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他坦蕩蕩地說完,忽然狐疑地看著瑞香:“你不喜歡我說粗話?還是不喜歡我干粗魯?shù)氖聝海俊?br />
其實,這也蠻可以理解的。瑞香到底是書香門第嬌養(yǎng)出來的,嬌嫩挑剔一些是應該的,季凜并不覺得有什么。
瑞香卻不好意思承認,暗想,你粗不粗關(guān)我什么事,怎么就說到我喜不喜歡上了,呸!
他不說話,季凜也不追問,然而兩人間的氣氛卻真正緩和了下來。平安無事吃完面,翠蓮收拾桌子,季凜往后一靠,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盤庫盤賬?要不要我給你派兩個人過來鎮(zhèn)場子?這些人要是敢做手腳,那可是夠兇夠刁的,我怕你壓不住�!�
瑞香皺眉:“都是家務事,該寬的時候要寬,沒必要打打殺殺的,動靜大了,難免惹人笑話。還有……我要動手,你不覺得沒有必要嗎?家里的事兒,還是以你的意思為準。”
他還是決定再推卸一次自己的責任,再確認一次季凜的意識。自己辛辛苦苦做事,這人一句話就能打回原形,如果真是那樣,瑞香倒也不是不能和光同塵,從一開始就不下力氣。
季凜茫然地看著他:“這些事不是都交給你了嗎?你以我為準,我還以你為準的,別管我,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什么時候都站你這邊兒。”
頓了頓,他明白些許,嗐了一聲,道:“你放心,我不是那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人,我一心一意地支持你。”
瑞香不自在起來,玩著袖子低頭:“哦。那還有一件事,我覺得你也得交代一下,家里也早做打算。你別的地方有沒有想收進來的姨娘妾室?”
季凜茫然:“你怎么想到這個?沒有這回事,怎么就把心操到這兒了?”
瑞香又問道:“那你外頭有沒有什么相好的,以前有沒有答應過納什么部下的女眷為妾的?要是有,也早早安排�!�
季凜越發(fā)莫名,失笑道:“在你眼里我是成天往回撿人不成?這也沒有�!�
瑞香看了他一眼:“那家里這么多丫環(huán),你要是收用過誰,也得告訴我。伺候過你了,和別人就不一樣,得另外安排。”
季凜一個勁搖頭:“他們是留著伺候你的,沒有那回事!”
他那副樣子不像是提起嬌滴滴俏生生的美貌丫頭,倒像是渾身長了毛一樣,匪夷所思的難受。
瑞香忽然心里一動:“那你……那你以前在鄉(xiāng)下,有沒有訂過親,或者娶過妻的?你娘沒有替你做主么?”
季凜探究地看著他:“你這問的都是什么啊?我娘問過我的意思,我說我要娶一個和她差不多的厲害媳婦,她說那鄉(xiāng)下地界是難找了,罵我想吃天鵝肉,就沒管過我了。你……你問這么多,繞來繞去就是想問我勾搭過別人沒有?一個都沒有,我都沒有嫖過娼,也沒有相好的,更不想納妾,我老早就只想娶你一個人,怎么樣?明白了嗎?”
瑞香也不是無的放矢,季凜比起生氣來,其實只是好笑。畢竟時代變化太大,停妻另娶,拋妻棄子,一紙公告就迫使原配接受被離婚的現(xiàn)實,都挺多的。文人墨客,政治活動家,不管多體面的人,私德上都容易有一攤爛賬。這是時代造就的,也是因為男人總是可以為所欲為。
軍閥就更……
這些年的報紙上,總少不了聳人聽聞的事件。送小妾去上學,聽上去很開明吧?然而接著就是懷疑小妾和男同學有染,槍殺小妾。誰又能怎么樣呢?還有偏寵側(cè)室,人稱西屋太太,想給軍閥送禮,得先討好西屋太太,有會鉆營的,給西屋太太的狗送禮,才入了人的眼!
至于什么強搶民女,什么內(nèi)寵無數(shù),什么無所不淫,什么毫無人性的事,軍閥沒有做過?
