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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橫玉度輕輕說完后面的話:“……被你摘了?”

    ***

    在“鳥籠”出現(xiàn)時,奚將闌就知道肯定是橫玉度到了。

    他先是本能就要逃走,但仔細(xì)一想自己還被“硬茬”綁著縛綾,靠著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徹底逃脫。

    橫玉度也許會因讓塵的事怨恨自己,但畢竟不會真的下狠手。

    但如果“硬茬”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盛焦……

    奚將闌正在權(quán)衡利弊,看把誰當(dāng)槍使,一只冰涼的手突然抓住他。

    “你怎么又用障眼法,差點沒認(rèn)出來你!”

    奚將闌一回頭,竟是他的好兄弟酆聿。

    和酆聿走,可比“硬茬”、橫玉度要安全得多了。

    他感動得涕泗橫流,雙手拼命打手勢:「救命——!獬豸宗的人喪心病狂,對我拳打腳踢動用私刑,我的纖纖玉指幾乎被他們踩斷!那硬茬還說要帶我回獬豸宗把六十二套刑罰再在我身上用一遍!」

    酆聿看著奚將闌紅腫的指尖和臉蛋上干得差不多的淚痕,倒吸一口涼氣。

    “獬豸宗簡直慘無人道!”

    奚將闌點頭如搗蒜:「的確如此,哥哥救我�!�

    酆聿當(dāng)即就在地上畫了個陣法,要帶他一起遁地逃走。

    奚將闌:「縛綾,我手上有縛綾。無論我逃去哪里,獬豸宗的人都能順著縛綾尋到我�!�

    酆聿“哦”了一聲,干脆利落地拔出鬼刀:“把你爪子砍了不就成了?”

    奚將闌:“……”

    看來和酆聿在一起,也安全不到哪兒去。

    酆聿抬刀就朝著奚將闌手腕旁砍去。

    “砰”的一聲,縛綾倏地顯形,宛如一道水流從中間斬斷。

    但刀一抽,線又悄無聲息連了起來。

    “噫?”酆聿疑惑地用手一扯,卻根本抓不到那道縛綾,“這怎么和尋�?`綾不一樣?”

    奚將闌見橫玉度催動輪椅過來,盛焦又在困籠中用靈力不斷碰撞玉簡,叮當(dāng)脆響極其熱鬧。

    「快��!」奚將闌比劃,「落在玉度手中,我也性命難保�!�

    酆聿毫無緊張感,頭也不抬:“讓我研究研究這紅線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奚將闌:“……”

    上沅還坐在那,自家宗主被困住,但沒聽到指令也不上前幫忙,反而歪著腦袋看著奚將闌,疑惑道:“奚絕,你又要逃走嗎?大人說你若再逃,便要把你抓到囚芥里�!�

    奚將闌百忙之中朝她一搖頭,表示沒有哦。

    上沅仔細(xì)想想也是。

    與神魂相連的縛心綾,除非宗主身隕,否則絕不可能斷。

    這樣一想,她繼續(xù)安心地看戲。

    酆聿研究半天,把所有兵刃全都用上也沒能將縛綾斬斷。

    奚將闌蹙眉盯著那奇怪的縛綾,差點就想剁一只手算了。

    橫玉度輪椅慢悠悠地而來,沒一會就到了臺階下,笑著道:“十二,好多年不見了�!�

    奚將闌干笑,伸手輕輕比劃。

    「玉度,你雙腿好點了嗎,什么時候能走路?」

    酆聿手一頓,一言難盡看著奚將闌。

    這混賬向來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橫玉度此時已今非昔比,他身為天衍學(xué)宮掌院,位高權(quán)重身份尊貴,這些年從沒有人敢當(dāng)著他的面問他雙腿的事。

    奚絕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但出人意料的是,橫玉度沒有半分不滿,甚至眸中的溫柔都深了幾分。

    “還好,不太能走路。”

    奚將闌:「那要好好醫(yī)治啊�!�

    橫玉度:“好的�!�

    酆聿:“……”

    從來沒有人問過橫玉度的雙腿,但是大多數(shù)人見到他時都會不自覺將視線落在他的雙腿上,眸中皆是或同情、或憐憫、或得意。

    羨慕、畏懼靈級相紋,又因他的雙腿缺陷擺出高高在上的憐憫來滿足那扭曲的嫉妒。

    這世上怕是只有奚絕才會這般直言不諱問他的腿。

    奚將闌如往常一樣對橫玉度打完招呼,拼命去踹酆聿的腳,讓他快點解縛綾。

    橫玉度的「換明月」和酆聿那小打小鬧的「鬼音」并不同,就算自己把耳朵揪掉,也會無法自抑地受他所控。

    奚將闌心中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橫玉度輕輕抬手碰了一下身邊飛著的玉簡,啟唇說了句什么。

    奚將闌衣袖獵獵生風(fēng),打手勢打得十指都成殘影了。

    「不要哥哥不要不要不要等一等�!�

    但已經(jīng)晚了。

    「換明月」化為鳥雀飛到奚將闌面前。

    橫玉度的聲音輕輕響起:“十二,你的相紋是什么?”

