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路上有點堵�!彼喍痰卣f。
他習(xí)慣性地避開他們的目光,眼神有些焦慮地在華麗的餐廳里四處游移,極需找到一個焦點,然后,落在了秦天的臉上。
一共五人,霍燁坐主座,霍熵和林芊然分別坐他的左右兩側(cè)。
霍燃自然地坐到林芊然身邊,秦天便在霍熵身邊坐下。
她的斜前方擺著那盆怒放的芍藥,微微抬眼,猛然看到搭配的細(xì)長葉片間,一對深邃瞳孔望過來,霍燃的視線微微一頓。
與此同時,她的心跳也莫名漏了一拍。
第16章
餐桌
低情商決定男人的一生
秦天低頭喝了口湯,清澈的面上浮著一層溫暖的油脂,非常鮮美。
霍燃盯著她亮亮的嘴唇,不自覺回想不久前的婚禮上、那片柔軟到讓他心悸的觸感。那種灼熱的感覺又爬上了臉頰,他的目光不自覺深了深。
林芊然不知什么時候,親手端來一盅湯,送到霍熵面前。
燈光下,她的笑容簡直像是廣告畫報里那樣精致、標(biāo)準(zhǔn)、慈愛,“特地給你燉的羊肚菌四神湯,剛回來要好好補一補�!�
霍熵看著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那碗湯,見怪不怪地微笑、點頭,“謝謝林阿姨,太麻煩您了�!�
他胃不好,家里最緊張的是林芊然,千里迢迢到B市找全國最出名的老中醫(yī)為他配藥調(diào)理,郵寄到美國,讓齊叔監(jiān)督他一餐餐喝。
小時候他也會對林芊然發(fā)脾氣、用仇恨的目光看待她,但人心都是肉做的,林芊然這些年來對他比對親兒子還好。比起記憶中嚴(yán)肅、不茍言笑的母親,反而在這個后媽身上,他體驗到了更多溫情,即使這其中參雜著復(fù)雜的情感,他也能平靜接受了。
霍燁看著比自己小15歲的妻子,目光柔和,“你林阿姨最關(guān)心你�!�
霍熵喝了口湯,捧場道,“好喝�!�
秦天不動聲色觀察著,霍家的畫風(fēng)和秦家簡直是天壤之別啊。
林芊然坐回位置上,轉(zhuǎn)頭對小兒子說,“霍燃,你也是,現(xiàn)在霍熵回來了,我讓阿姨順便也給你送餐,別整天吃你公司那破食堂。”
突然被cue的霍燃顯然不想陪他們演合家歡,冷冷道,“公司食堂有專業(yè)營養(yǎng)師團(tuán)隊,不比家里的差。”
林芊然瞥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道,“整那些沒用的,不如回來幫你爸和哥哥分擔(dān)分擔(dān)�!�
霍熵喝著湯,溫聲道,“林阿姨說得對,霍氏隨時歡迎你回來�!�
歡迎他回來。
以什么身份?