瑞香懷疑,擔憂,抗拒,自然是有原因的。
季凜暗罵一句都是你們這群蟲豸拖累我,心里卻多少有點美滋滋的,瑞香可是在乎他身邊有沒有別人啊!他不由為自己正名:“你真是想多了,家里這些丫環(huán),都是從前那誰留下來的。我想著你從小錦衣玉食使奴喚婢的,他們長得漂亮,來伺候你還差不多,這才全都留下,我可從來沒有碰過!”
瑞香卻是擔心過季凜一時熱度退去,到時再狂熱地去娶或者搶幾個小妾回來,自己要如何自處——誰知道他一時熱烈,能熱多久?好的時候能捧上天,壞的時候還不知道要怎樣,這純粹是生存問題。
現(xiàn)在季凜這樣說,瑞香雖然松了一口氣,卻也不由臉上發(fā)熱,不肯說話。他能說什么?
季凜坐過來搖他肩膀:“你不是想知道嗎?我都說了,你就沒有什么要說的?”
瑞香被他纏得無處可逃,扭過頭不說話。越是不肯說,季凜越要糾纏,無形中氣氛就產(chǎn)生了變化,從非要討個說法變成了打情罵俏。瑞香被抓著肩膀強轉(zhuǎn)過來,避無可避地面對著季凜的臉,一時只覺得難為情:“我沒什么好說的,你……你別鬧了!”
季凜哪肯?一番開誠布公,終于換來瑞香的動容和軟化,他天生的就會蹬鼻子上臉,好生和他耍了一番花槍,這才見好就收,意猶未盡:“家里的事兒都交給你了,我很放心,你不管怎么做,都不必擔心……對了,等會兒我?guī)憧磦好東西。外面的事,你卻都不熟悉,我想著找個合適的人帶你認人,幫襯幫襯你。老韓是我除了老李最信任的人,也是跟我最久的人,他老婆我叫嫂子,是個熱心腸又會做人的,明兒我叫她來跟你見見面。以后,你也難免和他們交際。”
瑞香被他摟在懷里,揉搓得渾身發(fā)燙,聽他這樣安排,倒是覺得用心,點點頭:“好吧,你等會兒和我細說說這個嫂子家里的情況,也免得我失禮。”
季凜自然依言。
天色不早了,別的事都做不了,季凜干脆帶著瑞香到了前面,進入書房,又打開密室,帶他進去:“家里的庫房賬房自然是越干凈越好,不過那些都是發(fā)的橫財,別人搜羅來的,最重要的東西和咱家的家底兒,我可是都放在身邊的。等你那邊理順了,再交給你不遲。喏,你看�!�
瑞香睜大了眼睛,默默看向身旁的男人,心道,怪不得他不在乎家里的人和事,原來這就叫暗度陳倉!把住了自己的家底,還管什么復雜的,白賺來的庫房和賬房!
這人……還挺聰明的。
【作家想說的話:】
香:刮目相看。
連載中摸魚番外,彼此獨立
第346章軍閥,14
【價格:1.30676】
常言道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打仗是很能發(fā)財?shù)�,當然前提是能活下來的話。底層的士兵不好說,掙錢也是賣命錢,但像是季凜這種割據(jù)一方的大軍閥,說句坐擁金山銀山絕對不是夸張。
瑞香眼中所見的金銀珠寶和洋元,甚至地契房契都一大堆。他沒數(shù),但下意識覺得多到讓自己頭暈目眩,甚至不敢接手。
季凜很坦然地對他交代一番家底,又把六成劃給瑞香:“等你盤庫盤賬完了,這些交給你家用,剩下的四成么,我平時花銷,人際往來,公務上的事兒不用你操心�!�
大多數(shù)都是軍中人際,和各地的來往,瑞香作為他的夫人需要知情和理解,但卻不需要出面安排。太太社交那是另一回事。
趁著了解韓司令的家事,瑞香也了解了一下季凜的部下軍隊大概構(gòu)成。如今國家只是名義上的統(tǒng)一,雖然大家都認南京政府,但軍閥派系林立,不正規(guī)的極多,季凜的部下裝備建構(gòu)也都是德國日本美國雜著來的。
總之,季凜部下共有一個直屬師,約六千人,分為兩旅四團,裝備最為精良,全套的德式武裝,紀律最佳,由他本人直接指揮,老韓名叫韓德忠,就是一旅旅長,嫡系中的嫡系,其弟韓正忠則在參謀部工作,兄弟二人顯然都是季凜老牌的親信。
此外,季凜麾下還有三個師,每師四千人到五千人不等,分為數(shù)個旅團,駐扎在不同地方,以電話,電臺等手段通訊聯(lián)系,下達命令。
瑞香不懂軍事,聽得稀里糊涂,只明白季凜言語間很饞中央軍王牌師那正規(guī)的建制,和一萬兩千人一個師的財大氣粗。
他心想,你這總數(shù)差不多兩萬的軍隊也很了不起了,直屬師聽起來還有騎兵營,警衛(wèi)營,特務營,你還嫌不夠?
