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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是�!�

    盛終風(fēng)臉色徹底變了。

    其他前來求情的世家也登時坐不住,趕忙坐起來低聲下氣地開口勸阻——就連曲相仁也皺起眉,只覺此事怕是不妙。

    “盛宗主息怒,這事兒……我們商量商量,總歸沒有害人性命,不至于全都趕盡殺絕吧。”

    “是啊是啊,宗主三思啊�!�

    “好歹留下一條命,往后我們必定嚴(yán)加教導(dǎo)!”

    盛焦不為所動。

    一直氣定神閑的盛則懷也驚住了,忙看向盛終風(fēng),哆嗦道:“兄長,救我��!”

    他被獬豸宗拿捏住買賣相紋的證據(jù),本就是重罪。

    此時被抓進(jìn)鬼門關(guān),哪還有命活?!

    “盛無灼!”盛終風(fēng)拍案而起,“你要造反不成?!”

    旁邊站著的盛家人倏地拔劍。

    乖巧安靜的上沅見狀,眸中猩紅戾氣一閃而過,悄無聲息按住腰間懸著的劍。

    盛焦看著對準(zhǔn)自己的道道寒光,突然道:“好,不必帶去獬豸宗�!�

    倦尋芳急了:“宗主!”

    盛終風(fēng)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

    盛則懷滿頭冷汗,劫后余生的后怕讓他心臟狂跳。

    廳堂的氣氛終于緩和下來,不再劍拔弩張。

    只要盛焦能說通,那就萬事無虞。

    盛焦面無表情,袖中手指輕輕一動,正高高興興捧著桂花茶吸溜著喝的奚將闌突然感覺耳飾一轉(zhuǎn),周圍聲音再次消失。

    突然,煞白雷光在眼前一閃。

    奚將闌嚇得手一抖,茶差點灑飛了。

    盛焦手腕天衍珠飛快旋轉(zhuǎn),一百零六顆珠子悉數(shù)停留在「誅」上。

    隨著最后一顆珠子停下,一道震耳欲聾的雷罰從天而降,直直穿透廳堂屋檐房梁,轟然劈在盛則懷天靈蓋上。

    最后一瞬,他臉上還保持著未散去的笑容,甚至連痛感都未察覺到,便悄無聲息化為齏粉,簌簌落在地上。

    一小抔滾燙的骨灰緩緩聚成堆。

    眾人被這道撼天動地的天雷給震傻了。

    盛終風(fēng)怔然看著方才還活著的親弟弟尸骨無存,呆傻站在一堆廢墟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盛必偃曾在盛焦年少時那般待他,每回見到盛焦都心中發(fā)虛,從方才就一直噤若寒蟬等著盛終風(fēng)來擺平此事。

    此事乍見到那滾燙的骨灰中還有破碎的白骨,盛必偃臉色慘白,再也支撐不住,雙腿發(fā)軟地踉蹌跌坐在地,滿臉驚恐絕望。

    盛則懷……

    和他兒子所犯同罪。

    連親叔叔盛焦都敢殺,更何況旁系毫無交情的弟弟。

    整個廳堂已成為廢墟,遍地皆是天雷劈過的焦土黑痕,只有奚將闌腳下干干凈凈。

    盛焦站在烈烈灼燒的龜裂地面上,眼神無情無感,嘴唇甚至懶得動。

    “家主,還有事?”

    盛終風(fēng)恨得目眥盡裂,聲音壓低像是惡獸被逼到絕境般,嘶聲道:“盛無灼!你竟敢?!”

    盛焦就是一塊無法被暖透融化的冷石,根本不知情感為何物。

    可怕的是……

    這樣一個無情無心的怪物,是被他們親手逼出來的。

    盛焦點頭。

    嗯,看來是沒有其他事。

    盛焦看向奚將闌。

    奚將闌耳飾已經(jīng)重新運作,他大概也沒想到盛焦竟然說殺就殺,正在那哆嗦著爪子捧著桂花茶喝著壓驚,二郎腿都放下,看起來乖巧得不得了。

    四周一片寂靜,沒人敢說話。

    很快,奚將闌小口小口將桂花茶喝完。

    盛焦啟唇道:“走。”

    “哦。”

    奚將闌像是小雞崽似的,乖乖跟在盛焦后面說哪上哪。

    廳堂中,盛終風(fēng)看向盛焦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垂在一旁的手狠狠捏緊,發(fā)出噼里啪啦骨骼相撞的脆聲。

    盛焦剛走到臺階處,曲長老不知哪來的膽子飛快追上來,厲聲道:“盛宗主!你如此不徇私情大義滅親,那奚絕呢?!”

    盛焦腳步一頓。

    曲長老指著滿臉無辜的奚將闌,咬牙切齒:“當(dāng)年在獬豸宗,靈級相紋明明是他自己廢去,卻將此事栽到我曲家頭上,害得我家落得如今下場!三年前,我兄長在南境被殺,也是他所為!”

