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外交官父親死后,我決定繼承他的遺志,獻(xiàn)身祖國外交事業(yè)。
在此之前,我有七天時間和丈夫離婚。
第一天,我騙公務(wù)繁忙的干部丈夫在離婚申請上簽字。
第五天,我向原來的單位遞交了離職申請。
第七天,我做了一桌好飯向所有朋友道別。
江慕白皺著眉頭,指責(zé)我為什么要做他青梅不愛吃的飯菜。
我沒生氣,起身向他的青梅敬酒。
從今往后,江慕白與我再無關(guān)系。
半個月后,處理完公務(wù)的江慕白在報紙上看到了我的消息。
八十年代的京城霓虹閃爍,只是晚風(fēng)吹紅了他的眼睛。
1
父親死后的第三天,江慕白還是沒來。
領(lǐng)導(dǎo),我想好了,我要繼承父親的遺愿,獻(xiàn)身祖國外交事業(yè)。
男人一愣,勸道:
你確定嗎現(xiàn)在國內(nèi)外形勢還很嚴(yán)峻,當(dāng)外交官很危險的。
而且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了,你丈夫能放心
我愣了一下,低頭看向手腕上的梅花手表。
這是父親留給我的遺物。
我不怕苦,給我七天時間,我會處理好一切。
從外交部出來,我直接去了江慕白的辦公室。
還沒進(jìn)門,里面就傳來了他和秘書聊天的聲音。
主任,嫂子都去了那么多天了,你就一點都不著急嗎
江慕白頭也沒抬,聲音冷淡:
只是出門,又不是死了,有什么好急的。
況且最近公務(wù)這么多,我處理都還來不及,哪有空想這些。
秘書嘆了口氣。
那何小姐呢她不過就是扭了下腳,您都陪她住了七天院,有必要嗎
男人皺眉,將手里的鋼筆重重放下。
曉菁不一樣。
是啊,她不一樣。
她是江慕白的青梅竹馬,是一起長大的鄰家妹妹。
而我呢
我只是他相敬如賓的妻子,他的退而求其次。
壓下眼眶的熱意,我深吸了口氣推開門,露出自己憔悴的臉色。
見到我,秘書連忙找了個借口離開。
江慕白看了我一眼,隨口問道:
你怎么來了
離家七天,他不關(guān)心我去了哪里,也不在乎我的憔悴。
將離婚申請放到桌上,我淡淡開口:
把這個簽了吧。
他愣了一下,有些不適應(yīng)我的冷漠。
你就為了這個來找我我還以為......
他沒說完,接過文件翻開,正想仔細(xì)看看的時候,電話響了。
是何曉菁從醫(yī)院打來的。
慕白哥,你下班了嗎我在醫(yī)院好無聊,你來陪我好不好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借口,就這么一句簡單的撒嬌,就讓男人瞬間著急了起來。
好,我馬上來。
掛斷電話,江慕白直接翻到了文件最后一頁,利落簽字。
晚上不用等我,你早點睡。
臨走前,他突然頓了一下,轉(zhuǎn)頭看我。
你......不挽留一下我
他擰著眉頭,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搖了搖頭。
不留了。我累了。
江慕白沉默片刻,然后硬邦邦地說道:
等曉菁身體好了,我陪你去看岳父,這么久不見,他應(yīng)該也想你了。
一瞬間,我差點就哭出了聲音。
嗯。
江慕白走了,我聞著空氣中殘留的茉莉花香,笑紅了眼睛。
那是父親從國外給我寄回來的香水。
我不舍得用,卻被江慕白送給了何曉菁。
看來這七天,他們真的沒有少接觸。
七天前,父親在國外遭遇刺殺,危在旦夕。
收到消息后,我當(dāng)場慌了神,跑到江慕白的辦公室求他。
慕白,你能陪我出趟國嗎我爸他......
