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姚黃閉著眼睛,環(huán)住惠王爺?shù)牟弊樱肿兂闪俗ニ念^發(fā)。
才哼了幾聲,惠王爺就坐起來了,拉起被子一直蓋到王妃的腦頂。
姚黃:“”
她拉下被子,難以置信地看過去。
惠王爺都坐到床邊了,背對她道:“我先回前院,你收拾好了過來找我�!�
說完便撐到輪椅上,放下帷帳擋住了王妃的視線。
姚黃真要生氣,大可以攔到惠王爺?shù)妮喴吻鞍阉セ貋砝^續(xù),畢竟他把輪椅推得再快都不如王妃的腳快。
可姚黃又哪里舍得為這個惱他?
她只是偶爾才饞一下,惠王爺大概每個晚上躺到她身邊的時候都要饞一饞吧?
明明比她更想,卻寧可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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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九,康王通過四百里加急遞來了折子,折子里說,他用三天的時間驗查了豐延渠的每一條主渠與分渠道,全渠堅固結實,之后開閘引水試灌溉又持續(xù)了三日,無一處渠道破損漏水,無一處分渠水流受阻,有些細小瑕疵狄獻與當?shù)匕傩找布皶r處理了,可見官民一心都盼著明年的灌溉與豐收。
永昌帝龍顏大悅,發(fā)出旨意,讓康王、狄獻同時回京領賞。
這等于國于民都有利的喜事,傍晚趙璲回到王府,也跟王妃講了講。
姚黃笑道:“王爺不稀罕在父皇那里邀功,那我給這事分下功勞吧,沒有狄獻父子就沒有今日的豐延新渠,狄獻父子倆居頭等功。但是呢,沒有王爺舉薦狄獻不知何時才能實現(xiàn)他的抱負,新渠附近的百姓就要繼續(xù)受苦挨餓,所以王爺同居頭等功�!�
趙璲默默地聽著,他只是想讓王妃高興,并不是要來王妃這里討夸。
王妃還在繼續(xù):“可光有王爺舉薦也不行啊,還得父皇英明愿意采納此諫,舍得從國庫里掏銀子去建渠,所以父皇跟你們同居頭等功。”
包括那些領著微薄的工錢起早貪黑辛辛苦苦服勞役修建渠道的百姓,也都有一份功勞。
趙璲笑了,以湯代酒敬向將功勞論得十分公允的王妃。
王妃有孕,茶也不宜再飲,幸好桌子上有孔師傅、高娘子準備的兩道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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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康王就要回來挨夸了,慶王很不是滋味,回到王府本想跟鄭元貞埋怨父皇處事不公,見鄭元貞胃口還不錯,再瞅瞅鄭元貞好不容易養(yǎng)回來的臉蛋,慶王怕壞了她的心情與胃口,只好藏住這話。
因為鄭元貞有孕,飯后慶王去了通房韋氏那里。
新娶的兩位側妃都是美人,也都是官家小姐,素來重規(guī)矩,而且是剛進府的,慶王跟她們還不算熟悉,冒然跟她們抱怨父皇,兩位側妃肯定害怕得不敢搭言,甚至學鄭元貞那樣反過來勸他對父皇要敬重,慶王不就成了自討沒趣?
韋氏就不一樣了,是個低賤的宮女出身,沒讀過什么書,只知道把他當成天。
親熱之后,慶王一邊摟著韋氏一邊吐出心中的郁氣:“父皇若是讓大哥修渠,大哥修得好領功我還服他,可人家狄獻都把渠修好了,他只是過去驗收就白得一份功勞,擺明了是父皇偏心,故意把難的差事給我,我辦成了還要挑我的錯,大哥那邊就給他簡單的。”
韋氏蹙眉:“是啊,皇上好偏心,王爺文武雙全容貌俊朗,明明哪里都比大殿下強。”
慶王板著臉,正是因為哪里都勝過大哥,他才無法甘心。
韋氏看看他,問:“王爺可有什么好辦法扭轉局面?”
慶王沒有,回京后父皇依然讓他在禮部當差,禮部能干什么?
韋氏:“王爺這邊難立功,大殿下那里若犯下大錯,照樣也能顯出王爺比他好啊�!�
慶王苦笑:“大哥別的長處沒有,唯獨辦差一板一眼,戶部的賬本他都不會算差一個數(shù)。”
韋氏:“大殿下身邊那些人呢?他的黨羽犯錯,也可以按在他頭上嘛�!�
慶王:“難,鎮(zhèn)國公府一門名將,父皇頗為看重,他的兩個側妃娘家都是書香門第,縱使有些問題也都無足輕重,真有能拿來利用的,我早用了�!�
韋氏轉轉眼睛,悄聲道:“那就從大殿下剛驗收好的渠道下手?偷偷掘個窟窿”
慶王一把將她推了出去,厲聲道:“好毒的婦人,這種滅良心的事你也敢想!”
