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別這樣

    池中修了臺階，階上砌著玉石，南雪音跟著太子一步一步往下走去，熱水漫過她的膝蓋，又蓋過腰部，水波蕩漾，她腳步逐漸有些不穩(wěn)。

    可蕭攸瀾還在往深處走。

    他身量高大，熱水到他胸膛時，南雪音已經(jīng)被淹沒了大半張臉。

    她艱難地將腦袋探出水面，喚他：“殿下......”

    因為說話，熱水往她口中灌入，她忍不住嗆了兩聲。

    蕭攸瀾終于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她整個人都幾乎沒入水中，青絲在身后飄蕩開來，在水面浮動，如同上好的黑色綢緞。

    由于入水太深，她必須微微揚起頭，才能呼吸到新鮮空氣。

    蕭攸瀾端詳她的臉龐，尤其是下頜角，以及鬢發(fā)。

    好一會兒，他并未發(fā)現(xiàn)端倪。

    他松了口氣。

    南雪音的眼眶卻忽然紅了。

    蕭攸瀾一愣，問：“怎么了？”

    南雪音想要張口說話，可她還在水里，一開口就嗆水，難受得緊皺起眉頭。

    蕭攸瀾來掌她的腰，南雪音便順勢靠進他的懷里，柔軟細膩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胸膛。

    她明顯感覺到他的肌肉迅速繃緊了，卻并未將她推開，而是抱著她往上邊走了兩步。

    “殿下……”

    南雪音滿臉都是水珠，眼淚混入其中，并不明顯，只有她哽咽的嗓音顯示出來，她在哭。

    蕭攸瀾騰出手給她擦了一下，問：“哭什么？”

    南雪音紅著眼眸，“奴婢好像有點沒用，一下就嗆水。奴婢也想多陪殿下……”

    不等南雪音把話說完，蕭攸瀾的大拇指忽然壓在了她的唇瓣上。

    他說：“你有用�！�

    南雪音抬眼。

    她眼眶一片殷紅，睫羽也濕透了，可憐耷拉著。原本清冷鋒利的眼眸，銳氣似乎被水融化開了，顯露出濕潤而又繾綣的萬端風(fēng)情。

    蕭攸瀾凝視片刻，終是情動到難以自控的地步，低頭吻上了她的眼尾。

    南雪音閉上雙眼，清晰地感受到他唇瓣的溫度與形狀，他在細細親吻她的眼睛，吻去她的淚水。

    她莫名想到，這好像比直接親吻嘴唇更親昵。

    她又想，沒有料到，會在這兒聞到熟悉的藥水味道。

    易容術(shù)從蓮州發(fā)端，由她發(fā)展、精進，后來逐漸被人借鑒，反而用來欺瞞算計端王府的殺手。

    為了應(yīng)對那些人那些事，南雪音制作了可以融化面具的藥水。

    魏年果然記得她，也看見了她的眼睛，不愧是能成為東宮詹事的男人，警覺，反應(yīng)快，意識到了她可能是易容而來。

    若是她早些年做的人皮面具，或是其他人做的，自然早已在這湯池中融化、消解，原形畢露。

    可是，她這次任務(wù)用的人皮面具是最新也最好的一種，藥水對她毫無用處。

    所以她順著蕭攸瀾，任由他將自己領(lǐng)入水中。

    再趁著機會嗆水、掉眼淚，太子心里的那點兒懷疑，只會被心軟和愧疚掩蓋。

    蕭攸瀾吻了她有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松開她。

    南雪音的臉頰緋紅一片。

    蕭攸瀾越看越喜歡，心下柔軟，嗓音也溫柔，“沐浴吧�！�

    南雪音乖順點頭。

    蕭攸瀾在合適的臺階坐下。

    南雪音跪坐在他的身后，為他揉按肩膀。

    他想到什么，捉住了南雪音的手，“算著日子，再過幾日便是你的生辰。你喜歡什么樣的東西？”

