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望江樓
三層最拐角的雅室,司徒琰與一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靜坐品茶。
司行掣臉上全是憤怒,手上的茶杯一下子就被他捏碎了,“世子所說當真,我那苦命的妹妹當真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將軍且勿激動,依我的經驗來看,伯母當日應是被人救走了,這人多半還在京中。我們只需將此事捅出來,以將軍出面向皇上求旨,逼的陸震生寫下放妻書,您就此事將貞貞要到名下撫養(yǎng),定然可行�!�
司行掣鐵打的漢子,砂子進眼睛里也不會落半滴淚,這會卻是心口憋得厲害,眼睛更是脹痛。
司空琰這時又從懷中拿出半張賬冊輕輕推至他面前,“我覺得這事,將軍有權知道,司老大人在九泉之下,應該也盼著這一天�!�
司行掣不明,將面前寶藍色封面的冊子拿過來翻看,這一看,不由得大驚,“這是什么?”
冊子里記得是賬務,他能看懂,可這幾萬兩的銀兩,分別記在張中、張盛、康王和劉彥的名下,他不明白司徒琰給他看帳冊做什么。
“本將一不是言官、二不是都察院之人,世子給我看這賬冊做什么?”司行掣隨手翻了翻,這也不是什么清明之世,各路官員貪墨一事都成了北商的風氣,他管不過來,也不想管。
司徒琰卻是拿了一張空白紙,在紙上面分別寫下幾人的名字。
“張中,如今做了薊州守備,手中握有三萬將士的軍權,也是一方勢力的掌權者,而他的哥哥張盛,一個小小的輕騎校尉十年間,也做到了并州衛(wèi)衛(wèi)長的官職,一個無才無功泥腿子出身的兩兄弟如何爬得如此快,將軍可知?”
司行掣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他的軍功是自己一刀一槍打出來的。
司徒琰也不考他,在紙上又畫了一條細長的線,寫下康王二字。
“張家兄弟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相貌出眾,而張家子女皆與他們兄弟一般,皆長得好,這張盛的妹妹早年在康王府做侍女,被康王看中,從一個小小的暖床丫鬟做到了側妃之位,是康王府有名的月側妃,現在將軍明白了?”
司行掣撇撇嘴,“這種裙帶關系,本將軍最是不屑�!彼潜梢牡纳裆�,恨不得連話題都想打住,不想聽了。
司徒琰卻已經在紙上寫完了劉彥的名字,這名字一出現,司行掣就有些惱了,他愣愣地瞪著司徒琰。
“世子什么意思?”
這個叛徒,逆子,要不這么多年沒了此人的消息,他都想將人抓到活剮了他的心都有,如果不是父親一時發(fā)了善心將此人養(yǎng)在膝下,如果不是妹妹瞎了眼,與他暗生情愫,私定了終身,哪里會有司家的禍患。
司徒琰將筆在紙上圈了一圈,這才嘆了一口氣道,“將軍可能不知,劉彥的娘親曾在張家做過幫傭,張家對劉家姐妹也算仁義,而他們最初生活在薊州,陸相的老家也在那里。”
司行掣算是聽出了弦外之音,這一次他沒有插話,而是等著下聞。
司徒琰也沒賣關子道:“陸相那時年紀輕輕才考取了功名,在翰林院做學士,他回家本是要成婚的,這與他有婚約之人正是劉彥的姐姐,劉蘭枝�!�
司行掣蹙眉,越發(fā)迷糊,“劉彥稱他十歲就是孤兒,怎么還有一個姐姐?”
