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盛焦眉眼疏淡,對周遭散發(fā)殺意的分神漠然視之。
手腕間的天衍珠悄無聲息浮現(xiàn)絲絲縷縷的雷紋,黑沉眼眸閃現(xiàn)一抹冷然戾氣。
劍拔弩張,似乎一觸即發(fā)。
就在這時,另一道全然不同的靈力從空中而來,宛如金色螢光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在周圍一圈分神身上。
那些分神約摸是來試探盛焦靈力是否還在,根本毫無神智,乍一被金色靈力圈住,沒有絲毫反應(yīng)。
有人笑嘻嘻地說:“砰�!�
話音剛落,數(shù)十個還虛境分神宛如空中炸裂的焰火,轟然碎成靈力殘?jiān)�,混合著空中好似金色螢火蟲的光芒,一副艷麗絕景。
倦尋芳一愣。
盛焦漠然抬眸看去。
不遠(yuǎn)處,玉頹山一襲白衣盤膝坐在滿是苔蘚的巨石上,支著下頜笑嘻嘻地沖著盛焦道:“盛宗主別這么警惕嘛,我可救了你哎。上次你誤會我差點(diǎn)將我殺了的事,我也原諒你啦,免禮謝恩吧�!�
盛焦:“……”
倦尋芳眉頭緊皺。
惡岐道的骷髏面玉頹山,和宗主有交情?
盛焦和他無話可說,拂袖便走。
“哎,哎!”玉頹山攔住他,將面具微微一歪,露出一雙彎著的桃花眸,“盛宗主干嘛這么著急走啊,留下來敘敘舊唄�!�
盛焦實(shí)在是不懂玉頹山的厚臉皮到底是和誰學(xué)的。
兩人只是見過一面,到底哪來的舊可以敘?
不過前有奚將闌這個沒臉沒皮的,盛焦對付這種人已經(jīng)不知道動怒和無語是什么,既然他說敘舊,那便敘。
“堪天衍�!笔⒔估淅涞溃骸澳阃山^是什么關(guān)系?”
玉頹山聽到這個“堪天衍”,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那個小騙子竟敢出賣我?!”
盛焦不動聲色。
奚將闌竟真的說了句實(shí)話。
此人便是十二相紋,堪天衍。
“氣死我了�!庇耦j山磨著牙心想,“我也把你的相紋抖落出來算了,看咱倆誰先死。”
但想了想,他還是沒說。
玉頹山變臉極快,剛才還在怒氣沖沖捶石頭,轉(zhuǎn)瞬又笑容可掬道:“我和他的關(guān)系啊……唔,怎么說呢,就是差點(diǎn)和他一起同盛宗主當(dāng)同窗的關(guān)系�!�
盛焦早料到他不會回答,又問:“十三相紋是什么?”
“哦�!庇耦j山干巴巴地道,“盛宗主,我是想和您敘敘舊,并不是想被拷問啊�!�
盛焦這一句句逼問,玉頹山差點(diǎn)以為自己已被獬豸宗抓去嚴(yán)刑拷打問話了。
那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盛焦轉(zhuǎn)身就要走。
“哎哎�!庇耦j山趕忙從石頭上蹦下來,躍到盛焦面前攔住他的路,雙手負(fù)在腰后死皮賴臉地道,“方才盛宗主都用天衍珠斷溫孤白的罪,我都送上門來了,您也一塊斷斷我的唄?”
盛焦:“?”
倦尋芳目瞪口呆,只覺得此人厚臉皮和奚將闌有得一比。
十三州所有人都畏懼盛宗主的天衍珠,唯恐被那一百零八顆珠子盯上,怎么這個人竟然主動要求斷罪呢?
盛焦并沒有不耐煩的情緒,瞧見那只金色眸瞳,沉默好一會,微微抬起手。
一百零七顆天衍珠倏地旋轉(zhuǎn)而起,發(fā)出咔咔碰撞的清脆聲響。
天衍雷紋縈繞在玉頹山周身,從盛焦這個角度看過去,天衍珠旋轉(zhuǎn)起來幾乎將玉頹山整個圈到其中,那骷髏面具邪嵬好似在露出瘆人的微笑。
但玉頹山依然是懶洋洋的,似乎一點(diǎn)都不懼怕天衍珠。
倦尋芳還當(dāng)他從未做過壞事問心無愧。
誰知等到天衍珠徹底停下時,卻是有整整六十顆珠子顯出「誅」。
倦尋芳:“???”
盛焦瞳孔劇縮,幾乎在天衍珠停下的瞬間,那毫不留情的殺意便化為雷霆,轟然朝著玉頹山劈下。
玉頹山猛地往后一蹦,整個人像是鳥雀般飛落到巨石上,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起來。
“盛宗主、盛宗主冷靜啊哈哈哈!”他笑得直咳嗽,面具差點(diǎn)咳掉了,“怎么奚將闌六十顆珠子你還能克制住天衍賦予你的殺意,到了我就恨不得宰人?盛焦你身為獬豸宗宗主,要一視同仁才對。”
盛焦斷的自然是“奚家屠戮之事”。
他冷冷道:“奚家之事,同你脫不了干系�!�
***
獬豸宗中。
上沅寸步不離跟著奚將闌,無論他說什么鬼話她都全然信服,一雙水眸瞪大,望著奚將闌全是嘆服。
“你當(dāng)真叫晏聆?奚家那些人都是壞人?!”
