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不能,”韓方馳緊接著說,“我小心眼兒,沒你大度。”
他合上書放一邊,把手機從身上拿起來,靠著床頭說:“既然到了現(xiàn)在,那咱倆談不談都回不去了。你跟別人談戀愛讓我在一邊看著�。课疫得送上祝福?不可能�!�
“不跟你談戀愛就不做朋友了?”何樂知輕皺著眉,說了句,“你現(xiàn)在也太霸道了。”
“我單戀的話另說。”韓方馳問,“你要沒別的心思那是另外一回事。”
何樂知翻了個身,朝向另一邊。
韓方馳過會兒說:“你慢慢琢磨,我不著急�!�
何樂知在心里嘆了口氣。
韓方馳關了燈,拿著手機躺下了。衣服和被子的摩擦聲被放大,傳到何樂知的耳朵。
“琢磨到最后你能明白,只要你真喜歡,咱倆就沒別的路走�!表n方馳的聲音有一種睡前的輕緩和平靜,比平時要低。
何樂知過兩分鐘問:“你要睡了嗎?”
“開著睡�!表n方馳說。
何樂知“嗯”了聲。
“后天幾點回來?”韓方馳閉著眼睛問。
“下午兩點多�!焙螛分卮稹�
“我能下班就看見你嗎?”韓方馳說。
何樂知說:“能……吧�!�
“在家吃行嗎?”韓方馳問。
何樂知說:“行,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不挑。”韓方馳說,“我想多跟你待會兒�!�
他這么說何樂知就沒法接了,安靜了幾秒,問他:“羊肉行嗎?”
“行啊,不挑�!表n方馳聽起來已經困了,聲音含糊下去,不清晰,“回家就要看見。”
何樂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聽的這樣,“唔。”
這是他倆之間第一次長時間打沒有意義的電話,后來兩個人各自睡了,直到它自己掛斷。
第二天醒了看見小群里好幾條消息,肖遙艾特何樂知,問他人哪兒去了。
都十二點了,還在那兒艾特,問:人呢?出差了不都說嗎?
韓方馳早上起來回了條:睡你的得了。
肖遙也醒了,看起來起床氣還沒消,說:我問你啦?
韓方馳估計洗漱去了,沒再回他。
何樂知:,昨晚睡著了。
肖遙:我猜也是。
肖遙:樂知你看他多欠!
何樂知可不跟他一起說,只回了條:哈哈。
韓方馳過會兒只發(fā)來一個字:牙。
肖遙立刻回:!!!
肖遙:我竟然這個態(tài)度跟馳哥說話,我真該死啊!
接下來的幾分鐘何樂知看著肖遙懺悔,肖遙姥爺預計得種六到八顆牙,現(xiàn)在人還在南方沒回來,還不知道骨量條件夠不夠,他現(xiàn)在不敢得罪韓方馳一點兒。
何樂知:哈哈哈哈。
何樂知出差兩宿,連著兩天開著語音睡著,韓方馳不讓掛斷,何樂知又聽話,就只能放著。
下了飛機小姨打電話過來,叫他直接來何其家吃飯,正好順路,何其也在。
何樂知笑著問:“你們要吃什么好吃的?”
“那可是非常多。”小姨給他報了好多菜名,說,“趕緊過來�!�
何樂知一聽就問:“琳姨來了吧?”
琳姨是這姐倆的發(fā)小,老公年輕時是高級餐廳的主廚,現(xiàn)在自己開餐廳了,琳姨做菜相當好吃。
何樂知說:“這就去�!�
何樂知到的時候三點多,屋子里裝著十幾個人,相當熱鬧。何其這些朋友他都熟,他小時候何其就經常帶著他去跟他們聚會。
何樂知挨個打了招呼,有個設計師阿姨一把抓住他,說要給他介紹男朋友。
何其從來不瞞著別人他的性向,沒覺得有什么丟人的,反正她這些朋友也沒哪個是特別規(guī)矩的,見怪不怪。
何樂知趕緊笑著拒絕:“不用不用,我不著急,姨。”
這姨開始拿手機翻上照片了,何樂知按住她手,道:“我真不用,姨!”
何樂知回來主要是見見這些長輩,挺久沒見了。打完招呼何樂知問:“你們幾點吃飯��?”
“干嗎?你餓了?”琳姨問。
“餓了�!焙螛分f。
“那你先墊墊啊,晚點吃�!�
回都回來了,也沒打算空手走。何樂知去廚房轉了一圈,有些已經準備好的食材,何樂知掀開這個鍋蓋看看,揭開那個盆子瞅瞅。
“幾點吃�。俊焙螛分謫枴�
何其笑得不行,咬著個梨,推推她的大廚朋友,“我兒子真餓了,你去給他整點兒吃的。”
“沒見過你這么能慣孩子的�!绷找陶f完來了廚房,問何樂知想吃什么。
何樂知挑著做起來快的讓給做了兩道,在旁邊夸來夸去,提供充足的情緒價值。自己找盒又裝了點蝦,拿了兩條羊小腿。
“何其你看你兒子干嗎呢?”琳姨喊她。
何其回頭看,何樂知把剛給他炒好的菜裝好了,何其大笑,問:“你不在這兒吃��?”
