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哥哥——”
正在這時，殿門忽然被人推開，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大步邁進(jìn)了寢宮，上前幾步便將那被里衣裹出的清素腰線握進(jìn)了懷里，尚帶著夜色的涼意的唇吻上窗前的男子，輕易地便將人的唇齒撬開，舌尖探進(jìn)去一寸也不肯放過地舔舐。
被突如其來的吻打斷了思緒，素白衣衫的男子臉上微微露出些復(fù)雜的情緒，卻并沒有任何推拒的動作，只是伸出手來慢慢環(huán)上來人的背脊，尋了個支撐之后便閉上了眼睛予取予求，安撫著來人波動起伏的情緒。
似乎是感受到了男子的順從，來人的吻愈發(fā)地激烈且洶涌，一路順著男子的唇齒啃咬似的滑了下去，留下一串曖昧的微紅的痕跡。
略有些粗暴的吻留下些微的刺痛，素白衣衫的男子輕輕蹙了眉：“……阿徹……”
“……”
來人像是被喚回了理智，動作慢慢輕柔下來，片刻之后，那人的唇停在男子的頸窩里，聲音低沉而沙啞，“……哥哥，……他走了�！�
來人并沒有察覺到，話音落時懷里的人身體倏然的僵硬與眼底劃過的濃重恨意。
“……阿徹，很難過嗎？”
“……”
沒有得到回答，陳小嬌的眸子里染上比恨意更加濃重的哀傷，只是須臾后便盡數(shù)淡去，他輕輕抬手拍了拍劉徹的背脊，“哥哥會……陪著你�！�
等到情緒慢慢平復(fù)，劉徹直起身來，“……明日便是阿徹的登基大典了，哥哥，阿徹想牽著你的手一起站上去。”
即便是早就做著心理暗示，劉徹的話音出口的時候，陳小嬌的臉色還是不可抑制地變了變，連放在那人背脊上的素白的手，都像是輕輕地抽搐了一下。
劉徹自然察覺了陳小嬌的異常，語氣里藏不住地緊張：“哥哥怎么了？——是身體有哪里不適嗎？”
陳小嬌掩飾性地?fù)u了搖頭：“……沒有，只是聽到阿徹明日就要成為天下之主，哥哥有些激動了�！腔蟮溥@種事情，阿徹不可以拿來說笑，哥哥怎么能和阿徹一起……”
劉徹皺了皺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幾日的哥哥有些怪怪的，他一向自詡能夠體解哥哥的任何情緒，這幾日卻只覺得這人心緒似乎很是紊亂，但卻不知原因何在。
劉徹微微狹起眼眸，放軟了語氣俯在那人的耳邊上，“……哥哥會一直陪在阿徹身邊的對嗎……哥哥早就答應(yīng)過阿徹了。”
劉徹的視線未能觸及的地方，陳小嬌的眼眸像是暗滅了的星辰：“……對，哥哥會陪著你……”
作者有話要說：我擦快要煩死了……晉江怎么抽風(fēng)抽得這么厲害……一更被二更吞了，只能重發(fā)
☆、第90章
離開了【8.25二更
館陶宮。
陳小嬌幾次將手中的扳指放在木幾上，又幾次忍不住拿起來放在手心里握緊。
“……你若真是舍不得，便留下，娘不會逼你。”
門口兀然出現(xiàn)的人影將陳小嬌驚了一下，他轉(zhuǎn)過身來，頓了頓，然后望著館陶公主搖了搖頭，“我已經(jīng)決定了，娘，……阿嬌不孝，不能侍候左右，……您保重身體�！�
館陶公主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將話音咽了回去，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陳小嬌垂眸，黯然的視線落在了再一次拿在手中的玉扳指上。
“……你獨(dú)自遠(yuǎn)游，這東西留在身邊也好，必要的時候總能護(hù)你平安的。”
館陶公主面露不忍，望著自己的小兒子輕聲道。
陳小嬌默然。
……他怎么會不知道這個東西能護(hù)他安然呢？只是這種東西放在身邊，也就是睹物傷情徒添哀怨罷了。
只是陳小嬌最后還是把那扳指套回了手上。
這時候，遠(yuǎn)處隱隱約約傳來禮樂奏響的聲音，將屋里的兩人從思緒里驚醒。
