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我是什么人,他們是什么人?嫡庶尊卑分明,叫我去和他們爭斗辯駁,離了我的位置,變成和他們一樣不成?只要我一天在這里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鸵惶煸谒麄冾^頂�!�
當時這位姑姑家里妾室鬧出了事端,萬家作為娘家人狠狠替她撐過一次腰,因此這位姑姑家里的事來龍去脈瑞香都清楚。當時他只是覺得人家厲害,后來卻慢慢想明白,道理都是一樣的。
景歷和兄弟們總是要守望相助的,對他來說用人的第一條就是用好自己的兄弟,如何令人信服敬佩,如何叫他們追求太子的青眼,和輔佐太子的機會,便是景歷需要考慮和努力的事。
皇帝能這樣為孩子鋪路,瑞香便沉默了一陣,道:“我明白了�!�
他并不無知,只是也難免不舍,想起宣英還有身孕,忍不住道:“也不知道要走多久?該不會錯過宣英生產(chǎn)吧?這種事,她還是頭一遭,要是景歷不在,該有多擔心?”
瑞香身孕已經(jīng)快五個月,宣英也快三個月。皇帝是親自經(jīng)歷過數(shù)次陪伴妻子懷孕生產(chǎn)的人,自然知道月份越大越不舒服,多思多慮更對大人和孩子都不好,聞言在心里算了算,安慰道:“不要緊,到時候無論如何也趕回來了�!�
“出門在外,什么事都說不準,宣英那孩子又很懂事,定然會告訴景歷放心地去……”瑞香輕輕嘆氣:“要是景歷要走,不如就讓沈夫人早點住進來。我也不方便陪她,還是有個長輩在更放心。”
皇帝并不反對,只說也好,又道:“這還是他們婚后景歷第一次出遠門,收拾行李的事還要你幫忙看看,畢竟軍中不比尋常,太奢侈累贅也不行�!�
瑞香忍不住想他連這個都考慮到,還不知道對景歷要囑咐多少事,在被子上摸了摸,握住了皇帝伸過來的手:“我知道,你放心就是。”
皇帝握著他的手又放回被子里:“剛才心里有事才覺得燥熱,現(xiàn)在就好好睡吧,小心著涼�!�
瑞香和他在被子底下握著手,就有一種很親密無間的感覺,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指,聽見外面漸漸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忍不住詫異:“下雨了?一場秋雨一場涼,幸好今年的冬衣做得早,你明天也穿厚點�!�
在宮里按季節(jié)換衣裳是一件大事,首先就有明確的日期,不到日子或者沒有上面人發(fā)話,是不能換的。其次全宮上下所有人的四季衣物不是個小數(shù)目,往
蘭o晟往得提早一個季度開始做。今年宣英嫁進來之后,雖然沒趕得上幫瑞香處理做秋衣的事,卻趕上了做冬衣,算了好幾次賬,也就從賬面開銷上看出了宮里的人口,行事風(fēng)格。
瑞香心里想著冬衣的事恐怕得加緊,幾場秋雨下來,今年冬天說不定來得特別早,是該早做準備,又擔憂起皇帝一向不愛加衣服,雖然也不容易生病, 但還是叫人掛心,忍不住叮囑。
皇帝向來體健,雖然如今自認有了年紀,但其實還和從前一樣,只怕熱不怕冷,也極少生病,但對瑞香這番關(guān)懷也是頗為受用,痛快地答應(yīng)了,又哄他快睡。
因為瑞香并不反對,皇帝便一意推進,薛道娘還沒嫁進宮里來,景歷的行裝就已經(jīng)收拾好。宣英也是第一次送丈夫出遠門,擔憂之余在瑞香的指點下將一切都準備得妥妥當當,所有箱子都編了號,里面放著的東西也有專門的冊子登記,若是一時找不到,只需按圖索驥。
