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陸越欽想到掩耳盜鈴,她現(xiàn)在可不就跟那差不多嘛。
“閉嘴�!�
捂著耳朵聽到他說話,徐若云立馬抿唇,不再開口。亮晶晶的眼睛凝視他,仿佛在說:你怎么沒反應(yīng)?不害羞嗎?
陸越欽看懂了她的眼神,嗤笑聲,就隔壁那聲音,跟殺豬差不多,怎么可能勾起男人的興致,惡心還差不多。
他聽在耳里,就跟豬叫沒區(qū)別。
“孫公子…奴婢…”
看,豬又叫了。
陸越欽搖頭,淡定喝茶,等他喝完這盞茶,隔壁也差不多了。
墻壁的砰砰聲沒了,但是別的刺耳的聲音又響起。
徐若云難堪的咬唇,頭埋的很低,最后直接捂住耳朵趴在桌上。她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但是不能,房間就這么大,她藏不了。
若是她自己遇上就罷了,偏偏…
她以后遇上陸越欽,要怎么面對?徐若云從未像此刻般苦惱。
陸越欽淡定的瞅了眼,聞著梨花香,喝著茶,完全忽視了隔壁的尷尬情事,一杯茶喝完,隔壁恢復(fù)平靜,而眼前的小姑娘還埋著腦袋。
白嫩的后頸露出,白的晃眼,微微動著,很是脆弱。他一只手掌就能握住。
陸越欽等了半刻,見她還沒反應(yīng),不禁心煩,不會是傷心的哭了吧?
他敲敲桌面,第一次喊她名字,“徐若云�!�
沒反應(yīng)。
難道傷心的睡著了?
陸越欽抬起手臂,伸在半空,想晃晃她,可一直沒落下,僵在半空。
“徐若云�!�
她回過神來,猛地直起身子,深呼吸,“時間真漫長。”
男人飛快的收回手,神態(tài)淡然,時間哪里長,分明不到半柱香。
陸越欽抬抬下頜,眼睛看門口,“你可以走了�!�
她慢騰騰站起來,朝門口看,果然沒看見一個人,她要趕緊跑。
“打,打擾了。”
陸越欽尚未開口,小姑娘一陣風(fēng)似的跑個沒影,只留下淡淡的梨花香,縈繞在男人鼻端,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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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陽光刺眼,徐若云跑了好久停下步子,靠在一棵樹下喘氣。回想剛才的事,總覺得不真實。
她摸摸臉,滾燙的面頰稍微好了點,依稀能看出慌亂。
徐若云現(xiàn)在想來,她剛才真是鎮(zhèn)定,表現(xiàn)的夠好,可接下來怎么辦?
她不要嫁給孫啟良。
“姑娘,可算找到您了�!�
南星從女賓院子那邊過來,面上焦急,“大姑娘二姑娘等了您好久,有點生氣了。”
徐若云拍拍胸口,緩了下來,“我,我隨處走走�!�
大姐二姐在房間等她,她現(xiàn)在不想去,于是說道:“我想去看打馬球,咱們走。”
南星依著她,跟她一起去。
徐若云在涼亭內(nèi)站了許久,語氣說看馬球,不如說是發(fā)呆,眼睛凝視一處,思緒不知飄到何處。
一個時辰后,日光逐漸微弱,人群慢慢散去,她也終于動了。
“南星,我們回去吧�!�
南星點頭,其實她早就想問了,因為姑娘看起來有心事,而且臉色不好,可馬場人多,她就沒吭聲。
兩人一前一后走,去了馬車旁,但沒看見家里的馬車,連車夫也沒瞧見。
徐若云前后張望,問南星:“馬車呢?是在這嗎?”
“沒錯呀�!�
怎么不見了?
