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剛問完,對方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誰告訴你的?”
“我猜的……..但是是他吧,你每次見到他的種種反應(yīng),以及現(xiàn)在…….”
周燎深吸了一口氣:“別他嗎在這亂猜,和這個人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
“那他要出去交換,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你為什么會這么生氣?”
周燎轉(zhuǎn)過身一字一句地看著陳羨開口,眼白里是滿布的血絲,在夜色下看起來極其駭人。
“因為他憑什么走?他敢走,這次就敢換作我把他的腿打斷。”
陳羨依然在周燎口中挖掘不出任何關(guān)于此前他消失那段時間發(fā)生的事。
對他來說這件事很奇怪,奇怪的點在于如果周燎真是遭受過秦湛迫害,為什么出來后他會不和任何人談起或者說是揭露那段事情,而是一直以來自我消化忍耐著心理疾病帶來的折磨。
只要周燎不松口,誰也無法得知那段時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陳羨覺得自己這一年多就像在拍走進(jìn)科學(xué),在自己兄弟身上發(fā)生的事都太過詭異,他能夠串出一個不算完整的梗概,但他始終無法摸透周燎的心理,又是為什么從來不開口講那段像是就這樣被冷藏了的過去。
這幾天周燎的狀態(tài)又回到了過去,和之前不同的是,他的痛苦不再沉默,而顯得暴躁。
稍有一句不是,整個人就像被點燃的炮筒,一引就炸。
到周燎生日當(dāng)天的時候,陳羨差點連周燎人都聯(lián)系不上,他以為人是又吞藥自殺了,跑到周燎家中的時候,一把推開他臥室的門卻被嚇了一跳。
他之前在周燎家都睡得客臥,也不會半夜沒事去周燎房間。
所以推開門看見漆黑的室內(nèi),周燎一只手的手腕掛著鐐銬和床頭連接著,整個人蹲在地上的角落里抓著頭發(fā)的時候,陳羨都差點認(rèn)不出這是周燎了。
一個人在黑暗的環(huán)境里,自己把自己拷起來,這個畫面實在詭異又驚悚。
他靠近的時候還聽到周燎嘴里小聲地不斷地念著去死,我不需要你,你也一樣,像是在和腦子里的什么東西做抗?fàn)幰粯印?br />
“周燎!”
陳羨蹲下身,看到旁邊亮起的手機上是周燎母親發(fā)來的消息,像是又忘記了今天是他生日,讓他下周飛一趟b市參加個商會。
“喂,周燎!”
陳羨拍了拍周燎的背,對方過了半晌抬起了頭,頭發(fā)都被冷汗濡濕了,一雙眼睛全是沒睡好的血絲。
“你怎么了?!為什么要把自己拷起來?”
陳羨說著一邊拉開了主臥的窗簾,外面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jìn)來,面前的人立馬閉上了眼睛,在幾十秒后逐漸適應(yīng)了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你他媽到底在干嘛��!你還像不像個人了!!”陳羨有脾氣也沒處發(fā),他知道了又能怎樣,只要周燎一天不說,他一天也無法得知過去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今天是你生日��!”
周燎僵硬了兩三秒,過了半晌他才像是回到了現(xiàn)實里一樣垂下了頭:“做噩夢�!�
“狗屁噩夢,誰噩夢蹲地上做。”陳羨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視線落在了他的手腕處,“你玩什么的?”
