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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但奚將闌卻不稀罕,怒火中燒地伸手要打他。

    玉頹山趕忙往后一退,奚將闌一個沒坐穩(wěn)直接朝床下摔了下來。

    玉頹山一把扶住他,小聲道:“我偽造出來的堪天道完全不受我控制啊,當時把你魂都給劈了一半,神魂重創(chuàng),你被雷譴震傷了神魂,我又不能保證你一時半會能醒過來,就、就耽擱了。”

    奚將闌氣喘吁吁靠在枕頭上,眉目懨懨根本不想理他。

    玉頹山見他真生氣了,蹲在那小聲叫他:“將闌?”

    奚將闌沉著臉不說話。

    玉頹山又說:“晏聆?”

    聽到這個名字,奚將闌沒忍住,瞪了他一眼:“閉嘴�!�

    “好啦好啦,不生氣了,你現(xiàn)在清清白白,天衍珠不會再找你麻煩。”玉頹山笑起來,熟練地道,“‘奚將闌’和‘晏聆’這兩個身份你愛用哪個就用哪個,反正盛焦喜歡的不都是你這個人嗎,你主動點去找他不就成了?多大點事兒啊,哥哥替你做主,這事就這么翻篇了,別生氣�!�

    奚將闌被他氣笑了。

    不過好在玉頹山這通插科打諢,奚將闌好像生銹的腦袋終于活泛了些,想起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等等。”奚將闌一愣,嗅著空氣中冷冽的桂香,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剛才說……我生辰快到了?”

    玉頹山:“對啊�!�

    奚將闌臉色一白。

    他的生辰是秋至八月廿八。

    玉頹山不明所以:“自從你從「夢黃粱」出來,已經(jīng)過去三個月了�!�

    奚將闌:“……”

    奚將闌眼前一黑。

    所以……盛焦三個月內(nèi)都不知道自己還活著?

    玉頹山還在那啃糕點,隱約察覺到一股寒意從后背襲來,疑惑抬頭,就見奚將闌陰惻惻看著他,眸中全是冷厲的殺意。

    玉頹山:“……”

    玉頹山艱難吞咽那口干巴巴的糕點,小心翼翼地將剩下半塊糕點遞上前。

    “晏、晏小聆,吃糕點嗎,長個兒�!�

    奚將闌:“…………”

    “我殺了你!!”

    第74章

    乞巧生辰

    一陣雞飛狗跳,奚將闌追著玉頹山打。

    玉壺過來時,玉頹山臉頰都青了一塊,蹲在門口看螞蟻搬家,好像世間萬物一切都能引起他的好奇。

    奚將闌正盤膝坐在軟塌上調(diào)息,讓靈力在凝滯三個月的經(jīng)脈中流淌,一寸寸恢復身體知覺。

    玉壺拿著一盞嶄新的犀角燈輕手輕腳走過去,將其放在桌案上。

    他將聲音放得極輕,但奚將闌「閑聽聲」的相紋太敏銳,緩緩將靈力納入內(nèi)府,睜開眼睛。

    玉壺這才道:“師兄,我去靈犀山莊定了新的犀角燈。”

    奚將闌當年在天衍學宮以奚絕的身份定的犀角燈早就因他的鬼話連篇而被永久封閉熄滅,他那時不服輸,還特意拿來盛焦的犀角燈閑侃。

    最后連累盛焦犀角燈也被封十年。

    奚將闌點點頭,屈指彈過一絲靈力沒入燈中。

    犀角燈倏地亮起來,隱約從燈芯中瞧見一個龍飛鳳舞的“聆”字。

    奚將闌不虞的心情終于好了些,但還是陰沉著小臉在那擺弄犀角燈上的靈訊。

    玉頹山不會看人臉色,見狀高高興興地扒著門框探頭探腦道:“哎,有了犀角燈你不就能找盛焦報平安了?”

    玉壺憐憫地看了一眼玉頹山。

    果不其然,奚將闌再次怒道:“我當時是怎么告訴你的?!千叮嚀萬囑咐,一旦計劃完成就立即告知他來龍去脈,我耳朵不好使,你也被傳染了?!”

    玉頹山被罵得腦袋一縮。

    “三個月……都三個月了。”奚將闌痛苦地捂住額頭,“我在他心中本就信譽極差,說句真話他都認為是假的,現(xiàn)在假死三個月,肯定覺得我在故意算計他……”

    要是奚將闌突然喜滋滋地跳出來去找盛焦,盛焦肯定會拿天衍珠劈他。

    這不是主動去找死嗎?

    奚將闌頭痛欲裂,對玉壺道:“阿月,獬豸宗可有消息傳來?”

    “沒有。”晏玉壺搖頭,“只聽說「夢黃粱」之事后,盛宗主曾去藥宗一趟,半日方歸�!�

    奚將闌一愣:“藥宗?”

    盛焦去藥宗了?