    奚將闌剛要捂嘴強(qiáng)行制止,但靈級相紋威力太大,迫使他渾身僵硬,無法控制地張開唇縫。

    “橫玉度你大爺?shù)摹!鞭蓪㈥@面無表情地心想,“我死了算了。”

    「換明月」的鳥雀化為星星點點的靈力,好似螢火蟲般落在奚將闌身上。

    奚將闌生無可戀,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我心非冷石,日久生情,傾慕……”

    “……傾、傾慕盛、盛焦。”

    橫玉度:“?”

    酆聿:“……”

    第15章

    招搖撞騙

    橫玉度陷入沉默。

    酆聿連縛綾都不研究了,亢奮地把爪子往袖子里伸,似乎打算掏把松子邊嗑邊看熱鬧。

    天衍在上啊。

    昨天不還是盛焦對他求而不得因愛生恨嗎,怎么這廝和盛焦重逢相處半日,就、就日久生情了?

    半日就生情?

    酆聿覺得這個樂子很帶勁。

    橫玉度第一次用「換明月」沒問到自己想要的,默默無言,大概被這句話給震懵了。

    好半晌他才溫柔地開口:“這、這等私事,就沒必要廣而告之了——我問的是你的相紋。”

    奚將闌面無表情抬手呼呼地打手勢。

    「別問了,我現(xiàn)在什么都回答不了�!�

    橫玉度偏頭看了一眼困籠中的盛焦,似乎明白了什么。

    盛焦修為深不可測,人人都說他還在還虛境,但橫玉度卻隱隱感覺他的修為似乎已到壁壘。

    ……怕是離大乘期只有一線。

    奚將闌見橫玉度將玉簡收起,終于松了一口氣。

    太羞赧了。

    奚將闌恨不得抽橫玉度一頓。

    但此時不是羞恥的時候,奚將闌轉(zhuǎn)身問酆聿:「奚清風(fēng)的相紋呢?」

    “拿去�!臂喉部戳藞龊脩�,樂得不行,財大氣粗地直接將那幅畫拿出來隨手拋給他,全然不在意這幾十萬靈石,“我對奚清風(fēng)毫無印象,實在瞧不出來這相紋上到底有什么名堂�!�

    奚將闌飛快將畫攤開。

    相紋是從人身上活生生剝下來的,詭畫陰邪至極,看著那似乎在蠕動呼吸的“樹根”,奚將闌不著痕跡打了個哆嗦。

    他抬手想要朝著相紋摸去,酆聿卻阻攔道:“別亂動,鬼知道這相紋是怎么保存下來的。你現(xiàn)在毫無靈力,當(dāng)心小命不保。”

    奚將闌惜命得很,但相紋畫就在手中,他迫切想要知道相紋畫的來龍去脈,正在猶豫著。

    突然,好似一道雷當(dāng)頭降下。

    “轟——”

    奚將闌渾身僵住,罕見得一懵。

    酆聿見他瞳孔瞬間渙散,反應(yīng)極快五指掐了個訣往他眉心狠狠一拍。

    “定魂!”

    靈力陰冷,將奚將闌額間碎發(fā)都結(jié)了一層白霜。

    只是一瞬,奚將闌卻好似在一場荒涼大夢中走了一遭,清醒后滿臉迷茫:“我、我心……?”

    「怎么了?」

    “別慫,不是雷聲�!臂喉惨娝懵著,又給他打了個定魂咒,抬手一指。

    奚將闌順勢看去。

    橫玉度的琉璃困籠……

    竟然被人一劍劈碎?