館陶公主輕輕嘆了一口氣，“登基大典已經(jīng)開始，馬車也已經(jīng)在外面?zhèn)浜昧�，你就先穿著套衣服；我找了幾個跟你身量差不多的人，他們待會兒進(jìn)來之后，會與你一同離開，你們的衣服馬車也是一樣的�！隽藢m之后，這些馬車會散到各個方向上去，所以即便是我，也不知道哪個車上是你。那些車夫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不必?fù)?dān)心，按照他的路線去了便是。”
說完她側(cè)了側(cè)身子，在眼角處輕輕拭了下，轉(zhuǎn)回來強(qiáng)笑道，“出了這宮門之后，為了避開注意免得暴露行蹤，娘就不能再幫你了�！阕约阂粋�人孤身在外，要注意提防著，遇人只說三分話，不可拋卻一片心……——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你也該走了�！�
說完話，館陶公主便直接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一炷香后，館陶宮外停著的一排馬車上，一一坐上了身量相近的穿著統(tǒng)一模樣的青色衣袍的青年男子，不多時后，馬車也前前后后地離開了。
一行馬車遠(yuǎn)去后，館陶公主出現(xiàn)在了宮門口，眼里隱隱含著水光。
借著館陶公主的信物順利出了宮門后，一行馬車四散開來。
陳小嬌闔目靠在馬車的內(nèi)壁上，只覺得心里是滿滿的憊懶；所幸大概就是這些馬車都像是已經(jīng)被輸入了指令的程序，只需要按照他們的算法運(yùn)行出結(jié)果來，他不必操心這天下之大何以為家的問題……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陳小嬌任由自己的思緒放空，借以平復(fù)自己始終沒能平靜下來的心緒，不知過了多久之后，他坐起來探身到那馬車邊上，開口向那車夫詢問，“……我們這是往哪個地方去？”
那車夫在外面應(yīng)了：“昨日給下的吩咐，帶您去安州郡的年昭縣�！�
“……安州郡？”
陳小嬌愣了愣，“……是那個有個歡水鎮(zhèn)上歡水湖的安州郡？”
“您也知道歡水鎮(zhèn)上歡水湖？”那車夫的聲音里帶著朗然的笑聲，“——您說的沒錯，就是那個安州郡，——您要是也對歡水湖感興趣，那您可就走運(yùn)了。這年昭縣就毗鄰著歡水鎮(zhèn)上的歡水湖，您要是坐馬車從年昭縣到歡水湖去，最多也就一炷香的工夫！”
陳小嬌一時啞然，他真不知道該說這是緣分還是劫數(shù)……他隨隨便便地上了一輛馬車，可這馬車偏就是要去他最愿也最不愿的地方。
……他與阿徹果真算的上是孽緣了。
“怎么樣，這位公子？”車夫仍在馬車外面熱情地招呼著，“需要我直接把您送到歡水鎮(zhèn)上去瞧一瞧嗎？聽說那里求的姻緣真的是很靈呢，公子您也是合適的年紀(jì)，不如便去試一試？”
陳小嬌又是默然。
…………——?dú)g水湖有姻緣老人為證……來日君若不負(fù)我，此生我必不負(fù)那一日指著那人心窩畫下來的誓言好像還在眼前，陳小嬌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眶，卻是低低笑了聲：“……不必了，便直接去你說的年昭縣吧�！瓪g水湖啊，哪里有靈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話可不能這么說啊，公子，”那車夫顯然是健談的性子，聞言笑得很是豪爽，“您看書上說，就算是大壽星轉(zhuǎn)世的長壽命，這要是不吃飯也得餓死；公子您不跟著到最后，您怎么知道自己不能抱得美人歸吶？”
