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霍邵澎當(dāng)?著她?面打開了?麥克風(fēng),后者立刻抿唇,靠椅上歪斜的姿勢瞬間變得正襟危坐。
被嚴(yán)加管教那段時間,黎婉青沒空的時候,黎溫瑜身邊就會跟著一個霍啟裕派來的“眼線”,隨時隨地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接通電話,供霍啟�!安閸彙�,看她?有沒有在?認(rèn)真地當(dāng)?一個名門的千金小姐。
后來,黎溫瑜對所有軟件上的語音、視頻通話ptsd了?。
她?大氣不敢喘,摸出手機(jī),給?對座那人傳“小紙條”。
霍邵澎掃了?眼亮起的屏幕,上面有一條惡狠狠敲打他良心的話。
「你親愛的妹妹長得這么漂亮又?可愛,萬一被心懷鬼胎的男人灌酒了?怎么辦,你作為哥哥,忍心妹妹受欺負(fù)嗎�。 �
Fok:「那就告訴他們,你叫黎溫瑜」
黎溫瑜恨不得抓起一把文件就扔到自?己?大哥身上。
想歸想,但不敢。
正是因為大陸沒什么人知道霍家那位隨母姓的小千金長什么樣,她?才想松動松動手腳干點正事。
香港那塊小地方,說粗魯點,她?放個屁都能傳開。一旦說霍家那位小千金要?干投資,多的是人前赴后繼,再通過她?達(dá)到自?己?的目的。
不管是霍家三代?話事人,還是黎婉青。
她?看似在?霍氏沒有實權(quán),實則想要?和以上四位搭上關(guān)系,通過她?,是最簡單的方法。
她?討厭這樣。
而叫上霍邵澎,也不是為了?讓他給?自?己?撐場子,只是想他以投資人的身份出席,兩人扮作陌生人,讓哥哥暗中觀察,給?自?己?挑挑錯處和毛病,或者物色些?值得她?下場的項目。
黎溫瑜又?惡狠狠地敲出一行字發(fā)送:「你見?死不救,我去找媽媽告狀!」
然而霍邵澎已經(jīng)提前編輯好,手機(jī)轉(zhuǎn)過去,給?她?看。
「明晚九點,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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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寶意有一段時間沒出席過這種局了?,然而,從前練出來的酒量不會說謊。
好喝、能喝的漂亮姑娘在?酒桌上,不管屬不屬于糟粕文化,但受人喜歡這點,也不會說謊。
她?如魚得水地周旋在?五桌人中,明明來時只認(rèn)識黎馨一人,一個半小時過去,已經(jīng)有人隔著桌叫她?再來喝兩杯了?。
虞寶意原是站著,她?彎下腰,拍了?拍右手邊這位正同她?閑談的男人的肩膀,“吳總,我再敬您一杯,馬上我還得過去再敬李總了?�!�
她?豪氣地一飲而盡,隨后轉(zhuǎn)身,穿行在?觥籌交錯中。
眉眼間似漾著細(xì)碎的光暈,加之有酒精染得面頰含春,笑著望誰時,很難有人不被晃一下神。
敬完那個李總,虞寶意回到自?己?位置上,想歇一會喘口氣。
黎馨掩著唇,靠近她?耳邊,一一給?她?從遠(yuǎn)到近介紹少數(shù)幾位她?還沒來得及熟絡(luò)的投資方。
作為業(yè)內(nèi)少見?的女性投資人,自?從目睹上次虞寶意被上不得臺面的手段擠下位后,就一直想為她?撐一下傘。
“那個女人我不認(rèn)識�!�
黎馨示意她?留意右前方一桌,也是剛剛她?敬過的吳總那桌,有個看上去和她?年?紀(jì)差不多的女人,今晚一直在?默默吃飯。
“可能是誰帶過來的女伴吧。她?左手邊那位是趙總,就是今晚組局的其中一位,最近很火的一個社媒APP,他是最大的參股人,你可以跟他聊聊。”
“好的馨姐。”
虞寶意心中有桿秤,一直在?度量這些?人的價值,誰值得她?多喝幾杯,誰值得她?多聊幾句,都有計算。
她?歇息完,桌上那瓶新?開的礦泉水也喝下三分之一了?。
“馨姐,那我先過去了??”
“去吧。”
還沒走近,一道偏向于爭執(zhí)的呵斥從她?去往的方向傳來。
“你叫什么名字?夾我的菜,你什么意思?”
那個女人戴著漂亮的穿戴甲,手上還在?剝蝦,似乎是圓盤上最后一只了?。
她?看向趙總的眼神透露著莫名其妙,“手快有手慢無,你夾得沒我快,還好意思發(fā)脾氣?”
趙總被噎得氣不打一處來,環(huán)視了?全場一周,“這誰帶來的?!”
沒人回答。
女人一口咬掉蝦肉,把蝦頭一把丟到骨碟上,霍然起身,“來這兒我還要?人帶?你以為你誰啊你!”
