了�!�
沈枝意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仰頭看看天花板又低頭看看一會兒在周梓豪腿邊蹭、一會兒在周柏野腿邊蹭的多比。
周柏野生怕周梓豪不夠生氣,在多比蹭過來的時候,摁住它的狗頭,它以為周柏野要跟自己玩,躺在地上露出肚皮讓周柏野摸,周柏野一邊笑一邊對周梓豪說,“謝謝你把我兒子養(yǎng)這么大,現(xiàn)在狗也是我的了�!�
周梓豪:“……你是不是有病?”
周柏野:“都要結婚的人了,說話穩(wěn)重點�!�
他伸手拿過桌上的喜帖,看了眼照片,又拿手機拍照。
周梓豪皺眉,“你干嘛?”
周柏野在發(fā)朋友圈。
左手打字速度挺快,很快發(fā)了出去。
就“我弟結婚”四個字,下面一張喜帖照片。
周梓豪本人還沒發(fā)過任何與曾羽靈有關的朋友圈,結婚的消息也還沒傳播出去,他不打算請朋友,親戚之間小型聚一下就行,就連周建民都沒通知,哪知道周柏野這一通操作,直接替他官宣了。
他笑出了聲,“就這么怕?”
“是不是耍手段搶來的感情就是不夠穩(wěn)固,生怕有點兒風吹草動就吹了?周柏野,你也有這么卑微的時候?”
這番話讓沈枝意皺起了眉。
她覺得周梓豪話說得太刻薄。
她猶豫著要不要打斷他們的對話,肩膀就被周柏野給攬住,他坐姿異常隨意,親昵地將她拉到自己身邊,語氣格外溫柔,“有點兒�!�
語調也很奇怪,像是撒嬌,但她抬眼,看見周柏野眼里毫無笑意,只有唇勾著,對周梓豪說,“擔心你讓我女朋友覺得我也有三心二意的可能性�!�
周梓豪氣得站起身:“你他媽能不能說點人話?就算我當初真的三心二意,你又是個什么好東西,親弟弟的女朋友都勾搭,你是人嗎周柏野?”
對比他的憤怒,周柏野異常平靜,“是吧�!鄙踔晾碇撬伎剂藭䞍�,才回答他,“但我記得你們是分手后,她才成了我女朋友,我要真想搶,你們還在談的時候,我就上位了。”
周梓豪目眥欲裂,“你個王八蛋!”
周柏野笑,“什么素質,說不過就罵人,平靜點兒,都成年人了,又不是村口玩泥巴的小孩兒,要我教你怎么做人嗎?”
周梓豪見不慣他這個樣子,問沈枝意,“我是不行,他就好了?”氣急之下,甚至不惜帶著自己一起罵,“他是我親哥,你覺得我三心二意,他又是什么好東西?”
沈枝意聞言看向周柏野。
周柏野伸手拂開她頰邊的頭發(fā),“沈枝意,我是你的,你說我好還是不好?”
周梓豪是在沈枝意說好的時候走的。
多比看不懂人類的紛爭,跟著周梓豪跑到家門口,又趴在了地墊上,眼巴巴地看著周梓豪的身影走進電梯,才轉身跑到周柏野腳邊。
周柏野低聲,“狗東西�!�
多比樂呵呵地沖他吐舌頭。
沈枝意拿起那張喜帖,問周柏野,“我們是不是要給份子錢?”
周柏野抬頭看她,“你打算去?”
沈枝意有些為難,“……都送上門了。”
“也行�!敝馨匾皬乃掷锝舆^那張喜帖,“份子錢你不用管了,我給就行�!�
但他這么說,沈枝意又有些退縮,“會不會很尷尬?”
周柏野:“那就別去�!�
沈枝意沉默著也拿不定主意,但好在婚禮是在下月,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猶豫。她從廚房冰箱里拿出自己買的蛋糕,放在桌上才注意到鞋柜上也放了一個粉色的蛋糕盒。
“嗯?你買了什么?”