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傳來的何曉菁的聲音:
慕白哥,你快點,你答應(yīng)了要陪我去逛街的。
聽到她的聲音,江慕白立刻沒了耐心,扯開我的手出門,只丟下一句。
我有事要忙,你先去,等我有空再來找你。
這一等就是七天。
直到父親下葬,我都沒等到有空的江慕白。
只等到了父親在合眼前的拉著我的手叮囑:
慕白是個好孩子,為國為民,忙是應(yīng)該的。
我不怪他,你回去千萬別跟他吵架。
可是父親,江慕白忙不是因為公事,而是因為他在陪著別的女人。
擦干眼淚,我麻木地走到書桌前,將離婚申請仔細(xì)折好。
離開倒計時。
還剩六天。
2
第二天,我直接去了領(lǐng)導(dǎo)辦公室。
這是我和江慕白的離婚申請,希望組織上能夠盡快批準(zhǔn)。
領(lǐng)導(dǎo)喝茶的手一頓,立馬拿起來仔細(xì)查看。
等看到上面我和江慕白的親筆簽名后,才長嘆了一口氣。
你和慕白是挺好的嗎怎么就到離婚這一步了呢
是啊,怎么就到這一步了呢
我父親和江慕白的父母是世交。
十八歲那年,父親因為工作原因奔赴國外。
臨走前將我托付給了剛身居高位的江慕白。
他是大院里前途光明的紅色子弟,我是外交部才華橫溢的翻譯員。
人人都說我們很般配,人人都羨慕我們的婚姻。
可自從何曉菁回來,我聽到最多的卻是。
江主任對何小姐可真好。
搖了搖頭,拋去腦子里的雜念,我回答了領(lǐng)導(dǎo)的問題:
張伯,感情的事情是沒辦法勉強(qiáng)的,我們只想好聚好散。
張伯沒再說話,將申請收進(jìn)了抽屜。
過兩天來拿吧。
離開辦公室,我去了外貿(mào)商店。
一到柜臺,我就看到了架子上放著的茉莉香水。
和父親寄給我的一模一樣。
心神一動,我問柜臺銷售:
這款香水是什么時候有賣的
銷售員想了想,利落回答:
我記得好像半年前就有賣了,當(dāng)時上新的時候,還引起了不小的熱潮嘞。
小姐,你要不要也來一瓶
我搖了搖頭,眼眶卻紅了。
既然半年前就有了,為什么還要搶我的呢
一個月前,父親從國外給我寄了個包裹,里面最珍貴的就是這瓶香水。
因為這是我母親死前最喜歡的牌子,也是父親對母親的思念。
我舍不得用,江慕白卻轉(zhuǎn)手就送給了何曉菁。
被我發(fā)現(xiàn)后又說:
不就是瓶香水嗎楚南喬,你什么時候小氣成這樣了
曉菁剛離婚,心情不好,一瓶香水而已,送她就送她了唄,難不成你還去要回來
別丟臉了行不行
想到這,我只感覺喉中一陣苦澀。
江慕白,你知不知道。
那瓶香水,是我父親留給我,最后一件禮物。
在家的第五天。
我拿到了批準(zhǔn)后的離婚申請,接著去單位交接手續(xù)。
剛好周末,辦公室里的人不多。
我來到自己的位置準(zhǔn)備收拾東西,卻發(fā)現(xiàn)桌上堆滿了不屬于我的雜物。
滿滿當(dāng)當(dāng)占據(jù)了整個桌面。
父親送我的筆記本被壓在底下,拿出來時已經(jīng)被徹底壓壞,留下怎么都撫不平的折痕。
同事提醒我:
南喬,這些東西是新來的同事的,你可千萬別碰。
上次小張不小心撞倒了一本書,江主任當(dāng)天就過來罵了他一頓。
差點逼得人家離職。
他口中的新同事就是何曉菁。
一個月前,她和丈夫離婚回到了京市工作。
目前是在這里當(dāng)翻譯員,但只是個臨時工。
嗤笑一聲,我將桌上的東西移到地上,開始收拾。
快收拾完的時候,背后突然傳來一道驚呼。
何曉菁站在門口,身后還跟著說要陪我的江慕白。
慕白哥,你看。
我的東西怎么被人扔地上了
江慕白走進(jìn)來,一臉不悅:
楚南喬,你怎么回事放點東西而已,至于這樣嗎
何曉菁牽上他的衣袖,可憐兮兮的說道:
對不起啊南喬姐,我只是想著你這幾天不在,暫時用一下而已。
沒想到惹你生氣了,還把我的東西扔在地上......
說著她就要向我鞠躬,眼淚欲掉不掉。
江慕白立馬扶住她,眼神冷厲:
楚南喬,你別太過分。
曉菁又不是故意的,你差不多得了。
這是他第幾次為了何曉菁跟我生氣了
我都記不清了。
不想?yún)⑴c這場鬧劇,我抱著箱子徑直離開。
路過何曉菁的時候突然被一只腳絆倒。
江慕白眼神一凝想拉住我,但還是晚了。
我摔在地上,箱子里的東西散了一地,手腕也被擦傷。
江慕白上前兩步,朝我伸出手。
我急著檢查手腕上的梅花手表,沒有理他。
他卻像是看到了什么,從地上撿起兩張信紙。
轉(zhuǎn)職手續(xù)還有一封是......