霍燃最厭惡他一副利益既得者、高高在上的施舍作態(tài)。
他沒有抬頭,干脆地說了三個字,“不需要。”
秦天聽了不小心嗆到——
嘖嘖,低情商決定男人的一生啊。
傭人上前撤走湯碗,霍燁微微向后靠,“我年齡大了,也準(zhǔn)備慢慢退下來,你們年輕人,各憑本事吧�!�
他說完這段意味不明的話,只剩下餐盤上桌的聲音。
他的目光落在霍燃身上,開口道,“既然成婚了,就成熟點,說話做事還像個小孩子,像什么樣子,多跟你哥學(xué)學(xué)�!�
林芊然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面前的水晶玻璃杯,沉默不語。
霍燃拿起手邊的水喝了口,擋住了表情。
“長輩跟你說話也不知道回話,當(dāng)初……真是沒教好你�!被魺顕@了口氣。
林芊然眼眸微閃,轉(zhuǎn)身拍了下霍燃的肩膀,“你說你像什么樣子�!�
東星斑上來了,秦天卻不敢伸手夾。
她有種下課看到熟人在街角被家長大訓(xùn)特訓(xùn)的尷尬。
她的爸媽從來不是會打罵她的類型,小時候,她也挺皮的,四年t?級的時候跟班里男生打架,把人家眼鏡打碎了,剛上完計算機課的秦愛國跑到班主任辦公室跟人賠禮道歉,當(dāng)天就帶那個男生去配了一副新眼鏡,從頭到尾沒責(zé)怪過她一句,回家的路上,秦天坐在爸爸自行車后座,心虛又害怕,但是,他只是像問晚上要吃什么一樣,問了句,“為什么打起來�。俊�。
現(xiàn)在,她早就忘記為什么會打起來,只記得爸爸試圖在媽媽面前幫她瞞過這件事,結(jié)果被罰洗了3個月碗。
他們家一直過著平平常常的小日子,只有對比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是個幸福的小孩。
霍燃這個惡毒男配,從小就不受人待見,性格又硬,一條路走到黑,于是也愈發(fā)地陰郁專橫......可能跟這個壓抑的豪門家庭有點關(guān)系吧。
眼看氣氛沉下來,林芊然又話鋒一轉(zhuǎn),“秦天,你不是愛吃東星斑嗎?快嘗嘗家里廚師做的對不對胃口。”
秦天連忙擠出笑容,乖巧道,“好嘞�!�
可桌子太長,東星斑擺在霍熵面前,她要夾幾乎得整個人趴到桌上。
霍熵很快意識到這點,手里筷子一頓,換了公筷,工整地夾了塊潔白的魚肉到秦天碗里。
她抬頭,就見他朝自己微微一笑,英俊得像是有圣光環(huán)繞。
“謝謝。”她說。
對面,一道森然的目光直勾勾盯著她,和她手里的魚肉。
“......”
秦天低著頭猶豫片刻,抬起頭看去。
惡毒男配的頭頂赫然出現(xiàn)數(shù)據(jù):[黑化值+5]
???
完了。
只顧著吃瓜吃魚,完全忘了自己還有任務(wù)在身�。�
秦天還沒來得及細(xì)品嘴里的魚肉,生生一咽,腦中飛速思考。
“霍燃......”她用有些嗆到的聲音叫了他一聲,尾音綿軟,聽起來莫名像在撒嬌。
霍燃緊握著杯璧的手一頓,其余三人的目光也朝她投來。
秦天卡殼半天,看向他只盛了白米飯的碗,結(jié)結(jié)巴巴冒出句,“你,你怎么不吃�。俊�
林芊然看了他一眼,伸手夾了塊魚到他碗里,“看看秦天,自己都夾不到還惦記著你呢。”
“......”
霍燃瞥了眼碗里多出的魚肉,忽然松開手里攥著的杯子,意味不明地說了五個字,“我討厭吃魚�!�
吐字清晰。
秦天恨不得把頭埋到碗里去。
惡毒男配成為惡毒男配是有理由的!
