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篇文前期估字?jǐn)?shù)是有些準(zhǔn)頭在的
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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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感覺自己是處于一種向上飄的狀態(tài)時,我就知道阿九已經(jīng)奪舍成功了。
意識模糊之前,阿九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是有些驚訝的,郎心似鐵的九尾狐也有手軟的一天,我是不是該感到萬分榮幸呢?
我記得在槐陽門中的藏書閣里見過對九尾狐的描述,極度歧視人類,認(rèn)為靈獸才是最高貴的,因此拒絕化作人形,同時也因為他的這一份輕視,導(dǎo)致他被封印至今。
突然,我感到自己的魂魄被什么東西拉住了,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條纏著我的小拇指的紅線。這條紅線我有些模糊的印象,好像是桃花鎮(zhèn)里合籍之時用的紅繩。
魂魄是很輕的,這紅線拴住我,讓我在一片黑暗之中不能飄遠(yuǎn),散掉。
一只兇獸,披著人皮在我身邊,對我的身體虎視眈眈,他藏在一張皮后面,喜怒哀樂都像極了人,讓他能夠?qū)ξ艺f出“把身體還給你”的誓言。
只是,兇獸終歸是兇獸,像極了人,終歸也不是人。
我沒有遲疑,伸手扯斷了小拇指上的紅線。那紅線脆弱得很,輕輕一扯便斷了。紅線一斷,便再也沒有任何東西禁錮我的靈體,于是我慢慢朝著黑暗深處飄去,慢慢消散。
華南九,你太自負(fù)了。
你還給我,我便會要嗎。
華南九一睜開眼,四肢百骸便舒暢無比。丹田里的靈氣充裕得不行,周身的氣質(zhì)慢慢開始變化,屬于化神修士的威壓籠罩了整個宗門。
魔修長老屁滾尿流地出現(xiàn)在他眼前,被這威壓震懾得連牙齒都打著顫:“恭、恭喜妖尊!賀喜妖尊!妖尊奪舍成功,修為大成,我、我等欣喜萬分,愿為妖尊效犬馬之勞!”
華南九不看他,只盯著自己的手看。臉是隋娑展的那張臉,可現(xiàn)在這張芙蓉面在華南九身上卻變得妖里妖氣的,他似笑非笑:“人都準(zhǔn)備好了嗎?”
“好了好了!”那魔修長老連抬頭看他一眼都不敢,“只消妖尊一聲令下,我們即刻便可追隨妖尊攻打耀劍宗!”
“誰說我要去找耀劍宗的麻煩了�!比A南九瞇起眼睛,聲音冷得像冰。
誒、誒?不是耀劍宗嗎?那魔修長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想。全天下都知道千年前那場對九尾狐的圍剿,耀劍宗占頭最大,他最討厭的應(yīng)該也是耀劍宗才對。
華南九點了點桌子:“我們?nèi)セ标栭T�!�
一千年前,那些人類修士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才把他封印起來,為了防止他卷土重來,還專門將他的元神與肉體分別封印。這么煞費苦心地對付他,現(xiàn)在他回來了,怎么著也得去送份“大禮”不是嗎?
只是可惜啊,那些修士沒幾個中用的,千年過去了,當(dāng)初的那批人要么元壽盡了,要么沒捱過突破的天雷被硬生生劈死了。現(xiàn)如今還活著的倒是沒幾個了,確實是有些掃興。
不過現(xiàn)在有了更有趣的事情了。
阿娑啊,我把槐陽門的人都?xì)⒘颂婺銏蟪鸢桑?br />
其實一開始,華南九并沒有主要到這不起眼的小修士。禁地的封印破了一角,他占據(jù)那具魔修的身體,同時吸收了那個魔修的記憶。他隨便翻了翻那些記憶,都是些無聊的事,沒什么要緊的,不過是從小被魔修抓去,煉成了藥人餌,再勾搭上槐陽門掌門流落在外的兒子,好進(jìn)槐陽門自己把身體給九尾狐送過來罷了。
華南九提防過他背后的魔修宗門,但是并沒有把這具已經(jīng)死透了的尸體放在眼里。于是他一不小心入了套,被下了禁制。
那個阿華魂魄碎掉之前給他下死了一個禁制:不能動隋娑展。
從這具身體的記憶里,華南九知道這是魔修的心上人。他知道下禁制是宗門派給魔修的重要任務(wù),而不是魔修用來保護(hù)心上人的手段。
其實,華南九真的只是想親眼看看那個被魔修愛慕著保護(hù)著的人長得什么樣子,沒想到竟給他了一個大驚喜,那個隋娑展是個天傀體。
他恨不得馬上奪舍了對方,但礙于魔修的禁制,他只能徐徐圖之。華南九開始鉆魔修的漏洞,他既然要用魔修的身體,那么他就必須被限制,不能動那個天傀體,但如果是那個天傀體自愿獻(xiàn)舍給他的呢?