奚將闌痛徹心扉:“是��!我好友親眼目睹奚家殺人,我?guī)俗C物證前去獬豸宗乞求公道,卻被毒打一頓,好友也被慘遭殺害,慘啊我,我好慘。”
上沅心疼得眼淚汪汪:“太慘了也。”
“今日是我好友忌日�!鞭蓪㈥@抹了抹眼尾淚水,哽咽道,“我能去祭拜他一番嗎?”
“能啊能啊!”上沅哭著說,“去哪里祭拜��?”
“呃……”奚將闌噎了一下,試探著道,“獬豸宗……外面?”
上沅抽泣著擦眼淚:“哦,那是不行的。”
奚將闌:“……”
奚將闌不可置信看著她:“你不感動我和摯友的深情厚意嗎?”
“感動啊�!鄙香涿H坏溃暗亲谥髡f你不能出去,我要聽宗主的話�!�
奚將闌:“……”
奚將闌往后一仰,滿臉生無可戀,恨不得死了算了。
他口干舌燥嘚啵半天,這小姑娘直接拿他當(dāng)說書先生了?!
氣死了。
上沅聽從宗主的吩咐,對奚將闌寸步不離。
本以為這個有趣的人休息一會又要再和自己講故事聽,上沅眼巴巴地等。
只是等了半天,卻見剛才還急急燥燥的奚將闌像是徹底放棄了,竟然開始睡起覺來。
上沅想起宗主的叮囑。
“他若靜悄悄不安分,那必然在憋后招�!�
上沅瞬間警惕。
但是警惕一上午,奚將闌都睡了倆回籠覺,也沒見“后招”。
是真的放棄出獬豸宗了。
上沅這才放下心來。
午飯時,上沅給奚將闌準(zhǔn)備了一堆糕點(diǎn),將奚將闌噎得直翻白眼,捶著胸口猙獰道:“小姑娘,你家宗主只說我愛吃糕點(diǎn),并沒有讓你全給我準(zhǔn)備糕點(diǎn),你拿點(diǎn)水給我喝成不成,求求你�!�
上沅:“……哦�!�
奚將闌這個有八百個心眼子的差點(diǎn)被一根筋的傻姑娘給玩死。
午飯用后沒多久,獬豸宗的執(zhí)正前來稟告上沅,說是有貴客前來尋小仙君,問上沅要不要開水道迎接。
奚將闌正在舒舒服服曬太陽,懶洋洋地道:“誰��?”
“劍宗大弟子柳長行�!眻�(zhí)正道,“聽說是他前幾日托人將劍宗的春雨劍送來中州,今日剛好到了,特意前來還給您。”
奚將闌驚得瞬間一躍而起。
春雨?!
第63章
免禮謝恩
春雨過來,奚將闌第一反應(yīng)不是去迎接,反而緊張地沖回內(nèi)室,翻箱倒柜出一整套新衣裳,將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樣,還特意編了墨發(fā)挽上玉冠。
——他連見盛焦都沒這么用心過。
上沅已開了水道將柳長行迎進(jìn)獬豸宗,好奇地看向他手中那把幾乎和冬融一模一樣紋路的長劍,好奇道:“這就是春雨劍嗎?”
她只聽說過冬融很不愛春雨將自己比下去,每次出手打架必定要聽到“春雨那廝肯定不如冬融大人你啊”的贊美才高興。
冬融劍的劍鞘紋路好似巖漿而過留下的斑駁焦痕,春雨的劍柄卻是冬日寒川上凍出的雪白裂紋,看著就讓人心生寒意。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叫“春雨”這個名字的。
柳長行一言不發(fā),只是點(diǎn)頭,大概還在貫徹著在紅塵識君樓中那“不近女色”的修煉,全程目不斜視,像根柱子似的。
上沅眼巴巴看著春雨劍,看起來很想摸一把。
清澂筑近在眼前,奚將闌已經(jīng)在門口翹首以盼,瞧見柳長行那高大身形逐漸走進(jìn),眼眸一彎蹦起來招了招手。
“哥哥!”
柳長行大步走來,抬手將春雨劍一拋。
奚將闌伸手接住,猝不及防被春雨劍上的寒霜凍得打了個哆嗦,敏銳地察覺到靈劍中的靈識似乎還在沉睡:“他怎么了?”
“當(dāng)年你被抓去獬豸宗,春雨劍險些被折斷,自那后受了重傷,成日在劍宗昏睡溫養(yǎng)神魂靈識�!�
奚將闌眸光微動,似乎極其感動,輕聲呢喃著問:“他當(dāng)真在昏睡?”