跟著景歷去的人,除了皇帝派遣的護衛(wèi)與大臣,還有東宮諸多臣屬和仆婢,宣英一面要照管他們的家眷,一面要嚴明伺候的規(guī)矩,忙碌了十幾天才收拾停當,送景歷啟程。
夫妻兩人前夜話別,宣英將自己登記入冊,一切都方便尋找,只是箱籠行李也多,必須按照順序搬運裝車的事又安頓一遍,還有許多要景歷隨身攜帶的東西,也都一一指明,尤其是各種成方,丸藥,藥散。
她身上有一種溫柔的母性光輝,叫人覺得柔軟溫暖,行事又極其利索,景歷并不懷疑她能把自己安排好,只反過來擔心她:“等我走后岳母就會入宮陪伴你,阿娘和曜華他們也會來看望你陪著你,我一定會及早趕回來……”
說著,他忍不住摸了摸宣英的腹部。
女子孕期更長,足月就是九個月,宣英還是頭一胎,景歷第一回經(jīng)歷這種事,心中充滿了期待,若是沒有這回事,原本是很愿意陪著宣英九個月的。
她笑了笑:“殿下自有要事,不必擔憂妾身。我知道殿下遠隔千里也會記掛著我們,我自然也會記掛著殿下,好好照顧自己�!�
兩人只做了幾個月夫妻,可卻覺得彼此脾性相投,亦有柔情繾綣,宣英說著就忍不住眼底濕潤起來。只是囑咐交代的話已經(jīng)說了好幾遍,再說也沒有新鮮的,她伸手從袖中掏出一個香囊:“這是妾身自己繡的,里面裝的是一味清心安神的香料,殿下此行勞苦,若能稍有慰藉……”
景歷握住了他的手。
景歷走后一月,定王和薛道娘成婚,婚后沒多久,宮內(nèi)外就都知道皇帝正在看堪輿圖,清點收回的前朝王公大臣的宅子。景星和薛道娘都是聰明的人,猜得出自己恐怕是要開府建牙,于是在宮里這些日子,便格外孝順,晨昏定省不提,亦極為體貼恭敬。
薛道娘家族起伏壯闊,自己家里也不平靜,且母親出身低微,心性自然極為堅韌,皇帝到了選中她的時候,看人已是一眼刺骨的程度,見她雖然心事有些沉重,可卻并無齷齪,胸懷坦蕩,剛中帶柔,便很是滿意。
不比景歷和宣英婚前并無過多來往,她和定王都知道對方將是自己的枕邊人,又是表姐弟,多年來已有一份情意。尤其賢妃死后,景星常常覺得孤獨,只希望娶了薛道娘進門,好有一個家。
而薛道娘雖然不愛矯飾,做人卻也真誠,對陳才人亦十分客氣禮遇,與嫡母和太子妃相處也很和睦。因太子不在,她便常常到東宮看望宣英,陪她打發(fā)時間。
皇帝雖然圈了幾座宅邸叫人修葺,可建成總需要幾個月時間,真正搬出去還不知道要多久,在此之前他們都會住在宮里。薛道娘婚前和宣英相處的不錯,又受過她的照顧,行事往往只跟著宣英,雖然顯得沉默些,也正是新婦的靦腆溫柔。
宣英每日里除了料理東宮事務(wù),照顧臣屬家眷,往內(nèi)宮去問安,便是節(jié)日里忙著籌備參與宮中宴筵。瑞香將她帶在身邊教導(dǎo),除了各家源遠流長的關(guān)系,還有朝堂上的錯綜復(fù)雜,處處顯露出對太子妃的看重與喜愛。因為太忙,宣英給孩子做小衣服的進度大大變慢,薛道娘倒是清閑些,要了尺寸幫她做了好幾件。
好在景歷并未食言,回來后瑞香先發(fā)動,產(chǎn)下一女,起名云華。瑞香是生產(chǎn)過的人,調(diào)養(yǎng)照顧又細心,孩子雖然生得早一點,卻很健康,只是個頭小。
景歷見了小妹妹,十分喜愛高興,也就更加盼著宣英腹中的孩子。又一月后,皇帝與太子對坐論政之時,東宮忽然有人前來報喜:“陛下大喜!殿下大喜!太子妃產(chǎn)下小郡主了!”
雖然算著日子就應(yīng)該是這幾天,但誰也沒想到宣英生得這么順利,午朝的時候發(fā)動,因為不敢耽誤政事所以報信的人只能等在外面,結(jié)果午朝后拖了拖父子兩人才說完正事,太子妃就已經(jīng)生了!
