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閆澤用指腹揉了一把眼睛,說,“沒什么,這狗跟你好像,一副傻樣子�!�
第55章
徐皓回頭一看,狗就緊跟在他身后,耳朵豎得筆直,正在試圖拿狗爪子撥愣徐皓,看樣子還沒被摸夠。
徐皓又伸手揉了一把德牧的狗頭,說,“像我?我看像你吧�!�
閆澤還沒說什么,男主人把一個簡易烤肉架扛過來,鋼棍上的兩根烤羊腿被簡單切片。
男主人給徐皓和閆澤一人分了一把短刀和盤子。
徐皓接過刀坐下,高原草野的夜晚荒涼又粗獷,胸腔子里都灌滿了冷風。
旁邊德牧很乖,看見肉饞歸饞,不會往上撲。但男主人顧忌到客人要吃飯,兇巴巴地要把狗往遠處趕。閆澤抬手攔了一下,說,“等等,我喂它一根。”
男主人特別錯愕地回頭看了一眼閆澤,那意思大概是從來沒見過這么浪費一人。
徐皓看閆澤弄下來一條羊腿往狗跟前扔過去,那狗一下子撲到羊腿上,吃得狼吞虎咽,徐皓被那狗飛速搖擺的尾巴逗樂了。
他和閆澤也開始用短刀往下片肉吃,這種吃法有種非常原始的美味,烤羊腿肉質鮮嫩,撒上孜然,香到了骨子里。徐皓吮了一下手上的油沫,說,“這地方來點烈酒就美了�!�
閆澤舉著兩只沾了油的手沒地兒擦,跟徐皓說,“車上有。”
徐皓用小指頭把車鑰匙從口袋里勾出來,起身和閆澤倆人前后腳去開后備箱。閆澤隨便拿抽紙擦了兩把手,從后車廂翻出兩瓶茅臺來。
徐皓還以為閆澤出門只帶了洋酒,沒想到茅臺都有,一時間被牛逼地不知道說點什么好,見閆澤兩瓶都得拎走,忙攔下,“一瓶夠了一瓶夠了�!�
再坐回到篝火旁,茅臺里面自帶兩個小酒盅。徐皓給自己和閆澤各倒?jié)M一杯酒,倆人砸吧著嘴里的肉味,也沒什么閑話,碰一下杯仰頭干了。
吃差不多的時候,酒勁兒逐漸上來,那頭裹在土味十足的大帽子里,悶出了點汗,即使發(fā)紅的臉被冷風一激,也不覺得有多冷。
徐皓仰頭又喝了一杯酒,火辣辣的液體順著喉嚨灌下去,大腦像是被填充上了棉花。
夜空邃得如同海底,星河帶就在頭頂上。
徐皓放下酒杯,臨時想起什么事來,吐著酒氣跟閆澤招呼,“噯,那次去Tekapo,你說銀河就跟天上撕了個口子似的……你說渣子那什么……”
閆澤雙手松散地撐在身后,嘴里的酒氣仿佛一出口就會結冰,“……Tekapo?”
徐皓擺手,閉著眼睛陷在記憶里,試圖繼續(xù)說下去,“唔……不是Tekapo?可能是南島別的地方,總之你說……”
閆澤從口袋摸出煙盒和打火機,微皺起的眉峰帶著一絲思索和困惑,然后就著火點煙,含含糊糊地吐出煙氣來,“你沒跟我去過新西蘭�!�
徐皓睜開眼睛。
某一刻的風像一瓢水一樣潑過來,把腦子里那點棉花浸得很沉重。徐皓看向閆澤,那頂厚重的帽子和臃腫的軍大衣不再顯得可笑,在徐皓酒氣昂然的視線里,逐漸與環(huán)境融灘成一體。閆澤點燃的煙慣例夾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間,這兩根手指修長有力且干凈,火光在他臉上與陰影伴隨搖曳,背后是無盡的黑夜和荒原。
生活如同一把鋒利的刀,會在某個不經(jīng)意間毫不留情地給記憶鑿出一個口子,從那破裂的碎縫中,會看到一個人。
是有人在新西蘭某個已經(jīng)被遺忘了的小鎮(zhèn)上坐著,同樣指骨分明的左手也慣用相同的姿勢夾著煙,左手食指刺著紋身,又細又長的一小節(jié)法語圈在手指上,像戒指一樣。
去新西蘭的時候是大二寒假,正值南半球的夏天。二十歲的徐皓從二十歲的閆澤手里拿過煙,倆人有時候會抽一根煙,那會沒什么見外的。眼看著煙要抽完了,閆澤用一種厭世又裝逼的語氣跟徐皓說,“你看這天,就跟被撕開一個口子一樣,地球卻還沒有這破洞里面的一顆渣子大,嘖,太渺小了�!�
徐皓抽完最后一口煙,說,“那我們豈不是渣子中的渣子�!�
閆澤推了一把徐皓,“去你媽的,就算渣子我們也是大渣子�!�
徐皓不甘示弱地推回去,“你還是自己當渣子吧�!闭f完站起身來。
閆澤跟著徐皓站起來,“干嘛去啊,再坐會唄?”
