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女孩抬起頭，果然眼眶有點泛紅，才第一次對周如許說話：“謝謝姐姐們，我還以為只有我會遇到�！�

    趙鳴柯聽了，連忙也安慰她，“不是的，世界上是有很多壞人專門盯著你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高中生的，我讀高中的時候也遇到，超市年貨區(qū)人群攢動的時候趁機摸一把你，學(xué)車的時候假裝教你換擋摸你手，或者放完回家路上扯著你的書包說要包養(yǎng)你，就連我們現(xiàn)在大學(xué)宿舍樓下也有脫褲子在那日空氣的男人，”

    女孩子聽得臉色發(fā)白，趙鳴柯于是沒再羅列，說：“看起來柔弱，沒有自保能力，這些人就會盯上你，他們其實無差別在路上游蕩，像是城市里只針對女孩的幽靈，女孩生活在另一個世界里�！�

    那女孩聽了更加泄氣，問：“那意思就是說我以后還會遇到更多這樣的事嗎？”

    進(jìn)君羊扌戈：貳五Э③九㈤22三五

    趙鳴柯不想告訴她是這樣，對于一個剛剛看到世界陰暗的一面的高中女孩來說，如果被告知以后還有源源不斷的騷擾猥褻，恐怕對世界的期待和美好的想象和消失殆盡。

    周如許說：“正是因為女孩生活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我們女孩共同擁有同一份不安，所以我們才要互相保護(hù)，就像今天這樣，小時候沒有自保能力的我們經(jīng)歷了這些，所以會成熟勇敢起來，保護(hù)其他小女孩，相信你以后有能力了也會這樣，對嗎？我們女孩子是一體，不是嗎？”

    巧妙避開了揭開世界殘酷角落的問題，反而用團(tuán)結(jié)和勇氣來鼓勵她，女孩子聽得怔怔的：“那如果我下一次遇到，或許就是明天，后天，我還沒有像你們那樣成熟有勇氣，那怎么辦呢？是不是就要遭遇更嚴(yán)重的不測了呢？”

    周如許斬釘截鐵說：“不會的，這一次你有經(jīng)驗了，你也看見了，那些壞人不過是紙老虎，用這些騷擾別人的手段，伸手相更弱者，來掩蓋內(nèi)心嚴(yán)重自卑，只要你表現(xiàn)得不好惹、堅持報警、沖著他們哈哈大笑，就會刺痛他們內(nèi)心的自卑，圍觀的其他人也會幫助你的�！�

    “那如果我真的…”女孩沒有說出口，周如許馬上就知道她要說什么了，如果真的遭遇了所謂的嚴(yán)重的不測了呢？會不會被指責(zé)小小年紀(jì)就引誘男人犯錯？

    以前在新聞上看到的例子就是這樣，不管施暴者多么窮兇極惡，只要涉及到性，受害者都是有錯的，主動引誘的，不完美的。

    周如許回答她：“就算是所謂失去貞潔，那也是假象，失去貞潔的是加害者，他們主動傷害別人，靈魂就不會純潔，而受害者用無盡的勇氣克服陰影活下去，將來遇到同樣的事，也會主動幫助其他人，這才是最值得受尊敬的。”

    周如許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相信說的這句話，但對于面前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女孩，鼓勵比要求她保護(hù)自己更加重要。

    人人都知道都要保護(hù)自己，出于生物本能，害怕被傷害，所以輕飄飄一句“女孩子要保護(hù)好自己”，根本就不是安慰，反而對于身體沒有足夠力量保護(hù)自己的女孩來說，是一種二次傷害，好像在說，如果你遇到不測，如果你遇到施暴者，那就可以歸罪于你沒有“好好保護(hù)自己”。

    真正的保護(hù)，是達(dá)成共識，世界上不能有針對某個群體的暴力，無論是物理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可是這樣的路任重道遠(yuǎn)，眼前只能安慰這個女孩，盡管這種安慰或許只能起一時作用，等到下次再遇到這些油和汗交織而發(fā)膩發(fā)亮的禿頭男人、褲腰帶勒不住溢出來贅肉的男人、被抓住之后狡辯笑起來牙齒發(fā)黃的男人、滿身都是煙味，韭菜和大蒜發(fā)酵之后的口臭…

