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吩咐人給邵騁收拾了房間,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來了理發(fā)師。
理發(fā)師沒有征詢邵騁的同意,十幾分鐘后,陸甘棠看著鏡中的板寸,表示還算滿意。
果然如她所料,剃了寸頭的邵騁看著更野了,他原本骨相就好看,那頭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沒了之后,整個五官顯得更清晰銳利。她走到他身邊,手指撥弄了下,有點扎手,和他人一樣。
邵騁不習慣被觸摸,撇過了頭去,目光冷冷得透過鏡子觀察著陸甘棠。頭發(fā)對他而言不痛不癢,以前圖省事兒他也剃光過幾回,但自己主動選擇和被別人擺弄完全不是一個感覺。
他在叢林認識不少Omega,大多是床伴,她們雖然個個放浪形骸,但從不像陸甘棠一樣隨意觸摸Alpha,哪怕是相好也不。性別注定了未被標記過的AO存在無形的界限,而陸甘棠的一舉一動都帶著股無畏,就像她敢在叢林隨便在路邊把一只Alpha撿回家一樣。
“明天跟我去實驗室。”
玩夠了,陸甘棠才放過他。
邵騁皺眉:“那是哪?”
陸甘棠:“是逐魄的附屬研究室�!彼读算�,似乎想起來什么,“你知道逐魄嗎?”
邵騁:“知道�!�
就算是叢林里的流浪漢,也都知道那是個什么地方。
陸甘棠見他似乎不排斥,繼續(xù)說:“我最近還有幾個實驗品要做,你可以在旁邊看,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教你�!�
邵騁不解,陸甘棠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能研究什么?
第二天他跟著陸甘棠來到實驗室,沉默了。
陸甘棠有自己的實驗室,可哪怕這樣,進門一路也收獲了不少目光,大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邊的邵騁。
今天邵騁還是穿的黑T黑褲,配上板寸和防備的眼神,整個人凌厲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刀,關鍵是這樣一個人跟在陸甘棠身邊實在太違和了,所有人都忍不住往他們的方向看。
陸甘棠若無其事地拿出工牌打卡,進門后帶邵騁去登記。這里所有非工作人員到訪都要記錄,哪怕是最高法機關的人來了也沒有例外,這是陸家太祖父時就定下的規(guī)矩。
“邵騁,第一性別男性,第二性別Alpha,身高183,責任人:陸甘棠。”冰冷的金屬眼球對著邵騁全身上下掃描,電子音是AI模擬人聲,邵騁冷冷得盯著,一動不動,聽著它發(fā)出告示,“登記完畢。”
有人聽見是Alpha,討論聲更大了,但陸甘棠好像聽不見,辦完手續(xù)就帶著邵騁來到自己的實驗室。
“密碼是1130。”陸甘棠隨口說,“是我母親的生日�!�
邵騁徑直走進去,看著眼前一墻的輕武器,目光忍不住專注起來。
沒有Alpha能抵擋這面墻的誘惑,更何況邵騁還是個男人,他原本對陸甘棠的專業(yè)抱有一絲懷疑,可看到這面墻后就再也想不到那么多了。
“這都是經過改良的型號。”陸甘棠沒有理會他,像是一個十分隨意的主人,走到寬大的實驗桌前拿起了昨天弄到一半的□□。目前□□用得最多的就是K36,她正在研究的這款是K36的增強版,如今正在改善反沖加強器階段,就這一步已經卡了她三個月,最近才開始有點眉目,為此她留在實驗室的時間也增多了。
邵騁聽到身后突然沒了動靜,回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陸甘棠已經沉浸在了工作中。她很白,實驗服也是白色的,手臂纖細,卻能自如拿起一把有她小臂長的器械,黑色啞光質地的槍管和她整體的白形成鮮明對比,那股奇異的反差讓邵騁的煩躁莫名降了下來。
邵騁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手上的動作:“這都是你做的?”