景歷第一次做父親,喜得簡直手足無措,皇帝自然也是高興,出門來便看見天邊燦爛晚霞綿延,晴空中有一大塊云像是一朵仙氣四溢的靈芝,便以為吉兆,對李元振道:“你去傳旨,厚賞太子妃與小郡主。天邊這朵云流光溢彩,正應(yīng)了小郡主降生的吉兆,既然如此,郡主的名字,就定為仙芝,封號同昌,孩子還小,冊封禮就免了,等大了再說,要緊的是食邑三百戶,就在京畿給她選塊富庶的湯沐邑!”
李元振自然知道皇帝有了孫女,太子有了女兒是多大的喜事,用到自己傳旨更證明了喜悅和隆重,立刻對父子兩人道賀起來,舌燦蓮花地湊趣后,這才轉(zhuǎn)身往東宮傳旨。
景歷只驚喜地說不出話來沒多久,頭生女的名字,封號,湯沐邑就已經(jīng)被定了下來。他私下里其實起了好幾個名字,各種情況都考慮到了,唯獨沒有考慮到根本輪不到自己。然而,父親的喜悅一方面是因為一月前母親終于產(chǎn)下盼望多年的小公主,另一方面也是喜歡自己的女兒,一片好意與看重,景歷便遺憾著提女兒推辭兼道謝:“阿父厚愛,固然是她的福氣,可是孩子還小,如此鄭重其事,恐怕折了她的福氣……”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極為和藹:“女孩家貴重,何況還是你的頭一個孩子。你是有福的,她是你的女兒,難道還能承擔不住這點福氣?快點回去看孩子吧!”
景歷終究推辭不過,又掛心宣英和仙芝,早想插上翅膀回去,便將告知母親的事交給了父親,轉(zhuǎn)身極其不穩(wěn)重地跑著離去。
事后,宣英安慰景歷:“仙芝這名字也很好,再說,我們還可以給她起個小名叫著,下一個你提早和阿父商量,自己取名就是了嘛,反正……我們也是要生很多孩子的�!�
她的臉頰微微發(fā)紅。
【作家想說的話:】
因為這篇文勉強套唐制但非常不考究,所以只有太子之女封郡主,諸王之女是縣主。
正文
第191章190,年光開柳色,池影泛云華
【價格:1.05872】
景歷回了東宮,皇帝自然也回了瑞香身邊。因有了孫女這件喜事,便格外的想念自己的女兒。
因云華的出生,宮內(nèi)宮外本來已經(jīng)是一片喜氣洋洋,宣英也順利生產(chǎn)后,喜慶的氣氛自然越發(fā)濃重。皇帝到了瑞香宮里,消息就已經(jīng)傳了過來,瑞香生產(chǎn)順利,御醫(yī)也是死里逃生,因此便極力強調(diào)好好休養(yǎng)的重要性,所以宣英生產(chǎn)時雖然瑞香已經(jīng)出了月子,但還是行動受限,并不能親自過去。
好在沈夫人陪伴在宣英身邊,瑞香又日日派人前去問候宣英的身體,送東送西,倒也清楚情況,還算放心�;实刍貋頃r,瑞香正細細詢問東宮報信之人生產(chǎn)的細節(jié),小郡主的相貌,重量等,見皇帝進來才停了下來。
瑞香和皇帝都不覺得頭胎生個女兒有什么——一來女孩貴重,二來孩子們都還年輕,三來云華也是個女兒,仙芝的誕生自然足以令他們真心實意地高興。皇帝坐下來,也問了幾句東宮的情況,只是細節(jié)就不好告訴他,那人得了帝后的厚賞,便歡天喜地的告退下去。
皇帝就告訴瑞香自己取名和口頭冊封的事,瑞香小心翼翼地摟過睡得酣甜,小小一只的云華,一面聽著他說,一面笑道:“雖說是頭一個孫女,隆重些也尋常,只是什么都是你定下的,叫景歷做什么好?你也不問問,他給孩子準備了什么名字?”