周柏野跟長在沙發(fā)上一樣一動不動,只弓身去拆她放在自己面前的蛋糕。
隨口說,“你猜�!�
沈枝意走過去,打開,隨即有些無奈地回頭看著周柏野手里拿的那份。
他們買的是一模一樣的。
都是抹茶慕斯。
綏北最近的夜晚總是悶熱,空調二十四小時不停轉。
他們晚上找了部電影,蛋糕在周柏野那兒,他拿著叉子,偶爾遞過去喂給沈枝意一塊兒,她抱著膝蓋坐在他旁邊,眼睛盯著電視機屏幕,注意力始終集中在上面跌宕起伏的劇情中,他遞過來,她就張嘴。
周柏野故意使壞,再遞過去一次,放的是自己手指。
沈枝意咬住才抬頭看他。
他唇邊帶笑,有點兒故意地問她,“嗯?”
她沒吭聲,牙齒卻咬住不放,舌尖也頂上去,舔著他的指尖。
周柏野似是壓根不疼,問她,“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沈枝意咬著他的手指,聲音含糊,卻不退讓,“是你很喜歡我�!�
周柏野湊近過去,臉埋在她頸窩,靠著靠著,突然在她肩上咬了一口,沈枝意疼得倒吸一口冷氣,松開他的手指就去推他,“你——”
周柏野推到她的時候,接了她的話,承認得很果斷,“我有病�!�
沈枝意愣住的時候,感覺衣服已經(jīng)被推上去,這種時候她竟然還能注意到周柏野手里拿著的蛋糕全掉到沙發(fā)上,她急得去踢他,“蛋糕!”
誰在乎蛋糕,周柏野壓根不在乎,他拉住她的雙手,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那張漂亮的臉近在咫尺。
這個認知對他們雙方而言都通用。
周柏野問她,“喜歡我嗎?”
沈枝意不肯說。
周柏野親她的唇,“我希望你喜歡我。”
沈枝意有些別扭,心知肚明他的反常來源,卻還要問,“為什么這么希望?”
“因為——”
周柏野低眸。
那雙好看的眼睛盯著她,笑容莫名有些脆弱。
這次是明晃晃、不能更直接的撒嬌。
“我希望最起碼在你這里,我是不可替代的�!�
第56章
很早之前,沈枝意就知道自己是一個悲觀主義者。
在QQ空間還盛行的時候,她發(fā)過很多條僅自己可見的說說,其中印象最深的一個是:
我無法理解這世上所有找不到緣由的愛,也無法相信有無私奉獻愛的勇士。
外婆說沒見過比她更擰巴的小朋友,面子比天還重要,小學文藝匯演,腳后跟被磨破了應是一聲不吭,直到表演結束走路一瘸一拐大人才發(fā)現(xiàn)她受了傷,她當時被外公背著,外婆提著她的書包,對她說小朋友受傷不丟人,小朋友擁有撒嬌任性的權利。
她卻好像從未對誰用過這個權利,直到成年后的今天,聽著周柏野在她耳邊說出的這句話,圈著他的脖子裝作沒聽懂那樣,輕聲對他說,她很難受。
用這個借口躲過了這個話題。
她看著漆黑的房間,在周柏野的呼吸中,開始設想一些很無聊的問題。
假如她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像顧薇一樣,她性格會不會發(fā)生變化。
這個話題在第二天上架子鼓課的時候,她用閑聊的方式對板栗和兔乃提了出來。
板栗說,“你這話題我很小的時候就想過,如果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沒把我丟給我奶奶,我可能讀書的時候也會去參加個籃球隊啊什么的,大學畢業(yè)不會以哪份工作賺錢作為考量,我會更多時間專注于我自己,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但現(xiàn)實就是,我還是要腆著個臉去求客戶買車,我這個月要是再開不了單,下個月架子鼓我都上不起了。”
兔乃嘖他,“說得這么可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存款都快三十來萬了,你說你現(xiàn)在這個年紀,不享受當什么苦行僧啊?就看前幾年疫情,多少人突然就走了?還有天災人禍什么的,這東西誰說得準,我看什么社保啊、醫(yī)保啊,能活到享受它的年紀再說吧,現(xiàn)在呢,就是享受為主懂吧,人生是風景,不是征程。”