瑞香多少知道,兩萬人大概是個虛數(shù),除了顯然精心打造的親兒子直屬師,季凜麾下其他部隊說是滿編制四千人到五千人,但可能質(zhì)量良莠不齊,或者只是說著好聽,但這真的毛骨悚然了!
他一時間心情復雜,不知道要如何看待自己剛知道的這些事。
有正規(guī)編制當然是好,看起來季凜也算治軍嚴明,不像是有些軍閥,說是什么司令將軍,實則不過是草頭王,土匪而已,上下都抽大煙,簡直敗壞透頂,作戰(zhàn)是不用指望,盤剝民眾,刮地皮倒是一把好手。
瑞香只是有些擔心:“你占了這么多地方,管著這么多人,軍政一把抓的,你忙得過來嗎?”
他沒有直說是懷疑季凜從政的本事。會打仗不代表著能主政,四省之地經(jīng)營好了,自然是最牢靠的大本營,但要是趴在上面吸人血吃人肉,根本不管百姓死活,或者由著心意亂來……那可真就讓瑞香睡都睡不著,眼前只有一片血淋淋。
瑞香并沒直面過兵禍,但骨子里已經(jīng)刻上了對動亂的恐懼,更不感想如果自己成為動亂和血腥中的得利者,該怎么面對。
季凜顯得很輕松,摸了摸他的頭:“你真傻,我要是忙不過來,還能占得了這么多地方?你這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坷享n家里的事兒我可都告訴你了,明天就讓嫂子上門來陪陪你�!�
瑞香有心探究一番他的作風和主政思想,一時間卻也沒有機會,而且做的太急太明顯,也怕被他察覺,只好暫時記在心里,準備著招待韓旅長的夫人。
韓德忠的夫人娘家姓李,閨名玉珍,年紀已過四十,比老韓大一點兒,當年老韓十幾歲的時候就和村里最俊俏的地主家閨女玉珍看對了眼,玉珍的老父母疼孩子,拗不過她死活要嫁,又看韓德忠雖然家里窮了一點,卻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踏實肯干,便答應了把玉珍嫁給他。
兩人成婚后,玉珍娘家多有貼補,日子也紅火起來。但韓德忠不是一個能平淡度日的,生了兩個孩子后,決定出門闖蕩,最后從軍。季凜比老韓小十多歲,是后來認識的。玉珍持家有方,熱情厚道,沒少在家里招待老韓帶回去的人,對年輕且行事頗有章法手段的季凜更是照顧,因此處下一份香火情。
如今玉珍年紀大了,膝下一共三個孩子,一兒一女一雙性,前兩個都已經(jīng)長成,只有女兒年紀最小,十三四歲左右,名叫珠珠。
瑞香聽在耳中,心里就有數(shù),知道應該怎么做。
過了幾天,瑞香的家務整頓告一段落,終于能有個待客的樣子,這才開口讓季凜派人請,很快韓夫人就帶著女兒來做客。她生得一副端莊的面容,鵝蛋臉,稍有些發(fā)胖,是富態(tài)從容的模樣,進門后倒是有點囧,不知道要不要行禮——高門大戶的講究,她還真不懂。瑞香本來站著等候,見狀連忙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嫂子,快來坐,我可是盼著你來呢�!�
韓夫人來這一趟,是因為受了季凜的托付,今時不同往日,雖然他說是拜托,韓夫人也不能不當回事。但知道了瑞香的出身來歷,結(jié)婚的前后情狀,心里又覺得難辦。她雖然說也有點長袖善舞上下周旋的能力,但畢竟只是個鄉(xiāng)下土財主的出身,經(jīng)歷過名媛高門的冷眼譏諷,覺得瑞香心情也絕對不會好,來的路上就挺為難。
眼下瑞香一見面就表現(xiàn)得如此親切,韓夫人松了一口氣,笑道:“折煞我了,哪里當?shù)闷鹉@話……”
瑞香把她讓到座位上,翠蓮和二秀趕緊上茶點,瑞香都不讓她把話說完:“嫂子說的這是哪里話?您比我年長,又照顧過……我們大帥,他可是再三跟我說兩家的情分,您以前的照顧,我自然該叫您一聲嫂子。這就是珠珠侄女?”
