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瑞香深知自己的艱辛,但也絕不會覺得他就輕松。有些話題二人一再回避,是因為彼此都選定了道路,沒有什么可說的。這是兩條重合的道路,但對不同的人,卻有不同的滋味�;实凵鷣硎翘熹曩F胄,嫡出皇子,對他來說,接受自己生來不平凡,也永遠不會平凡是很容易的事,要體會平凡的不易,承認(rèn)這種不平凡也是一種重擔(dān)與痛苦,反而不容易。
成宣皇后當(dāng)年告訴他,你生為皇子自有你的路可以走,那寶座由著你去爭奪。尸山血海也好,血雨腥風(fēng)也好,皇帝雖沒有選擇,可這條路對他來說,不能說不是甘之如飴。他若不選,或許早就死在生父手里,死在兄長手里,生在天家雖有一場榮耀,可距離死亡也是很近的。當(dāng)年一切都亂了套,公子王孫又算得了什么?若是死了,怕是連葬身之地也沒有。
何況他若不來取,這江山又適合交給誰?有些事對他,就是舍我其誰。
瑞香看著他說不出話來,手微微顫抖,忽然笑了,眼中淚水盈盈,清澈如平靜無風(fēng),輕易見底的湖面:“為什么忽然說起這個?我都知道的啊,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無路可選,我也是�!�
皇帝靜默不語,片刻后握住了他的手:“我為君是甘之如飴,你卻并非發(fā)愿要做皇后。你我不能以別種面目相逢,可這一切都是委屈了你。從前,我總是為你考慮得太少,我太少想到你的痛苦隱忍。”
是啊,做皇帝是他求來的,為此付出什么都舍得。他若不想做皇帝,也就沒有這一樁和瑞香的婚事,除此之外,兩個人也沒有相遇的可能,除非他不是季凜,改換面貌與出身。但那些荒唐之事,又何必去說呢?說了,不過是又一種便宜話而已。他并非最適合與瑞香長相廝守的模樣,可偏偏兩人許愿要長相守,又哪會那么容易呢?
皇帝距離感情,總是疏遠而陌生。他以為他會了,可是隨著年歲漸長,總是發(fā)覺從前錯漏百出。但偏偏這一生總是沒有選擇,不能回頭重來。他總是在外面等著瑞香生產(chǎn),他總是有百般考量,他總是太習(xí)慣做一個皇帝,不管是委屈別人還是壓抑自己,對他來說都太熟練,甚至察覺不到。
少年人不計后果,左支右絀,可長大了又怎么樣呢?仍然總是遇到陌生的事,總是難周全。他做皇帝尚可,做丈夫卻很糟糕,他被皇帝這個身份吞噬了太多,甚至察覺不到自己作為皇帝的種種考量,有多少是在丈夫這個身份上,本該放棄的。
從前皇帝不認(rèn)為自己會后悔,會覺得難,但事實是這十五年來他逐漸改變了許多想法,也逐漸認(rèn)清,瑞香被拖進怎樣一個漩渦里,還坦然孤勇地越走越深。正因為他從來都明白,也從來不后悔,皇帝才覺得在此時此刻難以面對他。
皇帝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瑞香也隨之垂下視線,他們都有千言萬語,可正因為彼此已經(jīng)把一切看得太透徹,反而都覺得沒有必要說出來。瑞香理了理心中一團亂的思路,也不再笑了,輕聲看著兒子道:“我當(dāng)然是很委屈的,我當(dāng)然也早知道,和你說什么恩愛情深太不容易。稍有不慎,滿盤皆輸,如果失敗,粉身碎骨,甚至抄家滅族,非但我自己難以保全……太多教訓(xùn),不是都寫在史書上嗎?帝后失和,種種下場,我何以認(rèn)為自己能夠逃脫?可是當(dāng)時,我又哪里有第二條路可走?我忍不了,也不能放你走。倘若你走了,以后就再也不會承認(rèn)了。
我想,人生在世,總不能白活一世?我不像你,精通賭術(shù),我一輩子只賭過一次,把一切都壓上了,而且那天就決定,永遠不會后悔。我想雖然前例種種,各有各的可怕,可就憑曾經(jīng)傾心相待,總不至于無法保全我的家人,我的孩子。后來會如何,我一無所知,我相信的不是你一定會對我好,而是如果我退縮了,想到那一刻,終生都會后悔。我不想后悔,也不想留你一個人。
這些年,我自認(rèn)是一個合乎時宜,足夠的賢后,我知道,你不做昏君,我也不能做妖后。你若不是這樣一個皇帝,不是這樣一個人,我或許也不會心甘情愿,死不悔改到這個地步。我不怕你對我不好,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你心里還是有我的,還是最看重我的,所以……雖然艱辛,但我認(rèn)了,雖然艱難,但我也走過來了,世間不容,身份不容,明明是至親至疏,我偏偏只要至親的一面,又怎么能夠不體會至疏的痛苦?對不起我的從來不是你,而是這可恨的命,賦予你我的身份,永遠的拼命觸碰,反復(fù)背離,我愿意赤身裸體趟過荊棘,我一定要親眼看一看,賭一次,結(jié)果到底會如何!我從來不曾看輕自己,以為我輸不起……
你是個好皇帝,這很好啊,注定你永遠無情,永遠把所有人當(dāng)棋子擺弄,連自己也無情地利用殆盡。你說對不起我,但你又何嘗偏私自己?我是個好皇后,這也很好啊,我始終履行自己的職責(zé),這些年來也值得為自己驕傲。除了作為你的妻子,我畢竟也在這個天下的頂端,我畢竟救過人,殺過人,攪動過風(fēng)云,甚至還影響著太子,說不定能影響到他當(dāng)皇帝的將來……何謂夫婦?背親向疏,永離所生,恩愛親昵,同心異形,尊奉敬慎,無驕慢情,善事內(nèi)外,家殷豐盈,待接賓客,稱揚善名,以當(dāng)今天下來看,我已不能算作不遵夫婦之道,你又何嘗不是一個好丈夫?我若是還覺得不足,除了你,又會有誰覺得是我委屈?