聞言陳小嬌著實(shí)愣了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他抬起手來摸了摸放在身前腰間玉帶里系著的一個錦囊，眼底掠過些茫然的神色，然后他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您說得對，……只是這一輩子這么長，能得個天大的歡喜也只是眼下的事，往后走總是逃不開難過，區(qū)別只在是在那歡喜的地方還是在那難過的地方停了筆……抱得美人歸便能得了個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結(jié)局了么……就算得了，若是有一個先離了世，那剩下的那個就得去還一輩子歡喜的債，一直還到死……”
陳小嬌越說越覺得心里難受，最后也就停下話音來，不再繼續(xù)說下去。
那車夫也在外面停了好一會兒才接上話音：“我是個大老粗，您說的這么多我也聽不太懂，不過我看的出來您是心里難過著，看什么都覺得難過。我也勸不了您，不過活了這么多年我活出來個感覺——這世上的事兒啊，沒有誰能做個從頭到尾都舒心，可就是因?yàn)槟鲋皇嫘牧耍院髞砟拍苡辛耸嫘�。�?br />
“……”
這一句話落下來，陳小嬌愣了更長的時間，那一路上都不再言語，只呆愣愣地想著，直到后來，本已灰白的五感竟也慢慢有了些生氣，他才似有所悟地抬頭……若是是不幸成就了幸運(yùn)，是難過襯托了舒心，是愚氓凸顯了慧賢，是眾生度化了佛祖……那么我此刻的和此后的所有孤獨(dú)，是不是就在映襯著日后的重聚？
……到了那時我會學(xué)會珍惜，不會后悔相遇更罔論恨及，就算再難過我也愿意繼續(xù)，因?yàn)槟苡鲆娔阋咽切疫\(yùn)，因?yàn)槟切╇y過即便再多，里面也有你的身影。
……那就等我歸來吧，阿徹。
等到那時我會履行我對你許下的所有誓諾。
☆、第91章
追捕中【8.26一更
未央宮的天要塌下來了。
宮里所有的宮女侍官都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唯恐有哪點(diǎn)不慎惹怒了剛剛登基的小皇帝，輕則杖責(zé)五十逐出宮去，重一些的連命都得留在這兒——未央宮這些日子里愁云慘淡，在這方面可遠(yuǎn)不缺前車之鑒。
至于小皇帝最近脾氣暴躁的原因，所有人心知肚明——館陶宮如今已經(jīng)成了皇宮里的禁地，館陶公主就被禁足在那方寸之地，宮里從上到下，哪怕是那位竇太后——不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太皇太后——若是沒有小皇帝的旨意，也不能見館陶公主一面。
為了一個逃得不知蹤影的陳小侯爺，皇上已經(jīng)算是和宮里所有反對的人撕破了臉。
恰如此刻，劉徹坐在殿上面無表情地批閱著手里的奏折，屬于上位者的氣場沒有半分遮掩，不怒而威，即便是坐在一旁的竇漪房也被無差別地籠在那片低氣壓里面。
竇漪房著實(shí)有些氣極，……她現(xiàn)在拿這個曾經(jīng)乖巧聰慧的幺孫也是沒轍，說來也是她，或者說他們，小瞧了這個十五歲就登了基的太子殿下，從前她只覺得自己的這個小孫子著實(shí)是世間少見的多智早慧，但卻也就到此為止，接手偌大一個天下一份基業(yè)不是有些旁人拍馬不及的聰慧就夠的，縱然是終將要翱翔九天的大鵬，也要有羽翼未豐的隱忍不發(fā)。
——但是陳阿嬌的離開徹底地掀開了這個少年皇帝的偽裝，讓這個所有人都以為至少還要再畢恭畢敬地坐上幾年的少年皇帝，露出讓竇漪房這些人都要震驚的鋒利甚至是猙獰的面目來。
他甚至就仿佛是毫不顧忌地在他們面前排兵布陣地演了一出驚天大戲，捋掉結(jié)黨護(hù)權(quán)的老臣，不計(jì)出身提拔平民，推行新政，他沒有任何生澀地抓準(zhǔn)了朝廷中的制衡點(diǎn)，行事果決且能做到力排眾議而無所憂患，若只是作為旁觀者，他們都會忍不住贊一聲驚才絕艷。
可惜他們不是。
所有人都在局里。
