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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章

    夫君班師回朝的慶功宴上,所有人都問他常戴的那串佛珠怎么不見了

    下一秒,他從漠北帶回的白月光羞紅了臉,

    一顆珠子從她腿間掉了出來。

    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

    那一刻,我如墜冰窟。

    所有人都知道,林子越從小在寺廟禮佛,是朵不可摘下的高嶺之花。

    可偏偏七年前,是他迎娶了我這個雙腿殘疾的罪臣之女。

    十里紅妝,八抬大轎。

    我曾以為他是真的愛我。

    可如今,他卻用自己的軍功,向陛下求娶白月光為平妻。

    當(dāng)晚,我聽到了他和管家的對話:

    國公爺,當(dāng)初蘇家被伍家誣陷叛國,夫人還廢了一雙腿。

    您這樣娶夫人的仇人進門,真的好嗎

    林子越答得不假思索:

    區(qū)區(qū)蘇家十九口人命算什么,只要霓裳想要的,我都會給她。

    至于蘇之念,我當(dāng)初打斷她的腿娶她,也不過是怕她去找霓裳報復(fù)罷了。

    原來,我的腿是被他打斷的!我家也是被冤枉的,而林子越什么都知道。

    隔天,我用外祖留下的丹書鐵券,換來了兩封旨意。

    第一封,是我自請和離,讓伍霓裳進門。

    第二封,是懇請圣上在他們的婚禮上揭露真相,為我全家沉冤昭雪。

    就這樣,我和林子越相愛了七年。

    和離卻只用了三天。

    1

    慶功宴回來后,林子越屏退左右,悄悄去了伍霓裳的院子。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在我房里過夜。

    國公府上下,還以為他是怕我知道,也怕我傷心。

    若是以前,我可能真的會傷心到不能自已。

    可現(xiàn)在,我只是拿著外祖留給我的丹書鐵券,靜靜的發(fā)呆。

    一墻之隔外,林子越惋惜的聲音傳來:

    霓裳父兄已經(jīng)亡故,她孤身一人,我必須給她一個名分!

    至于蘇之念,我已經(jīng)補償了她七年,也就夠了。

    十九條人命,七年,我的一雙腿,

    在他口中竟只是輕飄飄的一句,也就夠了。

    丹書鐵券在掌心鉻的生疼。

    還是老管家不忍心的說了句:

    可是夫人這些年一直在查蘇家當(dāng)年的案子,

    您就這樣娶夫人的仇人過門,要夫人怎么想

    林子越不假思索的答著:

    反正蘇之念一輩子也不會知道她家滅門的真相。

    我管她怎么想

    說完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似乎不想再多言。

    聽著他們腳步聲逼近,我慌張狼狽的推著輪椅逃回了自己房間。

    不知是誰放在這里一堆鵝卵石,叫我一個踉蹌,從輪椅上滾落到地。

    地面上尖銳的石子將我的腳踝劃出了道道血痕。

    可是我卻感受不到一絲疼痛,

    是啊,我的雙腿已經(jīng)在那場浩劫中廢掉了,是感受不到疼的。

    我無法行走,也困在虛假的愛意里不能自拔。

    簡直可笑又可悲。

    虧我當(dāng)初還覺得林子越就像救世主般,挽救了我家岌岌可危的產(chǎn)業(yè)。

    還拿著他可憐的施舍,到處炫耀自己的幸福。

    真是荒謬。

    或許是我的動靜太大,引來了那邊林子越的注意。

    他試探性喚了幾聲我的名字,我沒有回答。

    他立刻快步跑來,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我,

    阿念,你怎么摔倒了也不叫我

    他慌亂又心疼的將我扶起。

    我能看出他此刻的擔(dān)心是真的。

    也十分清楚這一切不過是源于對我的憐憫。

    沒事,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我隨口敷衍著,甩開他自己爬回輪椅上。

    反正自從我的雙腿殘廢,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子越卻更加心疼起來:

    你身體不好,這些丫鬟婆子怎么敢讓你隨便亂跑的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要我怎么辦

    說完,他輕輕將我擁入懷中。

    動作和從前一樣憐愛輕柔。

    好像用自己的赫赫軍功求娶平妻的人不是他。

    也好像,那個在慶功宴上,將自己視若生命的佛珠,

    供那個女人玩樂的人也不是他。

    我閉上眼睛,嘴角噙著苦笑,對他說:

    接她進門吧。

    明日,我就去用外祖留下的丹書鐵券替你們請旨。

    看著我臉上的淡漠,林子越的表情有些愕然。

    我繼續(xù)說道:

    你的軍功是你征戰(zhàn)沙場多年,拿命換來的,就不要用在這些小事上了。

    我善解人意的微笑著,林子越身子一頓,連忙捧著我的手道:

    阿念,我就知道,你是最善良的。

    你放心,國公府的夫人只會是你一個人的。

    而霓裳,她,我只是可憐她孤苦無依罷了。

    面對他出色的演技,我什么都沒有說。

    當(dāng)晚,林子越當(dāng)做補償,想留在房中陪我。

    我拒絕了。

    第二天,他便迫不及待的要我交出掌家權(quán)。

    我同意了。

    可他一頁一頁翻看著手里的賬本和契約時,卻皺著眉為難道:

    家里的賬本和契約有這么多嗎

    我點點頭:國公爺不信可以從頭過一遍,都是老夫人以前交給我的。

    我知道,林子越是個武將,對賬本之事最為頭痛。

    他不會仔細翻看,更不會發(fā)現(xiàn)一疊文書的最后,是我瞞著他寫好的和離書。

    只要他用了印,遞去宮中,我和他就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2

    我捏著手帕安靜地站在一邊,心里卻并不緊張。

    要是夫君覺得這些事情太多,我可以替伍姑娘分擔(dān)。

    林子越不會同意的。

    我知道,他怕伍霓裳被人欺負,所以想把最好的都給她。

    果然,林子越臉色一僵,看也不看直接在契約書上一一蓋下自己的家主大印。

    阿念,我也想讓你掌家,但你這些年太辛苦了。

    大夫說了,你要好好休息,沒準(zhǔn)腿疾還有康復(fù)的可能。

    好一個為了我的腿。

    我的腿明明就是被他親手打斷的,又何必在這里惺惺作態(tài)