徐皓說,“光星星有什么好看的,無聊死了,回去了�!�
那是人生中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二十歲。
徐皓的視線有些停滯,直到閆澤察覺到不對勁,回過頭來,問,“怎么了?”
徐皓晃過神,從記憶中破繭般抽離出來,再去看星星。
北半球上空,夜空晴朗,星河帶混沌地糾纏在一起,沒有撕裂的口子,卻仍然渺小。
徐皓無聲地笑了一下,半天才找到聲音,“嗨……我又記錯了,不是你。”
閆澤執(zhí)煙的手停在自己膝蓋上,煙蒂沉積,將將掉落。閆澤說,“那又是誰,在新西蘭跟你說什么了?”
這一刻,兩個人都不覺得自己醉了。
徐皓說,“他說,能看見銀河的天就像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還說人特別渺小�!菚覀兌颊f好了,等以后老了,玩膩了,就在新西蘭圈兩塊草地,當鄰居,放羊。嗨……是我一個非常好的朋友�!�
閆澤問,“有多好?”
徐皓說,“比所有人都好�!�
閆澤彈了一下煙蒂,說,“比咱倆關系還好?”
徐皓笑了笑,抹了把臉,“別說,差不多好�!�
閆澤頓時瞇起眼來,“誰啊?”
徐皓繼續(xù)揉臉,“說了你也不知道。”
閆澤很不爽地嘖了一下,“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
徐皓說,“沒法說�!狈畔率謥恚叭瞬辉诹宋以趺凑f。”
閆澤手一頓,煙蒂掉在地上。
兩人無言片刻,閆澤問,“怎么走的?”
徐皓頓了一下,才含糊道,“……車禍�!庇终f,“以前大家不懂事,因為一些事情鬧得很僵,后來幾年沒見過,到最后也沒好好告過別�!�
兩人又沉靜了一會,徐皓從煙盒里取出一根煙,點上。閆澤突然吐出來一大口煙,說,“哦,就是那個把你綠了的哥們吧�!�
徐皓手里剛點上的煙差點沒抖掉。
閆澤斜著眼看徐皓,“干嘛這么大反應,上次你跟我說的時候我就不相信那是個夢,明顯是想到什么事漏嘴了�!比缓笙胂�,叼在嘴上抽完最后一口煙,又說,“他都把你綠了,明顯就沒把你當朋友吧。跟咱倆沒得比好么�!�
嘖,也不知道遠在另一個世界的當事人聽到這番話得是什么表情。
徐皓看著眼前這人左手干凈的食指,隱約又想到上輩子的紋身。
上輩子紋身具體刺的是哪一段法語,徐皓早就記不得了。可重活一回確實有很多事會變,沒想到竟然連手指刺青這種小事都會受影響。
徐皓說,“敢情這事兒擱你,你不會綠我唄?”
閆澤語氣很不可理喻,“什么啊,我靠,我有病啊,我綠誰��?”