結(jié)局將定的時候，竇漪房心里是說不清的復(fù)雜；她既為代表宗室利益的一方的慘敗而唏噓悵然，又從心底因著這樣一個小孫兒慨嘆大漢基業(yè)興盛有望，她沒有愧于劉家也對得起先帝了。
……只是她唯一的不滿，無非便是這一場無言之戰(zhàn)的起因——不是為了什么鞏固皇權(quán)獨(dú)當(dāng)一面，而是為了一個男人。
她那似乎天生就是帝王命的小孫兒，卻是為了將一個男人尋回后宮而整飭朝廷大動干戈，即便是她站出來都不留絲毫情面。
“……你當(dāng)真不顧皇室的臉面了？”
竇漪房沉聲道。
劉徹手中將落的筆尖頓了頓，他的眼底暗轉(zhuǎn)過紛繁的情緒，最后只是化作嘴角一點(diǎn)微冷的笑意，他抬起頭來，清冷的眼眸望著鬢發(fā)斑白的太皇太后：“皇祖母，您認(rèn)為，皇室的臉面是誰說了算的？——您嗎？”
竇漪房沒有想到劉徹竟然會這么不客氣地與她相談，看起來是連那點(diǎn)僅存的平和表象也不想維持了，她不由冷臉怒然：“——皇上——你這般語氣態(tài)度，這是要逼問老身的罪責(zé)了嗎？”
“……朕哪里敢？”
劉徹仍是笑，眼里的厲光卻隨著話音亮起來，“這麒麟殿是朕處理朝政批閱奏章的地方，皇祖母您擺駕至此，分明是您要來問朕的罪才是。”
“……怎么？便是啟兒為皇的時候，老身也能直言其錯，到了你這里，老身作為長輩還不能說一句了？”
“皇祖母……”
見老人頗有些要倚老賣老的架勢，劉徹的笑意徹底冷了下來，“朕近些日子實(shí)在是心煩的很，若是有些事情做得不周到，也只能請皇祖母擔(dān)待一二了�！�
“老身擔(dān)待得，天下人未必?fù)?dān)待得！”竇漪房搖頭道，“皇上您若是就此收手，不再大范圍搜捕阿嬌，老身從今往后便決不再干預(yù)宮外宮內(nèi)的事情……但這一件違德背倫的丑事若真的發(fā)生，便是老身死都不能瞑目�！�
筆尖的墨色重重地落在奏折上，暈染開一片暗沉，劉徹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淡去，他將手中的筆近乎無禮地扔擲在桌案上，不躲不避地迎上竇漪房的目光，“皇祖母不必多言，朕決心已定，再無更改——這件事情上，朕分毫也不會讓�！劣谝院髮m外宮內(nèi)的事……”
劉徹涼笑著合上眼眸，“……皇祖母不如就讓朕見識見識——您能干預(yù)到哪里去！”
話至此，劉徹已經(jīng)是懶得掩飾自己的躁怒陰戾：“……先帝對您容忍，是尊您為母，謹(jǐn)守孝悌，但在政事上卻為禍基業(yè)；朕吸取蘇妲己滅商而高祖時呂雉干政的教訓(xùn)——從朕這一朝起，后宮皆不得參與政事——太皇太后若是不悅，便且試試！”
竇漪房聞言，氣得身體都顫起來：“你……”
收斂了些幾欲噴薄而出的洶涌情緒，劉徹閉目扶額：“……朕乏了，便不拜送皇祖母了；皇祖母還請回宮吧�！�
“——好——皇上今日可真是讓老身見識了！”
宮殿里的聲音終于淡去，劉徹不知想到了什么，扶在額頭上的手背青筋忽起。
“……哥哥……”
從嘴里吐出來的字像是被嚼碎了，又用牙齒細(xì)細(xì)地磨著，雖然比起登基大典那日回了寢宮之后暴怒癲狂地將近掀翻宮殿，劉徹的情緒已經(jīng)可控了許多；但仍是隔一會兒便會想起那個人來，順便再一次勾起心底埋藏著壓抑著的嗜血兇戾�！@也是近幾日未央宮人人自危的原因所在了。
……那人沒了消息已經(jīng)有將近半月，劉徹覺得每一日自己的陰鶩與狂怒都在累積，逐漸向著那個瀕臨爆發(fā)的峰值接近著，他只能不斷地告訴自己那個人最終還是會被他握回手心，他只能一次一次在腦海里想象著等到那個人被他派出去的某一路護(hù)衛(wèi)強(qiáng)行帶回來的時候，他該如何狠心占有他所垂涎著珍重著不舍的身體，讓他的哥哥再也不能離開他的御榻，讓他的哥哥將曾經(jīng)承諾的那些謊言用自己的身體一一實(shí)踐。