    「換明月」的琉璃玉簡本該是天地間最堅硬的東西,此時卻仿佛真正的琉璃,在滔天劍意震懾下一根接著一根轟然破碎。

    好似瓷窯數(shù)十只瓷器一齊開片的脆響。

    橫玉度微微挑眉,不過他早就料到那“鳥籠”困不住盛焦,抬手朝著奚將闌一勾。

    奚將闌猝不及防踉蹌朝著臺階跌下去,險些直接五體投地給橫玉度行個跪拜大禮,急忙雙手撐了下輪椅扶手勉強(qiáng)站穩(wěn)。

    橫玉度握住他的手腕,雪似的指尖饒有興致地勾起那小指間垂下的半透明縛綾。

    「換明月」的鳥雀尖嘯一聲,猛地去撞那根紅繩,晶瑩琉璃被日光反射出光照在奚將闌的臉上。

    方才酆聿拿刀砍奚將闌都沒什么反應(yīng),但只是被琉璃鳥輕撞一下,奚將闌卻心尖狂震,差點站不穩(wěn)摔下去。

    橫玉度:“啊……”

    他似乎懂了什么。

    盛焦已經(jīng)劈開困籠,將冬融劍收起,面色陰沉地一步步走來。

    橫玉度突然說:“別動�!�

    奚將闌不明所以。

    下一瞬,橫玉度周身玉簡倏地化為冰冷的琉璃劍,“錚”的一聲抵在奚將闌細(xì)白的脖子上。

    橫玉度對盛焦道:“別過來,否則我殺了他�!�

    奚將闌:“……”

    橫玉度氣質(zhì)太過溫柔,哪怕做著威脅人的勾當(dāng),一舉一動依然好似雨中搖曳的蒼蘭,雍容不迫。

    酆聿又開始嗑松子,還分給了上沅一把。

    盛焦不為所動,腳步根本不停。

    橫玉度卻將琉璃劍往下一按,一道血痕緩緩從奚將闌脖頸溢出,艷紅和雪白相襯,刺眼至極。

    脆弱的琉璃磨成鋒利劍刃,照樣能取人性命。

    盛焦腳步一頓。

    橫玉度道:“我真的會殺了他——你敢賭嗎?”

    盛焦:“……”

    奚將闌疼得輕輕吸氣,弱弱地抬了一下手,面如菜色地比劃:「哥哥,我不敢賭�!�

    沒人搭理他。

    橫玉度輕聲道:“獬豸宗抓奚絕無非就是為了六年前奚家遭難之事尋找線索,但現(xiàn)在有了奚清風(fēng)的相紋畫……”

    他說著,劈手將奚將闌手中的畫拿過來,朝著盛焦一拋。

    盛焦蹙眉接過。

    “給你�!睓M玉度道,“按照你們獬豸宗的手段,怕是很快能知道賣畫之人,尋到當(dāng)年真正的罪魁禍?zhǔn)��!?br />
    “……”奚將闌后知后覺到手的相紋畫沒了,怒瞪橫玉度一眼,“我……”

    他比劃:「那是我的畫!」

    奚將闌比在場任何人都想要迫切知道六年前屠誅奚家的罪魁禍?zhǔn)资钦l。

    看熱鬧的酆聿再也忍不住,幽幽道:“諸位,我勉強(qiáng)還茍活著。這畫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你們做決定前能不能問一問我?”

    也沒人搭理他。

    橫玉度淡淡道:“如何?”

    盛焦終于冷冷開口:“不如何�!�

    橫玉度笑了,玉簡倏地凝成一個圈將輪椅繞住。

    盛焦瞳仁一縮,立刻就要上前。

    “這位大人,你給奚絕下的縛……綾,怕是有距離限制�!睓M玉度并未拆穿盛焦的身份,溫溫柔柔地說,“你說若是我直接用陣法將他帶去萬里之外,他會不會被縛綾扯得神魂俱碎?”

    盛焦再也繃不住臉上的冰冷,冷厲道:“你……!”

    橫玉度又說:“……你敢賭嗎?”

    琉璃圈將橫玉度和奚將闌圈住,正在不住旋轉(zhuǎn),像是在發(fā)動傳送陣。

    奚將闌見橫玉度拿自己去拼,忙伸手:「二位神仙打架,能別波及無辜嗎?我不敢賭啊,從小到大我運(yùn)氣極差逢賭必輸,救命啊饒命�!�

    他實在搞不懂橫玉度為何要拿自己來威脅獬豸宗的人。

    人家根本不受影響,恨不得他早點死呢。

    橫玉度眼睛眨也不眨地和盛焦對視,像是篤定他的答案。

    盛焦的眼神從未如此冷過,好似面對的并非相識多年的同窗,而是搶了自己摯愛之物的仇敵。

    天衍珠無風(fēng)自動,仿佛醞釀著紫銀天雷,下一瞬就能當(dāng)頭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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