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們這個詞,本身就是一種情意,
有著萬事與共的溫情,
像兩個人夜里相擁聽雨,
而不是她又一個人偷偷躲到角落去。
賀司嶼那一點不快都一掃而空。
發(fā)現(xiàn)她總有本事,
只言片語把持他的心情。
賀司嶼曲起一條腿,
手臂勾住她腰,扶著她一起從草坪起身。
女孩子們想靠近,但畏于賀司嶼的氣場,在不遠處眼神擔憂又好奇,蘇稚杳一站穩(wěn)便示意她們無事,然后拉著賀司嶼到旁邊。
她撫著大裙擺,一低頭,頭發(fā)凌亂散下去,落在身前露出的那片白膩肌膚上,緊身胸衣束著小蠻腰,托起漂亮的胸型,身材曲線極有美感,宛如中世紀少女,立在田園牧場般的碧草風光間。
賀司嶼目光膠著在她身上,抬起手,指尖輕點到她臉頰,沿著她耳廓描繪過去,勾帶著她耳邊掉下的幾綹軟發(fā),別到后面。
他手指溫熱,慢慢掠過耳朵時,蘇稚杳身子一僵,微微瑟縮了下。
猜到她的敏感處,賀司嶼手沒有收回去,停頓兩秒,指腹捏上她耳垂,輕輕地揉。
男女之情方面,蘇稚杳是一張白紙,受不住這樣的撩撥,她手指用力攥緊裙子,忙不迭叫他的名字,溢出一絲難耐的顫音。
“賀司嶼�!�
“嗯?”他從鼻腔低低透出氣音,氛圍里的曖.昧隨之漸漸濃郁。
蘇稚杳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叫他做什么,溫吞一會兒,聲音很低:“解約賠的錢,我會還你的�!�
她想表達,自己不是想要白白占他便宜。
但似乎有些詞不達意。
賀司嶼摩挲耳垂的手頓著,過幾秒,手指下滑,掌心握到她下巴,托起她的臉。
她一抬眼,冷不防墜進那雙秘境般幽邃的眼眸。
“我差你那四個億么?”
蘇稚杳眼睫毛都在顫,被他這么凝睇著,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去。
這個男人,出不出現(xiàn)都在牽動她的情緒。
他的好每分每秒都讓她沉浸在負疚的痛苦里過意不去,起初接近他時,各方面的事,各方面的人,都逼得她來不及思索。
現(xiàn)在,她天天想著,要如何彌補他。
蘇稚杳盯著他好看的領帶,片刻后,聽見自己的聲音:“那你,想要什么?”
有短瞬的安靜,他說:“要你……”
蘇稚杳氣息一下屏住。
特意給她留出反應的時間,停頓兩秒,他才撤開桎梏她下頷的手掌,接著說后半句:“別再躲我�!�
只是這樣而已?
蘇稚杳微怔,有一絲絲的不解,下意識抬回起頭,對上他的眼,意外他眼中的正色。
“我明天是真的有比賽�!彼炔患按胍退f明:“到奧地利,不是故意躲你�!�
只有最初那兩天,后面他都不在京市,有也只能算未遂。
賀司嶼摸透她心中所想,但她愿意解釋,他可以不計較,就當做沒有發(fā)生過。
那一刻他甚至在想,哪怕是哄哄他的謊話,只要她肯說。
賀司嶼看住她眼睛,說:“你沒有事先告訴我�!�
他們就不是要互相告知行程的關(guān)系,但她過去抱著勾搭他的壞心思,為在他面前找足存在感,從來事無巨細都同他交代,眼下她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上,倒真顯得是她突然忽冷忽熱不理人了。
蘇稚杳因此心虛,支支吾吾,掰扯了個原因:“這是小事情,就不用麻煩你了。”
他用氣音哼出一聲笑。
“要我請你吃飯,借你留宿,陪你見Saria,養(yǎng)你送的貓,每晚到琴房接你,這些,就都不是小事情了?”賀司嶼隨口擺出幾件事,和她算。
“……”
蘇稚杳理屈詞窮。
說不過他,她便兀自碎碎念起來,理不直氣也壯:“你那天在美國,身邊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我怎么好打擾你�!�
賀司嶼眉心微攏:“女孩子?”
“你祖父的壽宴啊�!碧K稚杳瞥他一眼,仿佛是證據(jù)確鑿,看他還要如何否認。
他會過意,問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反正我就是知道了�!碧K稚杳癟唇,嘀咕:“美女如云,賀先生可真是好福氣�!�
她陰陽怪氣得過于明顯,賀司嶼端詳著她,唇角忽地抬了下:“你在不高興么?”