司徒琰繼續(xù),“劉彥此人并不老實,他想出人頭地,也知司家愛重人才,故意在你們面前賣慘。而他的家人都好好的生活在薊州,他與令妹有情一事,得到司家一致反對,苦惱之下,酒后將這事和家人說了。劉蘭枝與陸相幼年訂過親事,這此在薊州官錄上都可查證�!�
“但是張中早就覬覦劉蘭枝的容貌,暗中已經用了強,得了身子,劉家老夫人因此沒了,劉蘭枝向陸震生哭訴家中不幸,更是埋怨如果司老大人能夠成全他弟弟,她也是有倚仗之人,怎么會落得這等下場�!�
第214章
鋪路
當年之事,聽得司行掣目呲欲裂,原來司家從一開始就識人不清,最終落得反咬,也是命中注定吧。
司徒琰卻將更打擊他的話說了出來。
劉蘭枝與情郎不能在一起,算是覺得愧對他,以后的日子,她沒少給陸震生與張中牽線認識。
而陸震生得知了劉彥的秘密,與司老大人煩惱,帶著厚禮上門提親,他明知大夫人心不在他身上,卻故做不知,為得就是想在朝中快速升職。
他用了十年時間,從一個學士做到國子監(jiān)祭酒,再憑借著司家的勢力做到宰相之位,這才將埋了十年的怒火引爆。
司行掣瞪圓了眼睛,已經不敢問陸震生做了什么,隱約當中,他覺得這件事和司家有關。
“陸震生早前以為夫人只是與劉彥私定終身,卻不知二人早已…”他咳了一聲,沒有細說,只是將門里百靈堂查到的事情說出來,“他嫁禍劉彥舉報司老大人侵吞并州軍晌,卻在暗中與張中、張盛兩兄弟合伙私吞了此銀,怕上頭追查下人交待不清,又讓張家兄弟拿出五萬兩白銀加上張盛的妹妹一并送至將年查此案的康王府中�!�
他將賬冊翻至到最后一頁,果然看到張家兩兄弟的銀兩各挪出了二點五萬兩,那頁后面加上了康王的名字。
司徒琰將賬冊前面翻扯開,司行掣看到其中有兩頁紙被撕扯了下去。
“這是賬冊的下冊,上冊有司老大人過手軍晌的數目與明細,也是定了司老大人貪墨的罪證,而這本下冊,官銀的真正去處寫得清清楚楚,卻是出現在陸家。而真正讓司家被抄家的不是毫無知情的劉彥,而是陸震生�!�
司行掣再也坐不住了,拿起身旁的佩劍就想沖出去殺人,他要好好質問陸震生,司家可曾虧待了他,將他從一個微末的從六品用了十年時間扶植到了正一品宰輔的位置,他為什么要如此害司家滿門。
司徒琰卻是扣住了他的手,饒是司大將軍驍勇善戰(zhàn),竟然沒有掙脫。
“世子,你放手,讓我現在就去宰了他,這種狼心狗肺的家伙,我定要將他大卸八塊�!�
司徒琰起身勸著,“將軍,他的下場會比你說的還要慘,我今日與你說這些,并不是讓你急火上頭,做出不理智之事,而是想讓你想辦法將司家的冤屈平反。借用陸震生的劣性,與對大夫人的不敬,將貞貞要到你的名下。這才是我們現在最該做的,不是嗎?”
司行掣一屁股坐回凳上,竟是忍不住悲從心來,“劉彥不是東西,他陸震生同樣是個白眼狼,妹妹怎么這般的命苦,我司家眼拙,害了她,害了她呀。”
司徒琰嘆了一口氣,“那封舉報的奏折并不是劉彥呈上去的,而是陸震生假借著他的名義送到的通政司。劉彥是不該做逾越之事,可他遭到了報應�!�
司行掣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看著。
司徒琰本不想多說劉彥之事,可人縱然有錯,可他替陸震生背了這么多年司家的怨恨,也是該替他澄清事實真相了。
“他死了,死在皇上召見他,調查司家案卷的路上,張中報的信,陸震生出的主意,康王派人下的手。他一死,鐵證如山,坐實了司家害怕,殺人滅口的結果,司家的案子沒審,就定了罪。也是有人在旁煽風點火的后果�!�
一室寂靜,好半晌誰也沒有說話,只有男子壓抑著憤怒的鼻息還有無限的嘆息聲。
司行掣難過,他想到父親一世清明,兢兢業(yè)業(yè)為國,為軍中操持,一心想多培養(yǎng)人才,為國出力,可最后……
物是人非這么些年,他不知該為當年的事如何感慨。只盼著妹妹安好,早日將人尋回來。
用了許久時間,他才平復內心情緒,抱拳道:“司某不在京期間,承蒙世子對親人的照顧。世子說得對,現下我該做的,就是如何平安地保下貞貞�!�
司徒琰沉吟幾許,“現在,皇上一心想定陸震生的死罪,但他再想,也會一改往日的暴虐和急躁,要將他的罪證定死再下詔書,這給了我們斡旋的時間。”
司行掣不懂,為什么皇上會對陸震生不同,司徒琰將陸家真正的死結在何處講了出來。
“難怪,柳驍鶴這個賊子今日一句都沒有替陸震生求情,他這是龜縮了。”
……
陸貞貞坐在家中,看著庭院案幾上的兩道圣旨,前一道才送至一柱香時間,她還沒有準備出來即日起程的行李,下一道抄家圣旨就緊隨而來了。
第一道是貶陸震生出使惠州為節(jié)度使,陸家也算躲過一劫,節(jié)度使再怎么說也是正四品,比二房的吏部管事五品還要高出一品,何況地方官員,天高皇帝遠,做個地方最大的官員,那日子也是好過的。
陸老太太得了信,帶著人才趕回陸府,打算和老大一同去惠州想福,可她前腳才踏進大門,后腳第二道圣旨就來了。
第一道只是貶職,第二道直接將人帶到了都察院后審,壓進了大牢,陸家所有家眷皆不得擅自離府。
陸老太太直接跌坐在地,動彈不得,“怎,怎,怎……”老太太當即嘴角歪斜昏厥過去。
陳氏也跟著驚慌起來,因為圣旨下達后,二爺被官爺帶走了,陳凝枝哭喊著追至大門口,被身穿禁軍服的官兵用長槍擋在門口。
她跌坐在院門口,滿臉的絕望,天都塌下來了,哭都不會了。
陸貞貞來到她身邊,嘆了一口氣,“二嬸,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你別先絕望啊!”