她前后走動,怕自己記錯了,走到最前邊,看見人影,立馬停下。是孫啟良,他好像在找人。
徐若云知道了,他說要送自己回去。
她才不要,多惡心。
她隨即轉(zhuǎn)頭往回走,走了沒一會又看見迎面而來的三人,中間的是陸越欽,旁邊是周時清和林景深。
瞧見她慌張的走過來,陸越欽睨了她一眼,情緒沒起伏,冷淡的移開。
可就是那一眼,就足夠令她緊張,徐若云偷看了三人幾眼,想到了三堂會審,大概就是這樣吧。
陸越欽一人的眼神夠可怕的,再加兩個人,好可怕。
徐若云走的很快,躲在了一輛馬車后,等那邊的孫啟良走了,她再出來。
“阿欽,剛才你看那小姑娘了�!敝軙r清說。
“哪個小姑娘?”
林景深和周時清對視,打趣道:“徐家的小姑娘。”
男人手微頓,“胡說什么�!�
兩人笑而不語,各自上了馬車離開。
007
馬場上灰塵很大,再加上這邊周遭都是馬車,馬車一移動,帶起了灰塵,飄在半空中,好一會沒散。日光微弱,三月的傍晚有點涼,地方又空曠,春風(fēng)一吹,裙擺搖曳,擦過細直的小腿,有點冷。
徐若云躲在馬車后,眼看著馬車一輛一輛的走,她的心也跟著焦急。過了片刻,前邊的孫啟良沒找到她人,也沒找到徐家的馬車,便放棄了。孫啟良一走,她霎時輕松,緊繃的肩頭松下,朝前邊看了眼。
孫啟良是走了,但她也沒瞧見徐家的馬車和兩個姐姐,去哪了?
她擔(dān)憂的問南星:“剛才在房內(nèi),大姐有沒有說何時回去?”
南星搖頭,甚是擔(dān)憂,“大姑娘就問你去哪了?不見人,沒說何時回去。”
徐若云哦了聲,大抵猜到了,肯定是姐姐回去了,沒等她,這下要怎么辦?她得走回去了。
她也沒法埋怨,畢竟上次她也干過這事,把姐姐扔下,自己先走了。徐若云抬頭,瞅著人越來越少,她便慢慢往回走。
這里是郊外,晚上會很危險,她得趕在天黑前回去,要不找不到她,姨娘會著急的。
弱小無助的身影走到道上,馬車一輛輛從她身邊過,顯得她孤寂脆弱,可那瘦弱的背脊卻很直,輕薄的衣裳貼在背上,蝴蝶骨的輪廓若隱若現(xiàn),有些誘人。
一輛華麗的馬車在她身邊停下,林景深俊朗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徐若云不明所以的側(cè)頭看,第一感覺是不認(rèn)識,就是在陸越欽身邊見過幾次,應(yīng)該是陸越欽好友。
徐若云想,他必定是高門大戶的貴公子。
見她盯著自己,徐若云問:“公子有事嗎?”
林景深看著她笑,就覺得徐家的小姑娘有意思,眼睛亮晶晶的,稚嫩,卻能窺見一絲柔媚,只怕再過兩年,會越發(fā)動人。
他探出半個腦袋,前后看看,問:“徐姑娘怎么走著回去?”
知道她姓徐,那就是認(rèn)識她了。徐若云沒問他怎么認(rèn)識自己,而是回他:“哦,我想走著回去�!�
林景深笑著沒拆穿她,明晃晃的撒謊,演技實在不高明。
“順路送你一程,上來吧。”
她站著沒動,雖然他是好意,但徐若云和他不熟,不大相信他,萬一回去的路上發(fā)生什么事,呼救都來不及。
“多謝好意,不用了。”
林景深挑眉,看著她沒說話,而后放下簾子,對著小廝說了聲走吧,馬車從她身邊過去,越走越遠。
徐若云嘆氣,很是無奈,也不知一個時辰,能不能走到家。
南星同樣擔(dān)憂,這要走到何時?
“姑娘,咱們真要走回去?”