兔乃看得開,還勸自己的兩個學生,“想這想那,什么因為所以科學道理統(tǒng)統(tǒng)都他媽的扯淡,我就從來不想這種假設性問題,現(xiàn)在多好,以前的經(jīng)歷就只是記憶,記憶過去就過去了,人生就是一段段風景不停地看,你羨慕人家的風景,人家還羨慕你的閱歷呢,世界就他媽是勇敢者的游戲知不知道,所謂勇敢者不就是不管做對做錯,只往前走,不后悔也不回頭么,都看開點兒,跟打架子鼓一樣,把自己的人生敲得熱烈點兒,也不枉活一次嘛�!�
板栗在旁邊啪啪給兔乃鼓掌。
沈枝意跟著鼓掌,但在心里感慨,兔乃不愧是賣課的,就算在這兒失業(yè)換家公司也照樣可以當王牌銷售員。
她跟周柏野的相處變得有些奇怪。
但這種奇怪好像只有她自己能夠發(fā)現(xiàn),兔乃和板栗他們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其他人也照舊覺得她跟她男朋友感情是真的很好。沈枝意覺得也行吧,感情就像是床單,只有睡上去的人才知道個中感受。
他們在下課后照舊會在街上閑逛,到附近的夜市買些小吃,回家看一部電影,或者躺在床上分享同一本書。
接吻做愛也依舊是他們的必修課。
她時常覺得周柏野在等她說些什么,只是她沒開口,他也不問。
像個極具耐心的獵人,等著她自己卸下警惕。
沈枝意身邊的女性朋友不多,唯一能傾訴周柏野話題的只有林曉秋。
她蹲在陽臺,看著自己養(yǎng)的梔子花,在電話里問林曉秋,自己是不是不該愛的這么悲觀。
林曉秋在那頭沉默片刻后說,“但你們這情況不悲觀不行啊,你媽不同意、他媽也不同意,生活又不是電視劇,雙方家長不同意的感情現(xiàn)實里到最后有幾對走到最后的,而且——”
她一直不知道該怎么對沈枝意說,她始終覺得周柏野只適合談戀愛,不適合結婚,他的職業(yè)是賽車手,這職業(yè)在她看來跟明星差不多,娛樂新聞里今天是這個明星出軌、明天是那個明星離婚,原因在她看來也都簡單,無非就是站的太高、選擇太多,抵擋不住誘惑。
她問沈枝意,“你就試想一下,他有沒有可能喜歡上別人就完事兒,你要是覺得絕對不可能,那你就跟他往結婚的方向處,你要是覺得他也會喜歡別人,那就談個盡興就得了�!�
沈枝意沒想過這個問題。
而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想不出答案。
周柏野從浴室出來,就看見沈枝意蹲在陽臺,拿著手機,很煩惱的樣子看著那盆梔子花。
他站在那里看著她,然后在多比蹭過來的時候,帶著狗進了臥室。逃避一直不是他的作風,換做是以前的他,會直接走過去,在她旁邊蹲下,當兩個在花盆前思過的蘑菇,直白地問她在想什么、在顧慮什么。
但現(xiàn)在,他又發(fā)現(xiàn)女孩子不該這么對待,怎么說呢,以前他不理解周建民交往的那些女友一天到晚哪兒來的情緒,要人哄、要人陪,所有的情緒都有指向性,那就是錢,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認為異性沒什么意思,錢這玩意兒無論在哪兒都有個響聲,但是像周建民那樣砸在女人身上,他覺得挺爛的。
他跟周建民也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次深入對話。
那時他剛十八歲。
他從國外回來,時差都還沒倒過來,打開自家房門,看見一個穿著吊帶絲綢裙的女人坐在周建民腿上接吻,他靠在門上,叩響房門,在周建民看過來的時候,唇邊還帶著笑,“我是不是該自我介紹一下�!毖劬粗莻驚慌失措的女人,“我是他兒子�!�
那女人嘴唇還是紅的,就被周建民讓人送走了。
他西裝很亂,里面的白襯衫還有著女人的口紅印,這種時候卻還能擺出長輩的姿態(tài),問他回來跟張正梅打過電話了沒。
周柏野從小是跟著周建民長大的。
可以說是親眼見證過他爸的每一段戀情,他爸媽剛離婚的時候,他還懵懂,拉著周建民的手,問他為什么不能把媽媽留下來,周建民看著她的眼睛說,因為媽媽愛上了別人。然后周建民就像是報復,開始頻繁更換女朋友,他的愛情被掰成了很多片,每個人都能分到一點。
十八歲的周柏野說,“爸,你怎么是個人渣。”
周建民臉上看不出憤怒,或許他覺得十八歲跟六歲沒有任何區(qū)別,冷靜地整理著自己的襯衫,讓周柏野別管自己不該管的事情。
周柏野問他,“你找那么多我媽的贗品,有什么意思?”