華南九化身成一只白貓,跟在對方身后,看著他,觀察他,他是九尾狐,最擅長操縱人心,抓住對方的心神弱點,從而使人崩潰。是的,他要接近隋娑展,呆在他的身邊,讓他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讓他在絕望之中只能依靠自己,心甘情愿地跟華南九做交易。
華南九做到了,他成功了。
隋娑展是個笨蛋,一心戀慕著他那個道貌岸然的大師兄,從他那份愚不可及的愛中清醒過來之后倒是聰明了一些,華南九一時沒有掩蓋好和華櫻的關(guān)系,就被他發(fā)現(xiàn)了其中關(guān)竅。
蘇催頌一開始是華南九很看好的一把刀,他在槐陽門中地位尊崇,天賦異稟,又剛巧看隋娑展不爽,專愛找隋娑展的麻煩,隋娑展好幾次崩潰就是因為他。可這刀太鋒利了,鈍得也快。任誰都看得出來,蘇催頌愛上隋娑展了。
竟然愛上被自己折磨的人,真是可笑極了。
這把刀太好用了,華南九暫時還舍不得丟。
華櫻是池春醒的靈寵,跟在他身邊好幾年了。九尾狐之間有特殊的感應(yīng),華櫻一出來九就聞見老祖宗的氣息,自然是膽戰(zhàn)心驚,不敢不來拜見。蘇催頌發(fā)覺自己的小心思后漸漸對隋娑展好了起來,再發(fā)展下去,說不定隋娑展還真會拋棄他那個大師兄,轉(zhuǎn)身投入蘇催頌的懷抱,這可不行。
華櫻就是現(xiàn)成的磨刀石。
華南九做了小動作,讓華櫻在池春醒為蘇催頌突破護(hù)法時突然失控,燒傷了在座的各位長老,最中央的蘇催頌更是狐火入體,傷勢慘重,暫時失去了神智。
這時修士自身護(hù)體的屏障最為薄弱,是妖獸附身的最佳時機(jī)。
華南九看見了他心底最為貪婪的欲念。
他附身在蘇催頌身上,放大他的貪婪,讓這欲念成了真。
開了葷并且破罐子破摔的蘇催頌開始放縱自己,那一刻華南九知道,那把刀又變回了利刃,毫不留情地刺進(jìn)隋娑展的身體里。
不知為何,華南九的胸口很悶,很難受。
狐貍仔細(xì)地思考了一下,應(yīng)該是魔修殘存在身體里的感情在作怪。
在雪鴉城里的時候,隋娑展大概發(fā)覺了這其中有他的手筆,但是并沒有追究。、
阿華的胸膛里,華南九的一顆狐貍心臟砰砰直跳。
因為阿娑現(xiàn)在雖然聰明了一些,但還是和以前一樣天真。
華南九做的自然不只有這一件事。
槐陽門里那些不堪的傳聞是他傳出去的,池春醒的那些把戲是他親手揭穿的,就連下山之后,徐家大兒子的所作所為,也有他在背后唆使,這些阿娑肯定想不到。
桃花鎮(zhèn)早就成了魔修的據(jù)點,而那些魔修所屬的宗門長老,就是和華南九談合作的那些人。華南九將桃花鎮(zhèn)要了過來,魔修自然不會為了個可有可無的小據(jù)點駁了九尾狐的面子。
華南九有時會覺得自己像人間牢獄里那些折磨重要囚犯的獄卒,各種各樣的刑罰輪番而上,等到囚犯招了,認(rèn)了,他才可以停下用刑的手,或許還可以給囚犯披一件衣服。
阿娑崩潰了,他哭得好傷心,終于接受了華南九那只從黑暗中遞過來的血淋淋的手。狐貍長在人類的軀體里,不知是殼子里長出了狐貍?cè)�,還是狐貍吞了魔修軀殼的心臟,產(chǎn)生了自己變成人的錯覺。
“乖孩子�!比A南九摸了摸阿娑的腦袋。
他所做的一切阿娑都不知道,阿娑也沒必要知道。這樣的話,阿娑會討厭蘇催頌,怨恨池春醒,但是不會反感他華南九。他做了這么多事,一點兒痕跡都沒有留下,阿娑頂多會認(rèn)為他城府深,但不會拒絕他的接近。
“妖、妖尊大人,前面就是槐陽門了�!�
魔修長老的話將華南九的思緒拉了回來。魔修大規(guī)模出動早就驚動了槐陽門的人,護(hù)山大陣早早地開啟,里面的弟子個個拿著靈劍,看著眼前這么多魔修驚疑不定。
槐陽門掌門在前端,義正詞嚴(yán)地高聲指責(zé)著魔修的行為。
華南九摸著小拇指上的紅線,不欲多廢話,背后升起九尾幻影,也沒見他怎么動作,槐陽門的護(hù)山大陣猛地一震,生生裂開�;标栭T的人都驚在原地。華南九冷聲道:“殺!”