這話景歷當然是沒有說的,父親賜名本來就是好意,更是女兒的福氣,推拒反倒過分。何況,他也不是一輩子就只有這么一個女兒了�;实垡彩且粫r高興,且正碰上天邊那朵云,此刻就略有些后悔,對著妻子便流露出些許懊惱:“一時高興,忘了!其實原先還給他們定了字輩的,一時也忘了……”
字輩的事瑞香是知道的。皇帝那一輩,他們的父親喜歡給兒子改名,好在皇帝生得晚一些,又是唯一的嫡子,名字本就經(jīng)過斟酌,倒是沒有改過,只是兄弟之間也談不上什么統(tǒng)一的字輩。景歷這一輩是男從景,女從華,所以皇帝給孫輩定下的字輩便是男從宜,女從容。
只是現(xiàn)在從第一個上就亂了,皇帝便顯得有些后悔——他還是喜歡什么都整整齊齊的。瑞香看了就想笑,把女兒遞給他,干脆地打亂他的思路:“抱抱吧,在我這里睡了一天�!�
他生產(chǎn)后就不舍得云華離開自己身邊,夜里都恨不得把孩子留下,還是皇帝肅容規(guī)勸:“孩子一晚上要吃幾次奶?這樣吵著你還怎么休養(yǎng)?身體不養(yǎng)好了,何談其他?”
瑞香也知道這是合乎道理的話,就是心里不舍得。一來這是盼望許久終于生下來的女兒,二來他這年紀再度擁有一個小嬰兒,心中的愛與柔情噴涌而出,自己也有些控制不住。只是皇帝言之有理,又直接叫人把孩子抱走,只允許白天的時候抱過來陪他,瑞香也就漸漸習(xí)慣。
現(xiàn)在他出了月子,雖然還要休養(yǎng)進補,但精力更好,又沒有別的忌諱,白天醒著的空閑時候,就總是把云華放在眼前。
作為帝后最小的孩子,云華的出生并沒有什么諸如景歷當年象征著皇帝后繼有人,國家有望之類的特殊意義,所以為她降生而產(chǎn)生的喜悅都是極為純粹的。她雖然剛降生,但待遇與熙華嘉華等同,還沒睜開眼睛便是普天同慶。
因為皇帝高興,所以宮內(nèi)宮外自然也跟著湊熱鬧。除卻云華的兄姐們紛紛送上厚禮,熙華嘉華等也頻頻入宮探望外,大臣們也很懂事地上個賀表,或者當面道賀,禮物更是源源不絕。
比起這些熱鬧,做父母的更多的是新鮮。雖然已經(jīng)有了那么多孩子,可是每個都有自己的不同,隔一段時間再抱住這么一個熱乎乎軟綿綿的小身體,總是像第一次一樣,激動,滿足,喜悅。
瑞香每天都和云華說話,看著她睡覺,越看感情越深,越看越覺得奇妙。孩子雖然在他體內(nèi)長成,可是每當生下來他們見面的時候,卻總是讓人驚異:他肚子里竟然裝過這么一個小東西!
她那樣精密,那樣脆弱,又長得那么快,吃得那么兇,叫人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樣一個初生的生命,一不小心就看著她沉迷進去。
皇帝陪女兒的時間相對少一點,但也很嫻熟地抱著她,一面和瑞香說話,一面掂了掂分量,低頭看看,先蹙眉,又伸手:“尿了吧?也重了點。長得真快,也壯實!”
他是熟練極了的,判斷孩子尿了餓了要睡了還是無聊想玩總是不怎么出錯的,瑞香就很放心地看著人把孩子帶走換尿布,自己則忍不住地笑:“吃奶的樣子可兇了,胃口也大,剛生下來那么小一個,哭聲也不是特別響亮,我還有點擔心�!�
雙性之體在生育上究竟輕松一些,孩子不會養(yǎng)得很大,母子都輕松。生下來后還有一段猛長的時候,尤其這么小,一天一個模樣,很快也就和其他孩子沒有區(qū)別了。
皇帝聽見孩子胃口好,就覺得欣慰,又問:“你呢?胃口如何?不要因為孩子在眼前,只顧著照顧她,忘了照顧自己。”
瑞香倚在他身側(cè)坐著,聞言笑得很溫柔:“我知道。湯湯水水不斷,這樣進補著,難道你不覺得我胖了嗎?”
他一向身材修長,懷孕生產(chǎn)前后會豐腴一些,但怎么也說不到胖——畢竟也就比皇帝低一頭而已,是極其優(yōu)越的身高。皇帝聞言就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多少有些刻意,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腰,倒是很滿意的樣子:“是長了點肉,不要緊的,大可放心發(fā)胖。”
說著,親昵的語氣與近乎摟抱的動作便叫兩人都心猿意馬起來。瑞香本來就懶洋洋地靠著他坐,此時便更加地依賴著他的身體支撐,輕聲玩笑道:“我胖了,你還抱得動么?”