從一開始你就是皇帝,我認(rèn)識你的面貌是皇帝,最終愛我的卻是季凜,你知道怎樣做皇帝,卻不知道怎樣做季凜,我知道怎樣做自己,卻不知道怎樣做皇后,你我殊途竟然能夠同歸,這么多年我從未改變,你卻一直在變,你……你要是不是皇帝,只是我的丈夫,對我來說,就更好了�!�
瑞香雖然說的是一個人的經(jīng)歷,但卻是兩個人的話。多年來,他們彼此都回避這種話題。并非因為看不到,而是因為改不了�;实劭偛荒苓d位,在這個位置上他就有必須要做的事,正如瑞香,一日是皇后,一日就必須履行皇后的職責(zé)。這兩重身份是沉重的盔甲,保護了他們擁有說一不二,掌握天下的權(quán)勢,但也把他們吸干。
既然無法改變現(xiàn)狀,說出來又能如何?難道還要抱頭痛哭一頓,說愿來生不入帝王家嗎?瑞香知道,季凜是不信來世的,只是后來信了,覺得沒有來世,只這一輩子過得不算完滿,也不能補償自己。但這種話說出來,就像是虛假的承諾,騙人用的,所以他從來不說。
因為太靠近彼此的心,所以反而回避了這種太真實的話。但終究是要說出來的,說出來后,瑞香痛快了很多,抬手抹掉眼淚,單刀直入:“本來是你有話說,反倒被我說了,你原來想說的是什么?”
皇帝從來知道他的本性并不柔軟,甚至頗有抽刀斷水,當(dāng)即斬斷江流的干脆利落,但也不由一時語塞,整理片刻才道:“我是想說,從前我并不知道怎樣愛你,我雖與你相守,可卻只是虛度光陰。你不那么喜歡作為皇帝的我,甚至可以說是恨他奪走了我,所以我……我想要給你更多,但永遠都不夠多。香香……”
相互的愛,宛如一架天平,付出與得到,都在冥冥之中被衡量,一旦某一方放上去的砝碼太重,整架天平都會翻倒,愛在原地摔得一片狼藉,再也拼湊不起來。一個擁有另一個的全部,而另一個卻永遠只有這一個的碎片,邊緣鋒利,色彩迷幻,握緊會割傷,松手會流走,長此以往,甜蜜也變成鋼刀,在五臟六腑里翻攪。
無法松手,就只能忍痛,血色的蜜,就是作為帝王的愛人,送來的深情。
就是并肩共賞天下,也終究帶著令人戰(zhàn)栗的冷。
皇帝如何寵愛一個人,那是很簡單的。給他源源不斷的孩子,給他無可匹敵的榮寵,給他滿門爵位,讓他的母家生男尚主,生女嫁為王妃,這也就到頂了。雖然瑞香分得清楚,皇帝是皇帝,季凜是季凜,可不得不承認(rèn),這面貌猙獰冷酷的怪物,終究給了他標(biāo)準(zhǔn)的帝王之愛。
他一個接一個生孩子,他的兒子幼年立為太子,其余兒子們也皆是幼年封王,食邑極多,他生下的宗君也是早早冊封,內(nèi)宮之權(quán)在手,常駐紫宸長生。以后妃論,來日史書上必有這般榮寵濃墨重彩的記錄,皇帝最愛的是皇后,無可辯駁。就連旁人有孕,也總是皇后不能侍奉的那段日子里。
可帝王之外,因為這個身份,季凜是個很糟糕的愛人。他其實也很好,博學(xué)多識,舉重若輕,體貼溫柔,幾乎無所不能,甚至瑞香親眼見過自己所有的孩子爬在他頭上不肯下來,也親眼見過他教導(dǎo)兒子時溫柔的情態(tài)。
但這個人是被皇帝的身份終生拘役的,且從未感受到自己的不自由�;实鄣牧x務(wù)是執(zhí)掌國家,作為父親,作為尊長,作為終生頂端的天�;实鄄皇菫榱俗约夯钪�,也不是一個有情的人,就只是皇帝。
正因這個皇帝做得不錯,所以季凜才更加察覺不出不自由。他歷經(jīng)變亂登基,早些年精神緊繃,近些年逐漸嫻熟,他從來做得很好。瑞香并不介意皇帝多生子嗣,因為他的考慮瑞香也很清楚。前兩代帝王將宗室殺得七零八落,大大削減了近支宗室的影響力,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很大的危險�;实劾^位成為大宗,他需要新的宗室力量,太子也需要盡可能多的兄弟。眼前的危機不在于可能的兄弟鬩墻,而在于宗室的力量已經(jīng)低到幾近于無。
皇室的勢力不能持續(xù)衰微,否則若有萬一,這番命就算白搏了,帝位再落入不知道多遠的旁系,太廟中甚至可能移出皇帝這一支的牌位——畢竟這又不是沒有先例,畢竟皇帝的得位,也不過是比他的兄長正當(dāng)一些,有更說得過去的理由。到那時候別說他們夫妻兩人,就連景歷,怕是也沒有應(yīng)得的香火供奉。
大家族人丁興旺,子嗣昌盛,不斷繁衍,薪火相傳,天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皇帝親眼見妻子數(shù)次生產(chǎn),深知其中風(fēng)險,不忍叫他接連不斷產(chǎn)育,又不能不讓他多生幾個——畢竟誰知道萬一是什么?怎么來?何時來?