陸甘棠熟練地把零件拆下來:“想學嗎?”
陸甘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帶絲毫情緒,就是隨口問了一句。她等了一會兒,聽見身側的人說:“學�!�
她勾了勾唇,沒再理他,開始研究手里的零件。
一直到太陽下山,陸甘棠都沒有和邵騁說一句話,她在工作上呈現(xiàn)出空前的專注,這是她一貫的狀態(tài)。邵騁就坐在角落里一直觀察她,像是野外匍匐在草叢中的獸在觀察領域內的獵物。直到陸甘棠把最后一個零件修改好形狀,才摘掉手套和眼鏡,起身:“回去吧。”
邵騁沉默得跟上。
現(xiàn)在這個點很多人都沒下班,邵騁透過一個個玻璃房看著仍然在埋頭苦干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陸甘棠注意到他的目光:“我和哥哥有約定,再忙也要抽時間陪家人吃飯�!�
提到陸毅,邵騁就覺得自己的脖頸一陣疼痛,表情也變得不大好。
陸甘棠走到車旁,保鏢為她打開車門,她彎身坐進去。
等邵騁也上了車,車子開動,陸甘棠端坐在左側,目光看著窗外,忽然說:“在別人看來,陸毅可能是一個不好相處的Alpha,但在我看來,他是好兒子,也是好哥哥�!�
在外人看來,陸毅的作風過于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是讓人不敢靠近的類型。他是陸家的Alpha,天生學不會讓步,認定的目標就要不擇手段達到,想要的東西就摧毀對手奪取。
可他肩上扛著祖父與父親的重擔沒有絲毫怨言,也能每天抽出時間與妹妹共度晚餐,他把這些當做本能與責任,在陸甘棠心里,一個頂天立地的Alpha是最起碼能像陸毅那樣的,因為她從小就看著他的背影長大。
邵騁聽出了陸甘棠的言外之意,她話里話外都在提醒他,如今他在陸家根本別無選擇,他再不喜歡陸毅,也只能接受,在他眼皮子底下與她好好相處。
邵騁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我不懂這種所謂把你圈住的‘好’,他讓你身邊簇擁著無數(shù)人,也給你許多特權,可你覺得自己自由嗎?”他沒有等她回答,好似也不耐煩聽她的想法,“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里�!�
陸甘棠這才回過頭注視著他帶著狼性的雙眼。
哪怕在她身邊安分了一天,他的眼神,他的神態(tài),仿佛都在提醒她他不屬于這里,并且蠢蠢欲動。
野狗不愛戴項圈,更無法接受被圈養(yǎng),她陸甘棠是被好好養(yǎng)在溫室里的花,看似沐浴陽光,實則還是被養(yǎng)在玻璃房里的洋娃娃,連想要淋雨都得不到許可。這些過度保護對于她而言是習以為常,對他來說卻是荒誕至極,他們根本成為不了一個世界的人。
看著邵騁,陸甘棠覺得很新鮮,他的一切,或者說,他的一身反骨。
她說:“那是你變得足夠強大的時候�!�
她又想起了那只被她放走的鷹,她當年試圖馴養(yǎng)它,每晚盯著它冷漠的雙眼入睡,它的沉默讓她一度以為自己成功了,然而它最后還是離開了。
熬鷹的那套她玩不熟練,但從小就愛玩,如今她成年了,她知道自己把邵騁當做了新的挑戰(zhàn)。
不可否認陸家人血液里埋藏著惡劣因子,這是久居高位的人以及從祖輩傳流下的基因惡習,但陸家人并不會改變,這也是他們的驕傲。
這些陸甘棠不會和他解釋,她一路不再說話,直到回家后吩咐管家給邵騁弄了一張隨從證件。紀叔垂著頭,聞言沒有表示任何異議,滿是皺紋的眼周讓老人顯得很隨和,他點頭表示會馬上辦。
當天晚上,新的證件就辦好了,直接送到邵騁手里。
他不能到大廳吃飯,在家時的晚飯會有Beta送飯到房間里,每當這種時候邵騁的胸悶又會重新上來,房間的四周猶如銅墻鐵壁,提醒他自己是被圈養(yǎng)的困獸。但這里沒有一個人怕他,送飯的Beta看到他的壞臉色,也只是沉默得把飯放下,然后轉身離開。
“你要關我到什么時候?”
