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哥�！�
韓方馳抬眼：“嗯？”
“你說，”周沐堯輕聲問，“我還能有樂知了嗎？”
韓方馳看了他一眼，還真思考了幾秒，說：“應(yīng)該不能了�！�
何樂知是個什么人呢？
外表是軟的，芯兒是硬的。
這八年周沐堯看見的都是何樂知的軟，他溫和包容，沒有脾氣，眼神里總帶笑。
周沐堯被軟乎乎地偏愛了八年，這一次他等于是親手用刀把何樂知的軟層刮了個稀爛，再沒有了。
“哥你幫幫我�！敝茔鍒蜓劬t了，聲音很脆弱。
“我想要樂知�！彼y過地說。
第11章
周沐堯當(dāng)初追何樂知追了兩年，這次他下定決心想用更多時間重新開始。
所有人都知道周沐堯失去何樂知以后相當(dāng)痛苦，就像一個被懲罰、被拋棄的孩子。一多半人覺得何樂知心狠不留情，一少半人覺得周沐堯活該。
周沐堯生日那天，幾個關(guān)系好的朋友陪他一起過，周沐堯的二十九歲愿望是希望何樂知原諒他。
那天他徹夜買醉，吐得神志不清，拿別人手機(jī)給何樂知打電話。何樂知不接，后來關(guān)機(jī)了。
周沐堯趴在洗手池邊，整個人痛苦地蜷著，沙啞地喊“樂知”。
別人安慰他：“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周沐堯生日這天，何樂知自己吃完了一個六寸的蛋糕。吃了一肚子涼奶油，膩得難受，出去跑了兩小時步。
想也知道周沐堯生日這天不會在家，何樂知跑完步開車去他原來的住處，把自己東西都收拾走了。
周沐堯之前沒說謊，確實(shí)東西都幫他裝好了，不是想聯(lián)系他的手段。周沐堯還分門別類，衣服裝一起，運(yùn)動裝備裝一起，生活用品裝一起。周沐堯不愛撒謊，總想讓每件事都純粹，一碼歸一碼。雖然想聯(lián)系何樂知，想讓他回家，可也不想他生活不方便，也知道他不可能再回來住，所以把他東西都好好收起來。
何樂知以前就經(jīng)常覺得他像個天真的小孩兒，腦子不轉(zhuǎn)彎，有時候有點(diǎn)愣。但又覺得這樣挺好的，簡單直接。
可就是因?yàn)樗沁@么個腦回路簡單的男生，何樂知更無法想象，自己在飛機(jī)上的時候，他和別人打游戲轉(zhuǎn)520。這事沒法細(xì)想，想想就覺得哪哪兒都疼，抽筋剝骨一樣。
何樂知自己樓上樓下搬了幾趟，把那幾箱東西都裝進(jìn)車?yán)飵ё吡恕?br />
搬出最后一箱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何樂知心想，就這樣吧，生日快樂。
何樂知房子還沒找好，主要是嫌麻煩，中介約他去看房，他只看了一次，看了幾個都不能住，公司附近房子都太老了，之后就懶得再去看。
現(xiàn)在東西都收拾出來了，總不能天天放車?yán)锢�，不得不開始看房。
何樂知自嘲地覺得自己現(xiàn)在像只蝸牛，車就是他的殼，上面裝著他全部的家當(dāng)。
還欠韓方馳頓飯，這事何樂知一直記著，周末之前先給韓方馳打電話。
韓方馳接起來，問他：“什么指示？”
“明天吃飯去？”何樂知笑著問。
“行，”韓方馳答得很痛快，“地址發(fā)我。”
何樂知挑了個離韓方馳家不遠(yuǎn)的地方，韓方馳連車都沒開，走著過去的。
他到的時候在門口碰上正在停車的何樂知，韓方馳站旁邊等了會兒，何樂知下了車打完招呼才發(fā)現(xiàn)手機(jī)沒拿。