虞寶意聽出,她?有些?白話口音。
趙總見?沒人回答,以為是哪兒混進(jìn)來的撈金女,沒有讓這么一個女人下自?己?面子的道理?。
他抓過酒杯,抬手就想往女人身上潑。
第72章
有她
黎溫瑜從小生?活的環(huán)境,
導(dǎo)致她沒直面過如此野蠻的行徑,僵在了原地。
但飛速思考的腦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讓這位趙總賠她身上這條高定裙了,
非要賴賬的話,
過不了一會,
還有位能讓她腰板打直的人物能到場。
可下一秒,一道驟然襲擊的力量,
掀翻了她的算盤。
黎溫瑜胳膊被拽著,整個人連連往后趔趄了幾步,
不到兩秒,
背貼到一具柔軟單薄的軀體上。
倉惶間錯愕回頭,
她看見了虞寶意的側(cè)臉。
彎翹的睫影鎮(zhèn)定,不見顫動,覆在那雙嬌媚明亮的瞳上,鼻尖玉立纖秀,雙唇則抿成一條肅然的直線。
她毫不折衷地盯視著那位發(fā)?瘋的趙總,高挑纖長,屬于女性?的身量竟也能在以男性?為?主導(dǎo)的場合中,流露出壓迫感。
黎溫瑜記得她。
或者,
今晚在這場局里?的,
很難有不記得她的。
但沒人見過她這樣的表情?。
“趙總,失陪了�!�
此話一出,黎溫瑜差點笑出了聲。
和圍觀者不太一樣的是,她早就看穿了虞寶意。
不是因為?她有比常人敏銳的洞察力,而是……她抓著她胳膊的手,
用的力緊張到失控了。
然而,虞寶意還是維持住了紙老虎的一面,
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拽著她,轉(zhuǎn)身想走。
“給我?站�。 �
趙總的怒氣一層層往上加碼,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嗆聲就算了,今晚大家有目共睹,虞寶意是一個無權(quán)又無勢,才不得不憑一杯又一杯酒來討投資的角色。
這樣的小咖,也敢來英雄救美?
“趙總,她是我?朋友,我?帶她來見見世面的�!�
黎溫瑜心想,這個女人連她名字都不知道,竟敢張口就來是朋友。
“不是很懂規(guī)矩,多有得罪,您請體諒。”
“體諒?可以啊�!�
見虞寶意還是做小伏低的姿態(tài),趙總反倒不揪著搶一只蝦的事做文章了。而且那只蝦也不是非要吃,只是當(dāng)時旁人將?轉(zhuǎn)盤轉(zhuǎn)到他面前,嘴里?還在恭維著嘗一口,轉(zhuǎn)眼就被右邊的女人夾走。
當(dāng)時,整桌人的氛圍都凍住了。
趙總擰開一瓶白酒,舉至過肩,似乎非要讓全場人看到這一幕,繼而瓶口陡然朝下,無色透明的酒水滴落,逐漸裝滿一個分酒壺。
直到一滴白酒從分酒壺的壺口溢出,他才停下,指著:“
一杯酒,這件事啊,一筆勾銷�!�
杯?
虞寶意盯著他手指方向的酒壺,懷疑他是不是上學(xué)沒學(xué)過量詞。
想歸想,她既然站出來了,就預(yù)料過有可能的所有下場。
最壞的,無非像上次哄那位小楊總,被人灑滿頭滿臉的酒水,狼狽離場。對比之下,這位趙總反而手下留情?了,還算個體面人。
剛邁出一步,虞寶意就被原本是她拽著的人反手拉住。
“他讓你喝你就喝��?想進(jìn)醫(yī)院,我?現(xiàn)在就打999!”
“999是香港的。”虞寶意竟然還有閑心糾正,“在大陸啊,要打120�!�
話音落下,她掙開黎溫瑜的手,往前幾步,拿起那個酒壺。
酒水入口前,她仰起頭,直直望著頭頂水晶燈,看久后,重?影疊疊,耳邊議論的喧囂逐漸變得遙遠(yuǎn)。
虞寶意壓緊舌根,不到十秒時間,一飲而盡。
最后一滴白酒艱難咽入,下一秒,黎馨出現(xiàn)在身后,拿住虞寶意的手腕,連帶那個酒壺一道放了下來,“趙總,兩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而已,別?壞了今晚的氣氛�!�
可男人又在眾目睽睽下,再度斟滿一壺酒。
“剛剛那事啊一筆勾銷,不過呢,我?想交你這個朋友,你不會不給我?面子吧?”