“……..沒什么,之前用的道具�!�
周燎深吸了幾口氣,待整個人完全恢復(fù)平靜,他才跪在地上顫抖著解開了鐐銬的鎖。
這幾天他一直在給自己做戒斷治療,強行讓空間處于密閉黑暗狀態(tài),以此回到過去,然后再不斷將秦湛從大腦和心理里驅(qū)逐。
他的目的只有一個,證明他不需要秦湛,現(xiàn)在不需要,未來也不需要。
因為本能的畏黑,他只能將手銬起來尋求過往的安全感,一步步訓(xùn)練自己逃脫那些黑暗陰冷痛苦的情緒。
只可惜收效甚微,幾天下來他把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和之前只是看見秦湛帶來的痛苦不一樣的是,這次是他自己忍耐著痛苦,再將秦湛這個人從身體里剝離。
只是手機亮起那條冷漠的信息時,整個人還是不由自主地形成了保護(hù)機制,一邊想要回到過去在倉庫里那無形的庇佑和安心,一邊又無所適從地拼命在往外跑。
“我他媽真的受不了你了�!标惲w是真累,尤其是心累,“今天你生日,我不想和你討論有的沒的,后面的話,之后再說�!�
周燎沉默著沒有回應(yīng)。他去了衛(wèi)生間洗澡,出來后換好了衣服,打理好了頭發(fā),除了眼部遮不住的疲憊,似乎一切安好,他還是過去那個周燎。
“走吧�!�
陳羨翹著二郎腿在刷短視頻,聞言看了一眼周燎:“你開車嗎?我看你這狀態(tài)別開了。”
“不開,頭痛�!敝芰悄眠^了充電的手機,麻木地回著一條條祝福的消息。
“走吧,拿出點人樣。”
會所是周燎之前常訂的那家。他到的時候很多人都提前在里面坐了,進(jìn)去的時候免不了是一陣寒暄。
周燎盡力保持著好的狀態(tài),但心卻始終沉在谷底,“出國交換”這四個字哪怕過了這么多天,依然像沉甸甸的石頭,壓塌在他的脊骨上。
也許他該高興,他和秦湛這長達(dá)一年多不明不明的畸形糾纏徹底結(jié)束了。
他現(xiàn)在也不需要弄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為什么恨秦湛,又為什么渴求秦湛。
秦湛在這段時間只是像短暫地重新在他的生活里出現(xiàn),接著便要消失,兩個人緩和又曖昧不明的時間像稍縱即逝的流星,在橫跨這么長的時間刻度里,只流下了幾天斑駁的印記。
秦湛問他,為什么需要他?
周燎給不出答復(fù),因為他既不明白,且自尊和好勝心在不斷地對比后,也遠(yuǎn)接受不了在秦湛這里得到的落差。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秦湛徹底離開前,將這個人從自己骨血里驅(qū)逐。
“生日快樂燎哥。”
“又帥了,周少�!�
周圍攀附的聲音四起,周燎挨著回應(yīng)后,坐下身給自己點了根煙。
大部分來的都是他朋友,也有少部分是其他人邀請來的,和過去一樣,例行吃完他不喜歡的蛋糕,收完一堆昂貴的禮物,接著就是抽煙喝酒唱歌,和其他人利益的互換。
會所的包間里煙霧朦朧,周圍的人一個比一個喝得多,周燎因為來之前吃了藥,所以沒有喝多少酒,但因為一直處在這煙霧彌漫充滿著酒氣的空間里,也逐漸變得微醺了起來。
他回了他媽一個好字,那邊沒再立馬回話,而是過了不知道多久,才突然發(fā)了一句生日快樂。
估計是他們誰之間互相提醒了,他爸也發(fā)了生日快樂,隨后是金額很高的轉(zhuǎn)賬。
周燎沒收這筆錢,禮貌地回了個謝謝。
他想他們記得今年是他的生日,無非是因為今年起他開始住進(jìn)的醫(yī)院,就算是象征意義上的,也得問候一句。
和普通家庭相比,有錢又權(quán),人生已經(jīng)順?biāo)炝税俜种攀�,到了這個年齡,比起埋怨,更不如說是一到這個時刻就會想起過去小時候的事,再逐漸變得麻木。
“燎哥,請你喝一杯?”伶洋端著酒擠到了周燎身邊,“可以嗎?”
周燎掀起眼皮,淡淡地和她碰了個杯。
“生日快樂�!�
“謝謝�!�
“話說那天你怎么走那么快?”
周燎抿了一口酒:“沒看。”
“沒看?我看你不是拿著兩張票在等人嗎?”伶洋有些意外。
周燎捏緊了酒杯,骨節(jié)有些泛白:“最后沒看。”
“哦,那下次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绷嫜笮Φ煤芴�,“你最近有什么安排嗎?”