韓夫人身側(cè)的韓珠珠年紀不大,又受到嬌寵,面對陌生人的時候安靜而害羞,長得倒是隨娘,鵝蛋臉,端莊里帶著點文氣。
瑞香對她說:“嘗嘗這綠豆糕和桃酥,方子和外面的不一樣,還多加了糖,小姑娘大概會喜歡。給你上的也不是茶,是洛神花蜂蜜水,酸酸甜甜的。你要是喜歡西洋點心,我還讓人買了蛋糕�!�
說著,瑞香示意翠蓮拿過來兩個盒子:“第一次見面,這是送給嫂子和侄女的�!�
他親手遞過去,韓夫人就當面打開來看,見自己的是一對兒翡翠鐲子,種水都很好,女兒的則是一個蓮花式樣的玉墜子,拴著一根紅繩,心里微微一動,推辭道:“太貴重了,叫我怎么好意思收?”
瑞香笑笑:“以后還得多勞煩嫂子指點幫忙,何況又是第一次見面,不光是我,大帥也要盡一份心意,成家了,總不能像從前一樣胡混過去。珠珠年紀不小了,小姑娘家也得有幾樣好東西。這個玉墜子,是我從娘家?guī)淼�,前朝留下來的古物。玉能辟邪護主,是我對侄女的一份心意,嫂子就別跟我客氣了,快收下吧�!�
禮物當然不止這一份,成婚的時候瑞香還不知情,季凜的部下卻是知道他要結(jié)婚的,因此送了許多重禮,韓家跟著季凜發(fā)了家,出手也很闊綽。送禮就是還情,瑞香也不覺得肉疼,又道:“嫂子家里不是還有幾個孩子嗎?我都備了點禮。聽說珠珠還在上學,女孩兒多讀書總歸是好事,我這兒還有幾份玉版紙,寫字最好了,等會兒讓珠珠看看�!�
提起讀書,韓珠珠顯得很高興,也很有興趣。瑞香看在眼里,也覺得高興,韓夫人就更覺得瑞香做事有章法,讓人心里熨帖,一時間賓主盡歡,喝茶吃點心,寒暄了起來。
韓夫人知道內(nèi)情,不好提瑞香新婚后的事兒,也不能打趣他拉近關(guān)系,只好挨個把季凜重要的部下,還有外面重要的軍政要員,撿自己知道的挨個兒數(shù)了一遍。雖然說的淺顯,但卻很全面,正是瑞香需要的。
瑞香一邊聽一邊點頭,往自己平日看的報紙上的人名上對應。
韓夫人說的累了,難免夾雜一些各家的八卦,對人物的點評,雖然交淺不言深,說得很隱晦,但其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已經(jīng)很多。瑞香不時應和兩句,原來如此,啊怎么會這樣之類的,韓夫人就更來勁了。
韓珠珠喝著洛神花蜂蜜水,吃著桃酥,綠豆糕和蛋糕,在一旁聽著,也不覺得無聊。大人的意思她不能完全明白,但吃吃喝喝她喜歡,新夫人也長得很漂亮,說話也很悅耳,韓珠珠還挺喜歡看的——她這點也隨娘,喜歡好看的人。
要不然她娘當初也不會嫁給她爹。
說得告一段落,韓夫人低頭喝茶,也挨個嘗了嘗點心,贊嘆:“都是常見的點心,你這兒的是好吃!這桃酥里頭加了什么,又酥又香的?這綠豆糕里面加的是烏梅餡兒還是山楂?”