虞寶意微微轉(zhuǎn)首,往身后看了一眼,黎馨悟出她的意思,默默松開了手。
成年人,要為?自己頭腦一熱所做的事承擔(dān)代價,哪怕那來自不合理的規(guī)則,可身在其中,就要尊重?規(guī)則。
她有這個覺悟。
這回,虞寶意舉高酒壺,原地轉(zhuǎn)身,敬了在場所有人,揚聲:“這杯我?敬趙總,也敬大家,在座各位愿意和我?交這個朋友,是我?的榮幸�!�
話音落下,像是灌,她用比剛才更大的吞咽幅度,更短的時間,又喝空了一壺白酒。
越咳,虞寶意覺得嗓子又癢又辣,胃部還有往食管上倒流的傾向,她皺起整張臉彎下腰,想要強(qiáng)行忍住。
這下,周圍也有些人看不下去了。
“算了吧趙總,大家都是朋友�!�
“對啊,別?跟小姑娘計較了,可能也是第一回來。”
“沒錯沒錯,而且這么喝,一個女生?的身體哪受得了?”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焙貌蝗菀坠钠鹩職庠捘侨嗣Σ坏鼣[手,害怕自己也被架上行刑臺。
“你這話講得,我?哪會讓人吃虧呢?”趙總陰惻惻地笑著,將?那瓶酒剩下的,都倒進(jìn)還被虞寶意捏著壺耳的容器中。
她面容潮紅,裙子外露出的脖子、鎖骨、胳膊也泛著淡淡的血色。
唯有那只手,用力得發(fā)?白。仔細(xì)看,會發(fā)?現(xiàn)指腹被她掐出了一道道月牙形的紅痕。
這回,男人拿出的理由是:“制作人是吧?喝完這杯,一百萬�!�
虞寶意緊抿的雙唇微微張開,吐出一道隱忍的氣息,僵硬的身體也有一點往下塌的傾向。
她慢慢直起身子,趁酒勁還沒上來,頭腦還沒二?度發(fā)?熱,想要趕緊結(jié)束這場鬧劇。
“謝謝趙總,我?再敬您�!彼鉁o散,仍端著體面的笑話。
黎馨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剛剛虞寶意出面護(hù)著的那個女人已經(jīng)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趁亂跑了,心里?忍不住唾了一口。
而虞寶意還在幾十道視線的聚焦下,分不出神去關(guān)心自己幫的到底是人是鬼。
她捧起酒壺,這回,發(fā)?覺手有些軟了,使不上力氣。
對著那壺?zé)o色液體,喉嚨咽動了好幾回,區(qū)別?于早前兩次的瀟灑,她遲遲沒有動作,這幕似按下了暫停鍵。
“怎么,是看不上我?這一百萬?”趙總將?她的位置架得更高。
看不看得上,根本不重?要,哪怕她真?的看不上又如何?
她今天如若不喝這第三壺酒,等于打趙總的臉,放棄和今晚到場所有人好不容易搭建的關(guān)系。
虞寶意心知肚明。
她選擇閉上眼睛,沾有唇形紅印的壺口又一次貼上她的唇,還有聞到一絲今天口紅的水果香氣。
清涼的酒液沾到唇間,即將?要滑進(jìn)口腔。
“一百萬也敢叫我?的人看上?”
虞寶意剝奪了自己的視野,漆黑一片。
那道溫沉的男聲離得極近,就在身后。分辨出這個信息的下一秒,有人抓住她的手,將?分酒壺重?重?放回桌上,力度重?到聲音足以環(huán)場,清晰落到每一個人的耳畔中,而且酒水還濺到了她的手。
那應(yīng)該也濺到了他的手。
太熟悉了。
不管是聲音,還是手。
可虞寶意轉(zhuǎn)過頭看他時,面色是遲鈍的,透露出離散的,神志沒有聚焦的茫然。
霍邵澎沒有看她,目光鮮見的被情?緒壓得陰沉晦冷,音調(diào)同樣:“趙總,胃口大就算了,口氣也大了不少啊�!�
躲在門外的黎溫瑜忍不住探進(jìn)半個頭。
剛剛她搬救兵去了,可又不想讓里?面的人知道她和霍邵澎有關(guān)系,因而兩人前后腳錯開,剛好沒聽清第一句話。
只是聽到的第二?句,已經(jīng)足夠令她詫異了。
她儒雅隨和、斯文紳士的大哥,什么時候會在眾目睽睽下,下別?人面子了?
就是進(jìn)來露個面,轉(zhuǎn)移下注意力而已。
那位三十秒前還在以勢欺人的趙總,一瞬間腿比虞寶意的手還軟。
“霍、霍先生??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她……這位小姐,是我?不對,原來你是霍先生?的朋友,失敬失敬,我?多有得罪……”
虞寶意一個字都沒聽進(jìn)去。
她似著了道,沉迷在他不看她的那雙眼睛中。
沒有她,又好像全是她。
霍邵澎的手捉住她腕骨的那一圈,仿佛有種異于正常體溫的灼熱,從無數(shù)毛孔鉆進(jìn)身體里?,游走在本就受酒精影響的不安的血液中,逐漸融化成難以言的復(fù)雜情?緒,用力沖撞著她的心腔。
她完全沒聽趙總講了什么。
可很快,他的目光也撞進(jìn)了她的眼中,讓那股情?緒瞬間如滔天駭浪,差些掀翻了她的理智。
面對她,霍邵澎的聲音放得溫柔輕淡:“接受他的道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