“沒什么安排�!�
“那….后天要不要一起逛街?”伶洋對自己還算有自信,畢竟上次差點就和周燎成了,要不是對方突然休學(xué),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jìn)行。
周燎突然有點想吐,想起從進(jìn)來時一路趨炎附勢的問候,祝福時明里暗里的打探,不了解的人八卦地挖掘著他的病情,以及現(xiàn)在身邊有所求的女人。
他覺得胃部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在這被漫天的煙霧遮擋得昏花的視野里,就像一切都從頭又走了一遭。
他們需要他,但他不需要他們。
只有一個地方能讓他安心,能讓他舒適,能讓他平靜,即便他對那個地方盛滿了仇恨,卻又矛盾地充斥著眷戀。
“你沒事吧?”伶洋看周燎的表情很難看,像是身體不舒服一般,她手放在周燎的背上,想起之前的傳言,她小心翼翼地問了出來,“要吃藥嗎?”
“周少,生日快樂啊�!绷硗庖粋喝多了的也端著酒走了過來,“之前我和你提過的一個畫展,你看…..能幫我給孟哥說幾句嗎?”
那個人看周燎沒有反應(yīng),只是坐在沙發(fā)上,躬著腰身垂著頭,手里捏著酒杯,手肘撐在自己的膝蓋上。
他以為周燎不想理他,一時間臉色也有些難看。
“周少?你上次答應(yīng)…….”
他話音剛落,周燎突然發(fā)出了一聲干嘔,但因為包間內(nèi)音樂聲太大,只有附近的人聽到了聲音。
“沒事吧?�。 卑总邍樍艘淮筇�,以為周燎要吐到自己身上,她一下站起身躲到了一邊。
音樂和各種混雜著請求的聲音刺激得周燎大腦發(fā)痛,就連平時聞慣的煙草和酒精味也變得刺鼻了起來,幾乎是不受控制條件反射地朝外干嘔。
眼前一片漆黑,這幾天努力做的戒斷訓(xùn)練,努力想證明自己不需要那個人也可以依然很好,全部都像白費了一般。
明明已經(jīng)在抽筋斷骨,但建立好的外殼,還是像地震后瞬間坍塌的山體,變成一片廢墟。
“燎哥?”
“周燎?”陳羨聽到聲音皺著眉頭走了過來,他拍了拍面前人的背,“喝多了?”
對方?jīng)]有反應(yīng),但整個人看起來卻十分難受,陳羨想起今天上午在周燎家里的畫面,他嘆了口氣:“回去嗎?”
他剛說完,周燎卻突然抬起頭,眼角還有因為干嘔流出的生理淚水,他紅著眼睛看向陳羨,隨后把手機解鎖拿給了對方。
“什么意思?”
“給這個號碼打電話�!�
“這是誰的號碼?”
“你打就行了。”
“凌晨兩點了,有人會接嗎?”
陳羨看著沒有備注的這串號碼,心里的疑慮升上了心頭,他按下了撥通,只是在一聲之后接著響起的是冰冷機械的女聲,通報著對方手機已停機。
“停機了,這誰��?”
陳羨莫名其妙地看向周燎,卻見對方突然握緊了拳頭,目眥欲裂,整個人手部神經(jīng)質(zhì)地輕微抖動著。
“所以這是誰?”
“…….你們玩吧�!敝芰悄眠^了手機,一下站起了身,“我有事,先離開一下,后半場所有的消費都算我的。”
“你喝多了是不是?”陳羨一把抓住了周燎的肩。
“沒有�!�
“操,老子是真他媽服了�!标惲w看著周燎都覺得頭痛,看著他這兄弟都他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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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會所出去后,拒絕了所有要送他的請求,周燎幾乎是步履蹣跚地在門口打了一輛出租車。
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的小雨,時不時還會打一記悶雷,只是包廂里隔音太好,什么也聽不到。
室內(nèi)只能聽到雨刮器的刷刷聲,出租車司機一路心有余悸地瞄著后視鏡,這會所是什么檔次的他也知道,后面坐著的這個穿得也一身昂貴,只是不一樣的是,對方全身上下此刻的氣質(zhì)像地獄里的厲鬼,又狼狽又可怖,再配著身上的酒氣和味,多看一眼都讓他心驚,尤其是那雙駭人的眼睛,和手腕上的痕跡。
本來開夜車就要膽子,司機一腳油門蹬得飛快,也不知道這種人為什么會去那種老破小。
到地點的時候,周燎付了款一出來,出租車立馬“嗖”一下就開走了。
像是感受不到雨淋在身上,周燎憑著記憶,偏偏倒倒地朝那棟滿是爬山虎的樓里走去,就連腳下因受驚鉆過的老鼠都沒注意。
到了熟悉的門口時,他敲了幾聲門,里面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周燎覺得喉嚨像被人掐住,呼吸越來越困難,他的敲門逐漸變成了暴戾的砸門。
“開門!”