多幾個嫡子,是景歷最親的同產(chǎn)手足,如有萬一太子從此出,就能保瑞香萬無一失,庶子又有誰會嫌多呢?又不是養(yǎng)不起,又不是沒有用場?將來在父兄手中,分封,辦事,現(xiàn)成的中山王季威之,便是最好的榜樣。
瑞香并不怕庶子侵害自己和太子的權(quán)力,但他看著季凜作為皇帝做出的種種保全自己的事,當(dāng)然也不會覺得甜蜜。皇帝很盡力了,但又何嘗不是一種背道而馳?他總是和當(dāng)年一樣,似乎自己立刻就會辭世,又似乎在他死后,瑞香還能一個人活很久,正因此所有一切都要安排妥當(dāng),絕不可以讓他老無所依,就連死后百年的香火會不會移出太廟,也得認(rèn)真謀劃一番。還真是千秋萬代,都非要做主。
但十五年了,瑞香終于等到他覺得自己想給的太多,以至于與本意背離。他簡直想笑,又覺得太荒唐,笑不出來,用一種看癡兒的目光看著他:“我不怕不夠多,只怕你想得太多。天下沒有千秋萬代的江山,又怎么會有永遠屹立頂端的人?你瘋了,你真是瘋了,你其實一直都是瘋子,我怎么今天 才明白?”
他真的是第一次想通,不能將季凜當(dāng)做一個正常人,他是被皇帝囚禁的囚徒,也是一個習(xí)慣了做最壞打算,偏偏最壞的可能那么多,所以他打算那么一堆,卻從來不知道應(yīng)該問問自己想要什么的蠢人。聰明到極致,未嘗不是一種癡傻。這些年來,他一直以為皇帝是最聰明,最理智,所以最累,最不能隨心所欲的人,沒想到……他根本不理智,他強迫自己做了太多,也弄得瑞香痛苦疲憊。
其實又有什么必要呢?可是他們兩個從前竟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
瑞香搖著頭,用一種甜如蜜,輕如絨羽的聲音告訴他:“我不嫌棄你是瘋子,但是也希望你知道,你太傻了。你總想著以后,所以忽略現(xiàn)在,你總在當(dāng)年動蕩之中,所以不單想著把我安排好,還總怕我沒了你活不成。為了讓我活著,為了保全我,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那我就告訴你,我不知道沒有你怎么活。誓無獨生,聽說過吧?你沒有我,也活不了,我沒有你,活著干什么?你說實話,我死了,你會作為皇帝,仍舊活下去嗎?”
他不會的,瑞香知道。
皇帝定定看著他,像是第一次看到日出的人,被灼瞎了雙眼,滿臉茫然,似乎想說何至于此,又恍然發(fā)覺,圓滿竟然這么容易。
瑞香嚇到了他,心情變得很好,心想,我也癡了,傻了,又蠢又笨,連天道貴生都不稀罕了,這樣和他才是天生一對。旁人都受不了他,都不了解他,甚至未曾認(rèn)識過他,只有我,或許愛他愛的這樣辛苦,可是也把他的命都攥在了手里,要是有朝一日……這場賭局總不算輸了,對吧?
人活一世,總是要得到些什么的。
【作家想說的話:】
本來想留個懸念,沒想到劈叉了。
貴妃生的不是女兒,這也不是香菠蘿最后一個孩子。菠蘿,是個不正常不完整的人。對不起,我寫他太少了。希望這章能夠解答一些問題吧。關(guān)于多子多福這個理念,古代人一直如此,關(guān)于大宗小宗祭祀的重要性……嗯這個古代很多皇室紛爭就這么來的,確實很重要。關(guān)于菠蘿怕不怕庶子危及太子……這個他完全不怕,因為如果庶子想逆襲,就算不殺掉也可以廢為庶人幽禁起來嘛,這方面的危機比收益小很多。
還有庶子有什么用……庶子就是宗室,就是近支,就是他們老季家維持家天下的基礎(chǔ)力量,可以干活,還可以豐年備荒。如果景歷無嗣,或者他的兒子無嗣,過繼優(yōu)先選近支,如果是菠蘿后嗣,祭祀上菠蘿肯定還是為主,如果是絕嗣后旁系入主,那就不一定了。菠蘿為啥想這么多,因為他爹開始,繼承人戰(zhàn)爭就各種奇葩事層出不窮,殃及很多莫名其妙的倒霉池魚,所以他也不知道,人倒霉起來到底被啥塞牙。
正文
第182章181,產(chǎn)后日常
【價格:1.3988】
瑞香想來想去,總覺得皇帝如此表現(xiàn)很是突兀,卻想不明白為什么,干脆直接開口問:“你為什么忽然說起這個?”
