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隨后窗外視野傾斜,飛機(jī)騰空而起。
閆澤那邊問,“有一陣沒見了,你最近忙什么呢?”
徐皓收回視線,說,“嗨,創(chuàng)業(yè)呢,不就瞎忙活。你呢?”
飛機(jī)逐漸持平,閆澤從手邊倒了杯白葡萄酒,說,“我最近手上也有幾個小項目,反正就打發(fā)打發(fā)時間唄。話說回來,綠色基金是你起的名兒嗎?”
徐皓抬眼看他一眼,“也不算吧,一起想的�!�
閆澤轉(zhuǎn)動著手里的玻璃杯,像是在晃動一個晶瑩剔透的大玻璃水珠,“我這也有兩個挺合適的項目,有興趣合作沒啊?”
徐皓點頭,“那我可是太榮幸了�!�
閆澤感覺徐皓語氣不大正常,就看他,“你干嘛這種語氣?”
徐皓說,“我哪種語氣了,你大老遠(yuǎn)叫我去滑雪是為這事兒?”
閆澤眉頭皺起來,“那不是你先那什么的嗎�!�
徐皓很莫名其妙,“我什么了我,我讓你查我了?有事兒你不會問我啊,你非得查我。那我說句特別榮幸怎么了�!�
閆澤把手往窗外指,一臉火開始翻舊賬,“還不是你先去跟他們吃飯的嗎,你跟那幫人有什么好應(yīng)酬的,有什么事兒你不會找我辦?你來質(zhì)問我,那我倒是想問你,有事兒你為什么不能跟我把話擺明面上說。你讓我問你,我問你你告訴我嗎?”
徐皓也有點火,看向窗外說,“行。”
扭過頭來,徐皓又說,“但這不是你侵犯我隱私的理由吧,再說了,我有權(quán)規(guī)劃我的社交圈,我總不至于連這點人身自由都沒有吧,作為朋友,你這做法是不是有點不尊重我�。俊�
閆澤被指責(zé)的有點坐不住了,他換了個坐姿,剛剛那點高興蕩然無存,“我也沒想不尊重你好吧�!�
閆澤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看上去很抗拒,“可是你為什么老跟我隔著一層似的說話,咱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徐皓沒說話。
閆澤頗有些難為情地抬眼,“那天在車上,你說以后都算你一個,對吧?那咱倆這關(guān)系,這點兒事你還得瞞著我?你說我不尊重你,那你尊重過我們的感情了嗎?”
這怎么突然還打起感情牌來了。
徐皓抹了把臉,說,“行,行,算你有理,我說不過你�!�
結(jié)果就是聊到最后,誰也沒把誰聊服。
徐皓一時半會不太想跟閆澤再聊,索性轉(zhuǎn)身去包間把床放下,門一關(guān),睡覺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飛機(jī)追著太陽跑,機(jī)窗外仍然是傍晚晴朗的光暈。徐皓在床上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睜眼,突然發(fā)現(xiàn)床邊站了個人影。
徐皓直接從床上坐起來,看清楚來人,說,“臥槽,你要嚇?biāo)牢野��!?br />
閆澤順勢坐在徐皓床邊上,答非所問地說,“都多少年了,你怎么還這么小心眼�。俊�
聽他那語氣,仿佛自己已經(jīng)把事兒想的多通透了,現(xiàn)在還得來開導(dǎo)徐皓似的。
徐皓:……
兩個人靜坐了一會,徐皓也不知道閆澤什么時候來的,只得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說,“一碼歸一碼,這事過去就過去了,出來玩的,咱倆誰也別爭。但你以后別再做這種事,我覺得在這件事上我沒有受到平等的尊重�!�
閆澤沒看徐皓,視線放在一邊,片刻后才不怎么情愿的張口,“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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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dá)平原,換乘直升機(jī),又開了半小時的車程,終于抵達(dá)了目的地。
一座雪山腳下,茂林從中,立著一座三層的木質(zhì)別墅,典型歐洲建筑。門口十來個工作人員候著迎接,基本都是外國面孔。
因為這邊緯度高海拔高,所以氣溫偏低,徐皓和閆澤都換上了比較輕薄的羽絨服。倆人從車上下來,徐皓猛地吸了一大口雪山清透冰涼的空氣,只覺得把自己肺里的那點濁氣全換出去了,頓時心情好到飛起。
閆澤從后面推徐皓一把,“快走快走,我?guī)阄葑永镛D(zhuǎn)轉(zhuǎn)�!�
徐皓立馬跟著閆澤往屋里跑。
至于剛剛才飛機(jī)上那點小摩擦,轉(zhuǎn)換直升機(jī)的時候人倆就忘腦子后面去了。
徐皓跟著閆澤跑進(jìn)屋里,立刻被一股子干燥且溫暖的氣息包圍住。門口先是穿過一個帶拐角的木質(zhì)隔斷,然后到前廳。前廳的桌子上擺放著各種糖果、面包和葡萄酒,徐皓和閆澤一人一手撈了個剛出爐烤面包,然后再往前走,就是中廳。
中廳鋪著松軟的地毯,家具多為皮草或?qū)嵞�,房間中間有一個壁爐,木頭燃燒散發(fā)著一股子很淺的焦炭味,正源源不斷向四周傳遞著春天一樣的溫度。
徐皓一下子躺倒在沙發(fā)上,感慨道,“這地兒也太好了�!�
閆澤跟著他躺倒,躺倒在另一側(cè),兩個人頭對著頭,誰也不脫外套和帽子。
閆澤臉上冒著汗,說,“太好了,比我印象中還好�!�
又躺了一會,徐皓問,“你出汗沒有�!�
閆澤說,“出了。”
徐皓問,“那你為什么不脫衣服�!�
閆澤說,“你先脫�!�
又過去十秒,還是誰也沒動。
徐皓滿頭大汗,說,“我們別是兩個傻子吧�!�
說完后實在受不了了,徐皓特別笨重的坐起來,把帽子一扔,然后開始脫羽絨服。
脫了羽絨服,還是覺得很熱,
徐皓又把毛衣脫了。
這下里面就穿了一件黑色短袖。
閆澤一看,也折騰起來脫外套。
徐皓一看,說,“你怎么這么愛攀伴呢,人家干嘛你干嘛?”
閆澤很挑釁,“我樂意�!�
徐皓手指頭點點他,說,“你樂意是吧。”話未說完,徐皓一把拿過自己剛脫下來的帽子往閆澤頭上使勁一套,閆澤自己帽子還沒脫呢,這下兩個帽子一摞,閆澤立刻爆了句粗口,“我操!”徐皓不管他,手速極快的把又自己羽絨服扯了過來,抓著兩個袖子往閆澤脖子上一卷,然后翻身坐在閆澤身上,壓著他的頭往下捂,“你樂意是吧,我讓你暖和暖和�!�
閆澤被壓在下面,胳膊被圈在羽絨服里,只有腿腳一個勁兒撲騰,很氣又很想笑,聲音從不知道幾層衣服下面?zhèn)魃蟻�,聽著特別悶,“啊——我要熱死了!!”
徐皓捂著羽絨服不撒手,說,“來,先認(rèn)個錯�!�
閆澤腿上撲騰的更厲害了,一副抵死不從的語氣,擰巴的跟個試圖脫繭的大蟲子似的,“我操,不可能!徐皓你他媽有種把我放開咱倆正面較量!”
徐皓巋然不動,說,“行,有骨氣,我欣賞�!比缓篁v出一只手來一把抓住閆澤的腰,使勁兒一捏,手掌磨過閆澤肌肉線條分明的腰線,然后不由分說的開始撓閆澤癢癢,“可以啊,小閆,身材挺有料啊?這什么,人魚線��?”
閆澤使勁兒一彈,然后以更大的幅度開始撲騰,嘴里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喊,“我——哈哈哈哈——不行不行——哈哈——錯了錯了我錯了!”