3
我連忙站起身,慌亂地從他手上搶過信紙:
我自己收拾就行,你別給我弄亂了。
沒想到我的反應(yīng)這么大,江慕白愕然地看著我。
你要轉(zhuǎn)職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解釋,江慕白卻突然笑了。
你要是轉(zhuǎn)職了不就有個崗位空缺嗎
那曉菁就能轉(zhuǎn)正了,有一份正式工作我也放心些。
解釋的話就這樣僵在嘴里,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連東西都懶得撿直接走出了辦公室。
等交完轉(zhuǎn)職信,我在門外意外撞見了抱著箱子等著的男人。
見我出來,江慕白抿著唇將箱子遞給我。
你的東西。
我神色一軟,正想道謝,江慕白又接著說:
你能不能幫曉菁寫封推薦信,這樣轉(zhuǎn)正幾率大一點。
一陣風(fēng)吹過,像是有沙子吹進(jìn)了我的眼睛。
我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眶,淡淡的說道:
好。
就當(dāng)是償還這幾年的夫妻情誼。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慕白嘴角一勾,接著又想到什么問我:
那你呢你要轉(zhuǎn)職去什么崗位
我偏過頭,隨意的解釋:
另一個地方的翻譯。
江慕白點點頭,像是松了口氣。
他放下箱子,將我抱在懷里。
南橋,剛剛對不起,我有點太著急了。
等忙完這段時間我一定帶你去看岳父,你不是最喜歡岳父做的紅燒肉了嗎到時候等你吃夠了,我們再回來。
我靠在他的懷里,心口發(fā)緊。
吃不到了,永遠(yuǎn)都吃不到了。
江慕白還想說話,何曉菁走過來。
慕白哥,我有點不舒服,我們先回家吧。
我看了眼她紅潤的臉色,主動退出江慕白的懷抱。
他也如我預(yù)料般的松開了抱著我的手,滿臉驚慌。
我先帶曉菁回家,有什么事之后再說。
隨后就摟著何曉菁離開,小心翼翼地像在對待一個珍寶。
我沒有阻攔,也沒有哭鬧。
只是平靜的蹲下身將箱子抱起,路過垃圾桶的時候扔了進(jìn)去。
被江慕白碰過的東西,我不想要。
離開的最后一天,我做了一桌好菜跟朋友們道別。
基本上都是江慕白在大院里的好友。
端著最后一道菜出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他們的起哄聲。
江哥,趁著南喬不在,你要不要和曉菁喝個交杯酒啊
錯過這次,下次可就沒機(jī)會咯。
是啊,喝一個嘛。
何曉菁坐在江慕白邊上,臉色泛紅。
別胡鬧,慕白哥都有媳婦了。
有人嗤笑一聲:
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知道嗎當(dāng)初要不是曉菁嫁人,江哥也不會自暴自棄娶了楚南喬。
再說了,她現(xiàn)在又不在。
手里端著的是剛出鍋的熱菜,我卻覺得比冰塊還要寒冷。
想到從前這些人對我一口一個嫂子的叫著,我只覺得惡心。
江慕白有些用力地將酒杯放下,黑著臉準(zhǔn)備開口。
我剛好輕咳一聲走出來,將菜放到桌上。
吃飯吧。
其他人對視一眼,彷佛遺憾我出來得太快。
江慕白沒說什么,拿起筷子準(zhǔn)備動手,臨了卻眉頭一皺,質(zhì)問我:
怎么這么多曉菁不愛吃的菜
何曉菁擺了擺手,柔聲道:
沒事沒事,我吃青菜就行。
嫂子......也不是故意的。
她話是這么說,眼眶卻紅了。
江慕白起身,眉宇間也帶上了明顯的不悅:
我?guī)闳鵂I飯店吃。
等一下。
4
我突然開口,拿起桌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江慕白愕然地看著我。
結(jié)婚五年,因為他不喜歡酒味,我在他面前從未喝過酒。
何曉菁,這杯酒我敬你。
酒水入喉,嗆得我不停咳嗽。
江慕白見狀眉頭蹙起,伸手想拍上我的后背。
卻被我下意識躲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楚南喬,你真是不可理喻。
丟下這句話,他就帶著何曉菁走了。
剩下的幾人相視一眼,也相繼起身離開。
我坐在院中,獨(dú)自吃完了這桌飯菜。
距離飛機(jī)起飛還有四個小時。
我把院子里精心養(yǎng)殖的鮮花分類好,送給了左右兩邊的鄰居。
距離飛機(jī)起飛還有三個小時。
我把離婚申請放到了桌上,回房收拾行李。
距離飛機(jī)起飛還有兩個小時。
我提上行李,坐車去了機(jī)場。
開車的年輕警衛(wèi)員問我:
南喬姐,你又要出國嗎這次要待多久
我給他分了幾顆牛奶糖,笑著答道:
不知道,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警衛(wèi)員以為我在開玩笑,樂呵呵地接過奶糖說:
那你回來的時候讓江主任跟我說,我還來接你。
我點點頭,在心里默默地說道:
不會有下次了。
晚上八點,江慕白帶著何曉菁回了家,一起的還有下午的那些朋友。
一行人說說笑笑,手里提著打包好的飯菜。
南喬姐,我們回來了!
先進(jìn)門的人喊了一聲,見屋子里沒光便摸索著打開了燈。
南喬姐出去了
男人摸了摸頭,將手里的飯菜放到桌上。
見到桌上信紙的時候一愣,下意識地喊道:
江哥,南喬姐給你留了信,是......是離婚......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