    奚將闌立刻打開犀角燈去尋樂正鴆,但這是新的犀角燈,里面除了玉頹山和晏玉壺,并無其他人的靈力,根本無法傳音。

    奚將闌:“……”

    奚將闌仰倒在軟塌上,恨不得死了算了。

    玉頹山自小被縱夫人寵得無法無天,覺醒相紋后又因那八年非人折磨有些瘋瘋癲癲,根本無法共情任何人。

    他蹲了一會,估摸著奚將闌不生氣了,又高興地湊上前去。

    “我把惡岐道和九霄城的「棄仙骨」停了,過段時日再找個由頭讓那些迫切需要「棄仙骨」的修士去中州世家搶天衍靈力�!庇耦j山眉飛色舞,“哈哈哈到時候場面肯定很熱鬧!打起來打起來!”

    奚將闌面無表情看他,冷冷道:“你看我現(xiàn)在是想湊熱鬧的樣子嗎?”

    玉頹山一噎,不可置信道:“你還在生氣?都半個時辰了還沒消氣?你這人怎么回事,真是個狗脾氣。”

    奚將闌:“…………”

    奚將闌沉默片刻,突然一笑,朝玉頹山勾了勾手指,溫柔地說:“來。”

    玉頹山還以為他消氣了,笑嘻嘻地湊上前。

    玉壺移開視線,似乎不忍心去看。

    下一瞬,“轟”的一聲。

    玉頹山直接被奚將闌一掌打得破門而出,狼狽掛在院中桃樹上,還將幾顆桃子震下來,咚咚砸在玉頹山腦袋上。

    玉頹山眼疾手快把差點掉到地上的桃子撈起來,洗都不洗就啃了一口,百無聊賴地趴在樹枝上,苦惱不已:“脾氣怎么越來越壞了,被誰慣的這是?”

    奚將闌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靈力都用在打玉頹山上了,沉著臉盤膝坐在那重新調(diào)息。

    晏玉壺始終安安靜靜站在那看他,冷若冰霜的臉上罕見浮現(xiàn)些許溫和之色。

    半晌后,一直緊閉眼眸的奚將闌突然道:“阿月……”

    晏玉壺:“嗯?”

    奚將闌睜開眼睛,看著窗外燦爛日光,輕聲道:“明日……回去一趟吧。”

    晏玉壺沉默半晌,道:“沒有必要�!�

    奚將闌:“我想回去看看。”

    晏玉壺道:“你不想先去見盛宗主?”

    奚將闌:“……”

    奚將闌唇角抽了抽:“能不能別提醒我這個?”

    晏玉壺眼眸浮現(xiàn)淡淡笑意。

    奚將闌只想能逃一日是一日,莫名想起盛焦當時那句……

    “別讓我在秘境看到你,否則你知道后果�!�

    他不僅去了秘境,還狠狠算計盛焦一番,最后又以死遁走整整三個月。

    盛焦怕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

    奚將闌打了個哆嗦,不敢再想。

    “等我從晏溫山回來再說�!�

    ***

    翌日一早。

    奚將闌一襲桂花紋緋衣,金和玉石串成的桂枝發(fā)飾從墨發(fā)穿過額間,漫不經(jīng)心摩挲著指間盛焦送他的儲物戒,冷冷從別院離開。

    玉頹山一大清早出去吃了八頓早飯,叼著狗尾巴草回來迎面撞見,忙顛顛跟上去:“聆兒,干嘛去?”

    奚將闌不想理他。

    玉頹山死皮賴臉地問晏玉壺:“阿月,你們?nèi)ツ膬喊。俊?br />
    晏玉壺冷漠道:“晏溫山。”

    玉頹山噎了一下,訥訥道:“哦,哦哦,那是該去,到、到日子了�!�

    奚將闌沉著臉離開。

    玉頹山眼巴巴看著他的背影。

    恰好碰上這個日子,還把奚將闌氣成這樣,玉頹山難得從臟心爛肺中扒拉出來點良心,覺得自己該做點什么哄一哄他。

    玉頹山摸著下巴思索半天,突然一撫掌。

    有了。

    “來人啊�!�

    很快,惡岐道的侍從匆匆而來:“玉大人,有何吩咐?”

    玉頹山豪氣萬千:“兩日后便是晏聆生辰,去告知此地無銀城的城主,我要為他辦一場前無僅有的生辰宴�!�

    侍從一愣:“生辰宴?”

    “對�!庇耦j山越想越高興,“讓十三州有頭有臉的人都來為我弟弟祝壽!”

    侍從小心翼翼道:“晏大人……可同意了?”