“不了,我要回家。”何樂知說。
都四點半了,何樂知把他的食材和菜裝好拎著,包背上,去門口穿鞋。
小姨錯愕地問:“樂知你干什么去?”
何樂知穿好鞋,笑著說:“我回家有事兒�!闭f完趁小姨不注意跑了。
剛才的設計師阿姨在一旁說:“何其你兒子有鬼�!�
“你兒子才有鬼呢!”何其踢了踢她。
“我沒兒子�!迸笥呀拥�。
何樂知又聽話,又守承諾。
韓方馳下班回的自己家,一開門先看見了何樂知的鞋。屋子里一股非常濃的黃油煎蝦的味道,何樂知在廚房,聽見聲音在灶前后仰著朝這邊看,看到韓方馳回來,笑笑說:“韓大夫下班了?”
第43章
韓方馳在這一刻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其實他也沒那么“不著急”。
韓方馳去洗了手,過來廚房問:“有什么需要我做?”
“沒有,你別沾手了。”何樂知回頭看看他,“你不換衣服��?”
“那我去換�!表n方馳說。
衣服換完,往廚房冰箱一倚,他以前就總站這兒,何樂知說:“你去坐著就行�!�
“我就想站這兒�!表n方馳看著他說。
以前他站這兒何樂知沒感覺,現(xiàn)在他再站后面,何樂知總覺得能感受到他的視線,總分心惦記著往后看看確認一下,又沒法看。
何樂知把蒜末倒進鍋里,接著是調好的醬汁。
煎過蝦的灶邊濺的都是小油星,何樂知總是在做菜的間隙擦來擦去,韓方馳看他轉頭到處看了看,就知道他在找什么。
韓方馳走過去,打開上面的拉門,屈起胳膊的時候不當心碰了下何樂知耳朵。
何樂知往旁邊一躲。
“嚇一跳?”韓方馳拿了包新的廚房濕巾下來,打開放在旁邊。
“沒事兒。”何樂知肩膀蹭蹭耳朵說。
韓方馳看了看他的耳朵。何樂知耳垂小小的圓溜溜的,看著挺好玩兒的。韓方馳想起來高一他倆做同桌的時候就聊過這個,何樂知說他耳朵看著就硬,他說何樂知耳垂圓。
那時候何樂知還按著他耳廓往下壓壓,哈哈笑著說:“你睡覺不硌嗎?”
韓方馳側躺久了的確耳朵會壓得疼,那會兒倆傻小子聊了半天耳朵。
剛才韓方馳倚冰箱那兒是站何樂知身后,動了下位置之后就變成了何樂知斜后方,站這兒看何樂知耳朵,這視線就非常明顯。
“你要不讓讓?”何樂知終于還是說。
韓方馳“嗯”了聲,“往哪兒讓?”
“上外頭坐著�!焙螛分饷嫣掳停皠e在廚房。”
韓方馳倒配合,轉身就出去了,去餐桌坐著。
何樂知也算松了口氣,現(xiàn)在他倆離近了彼此的存在感太高了。
吃完飯何樂知待到快八點,拿了自己的包,說要走了。
韓方馳也跟著站了起來,去收拾廚房垃圾桶。
何樂知站在門口等著,韓方馳過來時他伸手要去接,卻見韓方馳揣起手機穿鞋。
“你要出去?”何樂知驚訝地問。
“你不是要回家?”韓方馳一只手拎著垃圾,示意他開門。
“你也去?”何樂知確認道。
韓方馳理所當然地看著他。
何樂知指指手機屏幕,“八點了�!�
韓方馳像是欲言又止。
何樂知關了門仍看著他。
“我不說了嗎?”韓方馳按了電梯,“我想多跟你待會兒�!�
電梯到了,韓方馳一腳邁進去,何樂知只得在后面跟著。
他們倆的房子之間這幾百米距離,說長不長,說短卻也能走半天。
兩人走得都不快,初夏的天氣,晚上清涼的風吹在身上,空氣里是時有時無的花香,隱隱約約。
又到了何樂知可以每天跑步也隨時能出去玩的季節(jié)了,一到了春夏他身上就像勁兒使不完一樣,每次運動完眼睛都特別亮,渾身冒著熱氣兒。
兩個小區(qū)隔著條街,過街時何樂知走在左側,車燈晃過來,他下意識抬起右手虛擋了下韓方馳。他沒戴眼鏡看不清,其實車還離挺遠的。
韓方馳托了下他抬起來的胳膊肘,把他帶了過去。
何樂知胳膊微涼,韓方馳手熱,溫差使一個簡單動作的觸感被放大了,又在放開之后緩緩地被風帶走。
