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臉上被很小的凸起摩擦過,需要用心才能感受到,那是段尋手上的一顆痣。
段尋繼續(xù)下摸,摸過他的眼睛和睫毛,滑過鼻子,從唇上溜過,描摹出下巴和臉頰的輪廓。
段尋其實沒有什么概念。沒見過的東西,是無法想象出來的。
他剛才的動作,有什么意義嗎?
段尋把手收回來,說:“現(xiàn)在我知道你長什么樣了。去睡覺吧�!�
他們剛從上一個秘境結(jié)束廝殺,又突然到新的秘境,每個人都很疲憊。
所以剛才大致聊了一番,大家都散了。
但是,很顯然,屋里只有一張床。
段尋:“你先睡。我出去看看�!�
然而,他的腰被抱住了。
本來躺下的蕭凌風,迅速起身,拖著段尋,不讓他走。
“一起休息�!�
蕭凌風的語氣很歡快,沒有一點剛才低迷的樣子。
段尋低頭告訴自己那只手:以后少摸他!
一起睡就一起睡吧。反正在洞穴里也是一起睡的。
兩個人中間隔著一點距離,不會肉貼肉地感觸鮮明,可是也無法忽視另一個人的存在。
但那氣息太熟悉了,輕易地彼此交融在一起。
所以那強烈的存在感,輕柔地散開,悠悠飄蕩在段尋的身側(cè),讓他生不出類似反感的負面情緒。
段尋扯了一下蕭凌風的頭發(fā),他完全沒反應,已經(jīng)睡著了。他面朝段尋,側(cè)著身體,手腳微微蜷縮。
段尋有點好奇地,又摸了一遍蕭凌風的臉。這一次,模模糊糊地好像多了點印象。
他收回手,躺平了,望著房梁,呼吸也輕了下去。
……
嗯,又被熱醒了。
段尋扒開蕭凌風橫過來的手腳——這小子以為他們還是一人一狼睡覺,和以前一樣,睡著睡著,就要把段尋蓋在身下。
變成人后,就是把手腳都纏上來,體溫又高。在這干熱的天氣下,更熱了。
段尋感覺自己和他接觸的地方,都出了一層薄汗。
這么一折騰,蕭凌風也醒了。
他下意識地蹭了蹭,才坐起來。
蕭凌風瞇起眼睛,向窗外望去,說:“可能過了一個時辰�!�
段尋起身,穿好外袍,摸了一遍,說:“我們出去吧。”
蕭凌風幾下穿好自己的衣服,向段尋走來,非常認真仔細地把段尋的衣領(lǐng)撫平了。
段尋盯著蕭凌風的頭頂,忽然意識到,他已經(jīng)很多次,以這個角度看著蕭凌風了。
多到他清楚了小火苗細碎的形狀,所以之前一眼就看出了蕭凌風的低落。
段尋按在蕭凌風的肩膀上,稍微用力,拉開了他們的距離。
“可以了。走吧。”
他們一前一后地出了門。
白茫茫的一片,有一個圓點特別濃。
段尋:“……那個蛋?”
蕭凌風:“就是那個蛋,在樹上�!�
離他們幾步遠的樹上,白蛋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像一個果子藏在葉子里面,掛在枝頭。
段尋朝四周看看,沒有其他修仙者。
他伸出手,抬頭問:“要不要過來?”
白蛋簌簌扭動,沒出聲。
段尋指了指蕭凌風:“他不想吃你,上次和你開玩笑的。我已經(jīng)教訓過他了。”
它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好吧。那吾來了�!�
它緩緩從枝頭飛下來,不偏不倚地降落在地上,蛋身后仰,就像是昂起了頭。
段尋和蕭凌風對視一眼,都不由得有些想笑:這個蛋,不會覺得這樣飛下來很威風吧?
就像小孩學大人說話,就像小孩學大人的動作。
一個白色圓潤的蛋,做什么都很難威風、很難端莊起來,可愛倒是滿分。
*
另一邊,木槿花海。
大片大片的花和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枯草、石頭和深色的荒地。
如同夢境坍塌,現(xiàn)出真景。
松蘿:“小白又去找那些人玩了。”
藍英:“那只禍斗的混血種?隨它去吧,它太孤獨了�!�
更何況,它也許活不長了。
第18章
第
18
章
“我叫段尋。這是我弟弟,段凌�!�
段尋決定先把村子逛一遍,邊走邊和白蛋閑聊。
“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
“幾歲了?”
“好多好多歲了。”
遠處幾個人影,段尋問:“你要躲起來嗎?”
小白說:“不躲,我不怕他們�!�
不怕他們,但是怕蕭凌風?
蕭凌風是狼,那小白不會是兔子吧?
兔子不應該是胎生的?
段尋向四周看去,發(fā)現(xiàn)了點不對勁,問蕭凌風:“一路上,你有看見小孩嗎?”
蕭凌風搖了搖頭,說:“一個都沒有。十幾歲的孩子都很少�!�
這就奇怪了,村長說過,祭品是年輕人。按理來說,應該是青壯年最少見。
“小白,你知道為什么嗎?”