皇帝絕對不是什么都好的完美之人,甚至可以說是心思太重,瑞香雖然已經(jīng)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也時常不能理解,就比如說他總是習(xí)慣于把事情想的太壞這一點。有時候猜來猜去反而走上岔路,瑞香選擇直接開口。
皇帝竟然露出些許心虛,幾分遲疑。瑞香見狀越發(fā)挑眉,想知道他到底能說出什么來,忽然,他心中靈光一閃,忍不住向前傾身:“昨天你為什么忽然進來了?”
雖然瑞香其實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這肯定已經(jīng)是第二天。生產(chǎn)的時候一切都安排好了,忙中有序,可是在瑞香眼里,因為忙著生產(chǎn),一切都是亂糟糟的。這時候皇帝從來不會進來,昨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是因為昨天發(fā)生了什么嗎?
皇帝就知道瞞不過他,但自己從頭交代又不大愿意提起,現(xiàn)在見瑞香都猜到了端倪,也不得不說:“我剛過來,就聽見有人說你哭著進產(chǎn)房……”
瑞香本想略過此事不提,沒想到居然又要面對,那種一瞬間爆發(fā)的委屈和臨盆時不愿意生的抵觸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失無蹤,他頗覺窘迫,又不得不開口解釋:“我那只是一時想不通,怎么都難受……”
話到一半,他想明白了皇帝是什么意思:“你以為我有事?”
想想確實是,生產(chǎn)的時候進產(chǎn)房都要哭,對皇帝來說,怕不是立刻就想到無數(shù)可能,不進來他不能安心。可是進來又會看見什么呢?瑞香頓時頭疼起來,看看像是做錯了什么事的大狗一般低頭溫順地坐在自己面前的皇帝,一時間真說不好是什么樣的心情。半晌,他輕輕嘆了一聲:“我沒事,只是生產(chǎn)總是這樣的。當(dāng)時哭也不是因為有什么不好,只是確實并不好受,又不知怎么,覺得這個還不是女兒,心里難受�!�
因為繼承了母親的體魄,平素習(xí)慣也很好,也從來都是七八個月就入盆,瑞香生產(chǎn)一直不算艱難。當(dāng)時固然覺得很痛,十分難熬,可事后回想,總覺得其實也還好——瑞香聽母親說過一些生育過的婦人交流經(jīng)驗,好似大家都是這樣。因為如此說的人多了,他也不覺得怎么樣。
不過想想,皇帝還真是第一回見。
男人對于生育的印象,總是很模糊的,孩子懷在妻妾肚子里,得寵的多去看看,也只是浮皮潦草知道一些孕吐,胎動不適,其他的細節(jié)怕告訴了他,他會嫌棄腌臜,所以都是不說的。等到十月懷胎一朝生產(chǎn),男人也不過知道一個結(jié)果罷了。生下來了,難產(chǎn)死胎,如此而已。于是這事就會顯得很容易,睡過覺懷上孩子,吐一段時間,胎動一會,時間到了,孩子出來了。
皇帝是從瑞香身上學(xué)到很多事的,沒有經(jīng)歷他自然就不知道。他其實學(xué)得不錯,瑞香孕吐少,但他也經(jīng)歷過,肚子大了種種不便,半夜抽筋,頻頻起夜,皇帝都是很快習(xí)慣,也沒少親手照顧。肚子大了挪動不容易,瑞香晚上半睡半醒起夜,像只大肚子的青蛙一直撲騰,他睡得警覺,醒來就干脆抱他去。甚至到了晚期快生了,有時候瑞香會肚子疼哼哼,皇帝直接伸手到下面摸他羊水破了沒有,然后再問是哪里不舒服。
唯一沒有經(jīng)歷過的,就是生產(chǎn)。
瑞香愿意被他照顧,不怕他嫌棄自己,但也不想被他看到那時候猙獰扭曲慘叫的場景。再說,產(chǎn)房里的人已經(jīng)夠多了,多他一個人人為難,顧及著他還怎么如常接生?何況那時候有萬夫人在里面,瑞香已經(jīng)覺得很放心,皇帝反而幫不上什么忙。
夫妻之間再親密無間,也不能讓他把自己所有難看的樣子都看光吧?
因為瑞香堅持,所以皇帝一直都是在外面等候。這一回先是聽說了他哭著進產(chǎn)房——瑞香是從來不愛哭的,既不把眼淚當(dāng)做一種武器,也從來不是眼窩淺眼淚多的人,皇帝也見過好幾次他臨產(chǎn)的表現(xiàn),當(dāng)即就想得太壞,進去后又面對悶熱產(chǎn)房里濃重的血腥味,看見瑞香蒼白的臉,聽見他的哭叫痛呼……瑞香自己想想,都覺得這番經(jīng)歷確實足以嚇到丈夫。
何況他還會把事情越想越壞。
瑞香覺得心疼,但也覺得好笑,伸手蓋住皇帝的手,柔聲道:“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嗎?只是一場誤會罷了。你到底都胡思亂想了些什么?”