有一天邵騁終于臉色不善地問陸甘棠。
當時陸甘棠正在操控建模軟件,手指在觸摸屏上劃得飛快,聞言頭也不抬,反問:“膩了?”
她這副模樣一點也不意外,擺明了就是在等自己開口。邵騁抱著胳膊,強忍住暴躁:“條件�!�
就算是狗,每天也有自由活動時間,這半個月他除了跟她出門,其余時間都只能待在房間里。邵騁覺得她熬鷹這套玩得很是熟練,哪怕再不爽也只能強忍怒火與她談條件。
陸甘棠摘掉眼鏡,把三維模型投影到中間,邊檢查邊說:“跟我去學校,證件這幾天會下來�!�
邵騁臉色鐵青,這是自己最沒有想過的答案:“上學?”
陸甘棠:“我來年要大三,要應付的事情很多,需要一個幫手�!彼D過頭,“你是Alpha,是最好的人選�!�
“你有保鏢�!�
陸甘棠搖頭:“保鏢不允許進入校園,并且我要的幫助光保鏢是不行的。”
邵騁敏銳得察覺到了什么:“你在學校有麻煩?”
“也算不上�!标懜侍恼f,“對我們這些純種家族的孩子來說,聯(lián)姻是遲早的事,但在我沒選定要結婚的Alpha之前,一切都是未知,加上這幾年選擇放棄聯(lián)姻的同輩也不止一個,大家對純血的Alpha和Omega會過分敏感�!�
一直以來就有為了愛情而舍棄身份階級成見的純種家族的孩子,不然不至于到如今純種家族的數(shù)量愈發(fā)稀少,平權運動也發(fā)展得愈發(fā)激進。不少人盯著純種家族的孩子妄圖做出強制性終身標記這樣的事并不罕見,對于陸甘棠來說,從小到大遇到過的不懷好意的接近就數(shù)不勝數(shù)。
Omega似乎從出生開始就帶著容易憐愛Alpha的天性,一旦被臨時標記,對其產生的依賴性就會越來越強,太依賴信息素正是他們第二性別的缺陷。有太多Alpha明知故犯得利用這一點,當然也有揣著惡意接近高等級Alpha的Omega,導致惡性侵害事件時常發(fā)生,卻又因終身標記的特殊,很多人最后只能向信息素妥協(xié)。雖說人類本質就是動物,可對陸甘棠來說,利用信息素達成目的的人和畜生沒什么區(qū)別。
他們純種家族的Alpha和Omega從出生開始就會進行逐階段的訓練,為了應對突發(fā)情況,把信息素對于自身的影響降到最低。他們用最貴的抑制劑和阻隔劑,減少與不同階級的人來往,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保持適當距離,一切都是為了規(guī)避風險。高高在上的同時也意味著活靶子,有時候遠離人群對他們而言反而更安全。
總有人在背后批評他們純種過分目中無人,高傲自大,是因為他們忽視了純種家族的孩子面對的風險要比常人高出十倍百倍,他們從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一輩子衣食無憂,享有許多特權,但也同樣背負著延續(xù)的風險與責任,他們是社會群體中最孤獨的少數(shù)人。
第4章
陸毅對于陸甘棠要帶邵騁去學校的決定不予茍同,但他假裝被陸甘棠說服,轉頭就讓紀叔定制了一個頸圈。
陸甘棠帶著邵騁再次來到陸毅的別墅時,陸毅把頸圈丟給了他。
“這是你‘自由’行動的代價。”
陸毅看著邵騁不甚友善的表情,淡淡道:“既然當了家犬,就戴好你的項圈,不要企圖釋放你的信息素,否則我也不保證你能安然無恙。”
陸甘棠看著茶幾上的特制頸圈,這玩意兒她見過,是逐魄開發(fā)的限制Alpha信息素的“隔離圈”,若是Alpha有不自覺釋放信息素的行為就會予以電擊警告,也會進行有限的氣味隔離,一般用于特殊人群安保系統(tǒng)執(zhí)行者使用,尤其是在Omega的純種家庭中很是常見,陸甘棠身邊的Alpha保鏢們也會佩戴這個。