韋氏連忙跪到地下賠罪,左右手連著打自己耳光。
慶王拂袖而去,次日一早就命人將韋氏帶走處置了,他只是喜歡美人,可不敢在身邊放這么一條毒蛇。
不過,韋氏的毒計勾得慶王有些心動,一個人拿不定主意,便去探望他的外祖父吏部尚書沈世彥。
吏部尚書官大事也多,六十多歲的沈世彥難得休沐,上午陪陪孫輩,陪完了正要靠在搖椅上曬日頭,聽說慶王來了,沈世彥眉頭一皺。
稍頃,祖孫倆在書房碰了面。
慶王吞吞吐吐超級小聲地說了韋氏之計。
沈世彥臉都白了,指著書房上面的橫梁道:“王爺要行此險招,老夫今晚就帶著全家?guī)资趹伊鹤员M,免得明年王爺出事老夫還要被拉到午門前斬首,當眾丟人。”
慶王:“真有那么嚴重?”
沈世彥:“因為現(xiàn)如今盼著大殿下出丑的只有您!大殿下的差事順順利利還好,一旦出事,皇上第一個懷疑的也是您!渠道是那么好毀的嗎,小毀,前面一斷水,檢查決口很容易就能查出是人為損壞,大毀就得跟黃河決堤一樣的程度才能沖毀決口銷毀證據(jù),王爺想想,您在荊州損兵一千皇上都大動肝火,您若敢毀渠致使數(shù)萬百姓遭災,皇上就是查不到證據(jù),也會找別的罪名嚴懲你!”
慶王冒出了一身冷汗。
沈世彥朝他擺擺手:“王爺冷靜下來趕緊走吧,以后也不要再過來了,老夫活到這把歲數(shù)不容易,不想晚年再落個罪名�!�
他盼著親外孫能更進一步,然明君在位,外孫唯有展現(xiàn)才華立功這一條正道可走。
康王也無大才,但康王端正穩(wěn)重可為守成之君,外孫
沈世彥懶得再提。
【作者有話說】
來啦,100個小紅包,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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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唱和,惠王之功!◎
十月下旬已經(jīng)算是入冬了,
京城這邊連續(xù)刮起了能撼動樹枝的狂風,日頭躲在云層里,天光黯淡。
王府的內室燒著地龍,
夏日用來放冰的冰鑒重新端了出來,里面裝了半鑒的水,
以防屋中過于干燥。
姚黃一覺睡到了天亮。
阿吉幾個大丫鬟進來伺候,由阿吉轉達天黑王爺出門前的囑咐:“王爺說了,
今日風大,讓王妃別再去逛園子了�!�
而姚黃不用出門,
坐在床上都能聽見窗外的寒風呼嘯。
這種惡劣的天氣,惠王爺就是在后花園藏了一箱金元寶姚黃都懶得親自去找,
最多把身邊的四個大丫鬟外加金寶派出去。
外面冷,
姚黃叫來金嬤嬤、柳嬤嬤、曹公公陪她打牌,
阿吉四個大丫鬟都太熟悉了,能聊的也就是那些事,不如三個加起來一百五十多歲的公公嬤嬤經(jīng)歷得多,姚黃隨便挑個話題,三人輪著講一講都能湊一籮筐,而且三人月錢豐厚,
姚黃贏他們一二錢銀子也不用擔心三老會心疼。
坐累了姚黃就在內室與堂屋中間走幾圈,沒有門檻,
誰也不用擔心她絆腳。
皇宮,惠王爺下了早朝后來開工部逢一、逢五早上必有的晨議。
將近年底,大大小小的京官地方官們都要進行歲考,
各部各司也要把今年辦的差事總結一份呈遞給皇上閱覽,
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到臘月,
官員們會越來越忙。
惠王爺沒有俸祿、官職升遷調動的壓力,
加上人又年輕,無論氣色還是精神都是工部最好的那個。
青靄將惠王爺推到尚書嚴綸旁邊的位置,神色恭敬地退下。
其他官員陸續(xù)到來,嚴綸來得比較遲,手里拿著一摞卷宗,來到他的座位前,嚴綸剛要朝惠王爺點頭致意,鼻子忽然一癢,連忙轉過去打了一個超級響的噴嚏,還是連打三個。
打完了,老尚書從袖口摸出帕子擰擰鼻子,再把帕子收進袖口,面帶愧色地轉了過來:“年紀大了,入冬后總要染上幾回風寒,讓諸位見笑了�!�
底下的官員們都笑笑,表示理解。
惠王爺看著嚴綸泛紅的鼻子,放在膝蓋上的手動了動,最終還是什么也沒做。
兩刻多鐘的晨議,除了嚴綸鼻音越來越重,另有兩個官員也會間歇地咳嗽兩聲。
回到自己的公房,趙璲吩咐飛泉:“叫膳房煮一鍋姜湯,煮好了馬上給我、嚴尚書、李玉、高志分別送一碗,午飯時所有人都盛一碗御寒�!�
飛泉立即去了。
趙璲想到朝會時左相也咳嗽了兩聲,提筆給父皇寫了一封請安折子,委婉提醒父皇與諸位大臣議事時注意防范。
主要是他都關照工部一眾官員了,父皇那里不提醒一聲,萬一消息傳過去,父皇可能會多心。
御書房,永昌帝翻開老二的折子時,左相正低頭在他對面回話,站的位置確實比平時遠,可見也怕過了病氣給他。
左相走后,永昌帝讓汪公公開窗透氣。
汪公公先用鎮(zhèn)紙壓住皇上書桌上的折子,再去開窗,猛地一股風灌進來,直撲得汪公公閉上眼睛,坐在書桌這邊的永昌帝也一陣透心涼。
風大,換氣換得也快,汪公公快速關了窗。
永昌帝再看老二的折子,提筆批復:年年入冬臣子都會輪著染次風寒,往年怎么沒見你惦記朕?
小太監(jiān)頂著寒風將折子送回惠王爺面前。
父皇問話,趙璲只得如實回答:早年兒臣不畏風寒輕癥,故不將旁人的風寒放在心上。如今王妃有孕,兒臣怕帶回病氣給她,但凡身邊官員有個咳嗽噴嚏兒臣都要心驚。兒臣既知該做慈父,也合該做個孝子,稍稍彌補少時之不足。
等在外面的小太監(jiān)再把折子送回御書房。
永昌帝看完兒子的話,笑了笑。
他也是從年輕時過來的,年少時為課業(yè)、玩心所纏,哪里懂先皇的辛苦,等先皇病逝,他馬上接手江山社稷,忙里偷閑時寵幸妃嬪權當消遣,妃嬪們生了皇子皇女他也是閑了才抱一抱考一下功課,大多時候都是交給妃嬪與文武先生。
所以,他年少時不知孝,中年時不知慈,老年遭遇心儀的儲君人選戰(zhàn)場重傷,才終于冒出些慈父之心。
老二比他強,既有時間陪著媳婦生孩子,也有機會孝敬上面的老子。
感慨歸感慨,永昌帝并不后悔,沒有他三十年來的勵精圖治,哪有孩子們此時的安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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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席卷工部甚至整個朝堂官員的這場風寒,趙璲一連數(shù)日都沒有陪王妃用飯或是過夜,回來時就在院子里見見,他坐在游廊里面,讓王妃隔著十步左右的距離站在游廊外面,王妃抱怨他過于謹慎,趙璲寧可挨瞪也要王妃不被一絲病氣所染。
大抵是因為惠王爺有自己的公房,平時也少與官員們打交道,他并沒有被風寒所侵,永昌帝卻發(fā)了一場熱。
傍晚燒起來的,永昌帝不許汪公公驚動旁人,只招了一位御醫(yī)過來,再把周皇后請了來。
御醫(yī)開了藥方,御膳房送來湯藥后,周皇后一勺一勺地喂永昌帝。
永昌帝只覺得頭昏沉沉的,看著坐在床邊的皇后,自嘲道:“老二聽別人咳嗽,都怕自己沾了病氣再帶給他媳婦,朕都病倒了,還要召你過來伺候朕,可見論疼媳婦,朕不如老二�!�
周皇后笑道:“姚姚懷著身孕呢,惠王當然會緊張,若我有孕在身,今晚皇上也絕不會叫我�!�
永昌帝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周皇后明白他指的是孩子的事,搖搖頭,溫溫柔柔地繼續(xù)喂他喝藥。
喂完了,永昌帝示意周皇后躺到床里頭,嘆道:“老二說他以前不怕風寒,別說他才二十多歲,朕四十多歲時也不把風寒看在眼里,不過一過五十,朕這膽子明顯變得越來越小了�!�
怕一場風寒就將他撂倒,怕哪一天也跟一些五六十歲的臣子似的突然就中風了。
所以,年紀越大,無需臣子們再勸,他自己都知道要趁早把儲君定下,免得英明一世,臨走了給社稷留下禍患。
周皇后靠到他懷里,輕撫著他的胸膛道:“風寒而已,宮里那么多御醫(yī)呢,皇上別想太多,早點睡吧,夜里發(fā)發(fā)汗,明早就好了�!�
永昌帝點點頭,與周皇后抱了一會兒就睡沉了。
周皇后不敢睡得太沉,隔一會兒就檢查一下永昌帝的情況,半夜永昌帝終于發(fā)了汗,滾燙的額頭漸漸恢復溫熱,周皇后懸了許久的心才落了回去。
天亮了,永昌帝一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
周皇后笑道:“皇上龍體康健如初,是皇上自己的福氣,也是天下百姓的福氣。”