一上來就說什么對得起對不起,可感情的事如何計算得失呢?瑞香輕嘆一口氣,看著不愿意坦誠心中恐懼的男人靠過來,抱住自己的腰,又把臉從后面貼上來,當(dāng)真是無限眷戀柔情,帶著后怕,頗為別扭地反駁:“我怕的就是萬一。萬一有事,我又該怎么辦呢?早知道……不該生這么多孩子的,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時候?qū)λ@種性格,不知道,沒料到,事后后悔就是很難過去。瑞香感覺出他的悔意,不由低頭看了看懷里已經(jīng)安安穩(wěn)穩(wěn)睡著的景明,抬手艱難地摸了摸皇帝的臉安撫他:“沒有發(fā)生的事,就沒有萬一可言,現(xiàn)在后悔過去的選擇那是庸人。好啦,你不要再說了,聽我的吧,想得太多,就是自擾,重要的是以后。”
說到這里,瑞香忽然想起,這大半年皇帝一直不太對勁。譬如說一提到壽命,死啊活啊的,他就變得又執(zhí)著又失控。瑞香心中暗暗搖頭,覺得自己或許是安逸太久了,為什么當(dāng)時察覺不對,卻只以為那是對死亡的恐懼�,F(xiàn)在想來,他明明是害怕分別。
但如果總是害怕分別,在一起的日子難道不會變味嗎?真可謂是得不償失。他不愿意讓皇帝繼續(xù)多思多慮下去。一個掌控欲極強的人,總是執(zhí)著的去想自己也無法掌控的事,遲早會因為太敏銳想太多而瘋掉,雖然皇帝現(xiàn)在也未必沒有毛病,但總不能繼續(xù)瘋下去了。
瑞香就直起了身子,擺出肅然面容,又一次直問:“你這大半年,總是在想這些生死大事嗎?”
皇帝一下被他戳中,卻不肯回應(yīng),埋在他后背上逃避。瑞香也不抓他出來,覺得又無奈,又心軟:“我比你還年輕十歲,你都快五十的人了,難道還怕我走在你后面不成?”
皇帝倏然抬頭:“什么叫快五十?!”
語氣中滿是震驚。
瑞香理直氣壯:“難道不是?”
他一鼓作氣,干脆把話說得更厲害些:“這回碰上我生孩子,又把你嚇壞了?現(xiàn)在我倒是好好的,你看上去卻像是不好了。你這個人心思重,總是想得太多,可有時候總該放手。你不能做主的,就憑命去安排吧,你能做主的,你不是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嗎?又何必總是想著那點壞的可能,越想越受不了,反而戰(zhàn)戰(zhàn)兢兢呢?長此以往下去,你若真是瘋的越來越厲害,我還怕我也勸不了你。到時候你叫我怎么辦?不是叫小妖精把你搶走,不是讓這尊位權(quán)勢壞了情分,失了信任,而是你自己把自己逼瘋了?你連死別都不肯,自然也不愿意讓我們生離,怎么,就愿意讓你自己把我推走嗎?世上能叫我離開你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皇帝被說得沉默,半晌,委委屈屈地摟著他,聲音又軟又輕,放棄了掩飾,承認(rèn):“可是我好害怕。我不能沒有你,要是你因為我……沒有了,我該怎么辦呢?你說的對,我離不開你,我沒有你都活不下去,我沒有辦法不責(zé)怪自己。從前總是想那么多,一個兒子不夠,兩個也不算多,生了一個又一個,還想要個像你的女兒,可是要是你有萬一……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瑞香默默抓著他的手指,靜靜聽他這番剖白。雖然皇帝真的又恐懼又委屈,可他心里其實是有一種滿足與快樂的,忍不住笑了笑,拍拍他的手:“好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這就夠了。我不會離開你的�!�
皇帝:“可是……”
瑞香微笑打斷:“我說不會就是不會�!�
皇帝:“可……”
瑞香繼續(xù)微笑:“你想再多也沒有用的,沒有發(fā)生的事就是不會發(fā)生,以后的事你還是可以做主的,不許再胡思亂想了�!�
皇帝:“不是……”
瑞香決定還是得采取點措施:“你聽我的吧,什么事叫你一想,不是壞事也壞了,在你眼里就沒有壞不了的事,往后再放你一個人胡思亂想,就算是我的錯……”
皇帝打斷了他:“那女兒就不要生了,好不好?”
瑞香微微一頓。景明也很好,他也很喜歡,至于女兒……或許命中是真的沒有吧,瑞香其實也沒有那么堅持。或者說,他已經(jīng)有了這么多孩子,有女兒當(dāng)然很好很完滿,但沒有也不至于太執(zhí)著。何況現(xiàn)在還是驚慌失措?yún)s看上去鎮(zhèn)定自若的皇帝更重要。
他答應(yīng)了:“好啊。”
皇帝松了一口氣。
現(xiàn)在重要的是,就算瑞香要女兒,堅持要,哭鬧著要,他也不能了。這事他不打算告訴瑞香,因為本來是為了瑞香,所以他別扭地不想告訴他。歷來夫妻感情好的,不少四五十還能繼續(xù)生子,所謂老蚌懷珠。但他從瑞香身上,已經(jīng)學(xué)到懷孕生產(chǎn)的種種不易,又直面了所謂順產(chǎn)的痛苦,簡直不敢想若是難產(chǎn)會怎么樣,四五十了還生是什么樣。
有些痛苦在自己身上其實感覺還好,因為怎么都受得住,自己也能采取措施對抗,可是在愛人身上,真恨不能以身代之,總比在一旁看著的好。何況現(xiàn)在叫他只在外面等,皇帝簡直渾身難受。他也受不了再經(jīng)歷一次。
世上男人再對妻子好,生育之苦總是沒有辦法取代,或者消失的。他后悔的正是從前知道的太少,甚至沒有怎么憂慮過可能的壞結(jié)果,竟然讓瑞香生了這么多。好在現(xiàn)在藥丸都吃了,瑞香還不知道皇帝已經(jīng)做出這種努力,見他很快答應(yīng),甚是欣慰,又推他離開:“好了,你抱景明出去,我想睡覺了。你別在這兒守著,該做什么做什么去。”
皇帝這時候很聽話,見他果然睡眼惺忪,就抱著景明出去,把孩子交給乳母,又囑咐了早早熬回奶湯——剛才他看見瑞香衣服濕了一點,雖然很心動,但忍住了沒提。吸奶固然好,但還是早早回奶吧。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xiàn)在他可是很懂了,乳孔會堵塞,到時候百般痛苦難受,瑞香又不奶孩子,何必受這個罪?