很諷刺的現(xiàn)實,對于Omega來說Alpha才是最危險的生物,但這世上卻沒有比在強大的Alpha身邊更安全的地方,最危險的野獸意味著最安全,這樣的事實仿佛是對弱肉強食生態(tài)圈最強的諷刺。
邵騁的情緒很差,隔著半米遠陸甘棠都能感受到他的肌肉在繃緊,她彎下腰去拿起頸圈,研究了一下開合的位置,走到邵騁面前:“低頭。”
邵騁咬緊了下顎,目光死死盯著陸甘棠。
“這是你唯一能自如在這里生活的前提�!标懜侍臒o所畏懼地與他對視,“叢林沒有規(guī)則,不代表這個世界其他地方沒有,你既然上來了,就只能按照這里的規(guī)則做事�!�
邵騁冷笑:“只是‘這里’的規(guī)則嗎?”
陸甘棠能感覺到陸毅的目光透過自己打量眼前的人,陸毅不是有耐心的人,說再多對邵騁都沒有益處,這個頸圈他只能戴。陸甘棠開口:“規(guī)則因強者而改變,這一點大概叢林也一樣。”
聞言,邵騁目光里的憤怒漸漸平息下來,他的眸里仍然有怒氣,已經被他生生壓了下去。他一把奪過陸甘棠手里的頸圈,自己摸索著戴上,開合處連接的下一秒,頸圈發(fā)出微弱的電流聲和提示音,正好卡在邵騁的喉結下方。
陸毅耐心告罄,起身離開,臨走的時候輕輕捏了一把陸甘棠的后頸,像是狼對著幼崽輕輕咬了一下,是親昵,也是一種變相的警告。陸甘棠看著他上樓,紀叔這時候從身后俯身對陸甘棠說:“已經為邵騁登記了特殊入學,您是打算開學就帶他去嗎?”
陸甘棠回頭:“可以嗎?”
紀叔點頭:“當然,只要帶著頸圈,他能隨意出入校園�!�
這話是當著邵騁的面說的,換言之這個頸圈就是他在這里的“身份證”。
陸甘棠點頭表示知道了。
幾天后到了開學日,陸甘棠已經不是大一新生,因而不需要參加新生禮,可以晚點到學校,她在餐廳獨自吃了早飯,出門的時候邵騁已經等在車前,上車后邵騁也一句話沒說。
陸甘棠打量著他。他沒有穿紀叔給他準備的制服,還是那身利落的黑T長褲,顯得整個人既拽又寸,很不好惹。陸甘棠喜歡他這點兒程度的“不聽話”,比起給養(yǎng)的貓貓狗狗挑好看的衣服,她更喜歡看他們把東西咬壞,雖說孩子越乖越讓人憐愛,但越不讓人省心的寵物反而更能吸引主人的注意力。
下車的時候他們毫無意外地收獲了周圍許多人的目光。陸甘棠在學校是出了名的獨來獨往,身邊除了一個稍微熟一點的陳婉茹以外沒有別的可以說得上話的人。入學雷修那的學生幾乎全都是貴族,其中也不缺少和陸家旗鼓相當?shù)募易�,但因為陸甘棠那冷情的性子,哪怕是純種家庭的孩子也很少與她主動親近。
邵騁下車后被周圍的目光注視著,臉色更沉,但他沒有說什么,跟著陸甘棠進了學校。進校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保鏢都等在門外,確實沒跟進來。
“學校幾乎沒有監(jiān)控死角,這里被譽為第八星系最安全的地方之一。”陸甘棠余光看見他的動作,道,“但是人心要比系統(tǒng)機靈得多�!�
邵騁的聲音里沒有絲毫感情:“的確�!�
他話里帶著暗示和嘲弄,陸甘棠置若罔聞,帶他到了自己系的教學樓。
“雷修那的王牌專業(yè)是器械,其下分輕重工、醫(yī)療儀器、AI等等,我主修輕工,其他都有涉獵,你入學的話得跟著我�!�
邵騁還沒回應,陸甘棠聽見不遠處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停下了粗略的介紹,等陳婉茹小跑到自己跟前,拍拍胸口平復氣息。
“你還真的把他帶來學校了��?”