    收好林子越用了印的和離書,我去了皇宮。

    當(dāng)初外祖滿門殉國,只留下我母親一人。

    圣上曾給了我母親一塊丹書鐵券。

    答應(yīng)我母親,憑此信物,可允諾兩件事。

    如今,母親也因冤屈慘死,那我便用這枚鐵券,

    換我全家十九口一個沉冤昭雪的機會,也換我一個自由。

    不到半個時辰,皇后娘娘就出來了。

    你請求的兩件事皇上已經(jīng)同意,三天后便會下旨讓你和離,

    至于你蘇家的冤屈,屆時自然有機會昭雪,你回去吧。

    我愣了愣,事情順暢的讓我有些不可思議。

    臨走時皇后把我叫住,和藹的口吻帶著些心疼。

    有件事......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

    三日前,兵部調(diào)閱卷宗時,發(fā)現(xiàn)你外祖當(dāng)年身故的戰(zhàn)場上,遺失了一個物證。

    那是,漠北軍主帥的兵符。

    漠北軍主帥林子越

    外祖滿門捐軀,是在十年前。

    那時外祖苦守城池卻遲遲得不到支援,離他最近的漠北軍雖即刻出兵支援,

    但也因風(fēng)雪困在了半路。

    漠北軍主帥的兵符,怎么會出現(xiàn)在外祖兵敗的現(xiàn)場

    所以,林子越當(dāng)初已經(jīng)發(fā)兵去支援了外祖,卻故意見死不救,

    看著我外祖滿門,慘死沙場

    那年,敵軍俘虜了我的舅舅,用尖刀挑著我舅舅的頭顱叫門。

    外祖仍舊苦守城門不曾動搖。

    他們就將我姨母腹中的胎兒開膛破肚,泡做下酒菜。

    外祖帶著全體將士苦熬百日,全城百姓皆得以安置,

    他們卻活活餓死。

    林子越那時才出兵支援,領(lǐng)了我外祖的功勞,升了定國公,

    才有了如今的榮耀。

    我眼底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下。

    原來,從始至終,我們之間,有的只是血海深仇。

    回到國公爺府,我發(fā)現(xiàn)自己遺漏了一本賬本。

    不想額外生事,我直接拿著賬本去了書房。

    林子越的書房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我有鑰匙。

    因為這里,也承載著我和他的回憶。

    目光不自覺的掃視到書架上的一排,

    其中一個盒子的位置是林子越親手放的,為了方便我拿取。

    這里面裝的,全是這些年他送給我的禮物。

    既然要走了,那這些禮物,就沒有留著的必要。

    倒不如捐了,送給更需要的人。

    我摸索著取下盒子,身后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阿念,你在干什么

    我驚了一跳,小心護住這些珍貴的禮物,沒叫他們掉落在地。

    林子越?jīng)_過來,搶過我的盒子說:

    這些不是我送你的禮物嗎

    你拿它們干什么

    他的語氣竟有些緊張。

    真是諷刺。

    我撇過他,頭也沒回的走了。

    甚至,沒給他留下一句解釋。

    下午,我?guī)еY物去了典當(dāng)行。

    想將這些東西當(dāng)了,換些錢財去寺廟里,幫助那些和我一樣無家可歸的人。

    但是,掌柜卻好像十分為難的樣子。

    我笑笑說:沒關(guān)系,國公爺不會怪罪你,都當(dāng)了吧。

    可掌柜卻說:

    不是的,夫人,只是,您的這些東西,全部都是贗品。

    真品正是從我們手里親手送到伍霓裳,伍小姐府上的。

    您這些肯定是假的,不值錢的。

    聽到掌柜口中的話,我的渾身冰冷。

    原來,這七年來,他為了給送禮物。

    還不讓伍霓裳落人口實。

    都是用典當(dāng)行的名義送出的。

    男人隱晦的愛張揚又低調(diào)。

    藏在每一個細節(jié)里。

    刺得我心口陣陣發(fā)酸。

    我自嘲地笑了笑,沒再繼續(xù)問下去。

    畢竟,離我和林子越和離就只剩下三天。

    三天,告別七年,足夠了。

    3

    從典當(dāng)行回來后,林子越難得坐在了我的院中。

    他看到從外面回來的我,疑惑中帶著點緊張:

    阿念,你剛剛?cè)ツ牧宋宜湍愕哪切┦罪椇陀衿鳎趺春孟褚膊灰娏?br />
    看他這幅虛偽的樣子,我驀地笑了:

    送人了。本來想去當(dāng)了捐到寺廟里,結(jié)果當(dāng)鋪的人說那些首飾和玉器都是假的。

    所以,我就送給了路邊的乞丐。

    我的話讓林子越更加緊張起來,他支支吾吾的說:

    那些當(dāng)鋪的人根本不懂這些首飾和玉器的價值!

    是他們胡說的,你別生氣。

    我這就叫人把那些東西都追回來。

    他說的焦急,煞有介事的樣子,讓我感到更加惡心:

    沒事,不用了,你以后再送我新的禮物就好。

    聽到我的話,林子越松了口氣,將我我擁入懷里。

    也是,我們阿念最善良了,菩薩一定會保佑你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這種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何其諷刺。

    他一個修佛之人滿手殺戮,我又怎么會相信所謂神佛的庇佑。

    當(dāng)晚,林子越還想留宿在我房中。

    我拒絕了。

    一夜未眠,我收拾了幾件貼身的衣物和首飾,

    只等日子一到,徹底離開。

    第二天一早,丫鬟來叫我去前廳用早飯。

    可我們剛繞過連廊,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個人將我的輪椅一腳踢翻。

    伍霓裳嗤笑著看著我:

    蘇之念,你果然和你的爹娘一樣廢物。

    阿越說,他當(dāng)初殺你全家時,你爹娘,還有你的弟弟,也是像你現(xiàn)在這樣,好似一條狗。

    什么林子越殺我全家

    怎么會,不是,不是伍家人誣陷的我家嗎

    看著我眼底的驚慌,伍霓裳笑得更加詭異:

    你還不知道吧,當(dāng)初你爹發(fā)現(xiàn)了阿越?jīng)]有及時支援你外祖父的事情,準(zhǔn)備上報朝廷。

    是阿越先行一步,殺了你全家,還偽裝成通敵叛國的樣子,叫我父親舉報,立了一功。

    怎么樣和仇人恩愛了七年的滋味,好受嗎

    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陷害我全家的真兇,

    當(dāng)我知道伍霓裳的父兄就是我要找的仇人時,

    我懊悔沒有親手殺了他們。

    更拿著外祖的丹書鐵券,想要給全家一個公道。

    可是,我的仇人,居然就是我的枕邊人!

    七年!他騙了我整整七年!

    心頭的刺痛遠蓋過身體的疼痛,讓我的身體里頃刻間迸發(fā)出一股帶著怒火的力量,

    我爬起來,用力揮舞著拐杖給了她一巴掌。

    但不知怎的,伍霓裳突然后仰摔在立柱上發(fā)出咚的一聲巨響。

    霓裳!

    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林子越已經(jīng)沖到我們這邊,

    將我一把撞開。

    蘇之念!你瘋了嗎

    霓裳只是關(guān)心你的身體!你怎么能對她動手

    我勾唇冷笑。

    我怎么不能對她動手

    林子越,我全家十九口的性命!我的腿!都和你!和她沒有關(guān)系嗎!

    我聲嘶力竭的嘶吼著,林子越忽然愣住,

    連忙和我解釋:

    阿念,你在胡說什么

    你家通敵是實證,霓裳他爹出于正義舉報的你們,

    和我,和霓裳,有什么關(guān)系

    我看見你簡直就是瘋了!在這胡說八道!

    你趕緊和霓裳道歉!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不等我說話,伍霓裳已經(jīng)虛弱無力的先開了口。

    不是姐姐的錯,是我不對,當(dāng)初我爹太過正直舉報了她家,她肯定心中有怨氣。

    你不要怪她。

    她虛偽的樣子讓我惡心,而林子越只顧著安慰她的傷勢:

    霓裳,你快別說了,咱們不管她,我先帶你回房。

    馬上去把太醫(yī)請來!

    他焦急的吩咐著下人,

    我苦笑,七年的愛意,在這一刻終于化為灰燼。

    我和林子越,徹底結(jié)束了。

    被仆人送回房間包扎好后,晚上醉醺醺的林子越推開了我的房門。

    我沒有理會他,把丫鬟叫了進來。

    國公爺喝醉了,你扶他回伍姑娘那里吧。

    林子越卻推開了丫鬟,在榻上坐下:

    誰說我要去她那

    阿念,我知道,今天白天的事情,你有怨氣。

    但我娶霓裳是圣旨,我這樣做,只是怕,圣上不悅。

    他的借口拙劣,我已經(jīng)全然不在乎。

    到了成親這日,府里到處都掛滿了紅色的綢緞。

    在京城,這是只有正妻進門才能使用的禮儀。

    原本該去接新娘的林子越卻穿著婚服走向我,

    臉上帶著一絲惆悵。

    馬上我就要和霓裳拜堂了。你沒有什么話想跟我說嗎

    我點點頭,當(dāng)然有:

    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林子越眼神一黯,沉默良久說道:

    我以后會對你好的。

    我沒說話,林子越,你我,沒有以后了。

    距離和離還有兩個時辰,我坐在主廳笑著面對各方打量的目光。

    距離和離還有一個時辰,林子越沉著臉,前去迎親。

    距離和離還有半個時辰,林子越下馬踢轎門。

    牽著伍霓裳的手,兩人在眾人擁簇下走進大堂行跪拜之禮。

    路過我的時候,林子越頓了頓,眼里帶著我看不懂,也不想懂的情緒。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

    圣旨到!

    一群錦衣衛(wèi)護著身著宮服的公公闖進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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