    玉頹山隨口道:“不用告知他,我要給他個驚喜,到時他肯定高興�!�

    侍從:“……”

    “哦對!”玉頹山還沉浸在哄弟弟的喜悅中,美滋滋道,“務必把獬豸宗盛宗主給請來——無論用什么辦法。”

    到時奚將闌和盛宗主重逢,必定感動得眼淚汪汪,喜極而泣。

    再也不生他的氣了。

    ***

    剛離開玉頹山花里胡哨的府邸,奚將闌就偏頭打了個噴嚏。

    他微微蹙眉,總覺得有人在背地里害他。

    奚將闌本以為還要從陣法才能離開惡岐道去往此地無銀城,但沒想到剛出府邸便是碧空如洗,青天白日。

    長街上人來人往,各個影子清晰。

    奚將闌愣了愣。

    晏玉壺為他解答:“師兄昏睡這三個月,玉大人已將惡岐道搬到此地無銀城,當時還在十三州掀起軒然大波,最近幾日好些了�!�

    奚將闌皺眉:“此地無銀城的城主也愿意?”

    “玉大人給了城主天生沒有靈根的小公子一副天級相紋�!�

    奚將闌了然。

    兩人離開此地無銀城,乘坐小行舫朝南邊而去。

    中州和北境的分界處是一座連綿不絕十萬里的山脈,宛如一條巨龍橫臥,隔開兩境。

    奚將闌孤身坐在行舫游廊的欄桿上,雙腿懸在木欄外,單薄身軀被狂風吹得搖搖欲墜。

    他抬手將凌亂長發(fā)隨手一理,行舫恰好穿過一片看不到視線的烏云,幽幽飛到重巒疊嶂上空。

    晏玉壺敲了敲門,輕輕道:“師兄,到了�!�

    奚將闌一愣,垂眸往下看。

    晏溫山蒼翠欲滴,郁郁芊芊,秋日的斜風細雨將翠綠山間襯得霧蒙蒙一片。

    熟悉又陌生。

    奚將闌茫然看了半晌,突然手一撐,整個人從萬丈高空縱身躍下,緋色身影好似一滴血,落入茫茫山水畫卷中。

    等到晏玉壺將行舫停落在晏溫山入口,遙遙看到上千層山階上,奚將闌正一步步往上走。

    明明能御風而上,奚將闌卻未動靈力,淅淅瀝瀝的微涼秋雨落在身上,連羽睫都蒙上一層薄薄白霧。

    每一層山階陌生而熟悉。

    漫漫小雨中,奚將闌緋衣翻飛,指間儲物戒和腰間玉穗相撞,如鳴佩環(huán)。

    恍惚中,奚將闌好似在一步一步邁上山階間,頎長身形逐漸矮小,邁著的步子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奮力。

    黃鸝站在翠綠山間,撲扇翅膀震得葉上凝結(jié)的雨水簌簌落下。

    滴答。

    晏溫山千層山階上,身著白衣的半大孩子歡快地往上爬,氣喘吁吁,額間一滴汗水順著雪白臉側(cè)往下滑,還在眼尾紅痣處停留一瞬,倏地掉落。

    “阿月!”

    十歲的孩子高興地朝著下方招手:“我快到了,你又要輸啦!”

    不遠處的翠綠樹蔭,比他小幾歲的孩子爬山階爬得臉色蒼白如紙,懨懨道:“師兄,真的……跑不動了�!�

    晏聆笑他:“沒用!我先走啦!”

    晏月急了,忙手腳并用往上爬:“師兄,師兄�!�

    晏聆大聲笑著,小短腿奮力邁著卻在比他還小的師弟面前強撐著作為師兄的高傲,酸軟著雙腿終于爬上千層臺階,到了晏溫山頂。

    “哈哈哈。”晏聆站在最后一層臺階上朝他笑嘻嘻,“快點快點,娘如果知道我又跑出去玩,肯定又要揍我。這回你輸了得替我頂罪,否則我……”

    得意洋洋的狠話還沒放完,一旁有個溫柔的聲音道:“否則怎么樣��?”

    晏聆沒反應過來,得意地說:“否則我就倒打一耙,說是你年紀小總鬧著我出去玩。”

    說完后,晏聆笑容一僵,單薄的小身板猛地打了個哆嗦,顫顫巍巍僵硬著回頭看去。

    朝夫人一身白衣,墨發(fā)挽成松散發(fā)髻,嗔著笑注視著晏聆,不知道在這兒聽了多久。

    晏聆小臉都綠了,干巴巴道:“娘,您怎么在這兒?”

    朝夫人淡淡道:“我不在這兒,該在哪兒?”

    “九重天當仙女呀�!标恬鰬T會說甜言蜜語,只僵了一瞬立刻從善如流地笑嘻嘻哄娘親高興,“怎么屈尊紆貴來我們這種破地方呢。哎呀娘您今天的發(fā)髻真好看,那簪子也漂亮,墜了兩個紫珠珠,特別襯您的衣裳�!�

    朝夫人笑起來,伸出纖細如蔥白的手指輕輕撫摸晏聆的小臉,一股藥香迎面而來。

    晏聆沖他乖巧笑嘻嘻。

    朝夫人手指猛地揪住晏聆的耳朵,眸子彎彎、下手倒狠:“這丑發(fā)髻是你爹給我挽的,簪子也是你爹挑的。你們父子倆的美感倒是一脈相承,丑上天的東西也能夸出花兒來。”

    晏聆哀嚎不已:“娘!娘饒命啊我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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