    那種長年累月累積起來的不安全感，會再次席卷而來。

    女孩的人生就是一場對抗生命不安全感的訓(xùn)練。

    033｜老男人最喜歡你這種20歲的

    經(jīng)過這一個插曲，買到花已經(jīng)是傍晚了，原本看天色是晴天，這時候天邊卻隱隱有烏云，周如許把花放在書包里站在校門口對面的廣場旁，原本找了個人少的位置，現(xiàn)在卻開始聚集出來玩的大學(xué)生。

    “要下雨了吧？今天的計劃是不是要泡湯了？”周如許看著天邊憂心忡忡，而原本在旁邊的趙鳴柯早就不見了身影。

    沒有聽到回復(fù)，周如許才轉(zhuǎn)頭去找，已經(jīng)找不到人了，用手機發(fā)消息也不回，只好盯著校門口，等著萬老師的時候出來，一邊覺得答應(yīng)這事簡直是荒唐，盤算著自己去攔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下雨天是周如許最喜歡的天氣，不管是在外面散步還是在家里落地窗旁邊看書，馬上就能回電——而不是在這里看著烏云滾過來，手上抱著鮮花，聽著廣場上熙熙攘攘的歡樂聲，無所事事。

    等了好久都沒有看到萬老師的車，反而看見他從校門側(cè)邊出來，周如許趕緊追上去。

    “萬老師！萬老師！”周如許一直到過了一條街才追上他叫他，萬世寧轉(zhuǎn)過頭，就見著個粉頭發(fā)丸子頭的姑娘捧著一束花跑過來。

    萬世寧知道她，那個上課不是睡覺就是玩手機的學(xué)生，倒是趙鳴柯很喜歡她，經(jīng)常說她的有趣的事給自己聽，“周如許同學(xué)，小心些，別把你收的花跑謝了�！�

    周如許還沒思考“把花跑謝了”是什么意思，連忙搖頭，雙手遞上那一束花，“是有個學(xué)生不好意思，讓我給您的，我等您好久了�！�

    萬世寧猶豫著，才接過花：“你們這些姑娘才適合拿著花在路上走，我像什么話�！�

    但是他還是接了，周如許想，他知道誰給的花，還是接了，那就是有戲？什么時候變有戲了？

    來不及細(xì)想，周如許脫口而出：“那位同學(xué)說在青湖公園等您。”

    萬世寧淺淺挑起一條眉毛，顯然沒有預(yù)料到還有后手，看了看已經(jīng)暗下來的天色，含有天邊的烏云，“這個時候了，她還在青湖公園嗎？”

    周如許聽出來關(guān)切，立馬順著話往下說：“她說一直在那等。”實際上可能才剛到不久，但說出了從天亮等到天黑的感覺。

    萬世寧開始往回走，周如許攔他：“萬老師不去嗎，那給她打個電話吧。”

    萬世寧看她那樣，看上去就算是不打算去也要被她抓去，解釋說：“我是去開車接她，看樣子要下雨了�！�

    周如許欣喜地綻放一個大笑，任務(wù)這么輕松就完成了，連忙擺擺手，“好好，您去。”

    等萬世寧轉(zhuǎn)過身走到校門，身影都還沒有消失，周如許包里手機就開始震動。

    是周問渠。

    可能是今天下班早，催回家吃飯吧，周如許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八點半了，往常沒課這時候已經(jīng)到家了。

    “周如許，在哪呢？”周問渠帶著電波的聲音從手機里傳過來。

    周如許怕他等久了，說：“已經(jīng)在路上了，快到家了，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飯吧�！�

    對面的人卻問：“這周不是課少嗎？怎么八點半了，還沒到家？”

    周如許突然有點心虛，隨口找了個借口，“今天留下來，問了一下輔導(dǎo)員評獎評優(yōu)的東西�！�

    實際上都知道，才大一上學(xué)期，還沒到能評獎的時間，就算是提前了解，周如許平時根本不關(guān)心這些，成績不夠拔尖，也因為嫌麻煩沒有擔(dān)任班長團(tuán)支書或者學(xué)生會成員這一類的工作，再怎么也輪不上評獎評優(yōu)。