陳婉茹前陣子收到終端上陸甘棠發(fā)的訊息還有點不相信,剛才她在教室聽見有人在說學校論壇上不少人看到陸甘棠帶著一個脖子上戴著頸圈的Alpha進了學校,才連忙出來找人,只是遠遠看著,陳婉茹就認出來了他兩,邵騁那一身黑和尖銳的氣質實在太惹人注目,她小跑過來的時候都有點緊張。
陸甘棠點了點頭,陳婉茹偷偷注視邵騁脖子上的頸圈,心里的緊張淡了些:“陳晰那家伙在教室發(fā)火呢......你要不先別過去了,反正今天也只是選課,不著急。”
邵騁聽見這句話,掃了陸甘棠一眼,后者臉色不改,說:“不用,我選完帶邵騁大致逛一逛學校,之后就沒有時間了,今年我要提前修完學分,逐魄那邊我還有別的項目�!�
“你......你親自帶他去逛校園?”
陳婉茹不解,但還是跟著陸甘棠往教室走。
“有問題?”
陳婉茹被陸甘棠這反問弄得有些自我懷疑了,在她看來邵騁的存在大概和保鏢也差不多,哪有當老板的帶保鏢去觀光校園的?但她不知道的是,在陸甘棠看來,自己和邵騁就是主人和寵物的關系,邵騁和那群保鏢不同,她馴養(yǎng)他,自然會不吝嗇對他好一點兒,就像小時候那只鷹,她當初也幾乎是同吃同睡。
教室里此刻已經來了很多人,大部分人都是過來選課的,選完了有的留在教室里和朋友聊天,有的干脆就回去了,開學頭一天是雷修那最輕松的一天,之后大家都要嚴格遵循課表拿到學分,在這方面沒有人能在雷修那得到特權,從這里往上輸送的都是整個國家最尖端的人才,因此更不允許一點馬虎。
陸甘棠三人一到教室門口,就有人陰陽怪氣地高喊一聲“哎喲”,那人叫完還轉過頭喊身后的人,邵騁聽見對方在叫“陳晰”,正好是剛才陳婉茹嘴里說的那個人名。
被叫陳晰的男人看向門口的時候猛地站了起來,他身高和邵騁相仿,寬肩窄腰,從身量就能判斷是一個剛成年的Alpha,長得也不錯,剃著寸頭,眼神也有勁,大概還在叛逆期,他哪怕強忍火氣幾步來到他們身前,說話也帶著一股沖勁:“陸甘棠,你這是什么意思?”
陸甘棠面對一個憤怒的Alpha不僅不害怕,甚至語氣平靜得近乎挑釁:“你指什么?”
以Alpha的視力,陳晰分明在那雙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可陸甘棠的目光卻又讓他覺得自己被輕視了,這讓他很煩,也變得更暴躁:“我們家正在和你父母商量我和你的事,你帶一個Alpha來學校是什么意思?”
