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還要再做什么?
蘇稚杳眼淚止不住掉,不假思索地俯身,握住他腹下金屬扣,咔嗒一下,把他的皮帶也松開。
“好點(diǎn)兒沒?賀司嶼你好點(diǎn)兒沒?”蘇稚杳捧著他臉手足無措。
時間仿佛過去一世紀(jì)那么長,外面不再有雷聲,雨勢也漸漸弱了,可能是藥效起了作用,他氣息漸漸平靜下來,無血色的臉沒再如剛剛慘白得那么可怕。
賀司嶼緩緩掀開眼皮,模糊的視線一點(diǎn)點(diǎn)清晰。
眼前,是她擔(dān)心的表情。
她眼眶紅得不像話,睫毛打濕黏在一起,漂亮的妝都被淚痕浸得花了。
賀司嶼緩過勁,啞聲:“哭什么?”
他總算沒事,緊緊纏捆心臟的繩子松了綁,蘇稚杳瞬間虛脫了,淚珠子抑不住涌出來,撲過去抱住他脖頸,一下哭出聲。
“你嚇?biāo)牢伊恕?br />
女孩子的臉埋到肩上,不一會,賀司嶼就感受到自己頸側(cè)一片濕。
他愣神,意外她為他哭得這么傷心。
賀司嶼沉重的眼皮半闔,略偏頭,她透粉的耳朵近著他臉,耳垂小小的,一只水晶耳墜隨著她的抽泣晃蕩。
靜默半晌,他突然開口,聲息虛薄無力,失聲良久的嗓子還很干澀:“我出事了,你很難過?”
“當(dāng)然啊……”她嗚咽聲更重。
賀司嶼眸底隱過一瞬不知名情緒,遲疑片刻,他慢慢抬起手,落到她發(fā)上,沒說話,就只是輕輕拍撫,結(jié)果她非但沒有平復(fù),還加劇悲傷,哭到上氣不接下氣。
他濃眉不由深皺,竟莫名有些自咎,怎么讓一個女孩子因?yàn)樽约哼@么難受。
豁然間想到什么,賀司嶼語速依舊虛緩,但口吻恢復(fù)了些許平時的冷肅:“是誰叫你這時候過來的?”
蘇稚杳臉從他頸窩離開,一抽一噎地負(fù)氣問:“我怎么不能來?”
他疲憊得合上眼:“你能做什么?”
“我、我能……”蘇稚杳哽住,咬住下唇,好半天憋出一聲哭腔:“我能哄哄你�!�
這話惹得賀司嶼低啞一笑。
她剛剛害怕得要命,他倒是只知道笑。
蘇稚杳不想搭理他了,吸吸鼻子,鼻音悶著幾分惱意:“你好了吧?好了我就走了……”
高跟鞋夠到地面,剛直起半個身子,男人滾燙的手掌突然覆上后腰,帶著下壓的力,握著腰肢把她往回一撈。
蘇稚杳一個沒站穩(wěn),正面撞進(jìn)他懷里。
他領(lǐng)帶散掛在脖頸,身前的襯衫和馬甲方才都被她敞開了,皮帶更是不清不白地歪著,她感覺自己跌進(jìn)了硬度結(jié)實(shí)的熔漿里,瞬間安分不敢動彈。
到這地步,她身上的小禮服也顯得不怎么正經(jīng)了,細(xì)白的胳膊光溜溜,還露著腰背,上面有他隱隱摩挲的掌心,溫度高得她僵住身子,神經(jīng)都被拉直。
時間在微妙的氛圍中變得漫長。
呼吸恍惚綿延出欲壑難平的心緒,空氣中流動。
蘇稚杳臉壓在他頸邊,屏著氣,感受到他尚未穩(wěn)定的虛弱熱息暖在耳畔,聽見他說:“沒好……”
他沙到不行的嗓音從喉嚨里低蕩出來。
“繼續(xù)哄�!�
第22章
奶鹽
急躁的雨已經(jīng)完全冷靜下來,
滴滴答答,節(jié)奏溫柔得,在靜夜的氛圍里引人想入非非。
蘇稚杳僵住,
沉在他懷里不能動彈。
方才那一星半點(diǎn)的氣惱,都被他一聲低啞含喘的“繼續(xù)哄”,
盡數(shù)磨滅。
沒有欲望就沒有弱點(diǎn)。
沒有弱點(diǎn)的人無所不能。
她一直認(rèn)為,
賀司嶼就是這類人,任何事情都難不到他,
直到今晚,
見過他失控的另一面,
蘇稚杳突然恍悟一個道理。
肉眼所見,皆是表象。
他并非如外表的固若金湯,
冷峻的西服底下,也能窺見與常人無異的脆弱和不堪。
就同她一樣,
外人眼中的天之驕女,
內(nèi)里殘破的虛假風(fēng)光。
蘇稚杳狠不下心再說要走的話,扭扭捏捏在他身上伏著:“那、那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他鼻腔“嗯”出一聲氣音。
“哪里不舒服?”