皇帝回想了一番近期射箭的成績,很是肯定:“放心,抱得動�!�
他的回答認真,瑞香心里反而更加覺得曖昧,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臂,語氣里帶著幾分貓似的挑釁:“現(xiàn)在試試看嗎?”
皇帝看著他一挑眉,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彎腰將他整個人端了起來,摟在懷里,像掂女兒似的掂了掂,又舉得更高,抬頭去親他。瑞香有段時間沒有被碰,這樣被抱著捧著地接吻,居然有幾分害羞似的,瑟縮著留在原地,由著他舔自己的嘴唇,都沒怎么亂動,不像是方才挑釁的時候狡黠又靈動的樣子。
懷著孩子的時候他們不敢親熱,坐月子的時候更不可能,現(xiàn)在云華又整天在,她身邊的保母宮人又是一大群,兩人倒是難得這樣曖昧親熱一番,親了又親,到有些喘息的時候才停下。
瑞香紅著臉被皇帝放回原位,又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下,只是心里已經(jīng)躁動,就忍不住到道:“你……那藥是不是已經(jīng)吃了?”
皇帝有幾分格外的克制,摸了摸他的腰,竟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你還在休養(yǎng)……再忍忍吧�!�
他這一輩子,雖然也有禁欲的時候,但卻很少是妻子想要,自己卻力不從心,或者不能給,因此說出這句話,就有點忍辱負重,頗為羞恥的意思。瑞香聽到他不大委婉的拒絕,本來是有點不悅的,可是看了他這副模樣,也說不出別的什么,只是小聲抱怨:“我的身子也沒有那么差吧?”
皇帝更小聲地說了句俗語:“小心駛得萬年船,御醫(yī)也說了,最好是休養(yǎng)一年半載的更保險。”
他的眼神有幾分哄孩子般的柔情,又有幾分回憶往事的遼遠:“當初說長相守這句話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有朝一日會瞻前顧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還是養(yǎng)好身子最重要。生孩子本就損耗元氣,何況你我都不年輕了,更應(yīng)該善加保養(yǎng)……”
話還沒說完,瑞香已經(jīng)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樣子,壓低聲音反問:“我老了嗎?”
皇帝沒忍住,笑出聲來了。他倒也不是那個年老色衰的意思,畢竟在宮里這么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天材地寶堆積,瑞香又培養(yǎng)出了散步的習(xí)慣,夫妻感情和睦,兒女又過得很好,他自己心事也很少,無論身體還是容貌,并不顯老,甚至皺紋都沒有幾根。
雖然年過四十,但并不僅僅是風(fēng)韻猶存,根本是風(fēng)華正茂。何況皇帝和他夫妻多年,朝夕相處,很難察覺他逐漸變老——人對于自己和身旁親近之人的衰老,往往不是每時每刻注意認識的,而是需要一個震撼的契機。譬如白頭發(fā),譬如忽然發(fā)現(xiàn)他不笑的時候也是皺紋橫生。
然而畢竟年齡在這里,御醫(yī)又百般叮囑,皇帝是絕不可能違反的。
早幾年,他也很不接受自己的年齡和逐漸衰老,這幾年卻已經(jīng)到了想開,并且善加保養(yǎng),爭取多活幾年,不使瑞香孤獨的地步,自然更不能接受自己孤獨。畢竟壽數(shù)天定,對于自己不能掌控的事,皇帝就更想要多努力。
瑞香察覺到他的認真,又被他提起了當年的承諾,態(tài)度不由軟化,只是忍不住抗議:“一年半年也太長了,這到底是你說的還是御醫(yī)說的?”