眾所周知保鏢不能進雷修那,邵騁是以特殊入學的資格跟著陸甘棠進來的,陳家在雷修那也有股份,很多信息他知道得比別人要多。
陳婉茹看見自己哥快氣炸毛的樣子,忍不住開口:“你非得在教室門口說這事兒嗎?那么多人看著呢......”
“住嘴,蠢貨�!标愇魂愅袢闾嵝蚜艘蛔�,火氣再次勉強壓下去,但他對陳婉茹可沒有陸毅對妹妹的好脾氣,他上前一步想要拉過陸甘棠的手,“我們出去說。”
可沒等陸甘棠避開,身側的邵騁已經先一步伸手攔在了陳晰跟前,這一幕明顯讓教室的其他人明都倒吸了一口氣,有膽小的Omega甚至怕惹出什么麻煩事已經先一步從后門離開了。
就是這一下徹底把陳晰惹毛了,在Alpha看來邵騁這個動作就是明顯的侵占自己所有物的表現(xiàn)。他一身肌肉繃緊,緊緊逼視這個敢對自己做出如此挑釁舉動的Alpha,低而緩慢地說:“你是什么東西?”
邵騁記得自己的使命,哪怕他很不情愿,但這是他承諾過的事,也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所以他沒有退開,哪怕自己此刻戴著頸圈無法釋放信息素,但身體也已經先一步進入了戒備狀態(tài)。
“陳晰,別鬧了�!�
陸甘棠沒有動,只是她眼里已然流露出不耐:“我說過我不會選擇你,不管你找叔叔阿姨多少次也一樣,雖然我沒有理由向你解釋,但邵騁是我附屬的Alpha,你們之間并非競爭關系�!�
陳晰聞言抿緊唇,他放下了手:“為什么?我們也算從小一起長大,我是哪方面讓你覺得不滿意?”
Alpha的自尊心很強,不管是在遠古時代還是現(xiàn)今,都喜歡主動選擇伴侶,而陸甘棠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了他。
小時候她也一本正經地說過“我們不合適”,那會兒陳晰覺得那不過是因為他們都沒有長大,她也沒有開竅,但如今他們都成年了,他眼睜睜看著陸家給她找了度過初次發(fā)情的契約Alpha,那幾天他快瘋了,從未如此確定他就是想要她。
陳婉茹看著自己親哥的表情也很不好受,但他們一個是自己哥哥,一個是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不管是站在哪邊的立場都不好勸,而且她知道這兩個人誰都不是容易勸的主,陳晰就不說了,陸甘棠雖然看著性格不溫不火,其實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如果陸家是像其他家族一樣是按照父母的意見決定婚姻關系的那也就罷了,他們的父母努努力興許也能促成聯(lián)姻,但陸家向來以陸甘棠的心愿為第一考慮要素,只要陸甘棠不喜歡,沒有人可以強迫她做任何事。
第5章
周圍有不少留下來的Alpha在看戲,陳晰又顯然寸步不讓,陸甘棠心里嘆了口氣,決定把事情說得更明白一點:“除了出生在陳家,陳晰,你有哪一點值得讓我評價是否滿意?”
這句話算是正正踩在了Alpha的尊嚴上,那一瞬間陳晰的臉色巨變,捏緊了拳頭。
如果可以,陸甘棠不想把話說得那么難聽,但她生來性情寡淡,對她而言,陳晰只是剛好出生在同等階級并且一起長大的同伴,和其他顯赫家族的孩子們并沒有什么不同,他們的交情建立在家族感情之上,而非陸甘棠的主觀意愿,因此她繼續(xù)說:“我承認,你是一個優(yōu)秀的Alpha,但陳晰,你認為我挑選的僅僅只需要是‘優(yōu)秀’而已嗎?”