怪道人都說鐘鳴鼎食之家來形容高門大戶,吃喝上就是講究。韓夫人自丈夫發(fā)家后,也學會了講究派頭排場。一方面是她自得于自己選男人的眼光果然不錯,一方面也是身份地位的要求。你不講究起來,別人難免看不起你,說你發(fā)了財還不脫一身泥腿子的習氣,甚至若是不夠講究,還會被嘲笑暴發(fā)戶。
韓夫人畢竟是聰明的人,十幾年來地位水漲船高,春風得意,自認為也積累起來一些底蘊,然而真正和高門大戶的瑞香對比起來,難免有點氣餒。
瑞香笑道:“這些也沒什么,不過是各家的口味不一樣。桃酥里我讓加了核桃和杏仁,更合口一些,綠豆糕里確實是烏梅醬,單吃綠豆糕總覺得太膩,這兩樣都是專門做了好招待嫂子和珠珠的,要是喜歡,等會兒讓他們包兩包帶回家吃�!�
他并沒有顯擺的意思,也不藏私,柔聲細語地把做法說了,韓夫人就覺得很舒心,也不推辭,大大方方:“那感情好,嫂子就不客氣了。知道了方子,以后也讓家里試著做一做。看樣子珠珠是喜歡的很呢�!�
瑞香家里小孩多,他也喜歡孩子。韓珠珠雖然稍微大了點,卻有種天真嬌憨的氣質(zhì),心思純凈,瑞香同樣很喜歡。
說了一番話,又出去逛了一回園子,就到了吃飯的時候。瑞香看著天色差不多了,轉(zhuǎn)頭看向韓夫人:“嫂子要是不介意,咱們今天就在這花園里吃飯吧?那邊有個水榭,最涼爽又清凈,叫他們把飯擺在哪兒去,怎么樣?”
韓夫人自無不可:“那敢情好!咱們還能再逛逛,這花園夠大的,看著還挺新鮮呢�!�
她是真挺喜歡這個花園,只覺得處處都是風景,尤其五月下旬正是草木茂盛花團錦簇的時候,看還看不過來。瑞香卻覺得打理地還不夠好,搖頭:“還得再規(guī)整規(guī)整,現(xiàn)在看著還能入眼,等到了秋天冬天,怕是就沒什么景色了,我打算著采買一批竹子,菊花,梅樹,牡丹……而且現(xiàn)在看起來還是有些亂,有些東西還得挪一挪,只好慢慢來了�!�
瑞香陪著客人逛園子,宋媽和她丈夫老宋自然也在一旁陪同。聽瑞香這樣評價,老宋倒是松了一口氣。
這花園本來就是瑞香嫁過來后,才有人在意的,短短幾天修剪加整理能變成這樣,得個還能入眼的評價就很不錯了。而且要采買花木,好好打理,老宋不就有了用武之地了嗎?聽起來還挺振奮的呢。
韓夫人也知道其中內(nèi)情,有點詫異地發(fā)現(xiàn)瑞香還是個急性子,笑著安慰:“那也來得及,現(xiàn)在還早呢。何況你看這荷花石榴花,蜀葵啊木槿啊的,開的不是都挺好嗎?居家過日子,慢慢來唄�!�
韓珠珠到了花園后,不復靦腆害羞,活潑地走在兩人前面,聽到說話要開飯了,這才跑回來,貼在母親身邊。
一行人到了水榭,飯菜很快上桌。瑞香親自安排的菜單,四涼四熱四個干碟,兩樣湯,還有不少時令水果。
涼菜是拌雜蔬,鹵肉拼盤,拌粉皮,白斬雞,熱菜是松鼠鱖魚,紅燒大蝦,八寶鴨,荷塘小炒,干碟是各色干果和果干分門別類,湯是一道酒釀桂花圓子,一道酸辣肚絲湯,甜品是糖蒸酥酪和米糕,還有費了老大勁才找到辦法現(xiàn)做的冰淇淋,老鄭正嚴陣以待呢。
主食是米飯和金絲花卷兩樣,酒是女兒紅和玫瑰蜜酒。瑞香酒量不好,只是陪飲,韓夫人則是海量,女兒紅正合她意。
這頓席面安排看得韓夫人心中暗暗點頭,頗覺佩服。這其中好幾樣是她愛吃的家鄉(xiāng)菜,可見很用心,原料上也沒有一味豪奢,口味也很符合時令,涼菜很清爽,大菜很硬,荷塘小炒更讓人眼前一亮,兩道湯的選擇也很不錯。
吃到嘴里,韓夫人更覺愉快,雖然沒有什么天上飛的地上爬的珍稀食材,但烹制的手法到位,口味把握的極好,就足夠賓主盡歡。
瑞香不時什么熱情的性子,但相處起來有一種細水長流的溫柔,韓夫人帶著任務而來,相處了這半天倒是有了感情。她是女人,能夠體諒瑞香的處境和情緒不高的表現(xiàn),何況對方并沒冷待了自己,處處周到溫柔,她心里不免唏噓。
喝了幾杯酒,韓夫人多少有些上頭,也不顧女兒還在場,拉住了瑞香的手:“叫我一聲嫂子,我也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按說,這話本不該我說,可是咱倆投緣,你還這么年輕,在我心里,就和孩子一樣……我免不得要說了。”
瑞香心里一暖,知道對方是動了感情的,只道:“嫂子是一片好意,有話直說就是,我領(lǐng)您的情�!�
韓夫人拍了拍他的手,道:“不管過去如何,你已經(jīng)和大帥成了夫妻,外人說什么,都要緊不過自己的日子。咱們女人生來命苦,和男人擰著來,吃虧的還是自己。有些事,不能記在心里,就像一根刺,它扎的是你……你明白嗎?”