    他偏過臉，問：“衣裳、釵環(huán)，或是胭脂水粉，你喜歡什么？孤給你準備生辰賀禮。”

    南雪音感到意外。

    她在蕭鳴玉身邊，從沒有收到過他的生辰賀禮，以至于她都快忘了還有那樣的一天。

    她懂事道：“殿下給奴婢的已經(jīng)很多了�！�

    “可是孤想送你。”

    蕭攸瀾長久地凝視著她，黑漆漆的眼眸微發(fā)亮，語調(diào)真誠，神情可謂溫柔。

    往日清冷禁欲的太子爺，竟然會有這樣柔軟、偏愛的一面。

    見她不說話，蕭攸瀾也不著急，最后捏了下她的手，溫聲說道：“你可以想一想，想到了喜歡的來告訴孤。不論是什么，孤都送你�！�

    南雪音頓了頓，才說：“好�！�

    沐浴池中的水涼了些，蕭攸瀾起身出來。

    南雪音隨行左右，為他拿來干凈的毛巾，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蕭攸瀾看她渾身衣裙，連帶著頭發(fā)都是濕漉漉的，心疼又愧疚，問：“是不是開始冷了？”

    南雪音難為情道：“是奴婢比旁人更怕冷�！�

    蕭攸瀾將毛巾蓋在她的頭發(fā)上，“等孤一會兒�！�

    毛巾有滑下去的趨勢，南雪音抬手按住了，抬眼只見蕭攸瀾隨便披了件外衣，邁步向外走去，在門外喊了飛鴻，“去拿一套衣裳來，按豆蔻的尺寸。”

    “是�！�

    不多時，飛鴻拿來了衣裳。

    蕭攸瀾接了往里走，遞給南雪音。

    南雪音雙手捧住，萬分恩謝，轉(zhuǎn)頭將衣裳放在了椅子上。

    蕭攸瀾問：“不換上？”

    南雪音真誠道：“可是奴婢得先伺候殿下?lián)Q衣服�！�

    “不用，你換自己的就好。”

    “……好吧�！�

    南雪音點點頭，便低頭開始解腰帶。

    蕭攸瀾忙叫住她：“別在這里換！”

    南雪音腰帶解開了一半，疑惑地抬起頭，“殿下不喜歡看奴婢嗎？”

    衣襟敞開了，露出她穿在里邊的月白衫子，料子輕薄通透，可以隱約見到貼身穿著的鴉青色肚兜。

    蕭攸瀾喉結(jié)滾動，“不是不喜歡……”

    南雪音于是繼續(xù)脫了。

    自己的衣服脫起來倒是很快，她三下五除二褪了外衣，還要繼續(xù)脫裙子。

    蕭攸瀾忽然走近，捉住了她的手。

    南雪音聞到他身上濕冷的水汽，抬起了頭。

    “別這樣，”蕭攸瀾語氣無奈，“我……還沒有準備好�！�

    這是他第一次用了“我”這樣的稱呼。

    南雪音不免錯愕。

    “你去里面，屏風(fēng)后邊，好不好？”蕭攸瀾像是好脾氣地在和她商量，也像是試圖說服她。

    南雪音更為愕然，半晌，嗯了一聲，又點點頭。

    蕭攸瀾松開了她。

    沐浴房靠西墻擺著一張四扇酸枝木花鳥瑞果屏風(fēng)，南雪音捧著衣裳走去屏風(fēng)后邊，這兒燈光微弱，外邊也很難看清其中光景。

    至于蕭攸瀾，便在屏風(fēng)另一邊換下半濕不干的褲子。

    南雪音不經(jīng)意間看見了地上的剪影，蕭攸瀾身側(cè)的燭燈光輝明亮，將他的身形映了下來，還是側(cè)面，他的特征隱隱約約。

    南雪音默默地想，好像比蕭鳴玉更……

    蕭攸瀾對此毫無察覺，拿毛巾擦了擦身上水珠，換穿上新的褲子。

    南雪音也在這個時候，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