在她低頭的瞬間,霍燃的頭頂又閃了閃。
她抬起臉,臉上掛著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霍燃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接著,抬手將那塊魚肉放進(jìn)了她碗里。
秦天看了魚又看他。
他低下頭,快速扒了兩口米飯。
霍熵不動聲色地注視著不斷對視的兩人,已然沒了胃口。
霍家的廚師技術(shù)一絕,比很多五星級餐廳的出品還有水平,可除了秦天,一家人都沒吃幾口。
-
晚上,林芊然邀請秦天一起到天臺喝紅酒。
男人們都很忙,從前的朋友在林芊然嫁進(jìn)霍家后漸行漸遠(yuǎn)了,現(xiàn)在接觸的貴婦們也無法交心,于是她消化孤獨的能力愈發(fā)強大。
秦天來的第一個下午,她重新體會到女人聚在一起的樂趣。
其實,林芊然偶爾也會想念那些和朋友們無憂無慮的時光,但嫁進(jìn)霍家的那一年,她實在太緊繃太焦慮了,還帶著一個小兒子,和朋友疏于聯(lián)系,被誤以為她嫁入高門后不屑與她們來往,就徹底淡了。
剛開始那幾年,她只想在這個家站穩(wěn)腳跟,鉆牛角尖似的賭氣——就算所有人都唾棄她、拋棄她,她也要把這條路走下去,活得漂漂亮亮、笑到最后。
周圍人的離散,她只當(dāng)是自己向上攀爬的必然。
現(xiàn)在看來,她的人生,能摸到和看到的東西都是漂亮的,而她的笑容也像長在臉上了一般,永遠(yuǎn)不會凋謝。
甚至,有時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深深融入了這個巨大豪華的宅邸,只是運行其華麗表面的一環(huán),可偶爾,她也會恍惚察覺烙在心中的恐懼,它冷不丁地浮上水面,像陰雨天泛起的頑疾,只能閉上眼忍過去。
秦天喝了口水晶杯里的紅酒,放眼望去,A市的繁華夜景像一只巨獸栩栩如生地趴在她們腳下。
“這里也太漂亮了。”秦天由衷贊嘆道。
林芊然感受著口腔中醇厚的葡萄香氣,沒有向外看,而是看著秦天閃閃發(fā)光的眼睛,良久后,她微笑說,“以后天天都能看的�!�
秦天喝了兩杯那瓶據(jù)說要幾十萬的紅酒,整個人暈乎乎的,瞟了眼時間立刻驚坐而起。
她今天一筆都還沒動呢!為了避免截稿日又要生死時速,她必須趕緊坐到數(shù)位板前,把進(jìn)度趕上。
“怎么啦?”林芊然問。
因為醉了,秦天語氣含含糊糊的,“我還得去畫.......老師留的隨堂作業(yè),林阿姨,我先下去了,謝謝你的紅酒哦,真的好好喝��!”
林芊然的酒量比她好不少,清醒地看著燈光下的她,點點頭,“去吧,好好學(xué)習(xí)�!�
秦天穿過走廊,坐電梯下樓。
她靠著冰涼的玻璃,電梯停在4樓,門外站著一個人,她以為是霍燃,懶得抬頭,直到聽到一個略陌生的聲音,“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他的語氣像看到精心栽種的鮮花被雨打濕,擔(dān)憂又溫柔。
秦天抬頭,看到霍熵穿著藏青色polo衫、白色運動褲,手邊是一個高爾夫球包。
第17章
裝睡
不會是想跟她行夫妻之事吧?……
霍熵走進(jìn)電梯里,抬手想要摸觸碰她的臉頰,卻又放下了。
“你喝酒了?”他問。
秦天看到他就條件反射地想起自己的任務(wù),話說不利索,就又大大地點了兩下頭。
在霍家的劇情,基本都是圍繞男主進(jìn)行的,男女主每天要在這個幾千平的豪宅里偶遇數(shù)次。
他看著她垂下的睫毛,語氣很輕地說,“我看到你父親的新聞了�!�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喪家犬秦墨,以后再也不能作惡多端了!
秦天忍不住笑了出來,怎么原著里就沒有這么帶感的情節(jié)呢?下次開劇情會她一定要提出來!
可能是她低著頭,臉又通紅,笑也像哭,霍熵終于忍不住撫摸了一下她溫暖而干燥的臉頰。
電梯停在3樓,她立刻站直,“我先走了啊,下次再偶遇,不是,下次再見.......”
說完,她急急忙忙地跑向走廊盡頭的房間。
霍熵盯著她的背影。
3樓只住著霍燃。
她是怕霍燃看到才這么驚慌嗎?