“沒有�!碧K稚杳不承認。
她抬著下巴側(cè)開臉,傲嬌中,還很有幾分小女生吃醋時的小家子氣。
賀司嶼被她這模樣取悅,彎著唇,語氣水波不興:“告訴過你,生氣要說,不然白白自己受著�!�
蘇稚杳抬眼覷他,抿抿唇又垂回去。
只要他出席公眾場合,他養(yǎng)眼的現(xiàn)場照總能在她的圈子里散播開,壽宴上的漂亮女孩兒們眾星拱月地將他圍在當中,那畫面的照片她想要不看到都難。
就此,京圈里關(guān)于她和賀司嶼的傳言,又翻起新波浪,說賀老爺子已在物色孫媳。
她這只賀司嶼養(yǎng)在外面的金絲雀,遲早是要被拋棄,一副年輕嬌嫩的軀體,賀司嶼不過就是玩兒個消遣。
看到照片和傳言是她到奧地利的第一個晚上,在那之前,賀司嶼給了她一通時隔半個多月的電話,遠在京市給她訂了一桌晚餐。
他說過,他是商人,不做虧本生意,所以那份解約協(xié)議拿到手里,蘇稚杳愈發(fā)覺得燙手。
那晚躺在陌生的房間里,室內(nèi)昏暗,復古格窗外有明月光,蘇稚杳靠著枕頭,竟出神地在想,如果他真想玩兒個消遣,她似乎也并非是不情愿……
好歹他有所求。
起碼她自己心里能好受些。
當然這只是半夢半醒時的胡思亂想,沒有哪個女孩子愿意好端端地淪為玩物或是附庸品。
什么風情月意的,蘇稚杳沒有任何經(jīng)驗,完全是本能,不想承認自己在不高興。
她低著頭,悄悄伸出手,勾住了他垂在身側(cè)的一根手指,想要他懂。
賀司嶼眸光微動。
她的手有著剛浸到水池瞬間般的涼,一勾過來,冰冰的,給人無法忽略的知覺。
靜默頃刻,賀司嶼溫沉下聲,很輕地問:“怎么了?”
蘇稚杳就這么勾著他一根手指,不說話,只垂著腦袋盯他干凈的黑皮鞋。
如同一只乖順又扭捏的貓。
她擰巴著不出聲,賀司嶼就也不動作,只佯作不懂:“嗯?”
女孩子臉薄,蘇稚杳難以開口,半晌只悶出一個調(diào):“就……”
“什么?”他還要追問。
蘇稚杳淺淺咬了下唇,去瞅他的眼睛,分明從他眼中瞧出了故意和捉弄。
意識到他在使壞,蘇稚杳羞惱,丟開他手指,扭頭就要走。
手腕被捉住,輕輕一回拽。
拽得她回過身,人倏地往前踉蹌,鞋子抵到他的皮鞋,靠近了他一步。
“生氣了跑什么?”
賀司嶼垂下眼,對上她仰望來的迷茫目光,捏在她腕上的手沒有松開,細細地摩挲著。
他眼底笑意隱約,聲音漸低:“沒說不哄你�!�
蘇稚杳心跳忽然快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被他這句話哄好了,內(nèi)心感到愉快。
這種愉快和方才玩卡巴迪時的不同。
玩鬧時的愉快是麻痹下的錯覺,就像寒冬緊緊裹著大衣,而此刻的愉悅,是僵冷四肢在壁爐前舒展開,真正的暖和。
蘇稚杳語速也不自覺加快:“我明天有比賽,回去的機票還沒訂,你什么時候回?”
“要看。”他說。
她一時沒明白:“看什么?”
賀司嶼瞧著她眉眼:“要看,某個女孩子需不需要我�!�
沒明說,但指向明確。
他逆著光,修長身量在她面前罩落陰影,蘇稚杳斂下睫毛,把眼底泛起的喜悅藏起來,看似云淡風輕:“那你等我比賽結(jié)束,我們一起回京市�!�
思考好半會兒,他說:“考慮考慮。”
聞言蘇稚杳訝異抬頭,不解地望著他:“不是說看我需不需要你嗎?”
賀司嶼眸底壓著笑:“我說是你了?”
“賀司嶼�!碧K稚杳一聲嗔怨,將他的名字咬得很重,直接使小性子耍賴,不滿地咕噥:“不管,就是我……”
賀司嶼唇角往上翹了下,聽著卻是輕描淡寫的語氣:“那你需不需要?”
“我……”蘇稚杳結(jié)舌,被他逗得臉紅,猝不及防想起他那句,來抓某只始亂終棄的壞貓。
心慢慢跳著,不知怎的,自己這段日子的糾結(jié)和折磨,在那一個瞬間,她突然就想通了。
腦子里蹦出兩個字,何必。
初衷不可告人,可過程里的感情都是真的,不管是哪一種,都大可坦蕩在陽光下。
而且這個男人對她有渴望,她看得出來,無論是喜愛,還是感興趣,她也都不是不愿意。
那就這樣。
這樣不就好了嗎?
這么一想,郁結(jié)這么久的心事似乎漸漸疏通了,蘇稚杳看他眼睛,拿捏著腔調(diào),柔柔問他:“那你想不想我跟你回去?”
沒預計到她的反問,賀司嶼略頓一瞬,眸色深深看著她,薄唇微動,話還沒出口,她清越的聲音亮在碧綠的草場上空,隨風漫進他耳底。
“我跟你回去!”