徐皓把閆澤放開,閆澤一下子跟脫力了似的陷在沙發(fā)里,徐皓從一推衣服里把閆澤扒出來,順手給他把兩層帽子也脫了。閆澤跟剛洗過澡似的,面色發(fā)紅,臉上全是汗水,由于徐皓脫帽的方式太直接,閆澤頭發(fā)也亂成一團(tuán)。
徐皓看他那少有的狼狽樣,覺得特逗。
閆澤喘息著坐起來,身手利落抬手地把身上衣服全脫了,就留下一個背心。
閆澤在沙發(fā)上呆坐了一會,突然倒在松軟的沙發(fā)上,語氣特別頹喪,“靠,我不服�!�
?
第40章
因為初來乍到時差有點轉(zhuǎn)換不過來,徐皓五點多就醒了。
清晨山上彌漫著輕淺的霧氣,徐皓披上外套拉開陽臺的落地玻璃門。一陣松木混合著晨露的氣味撲面而來,天色冷清,挺拔的冰川正遮擋住半顆太陽,好像傷寒病人的臉。
徐皓雙手搭在欄桿上,鼻息間空氣新鮮到讓人覺得冷。從大都市脫離出來,突然被如此原始的山景包圍著,就會讓現(xiàn)代人有種被大自然吞并的感覺。不過徐皓不討厭這種感覺。
徐皓喜歡和大自然融合的某一個瞬間,人會意識到自己的渺小,但同時也會從心里迸發(fā)出某種活著的力量,非常沖動,就好像源于人類最原始的想要取火的本能。
欣賞了半個小時的山景,徐皓回房,撈起電腦包,從房間走下樓。
大約六點多一點,桌子上已擺放好早餐。徐皓吃了些冷切火腿,煎小牛排,幾片無花果面包,然后又分別喝了一碗熱湯和一大杯牛奶。
閆澤一臉?biāo)坌殊觳戎鴺翘萃伦叩臅r候,徐皓正懶散地倚靠在壁爐旁一個超大懶人沙發(fā)上操作電腦。閆澤往下看,見底下那人一身深藍(lán)色睡衣,右臂衣袖有一段被隨意地挽起來,露出修長的手臂,壁爐木柴燃燒那小小的爆裂聲配合著徐皓手下有序敲擊鍵盤的聲音,像是一顆顆在夢里才會膨脹的螢火蟲。
徐皓聞聲抬頭,看著閆澤抬起右手,笑,“起挺早啊�!�
閆澤抓了把自己的頭發(fā),剛睡醒,頭發(fā)有幾縷翹起來,他也跟著徐皓笑,神色略有些慵懶,“時差還沒倒過來�!�
徐皓沒從懶人沙發(fā)上站起來,而是一手端著電腦,另一只手比較隨意的往桌子上指,“我覺得這個面包和牛排是最好吃的,當(dāng)然別的也不錯,但你一定得留點肚子給這兩個�!�
閆澤挑眉,然后從桌子上撈了兩頁面包,三下塞進(jìn)嘴里,轉(zhuǎn)過頭聲音不清不楚地問徐皓,“大清早忙什么呢?”
徐皓劃弄電腦觸屏的手指一頓,然后沖閆澤招手,“來�!�
閆澤端著一杯咖啡走到徐皓一旁,徐皓往旁邊挪,給閆澤在懶人沙發(fā)上騰了半個座位,“有問必答,好吧,省得你又說我不尊重你。來,坐�!�
閆澤站在那,對這個邀請突然有點沒防備似的,端著咖啡動作不怎么利索地往下坐。
這個懶人沙發(fā)雖然很軟,但好在夠大,兩個人長手長腳,勉強(qiáng)沒擠到一起去。
徐皓端著電腦給閆澤劃屏,“我在做風(fēng)險評估,算起來這還是我們的商業(yè)機(jī)密,你別給我說漏了�!�
最后一句顯然是在開玩笑,閆澤先是瞥向一旁扯了個笑,笑容很沒轍的樣子,然后扭過臉來說,“行,我肯定不說�!�
隨后倆人注意力都轉(zhuǎn)移到徐皓的電腦上,閆澤看著屏幕上井然有序的樹狀圖,“這是你們現(xiàn)有的投資傾向嗎?”