出了蓬萊殿,皇帝干脆轉(zhuǎn)身去東宮——他心里對妻子的擔(dān)心被瑞香安慰下去了,就想著看看已經(jīng)長成的長子,加倍安慰一番。
東宮里,景歷正為聽政做準(zhǔn)備,案頭堆了許多邸報,認(rèn)真聽下首伴讀們說話。他的伴讀是諸皇子中最多的,因為很大一部分都是當(dāng)年入儲時皇帝一次性召集而來。暫時是伴讀,將來就是東宮各處屬官。景歷翻過年才十二,這些人年長者十七八二十歲的也有,年幼的和他差不多大,性情各異,資質(zhì)稟賦也不同,皇帝一向叫他自己甄別使用,并不多插手。
眾人在東宮時間長了,便也很熟悉太子的性情。太子年紀(jì)雖小,氣度儀態(tài)卻很出眾�;蛟S是總被皇帝帶在身邊教養(yǎng)的緣故,行為舉止細處很像那位陛下,有些習(xí)慣更是一模一樣,但比起陛下,太子性情溫和端嚴(yán)。俗話說三歲看老,太子已經(jīng)十一歲,很看得出人君資質(zhì),但和他相處,總是如沐春風(fēng)。
皇帝一進來,眾人便紛紛見禮,太子亦上前行禮,隨即露出幾分關(guān)切望著父親。他們父子相處,總是不像君臣,皇帝便柔聲道:“你阿娘很好,現(xiàn)在睡了,晚間你再去探望吧。”
太子點點頭,又問:“弟弟可好?是像我,還是像安樂哥哥呢?”
因父子二人說的是家事,這里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政事自然是停了,眾人紛紛退了出去,景歷貼身的內(nèi)監(jiān)送了茶來,皇帝示意景歷坐下,頗有興致:“他又拉著你打賭?”
太子并不承認(rèn),但也不否認(rèn):“兒亦是很好奇�!�
皇帝抿了一口熱茶,隨手拿起案上邸報掃了一眼:“等你今晚過去看,就瞧得出像誰了。你阿娘這一月要好好休養(yǎng),景逸和宸華少不得鬧著到你這里來。你大姐姐已經(jīng)出宮,他們可玩的地方又少了一處……”
景歷端正地坐在他對面,點頭應(yīng)下:“他們在這里常來往,玩具衣服都有的是,兒今晚過去就囑咐他們的乳娘宮人,早早準(zhǔn)備好東西。他們漸漸長大了,難免覺得蓬萊殿太小,喜歡到處亂跑,和我小時候是一樣的�!�
皇帝忍不住微笑,放下邸報,看著這個自己寄予了諸多希望,又最為疼愛的孩子:“坐近點�!�
景歷逐漸長大,又很早入儲,皇帝對他雖然素來親熱疼愛,但卻很少做出溺愛之舉,更為了營造他的威嚴(yán),人前人后也很少當(dāng)做幼子摩挲擁抱,但兩人間的距離卻從來并非君臣。景歷就坐近了,皇帝翻了翻面前所有邸報,柔聲問道:“馬上就要聽政了,你這是在做功課?”