那邊周嬤嬤叫著人來幫她攙扶老太太,可這院子里哪還有人,二夫人帶來的人也沒有管,老太太躺在冰冷的地上人事不醒。
陳凝枝看到陸貞貞,一把將她抱在懷里,“貞貞,我們該怎么辦,你說該怎么辦��?裕兒再過幾天就春闈了,他辛苦了那么多年,就等這一天,韜兒還那么小,還有五丫,她才四歲……”
陳凝枝說不下去了,她覺得天都塌了。
第215章
樹倒猢猻散
陸貞貞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個結果,她想要陸震生死,想要柳氏母女身敗名裂,可是她是真的不想牽連無辜。
“二嬸,一切還沒到最后一步,您先回原先的院落住下吧,二叔一向奉公守法,為人陳懇,皇上不會一味怪罪下來的,何況舅舅現在回京了,他那邊會想辦法救我們的�!�
陳凝枝似是看到了希望,死死拽著陸貞貞的手,一臉懇求,“貞貞,如果大將軍那邊搭救你,可一定要記得二嬸這里。哪怕二嬸被牽連定了罪,可裕兒、韜兒……”她說著,捂著嘴說不下去,嗚嗚地哭了起來。
陸貞貞現在不敢說任何承諾的話,欺君是何等大罪,她的前路一樣渺茫,只能聽天由命。
她看了一眼陳氏身邊伺候的荷香和雪柳,“攙扶你們夫人回房歇著,陸家還沒有倒呢,別想著怠慢主子�!�
二房的這邊還沒震懾住,她又被周嬤嬤拉住,“三小姐,老夫人病了,這次看來兇險萬分,如今這種情況,可能找個大夫進來給老夫人看看?”
陸貞貞搖頭,她有辦法救陸老太太,但是她不想救。
祖母雖然從未直接害過她,可也從未真心待過她,從她九歲被丟到梨莊,從不過問開始,從她被關大理寺二十二天無人問津起,從陸家出事,老太太獨自逃到二房一事算起!
她還是病著好。
“嬤嬤,如今的陸家,就是刀尖上的魚俎,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萬一有心人不管我們是找大夫,只說我們是在對外通風報信,那我們就變成了忤逆圣旨。也許轉眼就會有第三道圣旨下來�!�
周嬤嬤被嚇到了,她不想死,她的兒子媳婦孫子都跟著回來了,她死不怕,可她的家人怎么辦?
陸貞貞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老太太,雙眼上翻嘴角涎著白沫,她嫌棄地移開眼睛。
老太太連夜帶走的家當,才抬回府,抄家的圣旨就下來了,老太太攢了一輩子的財產,珠寶都被一股腦抄家拿走了,陸貞貞相信她看到銀錢都沒了,比看到兒子入大獄還要難過,這才會中風。
“蠻秀,你幫著搭把手,將祖母送回慈安堂吧!”她看了一眼周嬤嬤,“府上可能吃食也不多了,奴才逃得逃,能走的都走了,我去廚房看看,府里的吃食還能頂幾日�!�
周嬤嬤也想雙眼一厥暈死過去看了,她為什么就不勸著點老夫人,就留在二房那邊,怎么說也有個準備的時間啊。
陸貞貞到了廚房,家中的吃食被帶走了大半,但是這些人還給留了一袋米,一袋子面,應季的吃食和精貴的肉蛋都被收走了,卻留了幾壇子咸菜。
餓不死人,她便不再操心,只回到自己的落雪閣,靜等皇上的旨意了。
她的小院同樣被搬空了,只梧桐樹下的石凳還在,她坐在上面,靜靜看著喜鵲在樹上筑巢。
“樹倒猢猻散,當初我命人趕走你,沒想到你又飛回來了�!彼龑χ鴺渖系南铲o喃喃。
喜鵲卻對著她呱呱叫了兩聲,飛走了。
陸貞貞覺得無趣,站起身來向內室走。
她不后悔,她重活一世,唯一渴求的,就是能保住母親的性命,求母親一世安好。
是陸震生逼她這般狠絕的,她不過是想將他們欠自己的,讓他們早早還了。
“司徒欒,我雖不能親自手刃你,但你的好日子不過就這十年,就留著你被該收你的人來完結吧!”
