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同知
我在我夫人房中,你有意見?”
隨后而來的柳扶風聽到這話,也驚訝地望向他。
李明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耳垂發(fā)紅,面上卻一派淡然,看了落湯雞的蕭泉一眼,嘲諷道:“這么大的雨出去接人也不知道叫車,把人家淋成這樣,你還有臉帶人回家?”
李樓風被正中靶心地狠狠踩了一腳,也不頂嘴了,也反應過來自己干的不是人事了,乖乖道:“所以這不是來求柳姐姐幫我將功補過嘛……”
蕭泉想笑又不能笑,拱拱手道:“明庚哥,是我沒告訴他,要來府上叨擾的�!�
“無妨,讓這小子給你安排,”他對著身后的柳扶風頷首道:“我先走了�!�
又對蕭泉道:“快進去吧。”
李樓風看著他二哥蕭瑟的背影,此刻也顧不上壞人好事的愧疚了,趕忙拉著打噴嚏的蕭泉進了屋。
“柳姐姐——”
他扯開嗓子就嚎,柳扶風性格溫溫柔柔的,和動不動就刀槍棍棒的李大、兩面三刀的李二都不一樣,所以柳扶風來了不過兩月,他這一口一個姐姐喊得可順口了。
“在這兒呢在這兒呢。”柳扶風無奈笑應,看著兩只落湯雞訝然道:“怎么淋成這樣,晚枝,晚枝——”
“柳姐姐好,在下蕭泉,我與小世子途中相逢,沒顧得上打傘,只好來麻煩你了。”蕭泉退后兩步,怕自己身上的寒氣過給他。
柳扶風遲遲不見晚枝應聲,她心思玲瓏,看二人形影便知來龍去脈,當下便道:“不麻煩,你等我片刻,我這就去取衣物來,樓風,你也快回去換一身,都別感冒了�!�
他黏黏糊糊的那個勁兒又上來了,蕭泉趁著柳扶風去了里屋,在他鼻尖親了親,把人轟走了。
柳扶風捧著一套衣服出來,又給她拿了張干巾,蕭泉正偏頭看著她案上的簪花小楷出神。
“來,快去換了吧,都是新的,也不知合不合身�!�
蕭泉連忙伸手去接,歉然道:“無意窺探,只是姐姐這字寫得太勁秀,我下筆勁力有余,秀致不足,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姐姐莫怪�!�
柳扶風少有與同齡女子探討筆鋒的時候,聞言不禁一喜,“此話當真?我爹說我天生病骨,連寫字也透出幾分病氣�!�
“怎么會?”蕭泉驚聲道:“我臨過前朝洛內(nèi)史的帖子,姐姐的字與內(nèi)史有異曲同工之處,內(nèi)勁外秀,能看出下筆自有輾轉(zhuǎn)�!�
“你也臨過洛內(nèi)史的字?”柳扶風興奮地臉頰發(fā)紅,兩人的手不知是何時握在一處,她眸光發(fā)亮:“我最喜洛內(nèi)史的字,風雅雋秀,君子端莊,可惜我身體不好,不如內(nèi)史走過那么多地方,感悟有限。”
蕭泉:“洛內(nèi)史的字我自然是喜歡的,只是我更喜歡楚長史的行草,行云流水天下風流,令我好不羨慕!”
柳扶風沉思道:“唔……楚長史的字我也臨過,許是對我來說,楚長史那般人物終究太過不羈張揚,心有余而力不足……”
蕭泉還要說些什么,柳扶風“呀”了一聲,懊惱地拍了拍自己額頭,推著她進了內(nèi)屋:“是我不好一時忘情,你身上還濕著,快去快去,衣服若是不合身便與我說。”
“多謝姐姐。”蕭泉笑著合上門,她這才捂著自己的臉頰發(fā)了會兒呆,止不住笑。
能與同好之人相交談話,實在是太美妙了。
她走到案前,望著自己今早臨的賢人游記,指尖在字句間游走,輕聲念道:“是故心端則體正,心敬則容肅,心平則氣舒,心專則視審……”
“心通故時而理,心純故而讓恪。”
蕭泉散下頭發(fā),穿著她的衣服還算合身,續(xù)上她未完的兩句。
柳扶風不禁莞爾,上前打量道:“可有不合身?”
“很合身,我本以為會緊些,”她用干巾搓著濕發(fā),柳扶風把她引到小榻上,替她倒了杯熱茶,“多謝,姐姐太細瘦了些,可是這件衣服不合身?”
柳扶風笑中帶澀,又將那本臨帖取來,放在了兩人之間的小桌上,“如你所料,這是年前我母親替我做好的衣裳,誰知我一場冬寒病如山倒,整個人越發(fā)病弱了,這衣服也就大了。”
“我不舍母親心意,料子又是極好的,便帶過了門�!�
蕭泉一進門便嗅到一股清苦氣,如今聽來,她應是常年病榻纏綿,因著身體之恙,能去的地方也不多。
生生被困在了閨中。
她捋了捋散亂的青絲,將柳扶風不動聲色的期盼盡收眼底,望向桌上那篇《觀德亭記》,笑問:“姐姐這段時日,可是在默王先生的名目?”
柳扶風眼中果然一亮,忙不迭應道:“正是,我家中不喜心學,我卻頗為好奇,正好來了此處無人管我,便從王先生開始細細研究起來�!�
“唔,王先生的心學不可謂不艱深,”她余光看到李樓風的身影,在桌底下打了個先退下的手勢,面上仍不疾不徐道:“令尊不喜心學,也屬平常,此道若沒有切身實際,實在難能開悟……”
李樓風見她一身干爽,此刻正與柳姐姐攀談相歡,也就輕手輕腳地帶上門,跑去找他二哥去了。
“二哥——”
“李二——”
“李明庚——”
正在劍閣擦琴的李明庚撥了撥琴弦,那逆子果然就穿廊走道繞過來了。
“咦,你怎么來這兒了?你要彈琴?”
李樓風好奇地圍著他打轉(zhuǎn),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李二可是國公府的門面,若有什么風雅集會,從來都是把李二推出去掙點雅名,不至于落人話柄,以為公主一家都是舞刀弄槍的莽夫。
李明庚撩起眼皮掃他一眼:“找我何事?此時你不該和蕭泉在一處?”
“她正和柳姐姐在一處談詩論文呢�!�
“知道我壞你好事,二哥宰相肚里能撐船,怎么能跟我一般見識?”他一屁股擠到長凳上,擠眉弄眼道:“你和柳姐姐怎么樣了?”
李明庚看著色澤黯淡的琴聲,想起柳扶風的笑,神色微怔。
須臾,他指著李樓風身邊的置物架,淡聲道:“把琴袋給我�!�
“是時候該好好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