沒有纏綿病榻,永昌帝也很高興,吃過早飯后讓周皇后快去休息,他繼續(xù)去理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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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康王帶著狄獻進了京。
大冬天的連續(xù)趕了二十來日的路,得虧康王平時堅持練武、狄獻修渠半年風吹日曬練出了好身板,不然兩人怎么也得病一個。
永昌帝讓狄獻先在官舍休整,后日朝會時直接進宮聽賞,康王身份不一樣,一回來就能進宮面圣。
御書房,永昌帝仔細打量闊別了兩個月的長子,發(fā)現(xiàn)老大黑了瘦了,眼里卻格外有神,講起在青峽縣見到的荒地與百姓,老大的眼睛與聲音都是憐惜的,講起修好的渠道,老大便有種他也要靠新渠過上好日子的樸實喜悅。
永昌帝欣慰,也有些愧疚,委婉提點道:“你看,父皇知道你擅長做什么,這次的差事你辦得就很好,像狩獵爭先那種事,你跟那些文官們一樣看個熱鬧,父皇也不會輕視你,因為這世上本就沒有多少真正的文武雙全之人,能把自己具備的才干施展到極致便很不錯了�!�
康王受教道:“父皇說的是,兒臣一定會做好每一件份內之事�!�
永昌帝看著老大依然神采奕奕的細長眼睛,叫他去給賢妃請安了。
賢妃見到兒子,先關心兒子在涼州的差事,再詢問永昌帝都跟兒子說了什么。
康王第一次被父皇夸了那么長長一段話,又高興又克制地學了一遍。
賢妃笑著聽完,笑著讓兒子回府休息,然而兒子一走,賢妃的笑容就消失了。
知道老大擅長什么,所以讓兒子去辦個老老實實巡查渠道的力氣差?
單單讓老大狩獵不用爭先,還是別的方面也不用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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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八,永昌帝再開朝會。
寒風凜凜,大殿外一片冰冷,待到可以進殿了,殿內也只有一排排燈盞,并無地龍。
先議各部要事,待朝臣們要稟的都稟完了,永昌帝才宣狄獻進殿。
今年三月的聞喜宴上,殿內的文臣們幾乎都見過新科進士狄獻,也記得狄獻在皇上面前論渠的意氣風發(fā),此時回頭一瞧,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個還算白凈的進士郎竟然變成了個膚色麥黃、身形挺拔結實的莊家漢或勞工模樣。
“微臣狄獻,叩見吾皇萬歲!”
跪在大殿中央,昔日的進士郎只剩聲音清朗鏗鏘依舊。
永昌帝叫他免禮,走下御臺,圍著狄獻轉了一圈,捏捏狄獻的肩膀,笑道:“無需多說,朕只看你今日站在殿上的樣子,就能看到你在渠道親自督工長達半年的辛勤身影。”
狄獻:“承蒙皇上委以重任,微臣不敢不盡心。”
君臣一番夸贊與謙讓之后,永昌帝賞了狄獻白銀千兩,賞在豐延渠渠首為狄獻父子立碑記傳,讓狄獻暫回青峽繼續(xù)擔任知縣,三年任滿后再予以破格提拔。
狄獻與眾官員都能理解,畢竟今年只是修好了渠,接下來兩年狄獻真把那四萬頃荒田灌溉成良田,真讓當?shù)匕傩辙D貧為康,才算落實了他這一大政績。
賞完狄獻,永昌帝走上御臺坐回龍椅,再賞康王驗收之功。
康王恭恭敬敬地謝恩。
這時,永昌帝看向工部尚書嚴綸,道:“古人云,世有伯樂,然后有千里馬,狄獻之父狄雍生不逢時,有才卻未能施展其才,如今狄獻能一展父子兩代抱負,靠的是嚴綸的舉薦。朕治理天下,需要狄獻父子這樣的大才,也需要能給朝廷舉薦這等大才的賢臣伯樂,所以,今日朕也要賞嚴綸一份薦才之功”
“皇上厚愛,老臣受之有愧��!”
正被眾臣羨慕的嚴綸突然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撲通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