回應(yīng)她的是他的手,捏住她手指,輕輕往下拖,讓她的掌心落在他胸膛的位置。
男人的體溫總是很燙,心口更甚,燙得她指尖一顫。
沒有衣裳隔溫,蘇稚杳能清晰摸到他劇烈的心跳,
撞得又快又重,
久久舒緩不下。
“去醫(yī)院嗎?”她小聲問,
不太放心。
賀司嶼以沉默回答,
闔目仰靠著,
不出幾分鐘,呼吸均勻起來,宛如一頭躁郁后安靜蟄伏的兇獸。
他一只手還在她后腰的位置。
肌膚直接的接觸,讓她血液里灌入滾滾熔漿,直往上沸騰,蘇稚杳心怦著,感覺自己的心臟也在跟著他的頻率戰(zhàn)栗。
不知多久過后,他身體慢慢松了勁頭。
“……賀司嶼?”蘇稚杳聲音很輕地叫他,他沒有回應(yīng),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過去。
于是她伸出胳膊,小心拖開他搭在自己后腰的那只手,緩緩放落到沙發(fā)上,怕吵醒他,起身時不敢在他身上借力,雙腿往下滑,腳先著地。
小禮服裙短,露到膝蓋上幾寸,一雙長腿光溜著,挪動時,難以避免地一下一下蹭過他西褲。
腿夠到地,蘇稚杳想要扶一把沙發(fā),壓在他頸窩的臉悄悄移開。
一抬眼,冷不防撞進(jìn)一雙深邃黑眸。
蘇稚杳嚇得心咯噔一跳。
他的眼睛是深夜寂靜的海面,壓著難解的情緒,映不出光亮,黑沉得讓人心慌,被這雙眼睛靜靜盯著一舉一動,頓時顯得她剛才的行為鬼鬼祟祟。
那眼神,就好像她是他捕捉到的獵物,偷偷摸摸想要逃離他身邊,被當(dāng)場捉住。
蘇稚杳還真心虛起來,細(xì)若蚊吟地和他解釋:“我、我以為你睡著了�!�
末了,自己都莫名其妙。
她想起開就起開,又不是她的誰,憑什么要白白給他抱。
心里一通傲嬌,但面上還是那怯怯的模樣,全是因當(dāng)時,他凌亂得不像話,身上的衣褲都垮著,清晰鎖骨到勁瘦的腰腹,深凹的肌理線道道縱橫,一路延伸進(jìn)褲腰的溝壑里。
在那上面趴到現(xiàn)在,這會兒,蘇稚杳才后知后覺到羞恥,挪到旁邊坐,眼睛飄忽開,難以啟齒地囁嚅:“你衣服穿好……”
賀司嶼仍是靜靜看著她。
這套水蜜桃色亮片小禮服她穿著,和想象中一樣適合,襯得曲線有致,膚白貌美,就是過分搶眼,這兒也露那兒也露,音樂廳里到底是有千萬雙的眼睛。
賀司嶼這人從來都是一身反骨。
比如滿園春色,越是關(guān)不住,他就越要關(guān)起來獨(dú)自欣賞,一枝紅杏都別想從他眼皮底下出去。
“替我扣一下。”賀司嶼聲音帶著慵懶的啞,后腦沉在沙發(fā)靠背上,一動未動。
蘇稚杳迷�;仨�
見他緩慢抬起左胳膊,拇指壓在頰側(cè),其余手指虛抵著額,半睜半闔著眼,拖長鼻息,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
“沒力氣。”他低聲說。
蘇稚杳信了。
事急從權(quán)時拋掉的羞恥心,在這一刻歸回原位,先前她慌慌張張,把他的襯衫都從褲腰里全扯了出來,當(dāng)時她可沒想過,最后還得她自己收場。
難為情,但蘇稚杳也沒遲疑太久,暗吸口氣,摒除邪念,俯了上半身過去,雙手捏住他襯衫的領(lǐng)子,一顆一顆從上往下地扣。
欲速不達(dá)。
方才解的時候有多利落,現(xiàn)在扣回去就有多艱難。
蘇稚杳目光定定看著自己的指尖,努力無視他讓人著迷的軀體,終于扭完襯衫的最后一顆的時候,她有兩秒的猶豫,最終還是沒給他塞回褲腰里去,只扣上馬甲,領(lǐng)帶掛在那兒也不管了。
“皮、皮帶,你自己扣……”
剛剛那一段漫長過程,她表情控制得很好,但說完這話,忽然臉就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紅。
賀司嶼全程都看著她。
此刻她偏過頭去,只露出側(cè)臉,異樣的紅暈蔓延到了耳骨。
她害羞時,很容易紅耳朵。
“誰解的?”
他耐人尋味的嗓音緩緩響起耳邊,蘇稚杳心跳一個激越,條件反射回首,為自己辯護(hù):“我那是想要你舒服點(diǎn)兒……”
話至半,她自己先沒了聲。
上面不舒服,解他下面做什么?