“裝聽不見?!”
“你他媽走了是嗎!!”
“操你媽!秦湛��!”
“為什么每次都是我��!”
他頭抵在門上,聲音越來越痛苦,從一開始的暴怒逐漸變得充滿著乞求。
旁邊似乎有被他吵醒的想要推開門辱罵,周燎聽到隔壁的門聲和犬吠剛要側(cè)過頭,面前的門卻突然打開了。
下一秒,他就被一雙手捂住了嘴巴,熟悉的冷冽陰濕氣息充斥在鼻間,還未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一把拉進(jìn)了門里。
走廊上只聽到“砰”地一聲,隨后瞬間回到寂靜。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想要海星
第65章
恨
靜謐的夜晚,周燎能聽到隔壁開門之后的咒罵聲,過了十幾秒之后對方才關(guān)上門。
他在破舊簾子遮不住月光和夜色的室內(nèi)里,心臟在激烈地震動著。對方穿著一身灰色的居家服,和平時在倉庫里睡覺時穿的無異,他應(yīng)該是被自己吵醒了,周燎還能感受到他才鉆出被子,身上帶著的熱氣。
對方松開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然后面無表情地靜靜地看著他,過了半晌才開口。
“你來干什么?”
周燎看了一眼秦湛,趁著喝了點酒,尚還有膽氣:“我不能來?”
“現(xiàn)在馬上凌晨三點了�!鼻卣柯勚芰且簧淼木茪夂蜔熚栋櫫税櫭�。
“你手機為什么停機?”周燎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你是因為這個?”秦湛眉眼冷淡,“忘充話費了,還有其他事嗎?”
周燎咬緊了牙關(guān),半天沒把下面的話說出來。
“你半夜三更砸我門,就為了跑來這里說這個?”秦湛轉(zhuǎn)過了神,“我記得你說過別再見面的吧�!�
眼見著男人轉(zhuǎn)身要走,周燎一下抓住了對方手臂,用力地像是要把對方手腕捏爛。
“你故意的是吧?”
“故意?”
“你他媽明知道我說過什么,你現(xiàn)在不就是故意激我?”
秦湛回過了頭,瞇起了眼睛:“激你什么?”
“……激我主動來找你。”周燎咬緊了牙關(guān)。
“你身邊多的是人,我為什么要激你?”
周燎一把抓住了秦湛的領(lǐng)子,死死地攥緊:“你他媽明知道我在說什么?”
秦湛看著周燎眼里的血絲,他陰沉著臉開口:“我不知道�!�
“你不就是想逼我說我需要你?沒有你我活不下去嗎?”
秦湛一雙波瀾不驚的眼里像有暗潮涌動:“你活得不是好好的嗎?那么多人都圍繞在你身邊。”
他不管周燎把他領(lǐng)子抓得越來越緊的手,語氣平淡但又卻像是循序漸進(jìn)地開口:“你什么都有,不缺人陪。”
“一個電話,就有無數(shù)的人前赴后繼�!�
“你想聽好話,周圍有說不完的給你聽�!�
“可為什么你還是來這里了?”
周燎手臂和太陽穴的青筋一覽無遺,秦湛普普通通的話語卻又像一記記鞭子在他身上抽打,他深吸了口氣,最后突然一下松開了手。
“操,老子真的受不了了�!彼话炎プ×俗约旱念^發(fā),“你到底要我怎么辦!”
“我嘗試過了,我努力過了,可他媽為什么又回到了過去,為什么��!”
周燎情緒有些失控:“那天說到底我有錯嗎!�。渴俏蚁燃s的你!憑什么馬上開場了你就丟下我走了��!一句輕飄飄的她媽媽需要就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