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商會
所謂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京中各行各商涵蓋甚廣。
米行、布行、鹽商、陶瓷、木器、貨運等百家之行,不一而足。
如今的商會會長年事已高,不日便將選舉下屆會長,商界聞風而動,好一番走動往來。
蕭程永身任官家掌糧人,較之剛開始上手熟悉不少,也沒那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多了幾分從容。
老會長今日約他面談,恐怕就是為了商會會長一事。
他身兼重任,本就分身乏術,此番前來,也是為了謝過老會長的好意。
“蕭老爺,您里邊上座,會長現(xiàn)在有客人,估摸著快了�!�
茶堂的掌柜將他引往上三層,這間茶堂是老會長名下的產業(yè),商會里有事都前來此傳信會面。
蕭程永甫一上樓,便見許久不曾見過的胡至陵從雅間出來,拱手抱拳笑意連連。
那次不歡而散后,許是雙方都不愿再看到對方那張老臉,京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竟是沒再遇上過。
他心頭涌上不詳的預感。
胡至陵顯然也看到他了,那老貔貅不知是不是從會長那兒得了什么喜訊,對著他也能笑得牙不見眼,一如既往道:“蕭老弟,別來無恙啊�!�
蕭程永面上的親和笑意早就散了個干凈,徑直穿過他入了雅間。
胡至陵眼神陰鷙地盯著他不卑不亢的背影,揪著胡須哼笑一聲,輕快著步子走了。
雅間內,老會長坐在窗邊,茶香裊裊。
“永弟來了,快坐,快坐,沒久等吧?”
老會長在這個位置上端坐八年有余,京中再橫的酒商,來了老會長面前,也得畢恭畢敬地叫一聲會長。
能在寸土寸金的京都站穩(wěn)腳跟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燈?
蕭程永壓下心中憂慮,拱手道:“小弟也剛到,許久沒來看看杜兄了,近來可好?”
老會長擺擺手,示意他入座,“人老了,看什么就都是老樣子啦,怎么樣,你掌糧可順利?”
“托杜兄的福,至今不敢出半點差池。”
老會長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真,隔空點了點他:“不用謙虛,永弟,這差事落到你手里,我比那些大人們都還要放心吶�!�
蕭程永主動燙杯添茶,笑嘆:“也就杜兄心大,接到上任書那幾日,我可是夜不能寐啊�!�
兩人隔著裊裊霧氣相視而笑,自有一份心照不宣。
天南海北地閑談一會兒,老會長終于進入正題,將壺底的茶水淋在茶寵上,“下任會長,永弟可有心儀之人�。俊�
蕭程永沉吟片刻,說了幾個平日為人穩(wěn)重、不愛生事的同僚名字,篤定道:“唯獨胡至陵不可,此人心術不正,極易圖利毀道�!�
老會長眉目不動,“嗯”了一聲,“那你呢?你可曾想過?”
他頓了頓,方道:“我身負重任,不敢分身乏術,平白耽誤了諸位。”
老會長搖頭笑了笑,“我早有所料,這幾日往我這兒跑斷腿的人有的是,唯獨不見你蕭大,你無意托大,我明白�!�
“胡至陵這等人,我活到現(xiàn)在可沒少見,只是我能避開一個胡至陵,難保下一個不會是他。”
他掃了一眼垂眸不語的蕭程永,嘆氣道:“永弟,商場如戰(zhàn)場,變通那些式子你不用我教,只是這京城終究是皇城腳下,我們再有本事,也有五指山壓著,你可明白?”
看來老會長不止知道胡至陵打的什么算盤,還知道更深一層的內幕。
果然,不等蕭程永道來,他神色一冷將茶杯磕在桌上,“那胡至陵想用人利害我身敗名裂,還用上頭來壓我,呵,他盡管來,我的是法子讓他的香一錢也賣不出去�!�
蕭程永如遭雷擊,他竟是沒想過還能這般暗度陳倉!
半晌,他才心服口服地拱手道:“……杜兄不愧為百會之長,我深陷囹圄,一心想著此香去路不正,不得聲張,未曾想過……哎!杜兄英明!”
老會長呵呵笑了一會兒,才擺擺手辭了他的奉承,“好了好了,永弟啊,做人磊落是不錯,做事也講求個章法,何必撞得個玉石俱焚呢?”
“他那香我雖說不上有什么古怪,但如此急功近利,必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只是……”老會長深謀遠慮,一波三折道:“緩兵之計也只能拖延上一時,此事我深覺不安,等把這把交椅交出去,就操不了那么多心�!�
蕭程永如何不知他的憂慮,卻多上幾分信心:“時局動蕩,能拖上一天便多一日的光景,好過……束手就擒!”
他心中有了計較,這事逼到商會來,說明還是得借他們商會之手大肆傳揚。
既然是官家的事,還得交由官家來定奪……
老會長笑著給他倒了杯茶:“看來永弟是有主意了�!�
蕭程永笑著接過,“經過杜兄一番點撥,撥云見日,豁然開朗,只是不知杜兄這人選里,可有愚弟的名字?”
“那永弟的意思,是想接下這把交椅了?”
“但求一試,此事交到別人手中,終歸不如自己操持來得心寬�!�
老會長神色欣慰,又正色道:“你家中有妻有女,萬事以自保為先,莫要擅動,否則我將這位子交給你便是害了你�!�
人這一生,能欣賞的人不多,能相交的人也不多,有一個算一個。
就是因為身處高位,才明白真心有多可貴。
蕭程永以茶代酒,敬了老前輩一杯:“一路走來,多得杜兄提攜,程永至今愧不敢忘,今后若是有用得上愚弟的地方,杜兄開口便是。”
老會長與他伸杯一碰,笑道:“那是自然。”
閑話幾敘,風雨漸消,暮色沉夜。
老會長本想留他用飯,他約了改日訂在崇山居,可不能草草算過。
“行了,知道你要回去陪夫人,你可是出了名的妻管嚴,快回去吧,我這個老家伙也回家抱孫子去了。”
會長將他好生打趣一番,上了家中來接的馬車。
蕭程永目送他遠去,這才回了自己家。
快到家門口時,車夫“咦”了一聲,“那不是泉兒姐嗎?”
蕭程永掀簾而出,蕭泉已經跨過大門,在另一頭有馬車晃晃悠悠地遠去。
借著路邊人家高掛的燈籠,王府制式的象輅寶蓋若隱若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