他倒是很敏銳,抓住了問題的本質(zhì)。因為御醫(yī)怕皇帝,所以凡事都要能對他交代過去,對瑞香產(chǎn)后調(diào)養(yǎng)的事也就特別慎重。既然皇帝有意好好為皇后調(diào)養(yǎng)一番,他自然也就覷著皇帝的態(tài)度順著說,又揣摩圣意說出了最好是禁欲好好調(diào)養(yǎng)的建議,至于時間么,那就是一個月也可,三個月也行,當然最好是半年,如果能一年也不是不好。
皇帝被這番熟練的敷衍給弄得大為不悅,但相信御醫(yī)也不是無的放矢,所以最終還是采納了這個意見——他也怕那藥的藥效又不穩(wěn)定,瑞香在懷上該怎么辦。這個年紀生一個還好,沒調(diào)養(yǎng)過來再生一個,可就真的不行。
“……至少三個月吧?”不能親近,皇帝也有些怏怏的,但卻不改其志,只妥協(xié)了一點。他從來都很能滿足自己的妻子,如今卻不能一展所長,心里也有些悶悶不樂,只是因為瑞香已經(jīng)不高興了,自己便不會表現(xiàn)出來,只是安慰瑞香。
比如三個月而已,很快就過去了,再說不讓親熱,又不是不能接近,也沒有那么難受云云。
瑞香本來就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自然不會非要被他哄著才能展顏,只是片刻也就接受了,就把此事丟開,說起剛出生的小孫女來——他們兩個還都沒有見過,只是聽東宮來的那個宮人說生的很有勁,長得哪里像父親,哪里像母親。
他們都是有經(jīng)驗的,瑞香雖然一一轉(zhuǎn)述,津津樂道,但也忍不住評價:“不過是湊趣罷了,做不得準的。孩子才剛出生,臉都是紅的,還沒睜眼,怎么看得出像誰的?不過是為了討我開心罷了�!�
皇帝就道:“雖然如此,到底胎毛又黑又濃,是好事,哭起來也有力氣,是好事�!�
瑞香也就覺得很欣慰,很愉悅。
正好保母給云華換了尿片,洗了屁股,又涂上養(yǎng)護嬰兒嬌嫩肌膚的脂膏,見里頭帝后喁喁私語親近無比不敢進來,徘徊許久后終于找到機會,這才抱著孩子進來,又遞給了自然而然伸出手臂的皇帝。
云華這一個保母是新人,還沒見慣皇帝的熟稔,幾次之后雖然面上不敢表露什么,心里卻還是覺得震驚莫名,只是不敢違拗,又見皇后司空見慣的樣子,只好強迫自己習(xí)慣,安安分分地在一旁等著。
皇帝就把一根手指放進女兒軟軟小小的掌心,看著她慢慢握緊,再也不肯松開,心頭就覺得柔軟而高興,對瑞香道:“云華的力氣也很大,將來說不定是個英姿颯爽的公主!”
瑞香把自己的手指送進女兒另一個手心里,笑盈盈地搖了搖她的手:“不英姿颯爽也好,都是我們的小心肝,是不是�。俊�
兩人殷殷地望著仰面朝天,頗覺無聊的小小云華。
【作家想說的話:】
菠蘿:總之聽醫(yī)囑沒有錯的。
醫(yī)生:我還不是順著你的意思來?!
正文
第192章191,琴瑟在御,歲月靜好
【價格:1.14452】
等到先后出了月子,宣英再來請安的時候,就叫乳母抱著仙芝一起來。才滿月沒多久的孩子嬌嫩,但這個時候天氣也還算好,用襁褓裹了仙芝連頭都不用露就能過來,倒也不必太小心——仙芝的身體是很好的。
到了瑞香宮里,仙芝便很方便地同小姑姑云華一起吃睡玩耍。一個是帝后的幼女,一個是太子夫婦的長女,都沒有被人怠慢的道理,親近更是所有人都樂見的,宣英更沒有什么不放心。
她幫助瑞香處理宮務(wù)已經(jīng)逐漸上手,東宮也被理得清清楚楚,規(guī)矩嚴明上下齊整,有了個孩子難免分心,做起事來還是得心應(yīng)手,指顧之間可決。瑞香在深宮多年,做起事來頗有黃老之風(fēng),雖然看似無為,實則卻能大治,兩人相處了一年多,越來越覺得有趣味——除了身份之外,更多了一份親厚安閑。
也因為頻繁地過來,云華有什么新鮮的好東西,仙芝定然也是有一份的,這個孫女見到帝后的機會也很多——皇帝早在瑞香還在休養(yǎng)不能出門的時候去東宮,景歷順便就把仙芝抱過來給他看過了。
而宣英出月子后,遇到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景歷的胞弟,年少便封昭王的景行訂婚。他虛歲才十三,時間是有些早了,但未婚妻乃是瑞香的侄女,萬家的女兒,皇帝向來想要與妻族長久為親,只嫁出去一個嘉華,終究覺得不夠。景歷的妻子選擇了最合適的宣英,景行便娶了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