當(dāng)時為何那樣,她現(xiàn)在自己也想不明白了,如果非要?dú)w結(jié)原因,那可能是……關(guān)心則亂吧。
蘇稚杳百口莫辯,醞釀半天,小聲嘀咕出一句:“我沒對你有歹念�!�
蒼白且多余的澄清。
她捕捉到男人唇角淡淡抬起的痕跡。
女孩子臉皮薄,又被他這么不明意味地取笑,蘇稚杳窘迫得不行,她皮膚和奶霜一般,雪白而滑膩,一旦紅起來就特別醒目。
這會兒更紅了。
蘇稚杳支支吾吾,索性撂手不管,倏地背過身,含羞帶窘地喃喃:“你這種皮帶我沒用過,不會扣……”
耳后是一聲從鼻息透出的低笑。
“解起來倒是熟練�!�
“……”
蘇稚杳沒忍住,在他這話中,下巴壓肩悄悄回頭,看見他雙手修長骨感,摸到腰上的金屬扣,握住,微微用力,咔嗒一聲,皮帶就原封不動地鎖扣住了。
偷看被發(fā)現(xiàn)前,蘇稚杳腦袋轉(zhuǎn)回去,目視前方空蕩蕩的落地窗,羞澀過后衍生出幾分別扭:“待會兒我和李成閔老師,還有交響樂團(tuán)的老師們,有飯局……在國貿(mào)�!�
“嗯�!彼麘�(yīng)得簡略。
身后有窸窣的動靜,蘇稚杳感覺到他離開沙發(fā),站起來了,正要抬頭去看,眼前一片陰影驀地沉沉罩落下來。
蘇稚杳扯下那件蓋了她一臉的東西。
是他的西服外套。
她奇怪,想要問,目之所及,他高大的身軀挺拔依舊,皮質(zhì)袖箍別有韻味,衣下勾勒出窄腰長腿,身材是能把人看到臉紅心跳的程度。
尤其他正把襯衫下擺往褲腰里塞。
那不緊不慢的疏懶姿態(tài),仿佛是剛做過那種事……
不是沒力氣嗎?
蘇稚杳一下又低了頭,聲音溫糯又輕細(xì):“我不冷�!�
賀司嶼扯正領(lǐng)帶剛要系,聞言看向她。
適才為躲他,她挪遠(yuǎn)了,挨著沙發(fā)邊,臀部只占坐小部分,那雙腿骨肉停勻,透著粉暈,白得實(shí)在亮眼,勾著人視線一徑往下,到高跟鞋上細(xì)白的腳踝。
她垂著眼睫抱住他外套,看上去格外乖巧。
目光在她身上靜落了幾秒,沒有停留太久,賀司嶼便斂眸,繼續(xù)平靜地系領(lǐng)帶:“裙子換了,讓司機(jī)送你去國貿(mào)�!�
蘇稚杳愣一下,望向他。
他衣服已經(jīng)復(fù)原得差不多了,一絲不茍的氣質(zhì)一成不變,仿佛半個多小時前的痛苦折磨從未有過,她都要懷疑,今晚發(fā)生過的事全是自己的幻覺。
“那你呢?”蘇稚杳聲音裹著一層生怕驚擾到他的輕柔,下意識問:“你吃過晚飯了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賀司嶼指尖動作頓了一頓。
“我還有工作�!彼p描淡寫。
蘇稚杳突然間不是很想去赴約了,他心律失常的瀕死跡象,想想她還是后怕,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她心臟總好像勒著一根弦。
“你身體沒問題了嗎?”蘇稚杳心里堵得慌,按捺不住,放輕聲音委婉問:“賀司嶼,你剛剛是怎么了?”
他背著身系領(lǐng)帶,不見表情,只能看到如孤松挺立的背影,就好像他對外展現(xiàn)的,永遠(yuǎn)都是韌勁不倒的一面。
眼前似有一道屏障,隔開他和她,蘇稚杳洞悉不到他真正的心思。
“我很好。”
沉默頃刻,他沉緩著聲,對她的問題避重就輕。
臨近約定的時間,蘇稚杳不得不離開,走出會客室,就看到徐界守在門口,似乎一直都在。
見她出來,他第一句話就是問賀司嶼的情況,但言辭欲言又止:“蘇小姐,先生他……”
蘇稚杳這才反應(yīng)過來,徐界找她,并不是賀司嶼授意,想來是他當(dāng)時不輕易讓人靠近,徐界懸著心,不得已只能請她過去看看。
“應(yīng)該沒事了�!�
蘇稚杳說完這句話,明顯感覺到徐界吊住的兩肩往下一松弛,她看一眼會客室閉合的門,還是想要問:“徐特助,他經(jīng)常這樣嗎?是心臟的問題?”
“不是心臟�!毙旖鐝牟蛔鋈魏芜`背賀司嶼意愿的事,今夜過界一回,已是極限,只似是而非回答。
“老毛病了�!�
問不出,蘇稚杳也沒有其他可問的,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說:“送他回梵璽早些休息吧,有什么天大的工作,非要今晚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