瑞香明白。
他苦笑:“我知道,嫂子的話都是為我好,我記住了�!�
韓夫人或許是喝了酒,眼里盈著一汪淚:“我知道,你心里難免委屈,可是誰心里沒有自己的苦楚和眼淚呢?日子總要過下去,人總是要活下去,越是想得通透,越是無欲則剛!”
韓夫人唏噓著,很動感情的樣子。
瑞香知道她不能說季凜的不是,但顯然也認為季凜搶親這事兒做的不對。有此態(tài)度,瑞香已經(jīng)覺得意外,能夠被人理解,看到傷口,也是一種安慰。不過……韓夫人的感慨讓瑞香有一種微妙的感受,只是一時還理不清楚。
韓夫人又道:“往后,你還有幾十年的日子要過,還會生兒育女,等將來日子過好了,有了孩子,再看現(xiàn)在……也不覺得難熬了,人總是這樣的�!�
瑞香心里忽然一緊:孩子!他根本忘了還有生孩子這件事!
看來,是時候讓母親上門看望自己一趟了。瑞香暗暗下定了決心。
連載中摸魚番外,彼此獨立
第347章軍閥,15
【價格:1.07276】
萬太太接了瑞香的信,心里自然是想來的,但家里的氣氛不好,她很是猶豫。萬家是個大家庭,人丁興旺,也就意味著各有各的心思。往日里平安無事,萬太太當家,自然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誰都說不出意見來。
可瑞香出了這樣的事,在家里人看來難免覺得丟人,抬不起頭來,萬太太膝下兒女眾多,都已經(jīng)成婚,對于二老還是掛念瑞香,整日精神懨懨的樣子很是不悅——若想要門第不沾上一點兒污點,自然要及時和那些臟了的人撇清關(guān)系。瑞香的幾個嫂子從前和他都相處的不錯,但也要為自己和孩子的名聲考慮,對萬太太主動上門的事就很不贊同。
萬太太無精打采,本不愿與任何人爭論,何況她在家諸事一言可決,從來都是當家做主的人,可眼看著家里要為了繼續(xù)和瑞香來往的事起紛爭,萬太太就趁著一大家子一起吃飯的時候發(fā)了一頓脾氣,痛罵了一番不孝兒孫,倒是覺得心頭郁氣一散,就連最近小病小痛不斷的身子也痛快了很多,于是收拾一番,上了帥府接人的車來看瑞香。
瑞香從小到大就沒離開過她這么久,不見面的時候還不覺得,一見面頓時忍不住眼淚。到大門口接人的翠蓮和宋媽都很理解,上齊了茶果點心就退了出去,好讓他們說體己話。經(jīng)歷一番變故,瑞香性情也發(fā)生了改變,哭了一陣就自己停下,擦擦眼淚,細細問起家里的事。
萬太太余怒未消,也沒瞞著:“我把你哥哥嫂子都罵了一頓。想當初咱們家祖上也是做過二品大員的人家,男人們沒本事護不住妻兒,轉(zhuǎn)過頭來恨你給家里丟人,就這還是讀書知禮的人嗎?他們既然沒有那上門來把你搶回去的勇氣,就得受了這股流言蜚語!既然不想拖著全家去死,就別怪你忍辱偷生!”