誰知秦天只是牛馬精神大作,想快點上工而已。
她洗了個澡就到書房借著酒勁兒開畫霍熵和女主的刺激劇情。
她身上穿著林芊然準(zhǔn)備的煙粉色絲綢吊帶睡衣,看著就貴,穿上更是精致又舒服,若有似無地勾勒著美好的曲線。
但現(xiàn)在她一只腳踩在牛皮椅上,頭發(fā)半濕不干地披在腦后,小臉微紅,低著頭,數(shù)位筆在板上飛快而精準(zhǔn)地滑動,一副老牛耕地的兢兢業(yè)業(yè),完全沒詮釋出這吊帶被賦予的意義。
終于困到不行,她拉開書房的門,面前整理得一絲不茍的床鋪空空蕩蕩的。
惡毒男配不在!
應(yīng)該是又出差什么的吧。
太好了��!
秦天歡脫地甩掉拖鞋,呈“大”字形撲到床上。
好舒服......
正當(dāng)她閉著眼,享受著高級床品柔軟的觸感和紅酒帶來的微醺、沉浸在“老公不在家”的快樂中時,安靜房間里出現(xiàn)了一絲不和諧音——
從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她猛然睜開眼,趕緊縮到床邊,規(guī)距地蓋上被子。
一會兒他出來,她就裝睡!
想著,她關(guān)掉幾個燈,只留下床頭那盞暖調(diào)臺燈。
這樣既不太刻意,也不會讓他一會兒出來時摸黑、不小心摔死。
霍燃從浴室出來,房間里燈光昏暗,規(guī)律的呼吸聲從床頭傳來,像進(jìn)入了小鳥的巢穴。
原本平整的床,右側(cè)微微起伏。
他走近,光透過燈罩上繡著的花,在她的側(cè)臉上投下淺淡的影子。
“你睡著了?”他出聲問。
隨著男人靠近,秦天聞到沐浴露的香味,和她身上的是同一款。
她更是緊閉雙眼、一動也不敢動。
“咔噠”一聲,房間徹底陷入了黑暗。
腳步踩在地毯上猶如沙沙的鼓點,貼著背的被子被撈起,她的身側(cè)下陷了一點。
這床很大,他睡上來后兩人之間仍保持著涇渭分明的距離。
秦天松了口氣。
霍燃在黑暗中敏銳捕捉到那一聲不規(guī)律的嘆息。
“你在裝睡吧?”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很有磁性,安靜的空氣瞬間被劃破,一道鮮明的口子橫亙在兩人之間,打破了平衡。
剛畫完刺激劇情,人心黃黃的,不自覺聯(lián)想到—— 這惡毒男配……不會是想跟她行夫妻之事吧?
秦天背對著他的身體僵了僵,這個時候只有承認(rèn)與繼續(xù)裝睡兩個選擇。
猶豫著,不知不覺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承認(rèn)時間,現(xiàn)在再出聲,未t?免太突兀傻氣了,只會更加尷尬。
秦天決心就這么裝死到底。
霍燃平躺著,面對天花板,窗簾沒有拉緊,遠(yuǎn)處車道的燈光透進(jìn)房間里,雪亮的車燈在墻上來回掃動。
應(yīng)該是霍熵和霍燁從高爾夫球場回來了。
霍燁可能是全A市最忙的人,但從霍熵小學(xué)開始,他每周六晚上都會抽出時間陪他一起去打高爾夫或是網(wǎng)球,這項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到霍熵出國上大學(xué)為止。
這是他們之間不可動搖的、親密的象征。
他按下床頭的智能控制鍵,厚厚的窗簾勻速、無聲地合上,房間里陷入更深的黑暗。
沉沉的寂靜中,秦天睡意漸濃。
忙了一整天,又大趕稿,整個人身心疲憊。
不過一會兒,她的意識就模糊了,冷硬尷尬的氣氛,逐漸融化成溫暖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