何樂知拎著冰淇淋到何其家時,二樓剛上完課。
視障女孩兒摸著樓梯扶手一步步下來,何樂知在下面看著她,溫聲提醒:“小心一點�!�
“哥哥好�!迸盒χf。
“我剛才聽見你唱歌了,進步很大�!焙螛分πΓ敖裉旌卫蠋熉犉饋硪埠軠厝��!�
“是的!”女孩兒悄悄地說,“今天一直在夸我,我都要飛起來了�!�
何樂知看著她自己走到沙發(fā)處坐下,給她拿了盒冰淇淋,女孩兒接過來放在手里,沒吃。
“我?guī)湍悴痖_?”何樂知輕聲問。
女孩兒于是伸手遞過去,何樂知拆開包裝,把冰淇淋和勺子分別放在她兩只手里。
“謝謝哥哥�!迸河行╈t腆地說。
“不客氣�!焙螛分f。
何其每周都抽時間在家給女孩兒上課,錢也不收,就是批評得狠。何其學校里每年都能考出不少成績亮眼的藝考生,現(xiàn)在也只有這個女孩兒還有在家上課的待遇了。
家長過來接的時候,女孩兒冰淇淋還沒吃完。何其在樓上打電話說事一直沒下來,何樂知去門口送,家長客客氣氣地跟他說話,是個看起來很樸實的阿姨,或許年紀不大,只是有些滄桑。
等何其下來,何樂知把冰淇淋給她,說:“老師辛苦了。”
“非常辛苦,我還有一節(jié)課,你跟我一起去?上完課咱倆直接在外面吃�!焙纹湔f。
“好啊�!焙螛分f。
何樂知今晚不回去,韓方馳晚上也跟朋友吃飯去了。
一段時間以來,他們并不是每天都非要見面,仍然各有各的空間,只是每次隔一兩天沒見的話,再見面肯定會多待一會兒。
對韓方馳的類似要求何樂知幾乎不拒絕,他本來就是個包容度很高的人,韓方馳也并不會提過分要求,諸如“多待一會兒”“給我打電話”“明天想見面”那些帶著毛毛刺的小要求何樂知都會滿足。
但其實在何樂知第一次戀愛之前,周沐堯想談沒談上的那兩年,他也不是這么好說話的。本質上還是個防備心重、界限分明的人,那時沒有默認周沐堯一點點跨越邊界,他的縱容是在他們在一起之后才開始的。
如今對韓方馳的區(qū)別對待,或許因為在這一切變得混亂之前,韓方馳本來就在他的包容圈里;也或許是因為他們對彼此都足夠了解,何樂知在韓方馳眼里幾乎是透明的,他的邊界在哪里、怎么相處他才舒適,韓方馳都知道。
“這段時間心里有事兒?”
晚上,何其跟何樂知一人抱著小小的半個西瓜,拿著勺吃,何其見他回了條消息之后半天沒說話,問了句。
何樂知看了看她,接著吃西瓜,沒回答。
何其也不多問,腿上放了張紙吐西瓜籽,一邊用沒拿勺的手刷視頻。
何樂知過了半天才叫了她一聲。
何其把視頻軟件關了,“嗯?”
“我跟方馳,”何樂知卡頓了下,接著說,“現(xiàn)在關系有點為難。”
何其看著他,“為難在哪兒?”
“他想談戀愛�!焙螛分钗丝跉庹f。
何其反應了幾秒,確認道:“跟你談?”
何樂知點點頭。
何其吃西瓜的動作停了,過會兒問:“闖禍了,是不?”
何樂知閉著眼又點了點頭。
何其抬手過去,摸摸他后腦勺,說:“確實闖禍了�!�
何其沒有一次責怪過何樂知的性向,在她看來這不是他的錯。可她沒有立場替別人寬容,在大多數(shù)家庭里,同性戀依然是個提起來即色變的事,這要比孩子婚姻不幸更難接受。當前社會環(huán)境下,它依然代表著“不正�!保谝粋從小優(yōu)秀到大的孩子身上,它的“摧毀性”或許更強。
何其不可能像袒護自己孩子那樣不管不顧地攛掇何樂知什么也別管,她也從來不干涉何樂知的決定。
“那你怎么想?”何其問。
何樂知想了想,苦笑了下,說:“就……為難唄。”
“你喜歡嗎?”何其直接問。
何樂知看過來,在何其能穿透他的視線下,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