這話已經不需要再多做解釋,言下之意是你很好,但你并非最強。
而陸甘棠心比天高,除了最強的Alpha誰也不想要。
陸甘棠說完就越過了陳晰走向后座,邵騁冷眼看著這一幕,跟著陸甘棠走過去。這一次陳晰沒有攔下他們,過了一會兒,他摔門出了教室。
陳婉茹看看前面又看看身后,咬了咬下唇,還是追著陳晰跑了出去。
教室一時之間議論聲小了很多,留下的人聽到陸甘棠這么一番不留情的話,內心不是不唏噓,但同時他們也知道陸甘棠說得沒錯,比起年紀輕輕就進入逐魄研發(fā)部的陸甘棠,陳晰這種Alpha頂多只能算是個二代,不管是從個人能力還是家族實力比較,這段聯(lián)姻都不能為陸家?guī)碚嬲薮蟮氖找妫懜侍目床簧纤彩乔槔碇小?br />
而就在陸甘棠坐下打開座機的同時,她的那段話早已經被教室許多人發(fā)到論壇上,甚至還有人發(fā)了錄音。邵騁坐在陸甘棠身側的座位上,隨便掃了一眼前面幾排的座位,冷哼一聲:“你們上層社會的Omega說話都這么不怕得罪人?”
陸甘棠點開了選課系統(tǒng),把早就定好的課程點開,勾選,確認,全程沒有在意周圍的竊竊私語和打量的目光。聞言,她回道:“Alpha想要挑選最好的Omega繁衍后代,所有人都會覺得這很正常,但Omega想要挑選一個最強的Alpha結合卻會被眾人議論,只是拒絕了達不到標準的Alpha而已,就會被說‘說話得罪人’、‘不知好歹’......你說,這是為什么?”
邵騁沒有答話。
陸甘棠很快選好了自己的課,回頭看他:“因為這個社會潛意識告訴我們,不要違抗強者,而叢林法則默認Alpha就是主導社會規(guī)則的一方,Omega卻因為性別特質被劃分成為弱者,這其實是一種巨大的偏見。Omega在身體機能各方面的確都不如Alpha強大,并且在這個前提下無法拒絕被強行標記、強行占有,但Omega能決定生育繁衍,不管在生物學還是歷史進化層面,掌握繁衍權的生物才應該占據(jù)主動權,就像......”
邵騁有一種直覺,陸甘棠后面說的話自己并不會愛聽。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陸甘棠的目光落在了邵騁的頸圈上,那目光如有實質,讓頸圈增添了重量,上面有一條無形的鎖鏈,而陸甘棠握著鎖鏈的另一頭:“我雖然是Omega,但我能圈養(yǎng)很多Alpha,哪怕我進入發(fā)情,我也能在不被標記的情況下掌握幫助我度過發(fā)情期的對象�!�
邵騁冷聲道:“像你這種的只是個例�!�
“但是強大的個例總有一天能改變規(guī)則�!标懜侍闹币曀爱斠粋Omega站起來,就會帶領一部分Omega強大,正如我的太祖母,她是第一個打破先例進入逐魄研究重工與機甲領域的Omega,因此才有了今天逐魄能夠不受性別限制,允許Omega踏入以往從未進入過的重工領域,這是幾代Omega努力后才爭取到的結果�!�
“所以我今天把Alpha當做一條狗圈養(yǎng),等我以后足夠強大,就會有更多Omega效仿,那么未來的某一天,說不定反過來會有更多Alpha心甘情愿被Omega圈養(yǎng),性別規(guī)則能因此有所改變,又或者......”
就是這聲停頓,邵騁捕捉到她眼里一絲異樣的情緒,那像是一個盔甲突然破開了一道口,讓邵騁緊盯著陸甘棠問:“或者什么?”
陸甘棠頓了頓,幾秒后才繼續(xù)說:“或者有一天,人們都愿意拋棄Alpha、Beta與Omega的觀念平等結合�!�
邵騁聽完這段話覺得陸甘棠想的未免太天馬行空,拋棄性別觀念平等結合?怎么可能做到?