說著,萬太太又問起瑞香的近況,細細打量起瑞香的面貌來。
瑞香急忙安慰:“我沒事,娘,你不要擔心我,也不要責怪哥哥嫂嫂,這不過是人之常情,橫豎……如今我過得也不差,我請您過來,是有件事只能您幫忙。”
萬太太從坐上車就一直在不動聲色地觀察、套話,她見到這棟宅邸的華美精致,看到小樓里的奢侈舒適,也看出下人對瑞香都很尊敬,心中多少是松了一口氣的,只是這畢竟不是原本想要的,她又對季凜的印象極差,心里也稱不上愉悅。
回門那天之后,萬家夫婦對了一下對季凜的印象,都認為他很聰明,但過于不擇手段。這種人或許很容易建功立業(yè),怕就怕更容易走向失敗,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自家的孩子可就搭在了里面!比起區(qū)區(qū)面子和外面的流言蜚語,這才是最重要的!
季凜回門的時候展示了自己的誠意,送的禮物都極厚,處理王家的存在也算是漂亮。到了這個地步,王家變成瑞香的第二個娘家,這事好歹算是扯上了一半的遮羞布。季凜威逼利誘地讓他們失去了作為苦主聲討如今的兩親家的立場,而不是讓凄風苦雨的萬家和王家抱團互相安慰,如今只要王家趕緊結(jié)一門親,這事就能過去大半。
只要風波平息,在季凜這塊地界,除非不長眼,誰還敢提他老婆和岳家的私事?
萬太太算是看開了,亂世只有槍桿子才是硬道理,自家別看有點名聲和地位,實際上就是那長毛羊,是個人都能過來剪一剪!如今槍桿子在季凜手里,自家既然做了那縮頭的王八,就別想挺著脖子!不服,有本事去把瑞香搶回來!
做不到,就要認!
已經(jīng)丟了人,難道還要瑞香丟了命,還要全家一起死?名節(jié)不過一塊牌坊,失了名節(jié)總不能就滿門抄斬吧!
萬太太在家里也差不多是這個說法。她這口氣咽的艱難,如果只有瑞香一個孩子,說不得萬太太拼上一死也不能讓季凜如愿以償,可一大家子人呢,自己為他們考慮,他們還反過來怪自己不明事理?她拍著桌子直罵得兒子兒媳跪下來認錯才算完,此刻就很平和,對瑞香的要求一口答應:“什么事,你只管說。”
瑞香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猶豫片刻,一咬牙,在母親耳邊道:“您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買些……生不出孩子的藥?”
萬太太大吃一驚:“……是你要用?”
瑞香已經(jīng)開了口,也就不再為難,點頭。
萬太太驚訝過后沉思片刻,雖然心中覺得難受,但也不由為瑞香的長遠考慮,躊躇幾次還是輕聲說:“你的心思娘都明白,可是這事……要不要再考慮考慮?總要為日后打算,誰知道他能對你熱乎多久?沒有個孩子,你往后還有幾十年啊。”
瑞香一個勁搖頭,顯然十分抵觸:“我不想,我現(xiàn)在就是不想生孩子,娘,你幫幫我�!�
他使勁抓著萬太太的手,萬太太本就勉強,現(xiàn)在更不忍心,知道瑞香是下定決心的,也不再勸:“你年輕不知道,這種藥沒有十拿九穩(wěn)的,若是用的多了,還會傷身子……”
瑞香用力咬住嘴唇,下定決心:“沒有給我吃的,就找給他吃的!娘,這事一定要隱秘!要是他不在家里留人探查消息還好,要是他留了人,萬一叫他知道就不妙了�!�
萬太太正色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這事兒你就藏在心里,吃藥的時候也要小心點。”
自己偷偷吃藥和給男人偷偷下藥,根本是兩個難度的事。如果非要選,萬太太肯定舍得讓季凜吃藥,奈何這事不容易。首先,如果想要不傷身,至少得是每次那事前給他吃了,這個借口不好找,也不可能次次成功,就算次次成功,時間長了,誰不起疑心?