她人走到門前,被一道黑影擋住了去路,還沒看清楚人影,她疲憊的身子就被人緊緊地攬進懷里。
男人胸膛跳動有力,臂膀結實,這一抱,讓疲憊不堪的陸貞貞心中泛酸,眼中生起霧氣。
司徒琰心情同樣不好受,看著貞貞憔悴,比他自己受苦還難受。
他啞著嗓子道:“就那么不聽話,什么時候能想到你還有我?”
陸貞貞不說話,只大顆大顆的淚落下,哭倒在他懷里,她心中說了無數個對不起,可她終究自私,只想了自己。
司徒琰見她傷心,不忍深說,嘆了一口氣,“放心,無論結果多么糟糕,我允諾你的,都能做到。”
“世子……”
“叫我琰,能叫顧沛涎大哥,卻叫得我這么生疏見外。”
陸貞貞咬唇,“我不想拖累你,陸家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吧!”
司徒琰緊抱著她的手臂松開了,一向能將心事掩飾極好的人,這會是怎么都裝不出云淡風輕,他捏起陸貞貞的下巴,什么都沒說,狠狠地覆蓋了上去。
他的吻帶著強烈的懲罰意味,幾乎吸干了陸貞貞胸腔里的氧氣。陸貞貞從來沒覺得這樣難受過,這個吻與以往的甜蜜不同,沒有纏綿、沒有愛意,有的是無止境的懲罰。
最終在她幾乎要翻白眼時,唇上傳來一痛,才被放開了身子。
陸貞貞大口大口地喚著氣,心中的委屈讓她眼睛生起淚霧。
“再說這樣氣我的話,下次我會加重懲罰�!�
月色升起,皎皎明月映在司徒琰薄怒的臉上,看出他是真的不高興了。
陸貞貞抬頭,睜著淚眼迷蒙的眼睛,舔了舔依舊疼的嘴唇,心中說不出是感動多一些,還是感激更多一些。
淚不受控制的落下,她哽咽到無聲,今生何德何能,讓這人如此待她。
司徒琰看到被自己咬破的唇角,還有唇角落下的淚痕,終是不忍心再懲罰,嘆了一口氣,伸手擦掉。
“今天你也該累了吧,好好睡一覺,相信我�!�
陸貞貞只是盯著他看,不言不語。
司徒琰嘆了一口氣,彎腰將人抱了起來,“總是那么不聽話,好好睡一覺,還沒到最壞的程度,相信我,也相信自己,乖�!�
陸貞貞被他忽然抱起,嚇得她伸手攀住了他的脖子,被放下時,她遲遲沒有松手。
她在心中說:“司徒琰,是你抓著我不讓放棄的,我抓住了,這一次,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會放手了�!�
她躬身,在他低垂的額頭上親了一口,隨后快速松手,轉過身扯過被子將臉蓋住。
第216章
咽不下這口氣
司徒琰發(fā)出低低的笑聲,“這樣乖就對了�!�
安撫完小丫頭,轉身,他的笑便收斂了起來。陸震生一但定罪,貞貞是難逃進教坊司的結果,他必須在這期間替貞貞爭取機會。
可是他想了許久,唯一能保下貞貞的方法還是在宮里,以皇上的昏庸,只能劍走偏鋒才有勝算。
離開相府,司徒琰連夜進了宮,他想要辦成的事,絕對沒有失敗一說。
翌日
司音音又被嬌寵了一夜,這一次的盛寵與往日更勝,皇上直接賜嬋嬪娘娘瑤池共浴,此殊榮,只有已逝的菱茵皇后大婚當夜才享用過,那池浴再沒有妃嬪進去過。
嵐貴妃一早起來聽說一個低賤的舞姬出身的嬋嬪不但與皇上共用瑤池,還是因為受不得那池水的高溫勞累到讓皇上抱回的椒房殿。
她氣得將韶華宮中一應瓷器全給砸了。
“一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憑著會跳兩只舞,就把皇上魅惑的把她寵上天了。她憑什么住椒房殿、憑什么能讓皇上從瑤池抱回寢宮?”她大聲的斥喊著,嗓子都叫啞了。
可是皇上已經一個月沒來她的韶華宮了,不但沒來她這里安寢,有了嬋嬪后,就連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在乎了,十幾日,對她這邊不聞不問。
她身邊的掌事姑姑婉儀見主子如此暴躁,心知不好,如果讓皇上知道,只會更添怨氣,于是出謀劃策道:“娘娘,您這樣生氣,只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不為您自己著想,也要為肚子里的小皇子著想啊。她嬋嬪再受寵又如何,不過是一個五品嬪妃,見到您還不是要行叩拜禮�!�
嵐貴人聽了下面人的勸,依舊氣得狠,感覺胸口上不來氣,整個人都憋悶得厲害。
宮人婉儀忙叫人將窗子都推開,將室內燃的香也都滅了,又端來茶水,伺候著貴人用了。
可是杜菱嵐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就算我位份比她高又如何,她才十六歲,而我……如果我這一胎不能生下皇子,我看我這貴妃之位也要不保,更別提坐上皇后的位置了�!�
她有多心狠手辣,服侍她的人都知道,貼身大宮女靜秋見主子這樣生氣,一邊打著扇一邊道:“婉儀姑姑說得事,娘娘這樣生氣只會傷到自己,您將嬋嬪叫來,讓她在您面前伺候著,任她再受寵,到了咱們韶華宮,還不是任由娘娘您揉搓拿捏�!�
杜凌嵐看著手上的護甲,想到前兩日叫司音音過來,也沒少折騰她,要是個會告狀的,以她現在受寵的程度,皇上應當早就過來敲打她了。
可是好幾天了,皇上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加上先前她私自給大理寺卿下懿旨的事,皇上知道了,也沒申斥她,這讓嵐貴妃覺得,定是因為她有孕在身,所以才沒有怪罪。
她輕輕嗯了一聲,“傳本宮的旨意,叫嬋嬪來我宮里坐坐,就說我近日悶得厲害,想她陪著我用膳�!�
杜凌嵐好算計,她想的是,如果叫司音音一同用膳,說不定皇上也會來,到時候,她再拿肚子里的孩子說事,讓皇上多來看看她。而皇上沒來之前的這段時間,嬋嬪要如何,還不是任由她拿捏。
司音音一連承寵多日,每日都被皇上使勁的折騰,她本就是江南女子,身子柔弱。毫無節(jié)制的恩寵讓她身子很是吃不消,原本皇上對她寵愛,許她不必到其他嬪妃處見禮,更是允她睡夠了再起身。
可這日,皇上才上朝離去,嵐貴妃的旨意就到了。
椒房殿掌勢姑姑走到內室推了推她,“貴妃娘娘傳旨意來了,小主起來后到她宮中伺候。”
司音音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看到是紅淑不由得精神了三分,不為別的,這位掌勢姑姑平日并不主動在她身邊伺候,只有要事時,才會給她傳話,多半都是恩人那邊有所命令。
司音音是個念情的,她的父親是被冤枉的,可她父親連個申辯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定罪斬立決了。全家三十三口,十歲以上的男子皆死于刑場,十歲以下的發(fā)配到了極北的幽州林海。
可憐他們全家都是江南人,那么小的弟弟到了一年有八個月要穿襖子的地方,也不知是否還活著。
她如此乖順,努力固寵,一是報答恩人將她救于火海,二就是想有朝一日,能為司家平反,將二個弟弟接到京都。
想到昨夜恩人帶給她的話,頓時瞌睡全無,對她的丫鬟秀珠道:“伺候我梳洗,打扮的素雅簡單一點就好�!�
紅淑從袖袋里拿出一樣東西,悄悄落到司音音手中,一邊伺候她更衣,一邊寬解道:“不用怕,只會難受個兩日,事成,主子會給解藥的�!�
司音音點頭,“我不怕,恩人救我于水火,哪怕是要了我命,我也是愿意的。”
紅淑是獄督門百靈堂的副堂主,為人持重、心細,見司音音這樣說,沉著聲音說:“沒有人要您的命,主子說了,這一次成了,會記你一個人情,將來你有求于他時,他會盡所能助你�!�
二人再沒說話,秀珠已經選好了衣衫,是一件月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裹了青綠色月緞繡玉蘭小衣,同色的霓裳煙紗披帛,配了翠綠色宮絳壓裙。
她走過來,興奮地問:“小姐,奴婢選得這套服飾如何?”
紅淑蹙了眉,“一會小主要去韶華宮還是由我跟著吧,到現在宮中的規(guī)矩都沒學會,去了也是給貴妃娘娘找理由給小主下絆子。”
秀珠閉了嘴,雖知道錯了,卻是委屈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