才走了沒一會,腳就有些疼了。原本喧鬧的道路,此刻分外安靜,馬車寥寥無幾,人快走完了。
徐若云前后看看,山林茂密,道路寬敞,走的快些,應(yīng)該是安全的。
“不走回去怎么辦?馬車被大姐二姐坐了。”沒等她。
南星不說話,沉默的跟在她身后,時刻觀察周圍,怕有危險。主仆兩走了半刻,聽見了馬蹄聲和車輪聲,聽著聲響,馬車跑得不快,是沉穩(wěn)的。
徐若云往邊上走走,好讓馬車過,可不知怎的,馬車忽然在她身邊停下,馬兒仰天嘶吼,然后低頭去吃旁邊的草。
她嚇得胸口一跳,臉色白了幾分,瞧見馬車上的人并無惡意,稍稍放心些。
“怎么回事?”
馬車內(nèi)的人問了句,嗓音低沉,徐若云聽著熟悉,她偏頭看,看見了馬上掛的牌子,立刻就知道里面是誰。
“這馬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停下了�!本悠浇忉屢痪�。
男人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挑開簾子,俊美的臉龐出現(xiàn)在眼前,依舊面無表情,可是在看見馬車旁的人時,眸光微動。
“又是你擋路?”
他的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可灼人的目光讓她心頭一顫,忙反駁,“沒有,是你的馬忽然停下�!�
還嚇得她一跳,這次是他的錯。
陸越欽沒說話,瞇著眼打量她,來回掃視,最后目光落在那雙沾滿泥土和灰塵的繡鞋上,她是要走回去。
想必走了好一會了,難怪鞋臟了。瞧著小姑娘可憐巴巴的眼神,冷面閻王也心軟了。
陸越欽移開視線,對居平道:“去找輛馬車�!�
停下來和一位姑娘說話已經(jīng)夠奇怪的了,現(xiàn)在還要他去找馬車,居平詫異,滴溜溜的眼珠子打轉(zhuǎn),感受到了不尋常的氣息。他誒了聲,跳下馬車往回跑,他跑得快,眨眼的功夫跑得不見人影。
徐若云站在原地沒走,他的眼神讓她不自在,想跑,但是小腿發(fā)軟,剛又走了那么多路,早就跑不動了。聽見陸越欽要給她找馬車,她先是驚訝,后是惶恐,最后是難堪。
陸越欽是在可憐她,那眼神她看懂了,就是在同情可憐。
她低下頭,猶豫著要不要接受他的好意,不接受的話,她就要和南星走回去,怕是要走到天黑。接受的話,不就是接受他的可憐了嗎。
腳下往前移,又往后挪,如她此刻的心情般,前后搖擺,猶豫不決。
南星扯扯她的衣袖,輕聲道:“姑娘,咱們坐馬車走吧,回去晚了,姨娘該著急了�!�
是啊,天黑沒到家,姨娘肯定要問的,自然會著急。
徐若云斟酌幾息,點點頭,同意了�?蓱z就可憐吧,比起夜晚的危險,與姨娘的焦急,她的這點自尊心算什么呢?
陸越欽在車內(nèi)等著,不經(jīng)意瞥了眼車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估摸著是在考慮要不要接受他的好意�?伤龥]動,也沒說話,是想清楚了。
男人斂眸,放下簾子等了半晌,便見居平匆匆回來,“世子,多余的馬車被周大人送人了�!�
陸越欽睜眼,周時清送誰了?估計是送帶來的人了。
他側(cè)身往外看,睨著她的倩影沉默,須臾,男人啟唇:“要走回去?還是上來?”
讓她自己做決定。
居平的話她聽見了,意思是沒多余的馬車送她,只有眼前這輛,可是陸越欽也在馬車上,她怎么辦?