徐皓的手順著電腦屏幕指,“對,但這只是我的一部分,這個周期我還沒有完全做完。安德烈,就是我的另一個合伙人,他還會整理來另外一波,最后會總合到馬修那邊做大數(shù)據(jù)處理�!�
閆澤神色專注,看了一會,說,“我認(rèn)為……很不錯。這完全不像是三個人的工作量。”
徐皓知道閆澤這人特別不擅長夸別人,對于他能說到這份上還覺得挺稀奇,兩個人就專業(yè)內(nèi)的觀點又討論了幾嘴,過一會,九點的時鐘敲響。
徐皓把電腦合上,抬頭一看有四五個工作人員已經(jīng)帶著滑雪器具在前廳靜候多時,倆人站起來,心情很好地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了,閆澤突然回頭跟徐皓說,“噯,其實我們也不一定坐越野車上去�!�
徐皓順著閆澤指的方向,見旁邊停了幾輛前滑撬后履帶式的雪地車,顯然這種交通工具更接地氣也更好玩,徐皓躍躍欲試地說,“就它了,走走走�!�
倆人穿好防寒服、厚實的靴子手套和防霧護(hù)目鏡,由駕駛員帶著一人坐上一輛雪地車,向滑雪場地行進(jìn)。
坐雪地車,跟正常開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那感覺就像是人坐在雪地里跟著車飛速打滑一樣,連減速也比正常行駛慢很多,但行程刺激,甚至可以在深雪里爬坡。
抵達(dá)滑雪場,雪白無垠的山道上除了幾個管理工作人員外,一個滑雪的都沒有。徐皓坐在雪地里小木屋旁的椅子上換滑雪器具,問閆澤,“你把這場地包了嗎?怎么沒見著人啊。”
閆澤那邊換得快,他帶著護(hù)目鏡,只有一個下巴漏在外面,個子又高又挺拔,即使一身黑白色的滑雪服也不見臃腫,反而顯得很利颯。閆澤正在用左手調(diào)整右手腕衣服貼合的松緊度,如此一聽,抬頭對著徐皓笑,“說什么呢,這是我七歲的時候外婆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可從來沒帶別人來過這里�!�
徐皓一聽,從腦子里模模糊糊翻出一點記憶,再往這個山道上看去,才勉強(qiáng)有了一點記憶。
原來上輩子他跟閆澤來過這里。
徐皓這才想起來這座山好像都是閆澤他們家的,服了。
閆澤安裝好滑雪板,撐著雪杖滑到徐皓旁邊,問,“怎么樣,會滑么,用不用我?guī)悖俊?br />
徐皓腳踩下去,固定好滑雪板,把護(hù)目鏡從頭頂上拉下來,然后看了眼閆澤,“馬上就讓你知道什么叫專業(yè)�!�
語畢,徐皓身體前傾,率先順著淺坡滑下去,在起點緩沖灘動作利落的轉(zhuǎn)了個身,然后沖著閆澤招了下手,那意思,就等他了。
閆澤扯了個很有意思的笑,他雪杖點地,傾身而下。閆澤順著雪地?zé)o阻力的光面幾乎轉(zhuǎn)瞬就到了徐皓面前,徐皓正準(zhǔn)備跟他再說兩句,卻見閆澤根本沒有什么要減速的跡象,動作瀟灑地從徐皓身后近45度角側(cè)身滑過,速度之快濺起一陣泡沫似的雪花,然后徐皓在風(fēng)聲中聽見有人撂下一句,“先走一步。”
徐皓目送著這人跟離弦的箭一樣縱身出去,沒幾個呼吸就在雪場上留下兩小條非常流暢的弧形軌道,心想,好么,在我面前耍帥呢這是。
徐皓當(dāng)仁不讓的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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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就著余暉往回走,徐皓一步一個腳印,感覺自己的腿部肌肉有點使用過度的跡象。
閆澤也沒好到哪去,倆人這大半天功夫都在山頭上較勁,你比我我攀你,最后下坡速度沖的跟跳樓似的。也得虧是倆人身體素質(zhì)過硬,反應(yīng)夠快,技術(shù)到位,就算做點極限運動,也沒出什么意外�;仡^一想,還挺熱血的。
徐皓從雪地車上下來,再回頭看,日落如同金色的樹脂融化了,像是給整片雪山冰川上澆了一層漿。
閆澤從他身側(cè)走過,摘掉臉上的護(hù)目鏡和帽子,頭發(fā)邊上還沾著一點點雪,徐皓看他那個樣,問,“累吧?”