徐皓看眼前這人,一副站著說話不腰疼個樣兒,行,這人終于知道自己有病了。
不想再提往事,徐皓叼著煙站起來,歪歪晃晃地去拽閆澤,“走走走,睡覺去,凍死個人了�!�
第56章
棉門簾厚重的質感將帳篷外風霜隔離開,走進來,聲息漸小。
徐皓酒量不太行,率先摸索到床邊坐下。他探了一下身下沉甸甸的床褥,最底層有電熱毯的溫度傳上來,又干燥又溫暖。閆澤腳步也踉蹌,在他旁邊坐下,舒了口氣。
徐皓站直身體,脫了軍大衣,去解腰帶。黑色小牛皮腰扣使勁一緊然后放松開,然后是沖鋒衣。
一件一件的衣物隨手被徐皓扔在旁邊的干草垛上。
閆澤不知道徐皓到底要脫到什么程度,一時間坐在床上沒動。床只有一張,目測一米五乘兩米大小,兩個大男人睡在上面略顯擁擠。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隨著徐皓衣服越拖越少,令閆澤的呼吸也稍微亂起來。
閆澤解開自己大衣口子,視線順著徐皓扔在干草堆上的衣服一路看上去,想:……那根腰帶是他從德國帶的,外套和褲子也是他看著不錯買來的,還有鞋,徐皓穿在腳上的這款全球限量籃球鞋其實他也有一雙,徐皓是黑黃白配色,他是全黑帶一點紅線。很低調的設計,收藏價值遠高于實用價值,是閆澤很喜歡的一套鞋。
徐皓雖然籃球打得不錯,但對于這類收藏品不太上心,眼下估計還以為腳上這雙鞋就是幾千塊買來的普通球鞋,所以才會穿著出來旅游。不過鞋么,原本閆澤也沒有收藏的打算,買來不就是為了穿?
他還想有機會跟徐皓一起穿出去打球的。
所有這些東西,都沒有贈送流程,衣服全是閆澤去徐皓家里做客,隨手團巴一遭扔進徐皓衣櫥里,第一眼看上去就跟已經(jīng)穿過待洗一樣。鞋也是若無其事混進鞋柜里的。在相關生活細節(jié)方面,徐皓心很大,不管眼熟不眼熟,只要在他櫥里那就算他的東西,尺寸合適,拎起來穿毫無障礙。徐皓從小不愛逛街,尤其買衣服。小時候衣服是他媽負責,長大了就委托給別人幫忙采購,每年兩次拿著卡去商場隨便掃一圈就算完了。
不過送衣服的日子一長,徐也感覺出不對勁,主要原因在于他衣櫥眼熟的衣服越來越少,沒見過的衣服越來越多,某些高級料子和那個純手工制作的痕跡明顯不像是能在商場隨便掃來的。
有一天出門前,徐皓拉開衣柜門,說,“我懷疑我家進賊了,還是個劫富濟貧的高級賊。”
高級賊本人還跟一臉沒事人一樣往衣櫥里探了下眼,“那破衣服誰偷啊,這不這么多衣服呢,隨便套兩件走了走了�!�
徐皓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閆澤,心想:……行吧。
也沒挑破。
這也是為什么兩個人的衣品越來越像的原因。
徐皓脫得就剩下一件貼身的保暖衣褲,頓時覺得冷氣逼人,連忙掀開暖烘烘的棉被鉆進去,那感覺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一下子潛進溫度適宜的溫泉中,徐皓突然蜷身,跟潛水一樣鉆進被子里,這一下子就把床占了一大半去。
然后換氣一樣把頭探出來,對閆澤說,“我操,這熱乎氣兒太爽了。”轉頭,見閆澤脫衣服跟上刑似的,手上動作那叫一個慢,以為他是潔癖犯了,怕這地兒東西不干凈,就翻過身來,對閆澤說,“趕緊上來別磨蹭,這挺干凈的,估計曬過被子,一股子草味�!�
閆澤抬眼,見徐皓伸出一只手兜著被子,些許酒氣在眉宇處彌散,他半閉著眼,敞開腿腳攤在床上,頗似十分饜足。閆澤呼吸一滯,腦子里有根沾著酒氣的弦一下子繃斷了。
閆澤穿著一條貼身的保暖褲,然后手伸到衣服邊往上扯,露出一截十分漂亮且有料的腹肌線。
閆澤不再費力去解扣子,而是從頭扯,兩三下把衣服全脫了。他唇齒間的呼吸倉促,不全是覺得冷,肌肉輪廓深陷在背光的陰影里,裸露出線條極好的胸膛。