徐若云抬頭又低頭,眉頭皺在一起,快要哭了。她怎么這么倒霉,每次都是陸越欽,假山那次是他,剛才房間內(nèi)的也是他,現(xiàn)在又是他。
細想起來,好像尷尬難堪的事,都是被陸越欽遇到,是不是她太久沒去拜佛,所以佛祖不保佑她了。徐若云難受的想哭,比讓她走回家還難受。
被人可憐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使她本就敏感的心,愈發(fā)自卑了。
靜默半晌,陸越欽看見她眼眶紅了,低頭站在那不說話,估摸著是自尊心作祟。他壓下眉骨,沒了耐心,放下簾子對居平道:“走了。”
聞言,徐若云立馬抬頭看他,上前兩步,“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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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暉,光影綽綽。
馬車跑得慢,平穩(wěn)安靜,馬車內(nèi)的光線昏暗,看東西不清晰,但大致的輪廓能瞧見。里面空間大,中間放了張茶幾,上邊擺了一壺茶和兩盤點心,依稀能聞見茶香。徐若云覺得寬敞的能睡覺。
她現(xiàn)在無暇多想,自從上馬車后就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眼眶還是紅的,委屈的情緒沒消散,愈發(fā)濃烈了。
她輕輕吸下鼻子,壓抑的啜泣,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可她自以為是的掩藏,依然逃不過男人毒辣的目光。
陸越欽睜開眼,不動聲色的睨了眼,起先想著不管,等她哭完就好,但小姑娘壓根沒停止的打算,低頭腦袋,白嫩的后頸露出外邊。
壓抑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分外可憐。
男人煩悶,他最討厭女人哭了,每次吳秀棉裝哭,他都煩的不行,更何況是十六歲的小姑娘,他更煩。
陸越欽盯著那一截白嫩的后頸,“徐若云�!�
她身軀一怔,立馬把眼淚擦了,紅著眼睛看他。
“你是因為姐姐把你扔下了哭,還是因為和你議親的孫啟良哭?”一個男人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她搖頭,都不是,是因為委屈,自卑,還有他的可憐。
“沒有,是別的事�!�
小騙子,又說謊。
“不許哭,省得別人以為我欺負你。”
被陸越欽一提醒,她隨即收了眼淚,是啊,坐了人家馬車,就別給他添麻煩了。
她看了眼茶幾,把帕子放一邊,給陸越欽倒了一杯茶,“您渴嗎?”
男人隱在昏暗中,神情晦暗不明。
“不渴�!敝獣运麩┝耍胫懞盟�。
徐若云的手僵在半空,默默收回來,“哦�!�
那她喝了,別浪費。
車內(nèi)安靜,她側(cè)目偷看,暗想,雖然他面冷,但心熱,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公子好太多了。
冷面閻王一點也不適合他。
馬車搖搖晃晃,天已經(jīng)黑了。
陸越欽一句話沒說,此刻閉目養(yǎng)神,心卻靜不下來,清淡的梨花香總是時有時無的侵襲他,鉆進心尖,留下漣漪。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居平的聲音傳進來,“世子,到清河街了。”
陸越欽睜眼,嗓音微啞,“嗯,徐若云,你可以下去了�!�
沒送到秋水巷,是怕人看見,對彼此的名聲不好,居平很懂事。
徐若云揉揉腰,回頭道謝,“謝謝你啊,要是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Α笨梢哉椅摇?br />
她把后面幾個字咽回去,憑他這樣的身份,是不需要她幫忙的。
她彎腰下去,漆黑的夜中也能瞧見白皙的后頸,真是夠白,這樣也能瞧見。
陸越欽對她的話不以為意,那抹白倒是看了兩眼,馬車重新?lián)u晃,順著清河街回侯府。
人是已經(jīng)離開,可是香味依然在。
陸越欽呼吸間就能聞到,他掀開車簾散散,眸光一轉(zhuǎn),瞧見個白色的帕子,他拿起看了眼,帕子邊角繡了幾朵梨花,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