    奚將闌眨了眨眼睛,“噗嗤”一聲笑了:“你這是當(dāng)著面就玩栽贓嫁禍那一套啊?我如今是個廢人,哪來的本事殺你家長老?”

    曲長老震怒:“定然是你!”

    盛焦冷冷看他:“證據(jù)。”

    曲長老一噎。

    那具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尸身上……

    沒有殘留任何靈力,只知道是被人徒手捏碎心臟而亡。

    奚將闌唉聲嘆氣:“連證據(jù)都沒有就想讓我認(rèn)罪,可委屈死我了。但凡換個脾氣壞一點的人都要狀告獬豸宗,告你誣陷,毀我清白�!�

    曲長老氣得胡子都要飛起來了!

    這混賬東西哪有清白可言?!

    盛焦轉(zhuǎn)身就走。

    倦尋芳和上沅也快步跟上去。

    兩人終于舒爽一回,眉飛色舞,走路都生風(fēng)。

    曲長老氣得渾身發(fā)抖,眼神如刀狠狠看著奚將闌的背影,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但就算他們再憤怒,也不敢當(dāng)著盛焦的面出手。

    恰在這時,走在最后的奚將闌突然一側(cè)身。

    那張艶美秾麗的臉上輕輕浮現(xiàn)一個古怪又蠱惑的笑容,璀璨朝陽中宛如一朵盛開的罌粟花。

    奚將闌伸出細(xì)長手指朝著他的方向點了兩下,一點曲長老,二點門檻處的曲相仁。

    曲相仁渾身皆是隱藏不住的殺意,冷冷看他。

    奚將闌一舉一動像是迎風(fēng)而動的幽蘭,優(yōu)雅雍容,輕輕捏著五指指尖在自己心口一抓,像是捏住了誰的心臟。

    倏地,修長五指倏地展開,漂亮得好似雪蓮花綻放。

    奚將闌眉梢愉悅好似含著春色,殷紅的唇輕輕一動,像是個活潑愛玩的孩子,邊笑邊無聲地說:

    ——叭。

    曲長老和身后的曲相仁瞳孔劇縮。

    果真是他!

    盛焦像是察覺什么,側(cè)身看來。

    奚將闌笑嘻嘻地收回手小跑過去,像是一只聽話歡快的幼鹿。

    第31章

    好戲開場

    廢墟之上,眾人神色晦澀難辨。

    盛終風(fēng)像是一瞬間蒼老數(shù)十歲,發(fā)抖著用靈瓶將還滾熱的骨灰收殮。

    盛必偃狼狽地屈膝跪過去,嘴唇發(fā)抖地乞求道:“兄長,兄長你救救我兒……”

    盛終風(fēng)抓著骨灰的指甲幾乎陷入掌心中,低聲呵斥道:“住口!”

    盛焦那等無心無情的怪物,敢當(dāng)著他的面殺了盛則懷,還怕再殺一個嗎?

    法不容情。

    盛焦自從申天赦出來,已是真正的「堪天道」。

    天道哪有感情可言?

    盛必偃臉色瞬間灰白,直著的腰背頹然彎下去。

    廢墟上其他世家人面面相覷,臉色也不怎么好看。

    看盛終風(fēng)這步棋不好使,他們也沒再浪費時間,寒暄幾句拂袖而去。

    曲長老氣得心口疼,跟在曲相仁身后,低聲道:“奚絕回來中州,必定是為了報仇,我們……”

    曲相仁冷冷看他一眼。

    曲長老立刻閉嘴。

    走出盛家,曲相仁才低聲吩咐:“將橫青簾、讓端、酆重陽叫來曲家,說有要事相商。”

    曲長老一愣,急道:“他們?nèi)椰F(xiàn)今如日中天,哪肯過來?”

    “呵。”曲相仁冷笑,“他們自然會過來,當(dāng)年整個中州世家如此糟踐十二相紋,如今奚絕回中州,他們哪還能睡得著覺?”

    曲長老不明所以。

    “去吧�!鼻嗳恃凵袢巧湟猓八麄兿牖蠲�,自然會過來�!�

    曲長老只好頷首稱是。

    中州世家如今有天衍靈脈的不多,雖然曲家靈脈已少了大半,終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面上依然撐著大世家的臉面。

    橫讓酆家占據(jù)中州半壁山河,曲長老本以為他們會像之前那樣対曲家置之不理,可沒曾想橫家、酆家竟然雙雙答應(yīng)。

    讓家家主讓端已閉生死關(guān),由現(xiàn)在家主讓塵推了此事。

    曲家地下的天衍祠堂處燈火通明,曲相仁點燃香,輕輕一甩,恭恭敬敬頷首行禮,將香插在香案上。

    橫家、酆家,甚至連柳家人也不請自來,足有九人。

    整個祠堂安靜至極,只有燭火燃燒的聲音。

    直到曲相仁上好香,轉(zhuǎn)身冷冷道:“十幾年前知曉十二相紋的人不少,如今卻只剩下這幾位,想來六年間那些長老、大人都被奚絕殺得差不多吧?”