    找了這個借口才開始后悔，哥哥對說謊非常敏感，嚴(yán)重懷疑哥哥起疑心了，轉(zhuǎn)換話題問：“今天晚上吃什么？我要開始貼秋膘了�！�

    周問渠的背景音有點吵：“你找的怕不是輔導(dǎo)員吧？哪有問老師評獎評優(yōu)，還送花的？”

    周如許嚇得到處找攝像頭，才發(fā)現(xiàn)周問渠就站在對面廣場側(cè)邊，音樂酒吧附近，自己剛才在的位置。

    這下完了，送花，沖著萬老師笑，估計都被看見了，哥哥會怎么想呢？又要費心思解釋了。

    周如許磨磨蹭蹭過馬路，看著對面的人身影模糊混沌在迷亂的燈影下，再加上穿著一身黑衣黑褲，更加看不清晰，只能看見大致的輪廓，卻能一秒鐘認(rèn)出來獨屬于周問渠的氣息。

    抱著手臂靠在墻上，好像在說生人勿近，可眼睛卻緊緊盯著這邊，沒有一絲一毫放松，向某種捕獵的大型貓科動物，隱藏在夜色之中，讓人不敢靠近，又期待他將會做出下一步什么動作。

    以為他會生氣，但走到了，看見撇著嘴不說話的妹妹才慢悠悠發(fā)問，“要下雨了，我來接你�！�

    周如許摸不清楚，他下一句話要說什么，剛才撒了謊，被戳穿有點心虛，閉著嘴不說話，等待著審判。

    “下課那么久了，不回家，在校門口做什么？”果然周問渠又發(fā)問，但語氣里沒有審問，好像只是家常的閑聊。

    這種閑聊的語氣最是危險，好多秘密都是在閑聊之中不經(jīng)意吐露的，周如許感覺頭頂?shù)纳窠?jīng)更加繃緊，老老實實解釋，“我?guī)烷|蜜給老師送朵花，送完了就回家。”

    周問渠嗯一聲，“你都沒對我這么笑�！�

    “��？”周如許被這一句弄得不知所措，不知道他究竟是諷刺還是吃醋。

    天上打了兩聲悶雷，有幾顆雨滴落到鼻尖上，周問渠伸手抓著周如許的手腕，往旁邊音樂清吧里拽：“不是喜歡下雨天嗎？今天我正好沒事，陪你玩會兒�！�

    他步子很快，周如許在后面加快步子也總是慢了半步，這場景突然想起來，小時候也是這么被抓著手腕在街上走，也總是慢他半步。

    周問渠找了個靠窗的邊角位置，周圍幾桌都沒什么人，點了一盤雞翅，兩杯雞尾酒，和周如許對坐。

    手卻還沒松開。

    周如許動了動被扣在桌面上的手，小聲抱怨：“哥哥…手。”

    周問渠聽到她叫哥哥，手上的力度才松了些，“許許，以后要晚回家，先給我打電話，行嗎。”

    聽起來像商量的語氣，周如許知道這是要求，不是商量，點了點頭，就因為這事，跑到校門口來接人嗎？

    “還有，”周問渠手指捏她的腕骨，“那些個老男人最喜歡你這種20歲的，不要做引起誤會的事�！�

    周如許發(fā)現(xiàn)他好像又誤會了，想解釋又覺得哥哥今天這樣很有意思，“你不高興啦？”

    周問渠果斷點頭承認(rèn)，“嗯，我不高興。”

    他就是這點好，高興不高興，從來不遮掩，周如許又想故意逗他，“那我明天也給你送一束花，我雨露均沾，怎么樣？”

    雨露均沾，這詞用得太妙了，這樣剛才的送花行為，不是愛慕，也是愛慕了。

    周問渠果然臉色暗了些，“許許，別開這種玩笑�！�

    周如許把臉湊上去，“我開什么玩笑？人家是大學(xué)老師，智商高，閱歷豐富，思維成熟，很有錢，配我剛剛好。”

    周問渠臉色更黑了，在昏暗的燈光下甚至看出來幾分難過，這種情緒很少出現(xiàn)在他臉上，就算是工作上遇到難解決的問題，周問渠只會沉吟著思考，不一會就想到解決的辦法，臉上不會有多余的情緒，只有在看到妹妹的時候會開心笑出來，被妹妹惹惱的時候會發(fā)怒，氣得拿手砸墻，也不會直接拿人撒氣。