閆澤赤裸著上半身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他掀起被子鉆了進去,然后單手撐著棉被翻過身,直接把徐皓壓在了身底下。
徐皓原本躺在暖烘烘的被窩里,閉著眼感覺自己將睡要睡,突然被子一角被掀起來,有一個熱到發(fā)燙的身體鉆進來。徐皓潛意識里知道是閆澤,象征性給他挪了點位置出來。結果剛動一下,突然有冷風灌進棉被,是閆澤折騰的動作把棉被豁出了一個口子。徐皓皺著眉頭睜眼,想讓閆澤消停點,就見眼前一晃,閆澤翻身壓在了他身上。
兩個人身體緊貼著,貼到什么程度?胸肌卡在一起,連閆澤微微顫抖的腹肌徐皓也能感覺出來。閆澤喘息湊在徐皓臉上,而徐皓明顯能感覺到有個男人都懂的東西正維持著非常高的溫度和非常硬的質感卡在他胯骨上,長度可觀,就在小徐旁邊蓄勢待發(fā)地壓著。
徐皓睜著眼,被閆澤那越來越有存在感的玩意兒頂著,感覺自己有點醒酒了。
閆澤體溫越來越高,抱起來跟一塊將將燒著的炭火似的,兩人呼吸間全是男人身上那種味道混合著濃烈的酒氣。徐皓原本喝酒就上頭,又有段時間沒處理過自己的欲望,這會隨便蹭蹭也比較敏感,徐皓一把撈住閆澤的腰不讓他再亂動,語氣還算穩(wěn)得住,說,“讓你兄弟別在這亂蹭。”
閆澤呼吸節(jié)奏十分倉亂,他失力般把頭埋在徐皓的耳邊,鼻翼間滿是徐皓身上的味道,閆澤嗓音沙啞得厲害,“喝酒了,生理反應,控制不了�!比缓髶P起頭,吞吐著喉嚨間的熱氣用舌頭卷住徐皓耳垂。
徐皓呼吸一亂,他耳垂很有感覺,此時被濕熱的觸感一裹挾,喘氣聲也有點沉重起來,在部分酒精的作用下,小徐也有要抬頭的趨勢。
察覺到閆澤還有向下的動作,徐皓突然一把鉗住閆澤的下巴,發(fā)力迫使他抬起頭來,眸色暗沉地看著閆澤。
閆澤那張過分帥氣的臉上浸著被欲望打濕的水粉色,他在徐皓上方伏下身子,目光壓抑著野獸般侵略的氣勢,語氣偏又裝出那種漫不經(jīng)心地痞勁兒撇港腔,“咱們這種關系,必要的時候解決一下生理需求,好正常嘅�!�
徐皓審視著閆澤,神色有些冷,嵌著閆澤的下巴不放。
閆澤與徐皓的視線對視片刻,沖動如滾沸的水一樣安靜下來,隨之眉宇逐漸局促起來,但是他不肯讓步。閆澤試圖皺起來一些眉毛硬抗,但是在徐皓這種陌生的目光中,始終皺不起來。直到情緒完全直白的暴露在徐皓眼里。
徐皓清楚地看見閆澤的眼里有一些慌亂,但是閆澤一動不動,竭力不讓其顯露出來。
酒店那天夜里,閆澤拉著徐皓的手說全都是謊言的時候,徐皓酒醒了再去想這些話,感覺也沒什么意外的。
早在閆澤用槍指著林瀟的那天晚上,徐皓就能想到遲早有這么一天。
遲早有這么一天,他和閆澤連接著兩輩子之間的齒輪會越扭越緊,他倆會突破朋友的界限,逐漸咬合成為一體,變成一個徐皓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個什么東西的零件。
可眼下這一刻,徐皓明白了,齒輪之所以會這樣一路突破地運轉下去,是閆澤不想讓步,這種感情濃烈如巖漿,流淌于閆澤全身上下的血液中。
徐皓突然有一種熟悉至極的感覺,跟這個烏煙瘴氣的世界完全不搭邊。
大堡礁跳傘的上空,相似的眼神,情緒這么直白,偏偏上輩子就跟瞎了一樣,什么也看不出來。
那種眼神直逼心臟,有一塊跟二十歲的徐皓同樣留存下來的小凈土,土地接觸心臟最熱的血液,氣候適宜,不受污染,尚且相信一切理想主義和真愛至上的原則,河流是一條沖動的脈搏,空氣里都是年輕時氣勢磅礴的夢想。
徐皓在感情上栽過跟頭,重活一輩子,覺得成年人談感情難免可笑。可面對這種心他笑不出來。
高原夜晚的狂風震顫著固定繩索發(fā)出細微的嗡嗡聲。燈光下籠暈的這一小塊地方,干草堆松軟地堆滿角落,整個空間顯得又荒寂又晦暗。