如果最開始的時候他還紅著眸子為著哥哥離開的原因而幾近癲狂，那么這么長時間的等待之后他已經(jīng)不想知道任何理由，他只需要將那個人帶回到他的身旁任他索取懲戒，讓他再也離不開自己的宮殿御榻。
“……哥哥，阿徹會讓你會后悔的。”
☆、第92章
被擒記【8.26二更
在年昭縣住了半個月，陳小嬌最后還是沒忍住去了那條熟悉的街巷。
他去到那兒的時候還早些，當(dāng)鋪的門還關(guān)著，對面原本坐落著賭坊的地方卻是換做了一家賣些胭脂首飾的店鋪。
街上零零落落的不見幾個人，陳小嬌一早便準(zhǔn)備了一頂罩紗的帽子，此時也不怕遇上認(rèn)識的人，他便四下打量了一圈，正趕上當(dāng)鋪斜對面正支起來的茶攤。
頓了頓，他抬步走過去，在那茶攤老板莫名親和的目光下坐下來。
只是那老板的目光真算得上熱切，即便是透過罩紗也讓陳小嬌覺得一陣局促，他只好清了清嗓子，作勢拿起老板端上來的剛燒開的茶水。
“……你是來看你原本的當(dāng)鋪吧？”
茶攤老板真人不露相，一開口就把陳小嬌嚇得差點(diǎn)坐在地上。
見陳小嬌僵在那兒一動不動，茶攤老板笑哈哈地繼續(xù)，“陳老板你不用驚訝，老漢在這里住了這么多年，做得又是南來北往的生意，看人也有自己的一套——何況陳老板的氣度也少見，這么一頂帽子能蓋得住多少？”
掉了馬甲的陳小嬌默默地把嘴里差點(diǎn)咳出來的茶水咽下去，壓了壓驚后他抬起頭，輕聲道：“……您可知道這賭坊是何時關(guān)的？”
茶攤老板皺眉想了想，“具體日子老漢是記不清了，不過應(yīng)該就是陳老板你離開之后沒幾日的時間�！�
“那這當(dāng)鋪，”陳小嬌側(cè)開臉望向那門板封著的店，“還是秦歡水看著的么？”
“是啊，就是一直跟在陳老板你身邊的那個年青人�！�
陳小嬌點(diǎn)頭，目光仍是望著那里。
茶攤老板見狀，咧了咧嘴，便轉(zhuǎn)身去忙自己的活計(jì)了。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陳小嬌視線所望著的地方終于有了動靜，那道時隔幾月沒有見到的身影從當(dāng)鋪里面推開了門，伸著懶腰走了出來，仍是那一身陳小嬌親自操辦選定的衣衫，身形纖細(xì)出挑。
這么長時間終于有些舒心的事情，陳小嬌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翹。
他全過程地圍觀了秦歡水拆窗板開門的全過程后，伸手從腰間玉帶上掛著的錦袋里拿出了一錠十兩的銀子，放在了桌上。
剛巧到了這兒的茶攤老板一見著忙擺了擺手，“陳老板你來我這兒喝茶哪里還需要拿錢啊，再說更用不上這么多——”
陳小嬌輕搖頭：“您這杯茶是心意，與您的心意比起來這算不得什么，……只是我這次出門是私自的，若有人來打聽，還請您為我遮蓋過去�！�
“——這沒問題，沒問題！既然您都這么說了，老漢今日就沒見過陳老板——”
陳小嬌聞言，沖著茶攤老板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想起自己如今罩了層黑紗在頭上，于是開口道：“……多謝您了�！�
說完話，陳小嬌便起身，向著那家已經(jīng)門戶大開的當(dāng)鋪?zhàn)哌^去了。
他走進(jìn)去的時候，秦歡水正靠在那兒昏昏欲睡，一見人進(jìn)來，忙起身來，還有些疑惑警惕地在陳小嬌頭上罩著的黑紗帽子上打量了幾眼，然后猶豫道——
“這位客官，您是……有什么東西要當(dāng)?shù)膯�？�?br />
陳小嬌不由一囧……人家隔著好遠(yuǎn)的茶攤老板都遠(yuǎn)遠(yuǎn)地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跟了我那么長時間合著是白跟了==？
對著秦歡水那一臉防備，陳小嬌莫名有種“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憂桑感。