景歷點點頭:“兒雖年少,但卻不敢輕忽。這些邸報都已經(jīng)看過一遍,只是有些事不明,請教過師傅們,又叫來大家討論一番�!�
皇帝頷首,道:“他們的話你自然要聽,更要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不過,卻也不能全聽。叫你聽政,不是為了考你,也不是為了叫你拿出政略來,做個好臣子。我是叫你去看,去想。許多事雖然并非朝會決定,可是只朝會上這些事,就足夠你學(xué)上幾年。臣子并非你的傀儡,從來說的和想的,做的不是一回事。你不僅要聽他們怎么說,也要看他們怎么做,更要從他們的言行看出他們會怎么想。而他們呢,也會猜你的心思,更會試圖把他們的心思變成你的。世上的人天然就會偷懶,走捷徑,為自己爭取利益。皇帝既然要做天下的君父,就要有容下他們這點小心思的心胸,但也不能被他們誆騙,容不下的,也需拿出雷霆手段。這其中的學(xué)問多得很,所以我才叫你從小看著,聽著,慢慢也就會了�!�
景歷肅容聽了,點點頭。
皇帝知道他能聽懂,亦頗覺安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覺得自己比親爹和哥哥,還是很幸運,很有兒子運的,便不再多說,起身道:“你這幾日總撲在這些邸報上,悶在東宮怎么行?走,阿父帶你跑馬去�!�
邸報是抄發(fā)皇帝諭旨、臣僚奏議和有關(guān)消息的抄本,自然都是早有定論的事,東宮是一直都有一份的。景歷看的是最近的,好歹了解一點近來朝上的動向,分析出點消息,總不能到時候一無所知,兩個肩膀扛著一個腦袋就去了。
以皇帝的水平,確實覺得這些都是廢紙,不放在眼里。景歷聽了師傅們一通分析,引經(jīng)據(jù)典,又聽了伴讀們口沫橫飛慷慨激昂,高興投入的指點江山,自己也頗有看法,但總是臣子的角度,此時聽了皇帝以君主的語氣如何輕飄飄地傳授經(jīng)驗,甚至連叫自己聽政的本意都直白地說了出來,倒是豁然開朗。
父親一直將他當(dāng)做下一任君主培養(yǎng),希望看到的自然也是君主應(yīng)有的素質(zhì),景歷若有所思。
父子兩人就去校場跑了幾圈,直到天邊流霞燦爛,又一起用膳,隨后李元振稟報諸位相公們等候召見,景歷便被打發(fā)去了蓬萊殿見母親。皇帝則換過衣服,到前面見重臣。
君臣早已十分親近,又不是正式朝會,皇帝落座后,眾人行過禮便紛紛恭賀又得嫡子,皇帝雖然心里幾經(jīng)波折,但又多了個孩子總是高興的,就和眾人聊了聊家事,這才進入正題,開始議事。
【作家想說的話:】
關(guān)于這個生孩子后會忘記痛苦,是有科學(xué)依據(jù)的,我覺得就是生育本能讓你忘掉那時候再也不生了的撕心裂肺慘叫,繼續(xù)生下去的一種機制。
一些失去生育能力害怕老婆繼續(xù)要生女兒的大狗狗菠蘿,我愛了。如果他有兩個厚厚的毛絨絨耳朵該多好啊!
菠蘿確實人生贏家,在歷代帝王里也是啦,老婆也好兒子也好……嗨。
關(guān)于菠蘿為什么不怕庶子奪嫡,我就再解釋一遍。首先,本朝掌控最多軍權(quán)的是登基前就打過仗,登基后還親征過的菠蘿,和季威之兄弟倆。其次,吳家掌控的軍隊在邊境,到底要用什么姿勢,能夠蒙蔽這兄弟倆,把自己對軍隊的影響力蔓延到京城奪嫡呢?我不李姐。而且吳家其實是忠心設(shè)定,設(shè)定上就沒有奪嫡這個野心。
至于賢妃的薛家,十幾年前菠蘿起復(fù)的。首先要明白一點,他們家當(dāng)年十四歲以上成年男丁被殺,婦孺沒入掖庭為奴,十四歲以下才被流放。也就是說薛家現(xiàn)在年紀(jì)大的都是流放中長大的,年紀(jì)小的當(dāng)然可以教育培養(yǎng),但就這青黃不接的樣子奪個屁嫡,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按死。
自古以來,別說庶子,名正言順培養(yǎng)多年的太子想奪嫡都很難,皇帝強勢的話,很多倒霉蛋兒根本沒有贏面。比如漢武帝的戾太子劉據(jù),康熙的理密親王好大兒,武后的好大兒李賢。很多倒霉蛋根本就沒有操作,因為被懷疑要奪嫡,被污蔑要奪嫡,就完蛋了。下場不是廢為庶人幽禁到死,就是直接送走。皇帝殺兒子,從來不會手軟的。
其實李賢成功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啦,他在東宮藏了幾百甲兵,這個牛了,玄武門之變才八百人。但還不是一下子就完蛋了。
而且奪嫡其實收益遠遠小于利益。因為菠蘿的嫡子四個,直接弄死菠蘿沒用,皇后可以扶持太子或者嫡子登基,到時候難道不要查,不要殺謀殺君父的不孝子嗎?如果弄死太子,備用還有三個,哪年月輪得到你?而且菠蘿死了太子,不要查嗎?別說下手的人了,像這種政治風(fēng)暴,很多時候啥也沒干的人都會被卷進去死個幾族,別說全身而退等著登基,逃不過一窩被弄死的。如果同時弄死所有嫡子,皇后,和菠蘿……啊這,菠蘿手底下真的會有這么牛逼的兒子嗎?胖友們看看史書吧,朱棣的好大兒是個大胖子廢物,但是因為是嫡長,硬是坐穩(wěn)了很久太子位,還成功繼位了,他活潑的兄弟倒是很努力奪嫡了,這都沒有成功……奪嫡真的很難的,真的!
如果可以,那當(dāng)然能當(dāng)皇帝不當(dāng)親王,但是顯然沒可能嘛,當(dāng)個親王難道不好嗎?為啥非要作死,順便謀害自己妻族母族呢?這不等于找死嗎?沒有條件,奪什么嫡?躺平有份豐厚的工資,死了可就連皇帝的兒子都不是了。
這就好像人人都知道最賺錢的方法都寫在刑法里,也不見得人人都去犯法,因為沒那個必要嘛!因為不想坐牢�。∫驗椴环阜ㄟ有日子過,犯法了倒是可以大賺特賺,但是敗露了會槍斃啊!不想被槍斃所以選擇當(dāng)咸魚,這不是很合理嗎!