小白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又不想丟了面子,最后吐出一句:“時候未到,天機不可泄露。”
看來白蛋只有穿梭碎片的能力,對這里發(fā)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轉(zhuǎn)了一圈,見過曾經(jīng)規(guī)劃出來,現(xiàn)今干涸的河道;路過祠堂、屋舍,甚至還有一個藏書樓。
孟秋月兄妹倆在那里翻找村志,看到段尋兩人,打了個招呼。
“這是什么?”孟秋月指了指那個蛋。圓圓潤潤,又白又亮,還怪可愛的。
“你好�!毙“准毬暭殮獾貑柡谩�
“路上偶然遇到的�!倍螌せ氐馈�
“秋月,來看一下這個�!泵锨锷胶傲艘宦�。
和妹妹比,他話很少,這是段尋聽到的他說的第二句話——第一句是自我介紹。
孟秋月笑笑:“那我先去看看。過會見�!�
段尋若有所思,孟秋山好像對他不太待見。
他們遠離了藏書閣,蕭凌風才說:“森*晚*整*理我們還是找孟秋月看病吧�!�
段尋:“你也覺得?”
蕭凌風困惑:“是的。為什么?”
段尋說:“可能因為我看起來比較虛偽。”
小白只聽明白了一句:“我們找秋月姐姐玩吧!”
段尋發(fā)現(xiàn)了,小白對孟秋月非常熱情:“你很喜歡女孩子?”
小白說:“喜歡啊。秋月姐姐又溫柔,又沉穩(wěn),很像——”很像藍英姐姐。
它說到一半,截然而止,把下半句話吞下去了。
段尋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像誰?像你的娘親?”
小白吞吞吐吐:“不是,但是和娘親差不多。”
小白在秘境里來去自如,還有人養(yǎng)著它。那個養(yǎng)它的人,或許是秘境的主人。
“你這么小,一個人出來玩,娘親會擔心的。記得早點回家去�!�
“不。不會……”小白咚咚咚跳著走的聲音越來越慢,它遲疑著,怎么覺得段尋在套它的話呢?
不是小笨蛋,不好騙。
段尋放棄追問了,他可不想引起小白的戒心。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了村口,段尋走向那口井。
他半蹲下來,湊近井口。之前,他就覺得這口井有點奇怪。
“段凌,過來看一下,井里面有多少水�!�
蕭凌風也半蹲著,沒看井,心情復雜地開口了:“你以前,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
一路上,他越聽越眼熟,段尋對小白的講話方式,怎么和對他的那么像?
段尋笑,摸了摸他的腦袋,認真道:“不。你很可愛�!�
順手摸了摸小白的蛋殼,夸道:“你也很可愛�!�
小白有點害羞地扭了扭。
蕭凌風抓了把頭發(fā),把那句可愛從腦子里轉(zhuǎn)移出去,伸長脖子,看那口井。
里面很深,很黑,沒有光,蕭凌風的視力再好,也看不清。
繩子吊著水桶,水桶落入深處。
蕭凌風撥弄了一下繩子,傳來水波晃蕩的聲。
看起來,就是一口很正常的井。
蕭凌風:“有什么嗎?”
段尋把手臂伸進去:“沒有水汽的濕潤感。”
他一直在練習鍛體煉心術(shù),除了視覺,其他感官都比尋常修仙者要敏銳,有些時候,甚至能比過蕭凌風這樣的魔獸。
因為惡龍的影響,水井外干熱,很正常。但水井里面,有水,卻一點濕潤感也沒有。
這就不太正常了。
段尋收回手臂,一愣。
手上突然多了一團淺白色的東西。
蕭凌風騰地出手,卻沒抓住這團東西,反而從它的內(nèi)部穿過去了。
沒抓住,這東西受驚似的,忽然飄散不見了。
段尋:“它是什么?”
蕭凌風:“好像是,一個小孩子。三四歲大�!�
“但是,它不是實的,是虛的。像鬼魂�!�
兩人面面相覷。
九洲大陸所有的活物可以分為人、除人外的動物、植物。
世界充滿了靈氣,所有活物只能用靈氣修行。至于魔,那是傳說中的生物,世界上沒有魔,也沒有魔氣。
到現(xiàn)在,魔已經(jīng)變成了修仙界通用的,有時候含有貶義的詞。
修仙者稱開了靈智的動物為魔獸,多數(shù)情況下,是一種蔑稱。
動物叫魔獸,植物不像動物那樣容易長腿跑、攻擊性強,所以叫靈植。
不走正道的人叫魔修,魔修當中,有一類非常為人不恥的,稱為鬼修。
所有活物死了之后,靈魂短暫存在,稱為靈念。
過一段時間,靈念就會消失。
但鬼修強行把這些靈念留下來,供其驅(qū)使。這些被強行留下來的靈念,才能稱為鬼。
現(xiàn)在小小的陵水村里,出現(xiàn)了鬼?
難道所有消失不見的孩子們,都成為了鬼?
段尋:“我們?nèi)ゴ筇茫推渌松塘恳幌�。他們或許也看見了�!�
他對小白說:“我們要去見很多修仙者了,你要跟來嗎?”
小白咚咚點了幾下頭。
“那好,你記住�!倍螌ぶ赶蚴捔栾L,“他是我弟弟,叫段凌,不是什么魔獸,記住了嗎?”
小白大喊:“知道了。這個叫保守秘密�!�
*
大堂內(nèi),大家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
祝心、曲茴和孟秋月幾個姑娘坐在了一塊兒,秦之方坐在曲茴的后方,孟秋山還是在妹妹旁邊。
林如行和李任,段尋對他們不熟。他倆總是貼在一塊。
萬風煙似乎和所有人都熟了,但沒和任何一個人走得太近。
祝心:“哪里來的蛋,這么大,這么圓?”
段尋:“路上撿的�!