    眾人沉默不語。

    這六年來,知曉奚絕相紋是什么的人接二連三殞命,但只有曲家愚蠢,才會將長老在南境花樓被殺之事宣揚得人盡皆知。

    曲相仁眼神如刀道:“如今諸位還以為十二相紋是我曲家抽去的嗎?”

    “哦,那可見不得。”左邊翹著二郎腿擺弄犀角燈的男人懶洋洋道,“人是在你獬豸宗被廢的,我們哪兒知道你們曲家是不是在玩苦肉計�!�

    曲相仁厲聲道:“橫青簾!”

    橫青簾是上一任橫家家主,他面容俊秀,懶懶笑著說:“這些年我們幾家死的人也不少,但我們說過什么嗎?你白日里你竟還敢拿此事挑釁奚絕,難道就不怕盛焦徹查此事?”

    曲相仁:“你……”

    “現(xiàn)在的獬豸宗已不像六年前那般烏煙瘴氣,盛焦也不像你那個不成器的兄長利欲熏心,不言公道�!睓M青簾淡淡道,“盛焦連申天赦都敢封,若是真的查到當(dāng)年事,恐怕在座各位皆會死在「堪天道」下�!�

    曲相仁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橫青簾說完,笑吟吟看向旁邊面無表情的男人:“重陽,你說呢?”

    酆重陽一身森寒陰氣,言簡意賅:“不能讓盛焦知曉�!�

    曲相仁深吸一口氣,忍氣吞聲道:“奚絕要是將此事告知盛焦……”

    “他不會�!睓M青簾笑著道,“他如果說出來,盛焦那殺神也會將他一起殺,那孩子比我們要聰明得多。”

    曲相仁煩躁又恐懼:“那要如何做?”

    橫青簾漫不經(jīng)心道:“殺了奚絕唄�!�

    此言一出,祠堂皆靜。

    祠堂燭線突然輕輕爆開,暖光微閃,將一旁燒盡一小截的香灰震得砸落到香案中。

    三根香,兩短一長。

    ***

    奚將闌打了個噴嚏,差點一頭撞在盛焦后背上。

    中州比北境冷得多,明明夏至已過,穿著薄衫依然發(fā)冷。

    盛焦長久不住盛家,只有年少時住的院落是他容身之地,雅致主室放置著辟塵犀,許久沒人住也仍舊纖塵不染。

    奚將闌年少時總愛來找盛焦玩,輕車熟路地溜達(dá)進(jìn)去,四處看了半天,還翻了翻書案上未看完的書,笑吟吟道:“看來你許久沒回來了,我還記得六年前你也在看這書。”

    盛焦注視著他眼底的倦色,蹙眉道:“去休息�!�

    奚將闌已非修士,病骨支離比尋常凡人還不如,加上重傷未愈,臉色隱隱發(fā)白,但他像個沒事人一樣,隨口敷衍幾句,抬手將雕花窗推開。

    盛焦院中種著好幾棵桂樹,窗一打開,濃烈桂香撲面而來。

    奚將闌熟練地將手探出胡亂薅了一把桂花,坐在窗欞上輕輕舔著吃,隨口問:“盛家人不能全殺了嗎?”

    守在外面的倦尋芳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去,和上沅大眼瞪小眼。

    這奚絕……也太敢說了!

    盛焦并未覺得冒犯,他搖頭:“無罪。”

    “你好唉啊�!鞭蓪㈥@嫌棄地說,“悶葫蘆不會吵架就算了,吃了虧連腦筋都不舍得轉(zhuǎn)?你胡亂設(shè)個局讓他們鉆進(jìn)去不就犯大罪了嗎?”

    盛焦:“……”

    奚將闌勉強從盛焦那張棺材臉上瞧出“你確定要當(dāng)著獬豸宗宗主的面說這種話?”的微妙,只好從窗欞上跳下來,拍了拍爪子:“算了,這事兒和你說不來,我睡覺去�!�

    看在奚將闌將盛家那群人懟得說不出話的份上,倦尋芳勉為其難地準(zhǔn)備去給奚將闌收拾偏室。

    但奚將闌卻完全沒打算出門,竟然背著手溜達(dá)著要進(jìn)內(nèi)室。

    倦尋芳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直接叫住他:“奚絕!”

    奚將闌疑惑看他。

    “去偏室!”倦尋芳咬牙切齒,“宗主住處怎能讓你一介犯人隨意玷污?這成何體統(tǒng)?!”

    但凡換個其他男人,倦尋芳都不會如此警惕,但奚將闌滿嘴“情有獨鐘”“玷污清白”,已在倦大人心中種下一顆“狐貍精、死斷袖”的種子。

    眼見此時奚將闌竟然敢去睡宗主的床,恨不得連下一堆結(jié)界攔住他。

    護住了床,就相當(dāng)于護住宗主“清白”!

    奚將闌每回見到倦尋芳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都樂得不行,笑嘻嘻地說:“但是你家宗主都沒說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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