她一張臉瑩白如霜,仰著看過來,眼睛像陽光下流淌的溪水,清凌凌的,很亮。
話音落后,她淡紅的唇邊迅速拂過笑意,一回身,踩著草坪往別墅方向跑去,帶著巴伐利亞裙的裙擺旋轉(zhuǎn)開幅度。
賀司嶼立在原地望著。
直到女孩子俏麗而雀躍的身影,在視野里漸漸遠去,隱秘在別墅門前。
他斂眸,輕輕一笑,沿著她跑過的路,邁開步子,不慌不忙跟過去。
薩爾茲堡國際鋼琴賽事,翌日在維也納音樂協(xié)會大廳開展初賽。
初賽面向全球范圍內(nèi)符合條件的報名者,大規(guī)模篩選為目的,因此節(jié)奏十分之快,不設觀眾席,全由評委決斷資格,每位演奏者的彈奏時長不超過三分鐘,假如評委沒有繼續(xù)聆聽的欲望,有權(quán)中途勒令停止。
蘇稚杳分組在賽程首日。
賀司嶼到奧地利的前一晚,她還在失魂落魄,他來了之后,她莫名就恢復了以往的信心,輪到她演奏時,蘇稚杳正常發(fā)揮,沒有任何失誤。
她選的曲子難度不低,放在半決賽也是可圈可點,演奏結(jié)束得到評委的一致贊賞。
于是討論過后,評委全票通過,給了她直通半決賽的名額。
賀司嶼沒有要求開特例進去演奏大廳,只靠坐在隔壁的休息廳,隨手卷了份當?shù)氐膱蠹堥e看。
再抬頭,就見小姑娘笑盈盈,連蹦帶跑地一步跳到他面前,胳膊一伸,亮出了她剛獲得的金色小勛章。
“你看!”她眼底都是笑意。
賀司嶼瞧一眼她,再去瞧她的小勛章,慢條斯理放下報紙,接過她遞到眼前的小勛章,在手心略一掂量克重:“按照今日黃金開盤價,你這塊獎章大概值一千歐元。”
蘇稚杳聽得一愣,一下就把勛章從他手里搶回來,捂到心口護�。骸斑@是榮譽,不賣的!”
賀司嶼眉骨微抬:“那什么能賣?”
“都不賣�!碧K稚杳警覺地盯住他。
賀司嶼打量她兩眼,后背離開沙發(fā),慢悠悠起身:“這不賣那不賣�!�
他說著,頎長身形壓落她跟前,居高臨下的角度看住她,勾了下唇:“欠我的四億,拿什么還?”
“我……”蘇稚杳有些傻眼,昨天還說不差這四億,她還想著以后慢慢還呢,這人怎么這樣,翻臉比翻書都快。
蘇稚杳臉頰鼓了一下,想說可以忍痛,把她那一柜的稀有皮包包都出售了,先抵一抵。
男人淡緩的嗓音先漫不經(jīng)心問出。
“賣藝還是賣身?”
他不清不白的語氣,聽得蘇稚杳一瞬漲紅了臉,她訥訥說不出話,良久眼瞼垂落,青澀地低語出一句承諾:“……以后我的演奏會,最好的那個位置都留給你。”
靜幾秒,面前男人的身影動了一下。
蘇稚杳想去看他,一抬頭,他呼出的熱息已經(jīng)落在了她的額頭。
“不夠�!�
她眨了下眼,聽見他沉著尾音,這么說。
……
他們一起在Saria的別墅做客,又在維也納逗留了幾天。
回京市前的一晚。
臨睡前,蘇稚杳在房間整理出換洗的衣物,正準備去浴室洗澡,意外接到程覺的電話。
蘇稚杳原本不想接,她對程覺從始至終都無意,可上回她連懷孕的幌子都搬出來了,這些天,程覺的電話依舊鍥而不舍地打過來。
她想著,該要斷干凈,接完最后這通向他明確態(tài)度后就拉黑,讓他死心。
于是再三猶豫,擱在柜臺的手機再次響起時,蘇稚杳接起。
當時奧地利的時間晚九點不到,京市約莫是凌晨三四點。
“乖乖。”
程覺的聲線清晰地透著酒后七分醉的嘶啞,或許是熬過徹夜的狀態(tài),喚她的語氣格外虛柔。
他在自欺欺人,當一切從未發(fā)生過。
蘇稚杳坐在床尾,輕蹙起眉。
如果他是因她深夜買醉,因她從一個驕傲的大少爺變成現(xiàn)在這副頹唐的樣子,蘇稚杳真說不出狠心的話。
她在電話里低嘆,放柔聲音:“程覺,你不要再……”
“你跟他斷了好不好?”
話沒說完被截斷,蘇稚杳怔了一怔,未來得及深思,程覺含著濃重酒意的聲音再響起。
他說:“我想過了,你真的懷了他的小孩,我也不介意,我可以當作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