一旦被發(fā)現(xiàn),那可就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而瑞香要吃藥,事后也可以,做成容易下咽的梧桐子大小的藥丸,干咽也能吃得下去,隱蔽不惹人注意,說是補藥就行了。
萬太太長長嘆氣。瑞香知道她的憂慮,有心告訴母親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的打算,卻害怕引起母親的驚恐擔憂。何況這件事萬家人不能摻和進來,于是最終還是咽了下去,什么都沒說。
互通消息,又說過了正事,萬太太就張羅著離開。她雖然不放心瑞香終究還是來了,但也不愿意和季凜多打交道,連飯都不想吃。瑞香挽留不住,也體諒母親的心情,一路送到大門口。臨走前,萬太太再三叮囑,無論如何,別和男人擰著來,兩個人沒有情分,又不知道性情,居家過日子寧可忍一時之氣,也不要逞口舌之利。瑞香知道母親也是傳授自己的經(jīng)驗,這話不是沒有道理——韓太太先前說的話其實也是差不多意思。
瑞香自然答應。
萬太太唏噓感嘆,有心勸瑞香事已至此好生經(jīng)營才是要緊事,畢竟日子是自己的,但想著瑞香對生孩子萬般抵觸,大約也不愿意聽,她不忍心強求,干脆咽下不提,又被司機送回了家。
也幸好萬太太走得及時,季凜匆匆趕回來見岳母已經(jīng)離開,臉上流露出幾分失望:“怎么這么早就走了?你留岳母吃飯沒有?”
瑞香搖頭:“娘牽掛著家里,不肯留下,我也沒有強求。廚房里倒是準備了幾樣好菜,你要是餓了我們現(xiàn)在就開飯?”
時間還有點早,但吃下午飯也不算離譜,瑞香雖然沒有食欲,但寧愿用吃的把季凜的嘴堵上。他現(xiàn)在一點也不想說話。
季凜看出他情緒低落,脫了帽子在他對面坐下。現(xiàn)在的軍隊里武器裝備是以美式和德式為最佳,季凜的直屬師就是清一色德式裝備,包括軍裝。這衣服雖然是國內(nèi)做的,但形制卻是從政府那邊兒取的經(jīng),十分有型。季凜身形高大,肩寬腰細,夏天只穿一件白襯衫,系著一掌寬的小牛皮腰帶,穿著褲縫筆直的軍褲,腳上再穿一雙锃光瓦亮的軍靴,看上去確實有幾分不近人情的暴烈英武之氣,坐下來的姿勢大馬金刀,也頗有幾分看頭。
瑞香心煩意亂地別過臉不看他。
男人靠的更近了,聲音里似乎帶著憐惜:“怎么了?要是想見她,以后多的是機會,今天岳母不是有事嗎?這也值得傷心難過�!�
瑞香扭著臉不說話,自然看不見他眼神深深,只是下意識地敷衍:“我從來沒有離過家,只是不習慣而已。你別管我了……”
季凜伸手攬住了他的腰,輕輕摩挲。瑞香立刻戰(zhàn)栗一下,渾身發(fā)軟,是怕的,也是緊張。男人不等他反抗,就輕松地把他抱起來撈進了懷里,親著臉頰揉搓起來:“看這小臉兒委屈的,多大的事�。縿e難受了,嗯?人長大了總要成家,你這不是還有我嗎?”
瑞香雙手抵在他胸前,像只不愿意靠近主人的貓,胡亂地找理由拒絕:“不行,你別這樣,大白天的……”
他想到了生孩子這茬事,在沒拿到藥之前就不愿意和季凜做那回事,何況還是這會兒?然而,季凜并不知道他的心事,只覺得他羞憤的模樣十分可愛,心里那股火越發(fā)旺盛起來,一手握住小妻子兩只手腕,就把人扛了起來往樓上走。
瑞香掙扎不止,頭暈目眩地在他懷里亂扭:“還沒吃飯,你……你混蛋!青天白日的,萬一被人知道了,你讓我怎么做人唔唔唔……”
他還要繼續(xù)抗辯,男人卻三兩步跳上樓梯,一下就跨越好幾級,顛得瑞香十分難受,說不出話來,一路被抗進臥室里。自從回門前瑞香抵觸行房后,季凜就后知后覺意識到瑞香對這回事并不如自己熱衷,他并不是不講道理,不體貼老婆的人,倒是也想知錯就改,盡量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