柳長行點(diǎn)頭:“嗯�!�
“嘻!”奚將闌頓時收斂起方才渾身緊繃腰背挺直的姿態(tài),隨手握著劍柄耍了兩下,美滋滋地道,“還好還好,我還以為要挨罵了,睡著好啊睡著好,多睡點(diǎn)。”
柳長行:“……”
這說的是人話嗎?
奚將闌剛耍兩下劍,虛空便傳來一聲冰緩緩破裂的聲音。
小騙子耳朵不中用,根本沒聽到,還在那樂得不行。
下一瞬,就見一股寒意從劍鞘縫隙中傳出,雪白霧氣嘶嘶幾聲瞬息將奚將闌從頭到腳籠罩住,單薄身軀瞬間凝出一層薄薄寒冰。
奚將闌:“……”
劍倏地落地,春雨緩緩凝出凜若寒霜的人形。
雪紋素袍微動,寒霜簌簌而落,地面很快凝出一圈白霜。
春雨眉眼間比盛焦還要寒冷,白衣白發(fā)好似冰雕,眼眸中竟無瞳孔,而是裂紋似的一小圈冰藍(lán),俊美冰冷不似活人。
他冷冷看了奚將闌一眼。
奚將闌哆嗦著蹦了一下,將身上的那層冰給震得嘩啦啦落了一地。
他故作歡喜、感動、深情,宛如戲臺上演技精湛的戲子,根本不用醞釀便瞬間淚流滿面,哭著道:“春雨!春雨你終于醒了,我可擔(dān)心死你了!”
春雨:“……”
柳長行被這副重逢場景感動落淚。
奚將闌邊哭邊撲上前抱住春雨,但剛一抱上就發(fā)現(xiàn)六年過去春雨竟然也長高不少,那虛假的哭聲終于帶了點(diǎn)真實(shí),嗚嗚咽咽。
“我一直都想接你回來,但誰讓我已不是當(dāng)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仙君……嗚你好高……你跟著我定然會吃苦受罪�!鞭蓪㈥@哭哭啼啼,“前幾日我去了南境一回,本想去劍宗尋你……你真的好高……但盛焦那個混賬愣是強(qiáng)行壓著我上了行舫,我受制于人生不如死啊……嗚嗚你怎么這么高?春雨啊,我的春雨,我好思念你。”
春雨:“……”
六年不見,此人更加聒噪。
春雨右耳垂戴著劍穗,玉白手指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掌心的劍鞘。
奚將闌瞬間警惕。
春雨一敲劍鞘,就代表他被煩得要揍人。
奚將闌像是螞蚱似的猛地從春雨身上彈開,爪子捂住嘴,瞬間變臉,淚痕還未干就賣乖笑著道:“我不說話了�!�
春雨冷眼看他。
就在這時,冬融聲音傳來:“春雨?!”
春雨眉頭一皺。
又來了個更聒噪的。
奚將闌偏頭一看,就見盛焦回來了。
躲過春雨的怒火,奚將闌逃過一劫,彎著眼眸恭迎盛宗主回家。
盛焦?jié)M臉漠然,虎口處的傷口更是因春雨劍在此處直接迸開,指縫中全是鮮血,被他隨手用黑布纏了兩下,粗暴止住血。
“春雨��!”冬融興高采烈地奔過來,圍著春雨轉(zhuǎn)了幾圈,還手欠地?fù)軇右幌麓河甓渖系膭λ耄斑@么多年不見啦,你這劍穗都掉色,過幾天我再送你個啊。哎,哎!怎么又冷著臉啊,誰惹你了?你劍術(shù)可有精進(jìn)啊,我們打一場試試唄?贏了你得喊我哥�!�
春雨:“……”
春雨手指敲了敲劍鞘。
奚將闌悄摸摸躲到盛焦身后,下一瞬果不其然聽到冬融的哀嚎。
剛見面,春雨就將和他同出本源的冬融打了一頓。
奚將闌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低著頭看向盛焦垂在身側(cè)的手。
還在往外滲血。
奚將闌冥思苦想好多日,還是對這道傷口沒印象,思來想去八成是春雨自己動的手。
在沒有主人持劍的情況下,劍靈對上「堪天道」的盛焦,甚至還能傷到他,也算是前無古人。
不知是不是奚將闌的錯覺,總覺得盛焦這次回來,打量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奚將闌厚著臉皮笑著小聲說:“怎么,這才半日不見,盛宗主就想我了?”
盛焦眸子冷淡:“路上遇到你一位故人�!�
“誰��?”
“玉頹山。”
奚將闌:“……”
奚將闌干笑道:“我哪兒和他是故人啦?”
“奚將闌�!笔⒔骨埔娝@么小心虛的模樣,手指輕輕在他眼尾紅痣上一撫,冷冷道,“你真的沒有什么想和我說嗎?”
奚將闌深情地握住他的手腕:“我心非冷石,思慕盛無灼�!�
盛焦:“…………”
柳長行、倦尋芳、春雨冬融:“……?”
柳長行臉色綠油油地勸說:“阿絕,這種玩笑話年少時說說就算了,如今都已及冠多年,別總說這種話平白惹人誤會�!�
此言一出,其他五人又將一言難盡的眼神投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