他開車門去拿手機(jī)，韓方馳看見他副駕上的箱子，問他：“什么東西？”
何樂知彎腰進(jìn)去拿，說：“我的殼。”
韓方馳頓了下問：“還沒定下來住哪兒？”
“懶得找�！焙螛分f。
韓方馳說：“你來我這兒住�！�
何樂知聽到這個荒唐的提議，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
單獨(dú)吃飯對他倆來說還算正常，可這么正式地約著在餐廳吃飯，他們多少都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以前何樂知和周沐堯還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仨也很少約著出來吃飯，臨時起意去誰家蹭飯正常，太熟了，約在餐廳一本正經(jīng)地吃飯基本用不著。
因此入座以后，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出了一點(diǎn)點(diǎn)滑稽的錯亂感。
何樂知用熱水燙碗碟，之后探身遞過去給韓方馳，又把他面前擺的拿了過來。
“阿姨都好？”韓方馳問。
“好，生活非常規(guī)律，每天上課和練瑜伽�！焙螛分�。
“沒出去玩？”
“最近上課呢，得過了這段能有空�！焙螛分氲胶纹�，笑了下說，“而且怕曬黑，夏天一般不出門。”
韓方馳也笑了，可能是想起了何其曬后馬上要敷面膜頸膜的事。
剛開始的錯亂感適應(yīng)了之后，一塊兒吃飯也沒什么覺得為難的。
他們倆飯量都不小，吃到后來菜吃不完了，倆人把任務(wù)一分，各自解決一部分。
“我就說點(diǎn)多了�！表n方馳把牛肉盛碗里蓋著吃，拿勺拌著，說。
“我也不知道這么多�！焙螛分f。
“我告訴你了�！表n方馳說。
何樂知給他盛了碗湯放他那邊，又往前推推，說：“吃吧吃吧。”
他們依然對周沐堯避而不談，沒有一次有人試圖把話題落在他身上。每當(dāng)話題離得周沐堯近了，再聊下去必然會聊到他，就會有人自然地轉(zhuǎn)開，聊起別的。
兩人茶足飯飽，靠椅背歇著。
“接下來忙嗎？”韓方馳問。
“還行，不算忙�！焙螛分稚蠠o意識地轉(zhuǎn)著杯子，笑笑地聊天。
何樂知坐的這一側(cè)朝光，陽光斜著灑下來落在他身上，何樂知穿著淺色的襯衫和白T恤，戴眼鏡，這么笑著說話的時候顯得人很溫和，和他給別人的感覺是匹配的。
跟周沐堯的狼狽比起來，何樂知要淡定得多。這八年似乎在他身上沒有刻下什么印痕，不像周沐堯那樣要死要活，他平常得甚至有些殘忍。
“你先把房子定下來，你老背著殼算怎么回事兒�！表n方馳說他，“要不你就住我家來�！�
何樂知笑出聲，玩杯子的手指往前一推，“那更不是回事兒了�！�
“有什么�！表n方馳淡淡地說。
何樂知不再說話了，只垂眼笑著。
他一這樣就是油鹽不進(jìn)，臉上笑，心里犟，韓方馳不再勸他。
何樂知抽了幾天時間，把住的地方定了下來，車上那幾箱東西終于能搬下去了。
原來的房東在微信上問他還租不租，如果繼續(xù)住需要交下一季度的房租了。
何樂知把周沐堯微信推了過去。
領(lǐng)導(dǎo)的朋友開了家高端料理店，情人節(jié)前兩天公司里每個人發(fā)了張情侶套餐券，不限兌換時間，何樂知沒去拿。
人事親自給送過來，放他桌上。
何樂知道了謝，同事笑著說：“領(lǐng)導(dǎo)讓給你送來�！�
何樂知和戀人感情穩(wěn)定，談了好多年，這是公司里都知道的，因?yàn)楹螛分磕昵槿斯?jié)都要好好過，如果不是周末他必定請假。
今年的七夕在周三，同事又說：“領(lǐng)導(dǎo)還說了，何工周三不來不用請假。”
何樂知失笑，說：“感謝領(lǐng)導(dǎo)關(guān)照了�！�
周三何樂知沒去上班，同事見怪不怪，說何工平時看著挺佛系，談個戀愛倒超級有儀式感。
另外一位同事說，何工相當(dāng)浪漫了，異地戀就得談這樣的。
她們不知道何工的對象是個男生，也不知道何工現(xiàn)在已經(jīng)單身了。
周三這天何樂知過得如同一個平常的周末，早起跑步，清掃房間，一個人吃飯，在家看了部舊電影。
周沐堯給他發(fā)了消息，問他在哪里，想和他見面。
何樂知沒回。
晚上周沐堯更新了朋友圈，照片是一束玫瑰花。配文說：愛你的第十年。
何樂知看到的時候視線停頓片刻，突然就挺想笑的，甚至想給他點(diǎn)個贊。
但也只是想想。說不清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大概是空蕩蕩的，還覺得有點(diǎn)諷刺。
生活歸于平靜，公司、住處、何其家，三點(diǎn)一線，此外何樂知幾乎沒有其他活動。
“小黑說房租續(xù)了，他搬走了，讓你回去住�！焙纹滢D(zhuǎn)告。
何樂知“嗯”了聲，表示聽到了。
何其又說：“我看了幾套房，你有空去看看，喜歡哪個跟我說�！�
何樂知點(diǎn)頭：“嗯，嗯�！�
“你少對付，”何其從旁邊路過，敲他腦門兒一下，“在這兒敷衍我�！�
何樂知于是笑笑，說：“再說吧，麻煩�！�
何其拿他沒辦法，也不想強(qiáng)迫他。
何樂知趴在桌子上，側(cè)臉枕著胳膊。何其拎拎他的耳朵，說：“周末別老往我這兒跑，出去跟朋友約著玩玩�！�
何樂知趴那兒慢悠悠地說：“懶得動�！�
“我看你不是懶得動，”何其不客氣地戳穿他，“你是沒朋友了吧？”
“我不至于吧！”何樂知一下子坐起來，啼笑皆非。
“你那些朋友，你跟小黑掰了我估計散個七七八八�！焙纹淦乘谎�，說他，“平時讓你出去玩你不去，現(xiàn)在沒人叫你�！�
何樂知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駁。
“自己往好聽了說，還懶得動�！焙纹浒颜ズ玫钠娈惞潘媲�，坐在他對面。
何樂知坐那兒沒話說，還挺想笑的。主觀上不想出去是一方面，客觀上沒人約他也是事實(shí)。
何其像數(shù)落一個落單的小朋友，說他：“沒人跟你玩，只能回家找媽媽。”
“不至于不至于……”何樂知話說一半，手機(jī)振動起來。
何樂知摸出手機(jī)看了眼，接起來時剛才的笑還沒收起，話音里帶著笑意：“方馳，怎么了？”
“干什么呢這么開心？”韓方馳在電話那頭問。
“跟我媽聊天呢�！焙螛分卮�。
“在阿姨家？”韓方馳說，“給阿姨帶個好�！�
何樂知轉(zhuǎn)頭看向何其：“方馳跟你問好�！�
“好好，”何其說，“有空過來玩兒。”
韓方馳聽見了，答應(yīng)了聲，又接著跟何樂知說：“明天有安排嗎？”
何樂知問：“啥事兒呢？”
韓方馳：“徒步去嗎？”
何樂知：“跟誰？”
韓方馳：“我，剩下的你不認(rèn)識�！�
何樂知剛才被何其一頓輸出，正無話可說，韓方馳這個適時的電話打進(jìn)來，不免湊巧得有點(diǎn)好笑。韓方馳像個小小的救星，何樂知于是也沒怎么思考，看了眼何其，笑著應(yīng)下來：“去。”