閆澤從鼻子里哼了一下,帶點不屑似的,“怎么可能。你累啊?”
徐皓一聽,行,還較勁呢,就說,“不累啊,熱身有什么好累的。”
結(jié)果倆人往里走的姿勢都不太自然,徐皓僵著腿走的一瘸一拐的,心想,就都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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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肉香四溢,配上一碗濃郁的奶油湯,給徐皓撐夠嗆。
倆人吃完飯,徐皓圍著屋子散步,閆澤拉開觀景陽臺的玻璃門,靠在門邊上抽煙。
徐皓走到壁爐旁邊的一個木臺字旁,見墻上掛著幾張照片。打頭的一張大概是年代久了,照片有些泛黃,是一位看上去非常溫婉美麗的夫人。她擁著貂絨半蹲在木屋前,背后就是雪山,兩只手分別攬著兩個孩子。一個男孩,大概十歲左右,還有一個小女孩,大概四五歲的樣子。
徐皓的視線再往上看,又看見一個小男孩,這張照片年代就新一些了。小男孩大概五六歲的樣子,在雪地里被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滑雪裝備竟然配備的很齊全,對著鏡頭繃著臉,一臉臭屁樣,不是閆澤又是誰?
徐皓剛想笑,無意間又瞥見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顯然又比剛剛那張小男孩的照片要老一些,是一個二十余歲的男人。他斜倚在門前的柱子上,看上去非常年輕,身材高大,眉目是有些凌厲的英俊。拍照的時候,這個年輕男人正沖著鏡頭笑的又張揚,又肆意。
徐皓看完這個照片,再轉(zhuǎn)頭去看斜倚在門口抽煙的閆澤,這一眼下去,竟發(fā)現(xiàn)這兩人眉目間有近五分相像。徐皓沒忍住問了一嘴,“這是誰��?”
閆澤叼著煙轉(zhuǎn)過頭,順著徐皓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用仔細(xì)看,他也知道那里擺的是什么。閆澤說,“我舅舅吧�!�
徐皓一愣,再看,發(fā)現(xiàn)這個年輕男子確實跟那個被婦人攬著的小男孩像一個人。徐皓說,“你跟你舅舅長得還真像�!�
閆澤扭過頭去,對著門外吐出一口白煙,然后跟徐皓笑了一下,“聽說脾氣也很像,可惜我沒見過他。”
徐皓聽閆澤這么一說,想起來邵家長子曾在二十四歲因事故去世,而閆澤的外婆在閆澤還小的時候也因一次海難離世。一組家庭照早已有兩個人不在世,徐皓覺得這不是一個好話題,便說,“那真可惜�!�
閆澤那邊倒是語氣尋常,說,“可惜么,也沒什么。早些年……”
閆澤一頓,手里的煙積攢出一點煙蒂,閆澤對著外面彈了一下,繼續(xù)道,“早些年聽人說,我舅舅人聰明,行事也高調(diào)。二十來歲喜歡上一個男的,被我外公知道,我外公不同意,把那男的家里攪和的家破人亡,那男的在年底沒撐住自殺了。聽說出事那會離除夕夜就差幾天。后來么,我舅舅有一次去馬納羅拉,沒回來,第二天尸體在靠海邊的峭壁底下被人發(fā)現(xiàn)。這事之后,我外公還沒怎么著呢,我外婆先瘋了�!�
閆澤說的沒什么,但這短短幾句話里牽扯出豪門背后多少腥風(fēng)血雨,沒人知道。徐皓突然沒由來想起上次張旭升他們那個電影,然后思緒跟著走,莫名其妙的,又想起自己上輩子。
一方面,徐皓覺得這是邵老能做出來的事兒。邵老這人霸道,手段強(qiáng)勢,行事風(fēng)格不顧及情面,即便做了傷心事,也不像是會后悔的人。另一方面,徐皓怎么覺得這個故事有那么一點點熟悉?