就像Omega發(fā)情就必須被進入或者被標記,Alpha到了易感期就想要破壞以及占有,這都是深深刻在本能里的東西,這世界上還沒有人強大到能違抗本能,應該說是沒有任何生物能做到。
但陸甘棠似乎并不打算解釋自己這番美好創(chuàng)想,她像是不愿意再討論這個話題,關掉選課頁面,讓邵騁跟著她去熟悉學校。
之后的半個月里陸甘棠和邵騁幾乎是同進同出,期間沒有再碰見過一點就炸的陳晰。邵騁跟著陸甘棠一起上課,下課后到逐魄熟悉一些真家伙。陸甘棠的確沒有夸大其詞,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已經在用自己的方式為邵騁掌握了很多基礎知識,她把自己腦子里的東西簡單而有效得概括出來,直接帶邵騁上手操作,比課堂上那些枯燥沉悶的說法讓邵騁容易接受許多。
邵騁沒有接受過教育,他記事起就在叢林的福利院,小時候受不了饑餓和毒打自己逃了出來,之后也沒有進入基礎教育學校。十三四歲他在地下拳館打工,后來性別特質發(fā)育得更加明顯,他就開始打黑拳,靠獎金過活。
他贏過,但大部分時候都在輸,一來是拳館黑規(guī)矩很多,他獨來獨往從不參與,也不會吃藥;二來就是因為賭拳的黑交易。他一般都能打到決賽,上面下注的老板就喜歡他這種沒什么背景的拳手,趁著他勢如破竹的時候把他吹得天那么高,再給他不低于決賽獎金的數(shù)額收買他決賽打黑拳,第一年打拳賽的時候邵騁拒絕過一次,被私下找了半年麻煩,后來干脆就不拒絕了,收了錢輸比賽,干凈利落,反正他目的也只是錢。
跟著陸甘棠的這段時間,邵騁就像進入了一個陌生的領域,他引以為傲的體力、格斗技術,在這里通通派不上用場,雷修那的精英教學他聽著頭昏腦漲,可以說是沒有一個字能聽懂,只有在逐魄的訓練場他能自如起來,陸甘棠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把武器的特質和使用方法,在專業(yè)領域她比許多Alpha都要優(yōu)秀。
這一天陸甘棠趁著休息時間帶著邵騁去靶場。場上還有不少來做數(shù)據(jù)勘測的同事,這半個月大家對陸甘棠和邵騁這個組合已經習以為常,還有人對他們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邵騁沒等陸甘棠說話,率先一步戴上了臺面上的降噪耳機,拿起了那把K36。從他第一次進逐魄的時候陸甘棠就在改良它,這也是邵騁第一次真正接觸的武器型號,這半個月來他已經完全上手了。
陸甘棠看著站定在靶前的邵騁,不得不承認他每次拿□□的姿勢都極為好看,在她兩三天的矯正下他已經學會了十分規(guī)范的持槍動作,雙肩收緊,重心往上放,雙腿微張,顯得姿態(tài)收斂卻又隱約松弛。不知道是不是打拳的緣故,他端槍的時候手臂隆起的肌肉尤其明顯,肌肉收緊后黑色T恤下能明顯看到肌肉線條和青筋的走向,他歪頭和校準儀保持一條直線的時候會讓人看了忍不住放輕呼吸,有一種矯健的美感。
陸毅玩槍也很厲害,他從小就接觸這些,用槍的姿勢更是無可挑剔,但陸毅在靶前會讓人相當緊張,他更高大,肌肉也更強壯,所以陸甘棠總覺得他不適合用□□,會顯得畫面有點不和諧,陸毅更適合用雙排式M系列□□,或者匕首,當然他近身搏擊的確是長項,陸甘棠還從未見過有人能在近身戰(zhàn)中討到他的便宜。
走神間邵騁已經開槍了,K36的反沖加強器在陸甘棠的努力下有了不錯的改善,邵騁連發(fā)十幾槍,槍聲在現(xiàn)場顯得尤其突出,但周圍人都習以為常,沒有人往這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