閆澤從徐皓的神色中得不到想要的信息,眉眼中流露出難掩的受傷情緒,可越受傷,他越孤勇,硬撐著那點不肯讓步的情緒跟徐皓對峙下去。他的每一根骨頭都在傳遞一個信息:他想更近一步,甚至不惜放棄一切。
徐皓看著閆澤眉峰間那點難過的情緒,身體有個堅不可摧的零件被撬動了那么一下。
他有點心軟了。
徐皓松開了鉗住閆澤下巴的手。
閆澤最終在徐皓松手的那一瞬間敗下陣來,他抿著薄唇從徐皓身上翻下去,皺起眉頭趴在床上,然后把臉埋進搭在床沿的雙臂之間,想要平復下去心里那些無法擺脫的陰霾。
徐皓側過身來,看著閆澤暴露在空氣中肱二頭肌微微隆起,胳膊因受冷激起一小層雞皮疙瘩,但閆澤好像不覺得冷,蜷起一條胳膊把臉全埋起來,有氣無力地趴在一側不抬頭。
徐皓看了幾秒鐘,側著身子對閆澤說,“先告訴你,我現(xiàn)在很清醒�!�
閆澤頭頂動了一下,好像往胳膊上擦什么東西似的,沒抬頭。
徐皓說,“你把臉抬起來�!�
閆澤悶著臉不動。
徐皓見好言勸說無果,索性把閆澤的身體用力翻到一旁,然后穩(wěn)準狠地鉗住閆澤的下巴。兩個人立刻較勁起來,不過閆澤底氣不足,最后還是徐皓擰著閆澤抵抗的力道把他的臉抬起來。
然后掙動間,徐皓在閆澤約莫著差不多是嘴的地方吻了一下。
閆澤身體猛地僵住,立刻不動了。
徐皓就這么親了一下,感覺嘴上有點濕還有點咸,再一看閆澤,一胳膊可疑的水漬,眼睫毛蹭得打縷。
徐皓就合計這人剛剛趴那死活不起來是在賭氣還怎么著,敢情兒是怕人看見又難受的在這哭呢。但此刻閆澤好像按了暫停鍵一樣,也不去把臉上的痕跡擦干凈,也不裹被子,就那么傻坐著,也不嫌冷,也不跟以前一樣嫌丟人。
徐皓一把拉住閆澤的胳膊往被窩里塞,“操,好容易攢了點熱乎氣讓你掀沒了�!�
閆澤反應過神來,立刻潛水一樣鉆進被窩里,不再冒頭。
閆澤悶在被里半天不出來,徐皓裹著被子頭探在外面,雙手向下摸魚一樣去找閆澤,既不想掀開被子讓冷風灌進來,又想把閆澤撈出來,結果摸了半天只有赤裸又火熱的身體,沒摸到頭在哪。
正準備掀被子找正主,徐皓的腰突然被人一把抱住。
攢足了勁兒,那叫一個用力,全身都在發(fā)抖。
徐皓往下一摸,終于摸到頭發(fā)了,閆澤悶在被子里罵,“操!”
徐皓肚子又濕又熱,夾雜著混亂的吐息,徐皓試圖扯開棉被往里面看,閆澤使勁壓著被子不讓他扯,棉被都快被倆人扯變形了。閆澤尾音哆哆嗦嗦,他隔著被子低吼,“操!徐皓,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我一天天的就像一個傻逼一樣喜歡你!操……”
徐皓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只得松開棉被,把手放在閆澤的頭頂上,自己的盯著帳篷頂那盞不太明亮的電燈泡走神。
徐皓覺得自己早就被時間一把扔在了沙灘上,就算想蹲下找鉆石,也滿眼都是沙子。潛移默化地他就以為這世界上只有沙子,成熟的愛情里沒有任何堅硬的東西,只有一拍就散的沙子,雖然松散,但好在可塑性強。
可誰能想到徐皓竟會從這沙灘里翻出一顆子彈。
子彈如同一顆成年男人的心臟一樣鮮活地刨在徐皓面前。
在這一刻,強勁有力地收縮。
飛濺出鉆石一樣的火花。
第57章
冬天日出晚,早晨七點多,高原仍埋沒在夜色的湖泊中。
徐皓裹著軍大衣走出來,土帽歪斜地戴在頭上,因為受冷,兩只手揣進棉袖筒里,樣子很不修邊幅。
篝火早在昨夜就已澆滅,羊群攏在一起,偶爾傳來幾聲狗吠,聲音離人很遠。
徐皓沒走遠,就在帳篷門口旁邊坐下,不多時,側方門簾又被人拉開。
閆澤腫著一雙眼,嘴唇干裂,沒帶帽子,衣服穿得亂七八糟,顯然是剛睡醒。他出來時才意識到曠野上仍然漆黑一片,一時間被堵在帳篷口的位置動彈不得。帳篷里面有光源,昨晚在混亂的糾纏中睡著,早晨起來發(fā)現(xiàn)徐皓仍然給他留著燈,昏昏暗暗,像海面上浮沉的木屑。