    而現(xiàn)在，哥哥垂著眼睛一口一口抿酒，看著面前周如許三兩口就吃了一根雞翅，只覺得這妹妹真是沒長心。

    “周如許，你的腦袋里到底一天在想什么？”用手指戳了戳妹妹的眉心，看著她肉嘟嘟的嘴巴上沾滿了雞翅的油，拿紙給她擦干凈，擦完了還是亮亮的，開始后悔點了雞翅。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往下砸，砸到音樂酒吧玻璃窗上，大暴雨天氣，哪也去不了，偏偏是周如許最喜歡的。

    周如許一邊看著窗戶上的雨，一邊把雞翅吃完了，周問渠被垃圾收拾好，丟在旁邊垃圾桶里，摸出一包濕紙巾，給她擦手上嘴上剩下的油脂，周如許沉默地捧著雞尾酒杯，透過液體看哥哥做這一連串的動作。

    行云流水，在過去的日子里，做了千百遍。

    騰出一只手去摸他擺在桌子上的手的食指上鼓起來的青紫色小血管，慢吞吞說，“要是現(xiàn)在可以看到暴雨的湖邊就好了�！�

    說完，抬起眼睛看他的反應(yīng)。

    “現(xiàn)在去吧，車就停在下面車庫里。”周問渠答應(yīng)，“不過，你雞翅也吃飽了，是不是該想起來，今天還沒給哥哥親親。”

    果然。

    周如許看他把臉伸過來，又環(huán)顧了四周稀稀拉拉坐著看臺子上唱歌的人，“回去再說吧，這么多人呢�！�

    周問渠又不高興，側(cè)著臉沒有動，“沒人看見我們，許許，就現(xiàn)在。”

    周如許沒辦法，他就是故意要她主動在別人面前親他。

    快速在他臉上蜻蜓點水一樣，用嘴唇挨了一下，就看見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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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告白+吃肉

    034｜撩撥人又不負(fù)責(zé)

    買了兩件雨衣，胡亂在車上套上，一到湖邊就迫不及待走下來，雨水砸在樹林里，空氣中全是泥土的芬芳。

    周如許穿起雨衣，在雨中不停奔跑旋轉(zhuǎn)，像是第一次來到人間的小動物，雨衣的帽子滑落下來，雨水往脖子里灌，整張小臉上，雨水一股一股往下淌。

    周問渠在旁邊的棚下，用手機拍下這一幕，這一刻的妹妹，比平時更加自由，更加快樂，從天而降的雨水，仿佛往她身體里注入了清透爽利的能量，整個人散發(fā)著蓬勃的生命力。

    “你快過來呀，”周如許在遠(yuǎn)處一邊嘻嘻哈哈，一邊朝他招招手。

    周問渠真的就揣了手機，走進(jìn)了雨里。天降甘霖，打到身上真舒服，周問渠好像有點知道妹妹為什么喜歡暴雨天了。

    沒走幾步，妹妹就伸手過來拽過他，雙手摟過脖子，把臉貼到胸膛上，在雨里擁抱他。

    暴雨天的湖邊，竟然讓他看到了又活潑又自由的妹妹，周問渠心里好像在被小鳥啄，有什么砰砰要跳出來。

    可能是因為暴雨打在雨衣上實在太大聲，又好像因為要用更大的聲音才能壯膽，抱著妹妹大聲問：“周如許，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

    又裝傻，周問渠很確定她聽到了，“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愛你，戀人的，情人的，男人的愛�！�

    周如許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心真硬啊，怎么就捂不熱呢？”周問渠一只手摟過她的肩，另一只手放在她后腦勺上，安安靜靜抱著她淋雨。

    周如許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臉上紅撲撲的，不知道是暴雨天出來玩太過激動高興的，還是喝了雞尾酒酒氣還沒散，好像要說話，但最終是什么都沒有說，就被周問渠的手掌遮住了眼睛。

    “別說了，哥哥會難受的，”周問渠呼著熱氣的鼻尖輕輕蹭了蹭她，又輕柔地親吻臉頰下巴，一路到脖子，動作輕得像是羽毛在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