魔修幾百年來都被正道修士壓了一頭,四處被追殺,心中早已積怨,上次在雪鴉城并沒有殺盡興,現(xiàn)在華南九一聲令下,個個都急不可耐地沖了上去。
“隋隋娑展?那是隋娑展嗎?!”
“隋娑展不是被趕下山了嗎,怎么跑到魔修那里去了?”
“你們看到了沒有!他、他剛才背后!有、有九條尾巴!”
華南九聽力好,那些人驚恐中帶著一些難以置信的語氣讓他十分愉悅。他低頭看著纏繞著小拇指的紅線,那是結(jié)契的紅繩,連接著道侶雙方的靈魂,現(xiàn)在阿娑的魂魄就被這紅線拴在他身體里,只要阿娑對他有一點點的好感,這紅線所代表的緣就會將他們緊緊地連在一起。
阿娑最近脾氣可大了,等他醒過來說不定要跟我鬧呢。華南九心里想,得提前準(zhǔn)備一些禮物送他才行。
華南九身如鬼魅,手法毒辣,幾個槐陽門的弟子都沒有看清,便被他近身挖穿了丹田,倒在地上的時候連眼睛都沒閉上。
“大白�!�
阿娑很喜歡叫他大白,他這樣叫都時候嘴角會微微彎著,眼睛里帶著一絲狡黠,他想惹狐貍生氣的時候就會這么叫。華南九很討厭這個名字來著,他可是鼎鼎大名的九尾狐啊,怎么能叫這么一個跟狗一樣的名字。
可是在桃花鎮(zhèn)里,他扮狗也扮了不止一次了,而且他發(fā)現(xiàn)扮成狗的時候,阿娑對他好多了。
于是他想開了,大白就大白吧,多親密啊,他和阿娑可是道侶,別人還羨慕不來呢。
“阿娑!阿娑!”
又一個叫他的。華南九回頭一看,竟然是蘇催頌。蘇催頌看起來憔悴極了,他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阿娑不是阿娑,嘴里發(fā)出了凄厲的叫喊。
“你騙我!你騙我!”他的叫聲慘極了,華南九聽了都忍不住嘖嘖幾聲。
“你答應(yīng)過我只要我認(rèn)罪他就不會死的!”蘇催頌看起來已經(jīng)崩潰了。
阿娑當(dāng)然沒死啦,他在我身體里好好地呆著呢。華南九沖他惡劣地笑著:“我可沒答應(yīng)你�!苯又钟X得刺激得不夠,接著開口,“不是你們親手把人交到我手里的嗎?能拿到品質(zhì)這么好的身體我還真是要謝謝你了,那作為回報,我今天就不殺你好了。”
華南九臉上掛著笑,越過蘇催頌走去:“哦,對了,你好像挺喜歡這個隋娑展來著的吧。不好意思啊,奪舍的時候,我不小心把他的靈魂,捏,碎,了�!�
蘇催頌再也承受不住,大叫著朝華南九襲去。
華南九哈哈大笑著閃開。
不知道阿娑看到這一幕會不會高興呢?
華南九萬分愉悅地想。蘇催頌要跟他拼命,他卻沒想跟對方拼,一直躲閃著,不斷地戲弄著怒火中燒的蘇催頌。
他想起自己作為白貓跟在阿娑身后的日子,他當(dāng)時說話不好聽,把阿娑惹生氣了,阿娑就拿東西扔他。生氣的樣子真可愛,華南九這么想,怪不得那個叫阿華的魔修會喜歡,真的很討人喜歡。
我也很喜歡
“不要再喵了,我不喜歡貓�!�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習(xí)慣了嗎。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就不叫了。
你討厭貓就好了,可千萬,別討厭我啊
華南九躲過蘇催頌的一次攻擊,突然想起體內(nèi)的阿娑。藥效差不多已經(jīng)過了,阿娑應(yīng)該已經(jīng)醒了�,F(xiàn)在阿娑堪堪留在身體里,只有華南九能跟他說話。
華南九怕他無聊,于是將靈力輸進(jìn)自己身體某處。
“阿娑,你看蘇”
突然沒了聲兒。
“阿、阿娑?”
沒有任何回應(yīng),紅線的另一端空無一人。
華南九愣住了,他的大腦從來沒像現(xiàn)在這樣一片空白。
這時蘇催頌一腳踹了過來,華南九呆呆地愣在原地,沒有躲開,被踹中了胸口,狠狠地撞在了墻上。一片灰塵中,華南九一臉茫然無措。
他的腦內(nèi)嗡嗡作響,失聲了好久,不知所措:“汪?”
而后,從他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尖銳的,極為痛苦的悲鳴。
三十七
他從一片廢墟中醒來的時候,并不記得自己是誰。
身體里空得可怕,有一些很重要的東西離他而去了,而他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他從斷壁殘垣中走了出來,低頭看自己,雪白的頭發(fā)垂了下來,渾身是血,腹部還有一個猙獰的大口子,已經(jīng)不流血了,他也沒有感覺到疼痛。
我要去找一個人。
這個想法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空空如也的身體因為這個想法有了一些滿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