于是陳小嬌伸手撩起了黑紗，露出面龐來。
秦歡水先是一愣，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立刻炸了，幾乎是蹦起來沖了過去。
陳小嬌見狀，臉上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心里還是很受用的，……看在秦歡水這么熱情的份上，陳小嬌決定勉強(qiáng)接受這個熊抱。
于是他繃著臉等著秦歡水撲過來了。
——秦歡水確實(shí)是撲過來了，不過他的目標(biāo)是陳小嬌身后的店門。
幾乎是反應(yīng)過來陳小嬌的出現(xiàn)的瞬間，秦歡水就沖過去把店門給猛然關(guān)上了。
關(guān)完之后他還一臉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老板你怎么回來了？！”
那藏不住的語氣絕對跟驚喜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陳小嬌臉色咣當(dāng)一下就沉下去了。
獨(dú)當(dāng)一面好些日子的秦歡水這時候也學(xué)會了察言觀色，一見老板出落得愈發(fā)勾人——啊不，漂亮的臉蛋上，有點(diǎn)不太好的情緒傾向，想了想也就知道自己犯了點(diǎn)錯誤。
只是這會兒他實(shí)在是顧不上了——
“老板，您跟神子殿——額，皇上又鬧了什么矛盾了？前幾天郡守方使君專門帶人‘重點(diǎn)關(guān)照’了一下當(dāng)鋪，還問我您是不是也到過這兒呢？”
聞言陳小嬌著實(shí)心下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劉徹的動作會這么快……算著時間也不過半月，新皇登基難道不都是忙得焦頭爛額無暇分身嗎？他怎么還有時間——甚至已經(jīng)把手伸到了安州郡來？
“……老板？”
見陳小嬌突然就丟了魂兒似的，秦歡水不免擔(dān)心地探頭詢問，“——您沒事吧？”
陳小嬌回神，搖了搖頭：“……我沒事�！咕窃趺凑f的？”
“——��？”秦歡水怎么也沒想到他家老板會問這么個問題，皺眉在那兒想了許久，“……好像也沒有明著說些什么，只是能看出面色很急，最近常有巡邏的衛(wèi)隊(duì)經(jīng)過，之前還一直暗地里守著當(dāng)鋪不肯離開呢；多虧了林昉哥——”
話音到了這兒兀然一停，秦歡水臉色變了變，“壞了我把這事兒給忘了——老板您趕緊去內(nèi)院躲一躲——林昉哥每天都是差不多這個時候過來——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路上了，讓他瞧見了多半是要把你帶回去的！——你快進(jìn)去躲躲！”
陳小嬌一聽這話臉色也是變了，他知道林昉似乎歸攏在了劉徹手下的某批頗有些神秘的勢力，只是具體并不清楚，這次忍不住來當(dāng)鋪的行程，他也前前后后想了好幾日，還一路小心地踩點(diǎn)查看，——偏偏就是忘了這秦歡水跟林昉的關(guān)系。
想到這兒他也不再多說什么，熟門熟路地就奔著內(nèi)院去了。
果不其然，前后不過一炷香的工夫，林昉就大大方方地甩開一隊(duì)巡邏，直接奔著當(dāng)鋪進(jìn)來了。
“秦歡水——你怎么把門給關(guān)上了？——怎么，今天不歡迎爺來？”
秦歡水望著撲面而來的陽光，面不改色：“……我冷。”
林昉也不介意，笑瞇瞇地就往走上前將人給攬進(jìn)了懷里，額頭抵著額頭：“……既然如此，那爺給你暖暖？”
秦歡水的身子都僵住了，跟塊兒木板似的直挺挺地杵在那兒，只小聲囁嚅著，小幅度躲避那人太接近的呼吸：“奏凱……”
“爺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