念及昨天徐皓的眼神,那只強硬地鉗住他下顎的手,冷靜地控制著距離,最終還了他一個吻。
一個吻。
閆澤的喉結隨著吞咽滾動了一下,他胸腔子里有一種蟄痛感,從沒像今天早晨這樣渴望見到徐皓。而徐皓眼下就在閆澤斜前方坐著,兩個人離得并不遠,閆澤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徐皓已經(jīng)從黑暗中站了起來,率先開口,“醒了�!�
夜色中看不太清徐皓神色,但能看見徐皓招過來的一只手。閆澤往那邊走,徐皓順勢把手伸入閆澤敞著懷的軍大衣里面。閆澤被手掌觸探的腰部肌肉群一下子繃緊,他顯然不太適應徐皓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
徐皓對著閆澤側腰的位置摸了半天,發(fā)現(xiàn)閆澤身材還真是有料,就是半天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徐皓問,“煙呢?”
閆澤從褲子里掏出來一個紙盒,撇開,里面沒剩幾根,閆澤遞給徐皓一根,自己用牙咬著抽出來一根,擦著了打火機籠在手心里點火。
兩個人坐下,閆澤咬著煙嘶了一口煙氣出來,給徐皓遞打火機,徐皓沒接。
徐皓把手里的煙桿豎起來看著,一副要談判的語氣,但話說得挺慢,“之前張旭升不是非要我和王浩然看個粵語電影,看完了好給他電影作對比什么的嗎?我不知道你看沒看,一個同志電影,我看的那會挺勉強,看完了唯一感觸就是想著有時間也去南美洲走一遭。我雖然整天把咱倆的關系掛在嘴邊上吧,但其實沒想過會真的跟男人談什么戀愛。我不是不知道談戀愛應該是什么樣,只是跟傻逼似的以為這樣就行了。”
這注定不是一個尋常的早晨,破損的棉大衣,干裂的唇角,敞著四肢坐在土坡上,頭發(fā)亂到起飛。往日城市里生活的樣子幾乎被磨損,無比接近真實。
閆澤叼著煙仰起頭,雙手撐在身后的草地上,汲取氧氣般呼吸著零下好幾度的冷空氣和灼燒的煙絲,思緒被肺腔里那股嗆人的鐵銹味沖刷得一干二凈,聽徐皓說,“處理感情不是我的強項,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昨天晚上我想明白一件事,我活到現(xiàn)在也遇見過不少人,甭管男女老少,你算頭一號。有些話我沒機會說了,那什么狗屁蝴蝶效應把什么都變了,還就你沒變。我閉上眼都知道你說哪句話活該是什么屌樣子,你就還是那樣。如果命運注定要這么走,索性我也認了。那句臺詞怎么說的來著?”
徐皓把煙叼在嘴上,最后幾個字因為嘴里捻弄著煙頭說得有點含糊,他提起閆澤夾著煙的左手湊到嘴邊,就著閆澤冒火星子的煙頭熟練地嘬了幾口,把自己的煙給嘬著了。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捏著煙放下手,天邊晨光初露,徐皓瞇著眼吐了口煙氣,一邊思索臺詞一邊去看朝陽。
巨輪紅日升起,大批羊群沖入視線內,海一樣的湖泊從地平線血色延展開。煙味是閆澤常抽的一款,前幾口嗆人,細品下去有類似金屬似的銹味,徐皓感覺自己嘴里的氣跟熱水一樣沸騰起來,有些蟄人,徐皓還沒想起來,“不如……不如什么來著?”
閆澤嘴唇干裂,一扯都發(fā)疼,他在縈繞的鐵銹味中察覺到了徐皓想說什么,托徐皓的福,電影閆澤打開看過一眼,提起南美洲,多少有點印象。閆澤緩慢地,冗長地吸了一口煙,說,“不如,我哋從頭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