韓方馳說了個地方，又說：“明晚不回來，你帶套衣服�！�
何樂知“嚯”了聲：“去這么遠(yuǎn)？”
韓方馳問：“方便嗎？”
“沒問題�！焙螛分f。
“那明早我接你，你位置發(fā)我�！表n方馳停頓了下，又轉(zhuǎn)問，“還是你過來找我？”
何樂知想了想說：“我發(fā)你位置吧�！�
“行。”韓方馳說，“大概六點(diǎn)到你那兒。”
掛了電話，何樂知看著何其，故意晃晃手機(jī)。
何其配合地稱贊道：“厲害，朋友真多�！�
何樂知把剩的果汁一口喝了，站了起來。
外面天都黑透了，何其問：“干嗎去？”
何樂知說：“回家�！�
“不是說今晚不回了？”
何樂知邊走邊抬抬下巴，笑笑說：“回家取裝備，明天跟朋友玩兒去嘍�！�
第12章
何樂知喜歡運(yùn)動。從前他們這一撮人大概分兩派，一半是愛玩愛鬧但是不愛動的，放假如果不出去玩就在家宅著打游戲，另一半喜歡運(yùn)動，放假了經(jīng)常約著打球、游泳、爬山這些。
韓方馳跟何樂知都是后一半，周沐堯是兩頭都沾，哪邊有什么活動他都去。打游戲、K歌他行，去爬個山他也能跟著。他就是喜歡湊熱鬧，玩什么都行。
近幾年大家都忙起來，很少約這些了。從前何樂知和韓方馳一塊兒運(yùn)動的時候不少，尤其上學(xué)的時候。
因此當(dāng)?shù)诙煸缟�，何樂知在小區(qū)門口打開車門，看見穿著速干衣、止汗帶窄窄一條暫時扣兩圈纏在手腕上的韓方馳，還短暫地恍惚了下。
韓方馳從后座拿了個紙袋給他，里面是一個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謝謝�！焙螛分舆^來，道了謝，又說，“你今天看著有點(diǎn)年輕�！�
韓方馳沉默了下，說：“何樂知，我都沒大上你一歲�！�
何樂知笑起來：“沒有說你平時不年輕的意思�！�
韓方馳沒說話，何樂知接著解釋：“就是平時看著嚴(yán)肅，今天像以前的時候。”
“我怎么嚴(yán)肅了，”韓方馳挑眉，“不就給你拔顆牙？”
何樂知一下子笑出了聲。
一起過來徒步的一共七個人，他們倆單獨(dú)開車來，剩下五個人開了輛商務(wù)，晚他們二十分鐘到的。其中有兩個是韓方馳朋友，關(guān)系挺熟，是徒步領(lǐng)隊(duì)。
韓方馳介紹之后，互相打個招呼就算認(rèn)識了。
“拉個群？我把軌跡發(fā)上來。”一個朋友說。
群里發(fā)了軌跡，還發(fā)了注意事項(xiàng)，兩個領(lǐng)隊(duì)，一個在隊(duì)首，一個在隊(duì)尾，看著挺專業(yè)，平時應(yīng)該經(jīng)常帶隊(duì)。
何樂知來過這里幾次，這是省內(nèi)比較適合越野跑的一座小山，之前在這舉辦過越野跑比賽，有官方路線，他對這里并不陌生。
除了韓方馳以外的幾個人都裝備齊全，有人拿著登山杖。
何樂知換了鞋，給自己戴上護(hù)膝綁上護(hù)踝，越野跑的輕包背在身上，里面已經(jīng)裝了水袋。
韓方馳就簡單許多，就是平時運(yùn)動的一身速干衣，背著個雙肩包，里面放了兩瓶電解質(zhì)水。
“方馳沒來過，你跟我一起。”隊(duì)尾的領(lǐng)隊(duì)朋友說。
韓方馳說：“不用管我�！�
“你別自己，你再走丟了，我?guī)恪！迸笥褵嵝牡卣f。
“不用你帶。”韓方馳又說，“你話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