我就解釋這一次了啊,下次再也不說了。
彩蛋內(nèi)容:
那個腦洞吧,它具體是這樣的。
香香撿到了毛色不太對勁的一只狗,就是有點瘦,尾巴有點硬,他就當(dāng)寵物了。結(jié)果慢慢發(fā)現(xiàn)這可能不是狗……
因為是魔女所以還是當(dāng)寵物,就是色彩不太一樣了,從單純養(yǎng)狗就變成將來晚上它可能有點貢獻那種。但這只胡狼它把他當(dāng)媽媽,撲過來各種亂蹭掉毛還試圖找到奶吃奶。
蘭ˋ生ˋ更ˋ新犬科呢它四顆犬齒之間,是有一排很小很細的門牙的,吃奶就用這個門牙叼著奶頭吸。香香心情很復(fù)雜,因為他沒有奶,和受損狀態(tài)的小狼無法交流,哄孩子吧他那么大,人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高,有感覺吧太變態(tài)了還被吸得又疼又癢,羞憤交加但腦子里很多想法,所以就沒怎么反抗,然后吸不到奶小狼就哼哼唧唧拱他的肚皮,腰側(cè),然后沉迷聞屁股……車座子狼吻擠在媽咪濕漉漉潮乎乎腥甜的部位一直蹭,犬科的嘴皮子和鼻子很軟,觸感太奇妙了。
香香忍不住脫了褲子,很羞恥地放飛了給他聞。
然后就這樣被不通人情的壞狗狗反復(fù)撩撥。但是對方只是狗狗啊他很純潔的,他怎么會知道媽咪這么齷齪呢?就始終得不到滿足。結(jié)果雪上加霜了,香香被長大了很多毛絨絨的狼日了,因為他發(fā)情了。
成結(jié)了卡在里面出不來,大狼狼從背后抱著他睡了好幾個小時,射了好幾個小時,一直稀里糊涂地頂。
香香壞掉了。就是說感覺上一直都被插著一樣,那種幻覺很強烈,純粹身體記憶。
但是他忍不住,無法拒絕這種可怕的交配,下次還主動,坐在桌上下身光著哄狗狗來舔來吃,這次就被用后面切肉的牙齒給啃了柰子,壞狗吸不出奶很委屈,差點整個吃進去,渾身重量都往他奶子上壓,還生氣。
那能怎么辦呢?自己慣的狗。
終于,他可以恢復(fù)人形了,就是有點不嚴(yán)謹(jǐn),比如人頭狼身,狼頭人身,半人半狼,一個離譜的furry,而且還沒恢復(fù)智力。
香香感動:可以美美的相對合理的吃肉了吧?
狼抱著他磨來磨去,哼哼唧唧:媽咪!媽咪……媽咪……
香香:…………叫媽咪就不要干��!真的很離譜。
被叫著媽咪往死里透,七零八落沒有尊嚴(yán)在日狗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的魔女香香,我好愛QAQ
甚至覺得菠蘿可以不恢復(fù)正常智商。
正文
第183章182,推進
【價格:1.17182】
皇后生產(chǎn)雖然不是第一回,但孩子多了總是喜事,于是七月里宮中便頗為喜慶,處處似乎都很歡快。只是這些與貴妃無關(guān),他身子沉重,說不準(zhǔn)何時就要發(fā)動,連應(yīng)卯都不必,整日就是等著。
畢竟年紀(jì)不輕,貴妃又是頭胎,被委任了照應(yīng)他生產(chǎn)這個重任的淑妃從一開始便百般關(guān)懷,細細傳授經(jīng)驗。兩人原本就相處的不錯,但那是因為淑妃就是有這種和任何人都平心靜氣好好說話的本事,又經(jīng)歷幾次同舟并濟的風(fēng)波,現(xiàn)如今則有一種天長日久相處而來的默契與隨意。
貴妃生產(chǎn)和其他人又有一重不同,他們產(chǎn)道不一樣,所需要的準(zhǔn)備就十分不同。而宮里對此則鉆研頗深,于是從一開始孩子就養(yǎng)的不是很大,就怕到時候艱難。然而饒是如此,遲遲不曾發(fā)動也叫淑妃焦急不已。雖然說預(yù)產(chǎn)期只是個大概的時間,但無論早晚都叫人害怕。
淑妃擔(dān)不起這份責(zé)任,又不是狠心的人,見不得貴妃的忐忑與隱隱的恐懼,到七月幾乎是早晚都到貴妃宮中坐坐,問問情況,看看動向,還得見縫插針地處理宮務(wù)。總之,七月下旬,貴妃終于發(fā)動了,淑妃當(dāng)時就在場,連忙把他交給宮人扶進產(chǎn)房。
瑞香正坐月子,自然不得到場,但也打發(fā)了人去候著消息,又叫人去給皇帝送信。走完了流程,他靠在床頭繼續(xù)吃栗子羹。萬夫人坐在床邊逗景明,笑著和他說了幾句話,才叫人把孩子抱下去,轉(zhuǎn)頭就對瑞香說:“少吃點,壓壓苦澀就夠了,吃得多了,午膳就吃不下去了�!�
她說著就伸手,瑞香也只好把白玉小碗遞給她,眼神中頗有些戀戀不舍�?吹萌f夫人只覺得好笑:“好啦,這副樣子做什么?跟阿娘說說話吧�!�
瑞香就笑了笑:“您怎么還把我當(dāng)小孩子?”
萬夫人搖搖頭,但并不和他說什么不管你多大都是我的孩子這種話,頓了頓,只是忍不住問:“新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