想了半天,沒想出來跟自己的聯(lián)系在哪。就好像是數(shù)學(xué)推理,有一個步驟丟了,你腦子轉(zhuǎn)地很著急。又像是你把一粒很小的鉆石扔在沙灘上,你蹲下滿地找,你知道鉆石就在這里面,可眼前全是沙子,你就是挑不出來。
突然,閆澤語氣特別平靜、特別尋常地問他,“噯,你說,要是你家有一天被人算計了,你會這么想不開嗎?”
閆澤站在玻璃門口,左手指尖的煙蒂聚起,遮遮掩掩地冒出一點火星來。而背后,月色正濃,銀河傾瀉而下,山川里都是星星。
徐皓自重生以來,第一次看不清楚閆澤眼底的情緒。
徐皓想了一下,說,“我覺得活著不一定能解決問題,但是死絕對不可能解決問題。越是這種時候,承受活下去會更難。與其想著怎么去逃避,怎么墮落,怎么死,還不如想想怎么去抗?fàn)幍降�。我認(rèn)為活著,有壓力的活著,死了,必須有尊嚴(yán)的死去。當(dāng)然了,你可以覺得我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事,我是在說風(fēng)涼話,但事實上我非常認(rèn)真�!�
閆澤手里的煙蒂掉了,露出指間快要燒到底的火光,他不覺得。
他沒夾著煙的那只手抬起來,用指腹揉了把眼,嘆了一口氣,又像是在輕笑,“我沒覺得你在說風(fēng)涼話,我覺得你說的特別好,我覺得你比他們都好�!�
閆澤轉(zhuǎn)身去拉開玻璃門,一陣夾雜著冰川氣息的風(fēng)涌到他身邊,他背對著徐皓,把煙按滅在手邊的煙灰缸里,呼吸時,嘴邊溢出一絲絲白氣。
閆澤說,“你沒事比什么都強(qiáng)�!�
這句話閆澤說的聲音不大,再加上外面刮風(fēng),其實到徐皓這里已經(jīng)聽不太清楚。
不過徐皓還是給聽見了。
兩人一室,一地破碎的月光。
壁爐柴火燒得正旺。
徐皓眼瞅著自己從沙灘上找到東西了。
一粒小小的,透明的。
還以為是鉆石。
沒想到是子彈。
第41章
徐皓是個心理不怎么裝事的人,所以他幾乎不會廢心思琢磨某個人的某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今天有點反常,徐皓在床上翻騰兩個小時沒睡著。
一閉眼,大腦就開始運轉(zhuǎn),一個個視覺圖像牽連出看似雜亂邏輯:幾張家庭照、舅舅、男性愛人、家破人亡、相繼自殺……
徐皓心煩意亂地睜開眼,躺在床上,又想起張旭升他們做的那個電影,姚清明問他,“你覺得生活痛苦不?”“如果一個人因你而死,那么兇手是你,還是他自己?”
徐皓從床上翻了個身,特別崩潰地抓了把頭發(fā),從來沒希望像現(xiàn)在這么大腦停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