周建民站起來,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打發(fā)時間,就算有意思。”
他十八歲時的狐朋狗友對他說,感情么,無非就是對一個新鮮感過了就換下一個人,真情能值幾個錢啊,再說,真情保質期多短啊,出去飆個車都能心動三次,只喜歡一個人比一輩子不虧錢還難得。
人身上最難控制的東西就是心,就跟你控制不住自己做什么夢一樣,就算你此刻覺得自己愛這個人愛一輩子,也難保下一秒會不會就把這個人換成了另一個人,所謂動心嘛,總會變動才是人心。
周柏野也是在遇見沈枝意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竟然有浪漫主義。
餅干問他,你到底喜歡她什么,感情到底他媽的是什么。
他握著手機靠在他最喜歡的車上,被餅干問得也跟著想,想著想著就抬頭,看見太陽從天邊落下,一片黃燦燦的,顏色巨像沈枝意討厭吃的流心蛋黃,他跟餅干說掛了吧,他要急用相機功能拍個照。
大概就是那時候吧,他覺得喜歡應該是一種分享欲。
他把蛋黃給沈枝意發(fā)過去。
她發(fā)過來一個問號,生氣地問他怎么一個人在外面看日落不帶她一起。
行。
他想。
喜歡大概就是屁大點事兒都想告訴對方的分享欲。
也是被兇了都覺得,沈枝意真他媽的可愛。
他想跟她看日落。
也想跟她看日出。
想每天住在一個房子里,不當跟他爸一樣的人。
他要,哪怕到八十歲,腿上都只坐著那一個人。
第57章
無非就是追個姑娘,周柏野覺得也沒多難。但身邊唯一可以做參謀長的朋友狐貍聽說后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原話是這樣的,“哥哥,你們都談戀愛了,已經(jīng)交往了,現(xiàn)在說要開始追她?你什么毛�。空垎柲銈儜賽壑暗碾A段叫什么?”
周柏野覺得那階段應該叫情投意合,但顯然,他跟沈枝意之間有認知性偏差,讓他覺得很有意思的一點是,沈枝意無論是戀愛還是自我認知都是呈逐日下降的趨勢,打個比方就是她畫畫,最初會對自己信心滿滿,但逐漸就會喪失信心,皺著個臉問他,自己是不是畫的很爛,完全算不上是個畫手。
而在感情中,周柏野能感覺到她隨時在做好準備抽離。
狐貍聽不懂他們的情感狀態(tài),撓著頭發(fā)提議,“送東西咯,或者帶她去看你在國外的比賽,你不是要重新打積分賽嗎,我跟你講,沒幾個女人不愛看賽車比賽,也沒幾個女人在看了賽車比賽后,會不愛賽車手,天然優(yōu)勢懂不懂,廢那勁兒去想著怎么追她干嘛?你以為自己重返十八歲閑著沒事兒干啊�!�
周柏野不耐煩地指了一下休息室的門,“你可以出去了�!�
“你這人怎么用完人就丟啊,不是,你沒談過戀愛,我怕你分手后走不出來,我得多叮囑你幾句�!焙傄还舱勥^兩段戀愛,初戀是大學同學,畢業(yè)就分手,當時難過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結果一個月之后跟朋友開車去川藏線的時候認識了現(xiàn)任妻子,兩人進度火速,一夜情之后別的話沒啰嗦,雙雙定好機票,第二天就去了民政局,工作人員給他們蓋章的時候他們才交換了名字。
愛情這門功課,狐貍自認為沒人比自己更懂,他坐在沙發(fā)上死也不挪窩,跟周柏野說,“你這人就是有點兒純情病你知道吧,你一次戀愛都沒談過你懂個屁,你得聽過來人的,她要是真對你沒什么意思,你得盡早——”
周柏野打斷他,指著門干脆道,“趕緊走。”
狐貍:草。
暴政。
他很有骨氣地放下二郎腿,“行,我這就走!你到時候別來找我哭!”
周柏野看得懶得看他一眼。
他靠在沙發(fā)上,閉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許久后才睜開眼,從桌上摸了手機過來給沈枝意發(fā)消息。
周柏野:今天幾點下課?
沈枝意:可能會晚點。
周柏野:?
沈枝意:今天板栗生日,他們說晚上約個ktv。
周柏野等了會兒,結果沈枝意沒有后文,僅僅只是通知他,她晚上有事要做。
他主動問她:不能帶家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